水袖,可靜出碧水長天,也可舞出風云突變。水袖翻飛,虛實相映,表達的是舞臺人物的命運,或沉重、或苦惱、或自由、或霸氣……水袖靜拂,虛實相生,勾勒的是一方微妙的心靈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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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米麗宏,河北臨城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專欄寫手,《風流一代》《思維與智慧》簽約作者;出版散文集《與你相望》《光陰磨》《人生,是一截兒待琢的玉》。 看老戲,給我視覺極大滿足的,不是翩躚舞姿,不是俊美扮相,也不是錦繡華服,說來,你會明白:它,是一方素潔的水袖。 如果說,唱念做打是意象;那么,水袖,便是一種意境。這段尺余長的白綢,原本縫綴于蟒、帔、褶子等大袖服裝袖口,起保護作用;后來演變成了一種舞臺功夫和風情。
水袖輕拂,如春日迎風的梨花?;ǘ浜竺?,是浩大的立體春光——那永恒的、感人的情感世界。它是端凝,是飛揚;是放得開,是收得攏;是清風冷月孤舟,又是篝火鐘聲河流……它,不是柔軟無骨的綢,它是悱惻至極的意,它是水磨工夫的魂。 生旦凈末丑,各有本行的水袖,老生水袖持重儒雅,小生水袖輕揚風流,凈行水袖甩的是霸氣和意氣,丑行水袖抖的是風趣與機靈,而最絕色的水袖,是青衣水袖。 青衣水袖姿勢有二三百種之多,投、擲、拋、拂、蕩、抖、回、捧、提……它馴雅透脫,奇幻空靈。它把身段舞活了,把一臺子空氣也舞動得風云流轉、波瀾橫生。
《武家坡》中,王寶釧出場,一點一點,先是手,然后籃子,然后下面的裙子,清水一樣往外漫,漫出來;凌波微步,一股孤寒絕望之氣。轉過身,臉龐清麗,像明月浮于幽暗的海,像牡丹傲立碧綠的葉。這時的水袖是靜的,像故意搭出來,馴服地趴在手腕;雪白褶皺下,三根手指露出,凝重端莊。水袖如白色玉蘭欲開未開,手指,恰如素色花蕊。 水袖,就那么靜止著,不動聲色。給你“無”,卻令你看到“有”,給你“少”,卻令你看到“多”,給你“簡單”,卻令你看到“豐富”。 這個歷盡十八年磨難的丞相之女啊。
《荒山淚》“搶子”一折,急驟飄舞的水袖,其實是破碎的心啊。她一只手臂于空中迅速翻舞水袖,再接一個極為舒展、優(yōu)美、迅捷的水袖向后張開飛起,又向身前飛落,狂風驟雨般的急切。水袖翻飛,命運在驟風面前忽然趔趄不穩(wěn),隨即瓣落萼殘。它,掠過驚惶混亂,驚得人們心頭一朵白蓮花倏然凋落…… 一方白綢上寄宿著心靈,跳脫著命運,舞動著人性的高貴與流麗。 《白蛇傳》“游湖”一折,水袖是輕揚的,是微拂的,水袖迎風,水袖遮雨,水袖輕拂,動作裊娜,風情無限;看得出西湖的春天,山溫水軟,淡綠鵝黃、微風細雨。這“初戀的基調”,讓人如坐春風之中,如臨花樹之下,熏熏然沐沐然,一種短暫的恍惚和忘機。
那水袖,真的可靜出碧水長天,也可舞出風云突變,還能生生牽扯出生活里的困境、囹圄、左右為難。越劇《碧玉簪》中,新婦受盡冷遇回娘家,忽又接丈夫的信,叫她“原轎去原轎回”;她不能向母親透露所遭受的種種折磨。母親責難、丈夫嚴逼,讓她彷徨無計。急沖沖走向下場門,猛然間,想到應再向慈母告別一下,但母親仍背身賭氣不理。她再走下場門,又猛然止步回身……如此三往返,在節(jié)奏一浪高過一浪的伴奏中,青衣不發(fā)一語,只靠或左或右兩只水袖的飄舞,表達出欲哭無淚、欲告無門的心情。那水袖,有時單臂揮動,飛越雙肩;有時雙臂揮動,兩只水袖輪番飛舞。沉重而苦惱的心情,舞得滿臺紛紛揚揚。 水袖,是實的,也是虛的;是具象的,也是抽象的,虛實相生,虛實相映,寫意出一方微妙的心靈空間。
現(xiàn)代社會的須臾萬變,讓我們很難顧及心靈;而老戲,為我們隔出一種古典,一種緩慢,一種從容。老戲是月;水袖,是云,是那一縷一綹、襯月的云,它越過暮春花蔭秋千架,拂過飽滿的月,拂過空靈的心。 一種巨大的靜,從心里緩緩漫溢。
編輯點評 拈出水袖這一傳統(tǒng)戲曲特殊的表演細節(jié),能入乎其中,勾勒出所蘊含的萬千氣象,復能出乎其外,留下感慨的余味。 出品人:劉海陵 林海利 總策劃:孫璇 胡泉 總統(tǒng)籌:陳橋生 孫朝方 內容統(tǒng)籌:吳小攀、梁力、胡文輝、鄧瓊、李素靈、朱紹杰 新媒體統(tǒng)籌:蔣錚、魯釔山、鄭華如 新媒體制作:朱紹杰、鐘傳芳、謝楊柳、艾渝、易芝娜、夏欣逸(實習) 音頻制作:姜雪媛、鄭紫薇、崔文燦 校對:畢金華 審核:魯釔山 簽發(fā):孫朝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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