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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二)

 LEON0771 2019-02-05
《約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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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然有些慌張!好象一個初戀的小男孩! $ d1 G; k/ P, u* \: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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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呆地注視著門口收款臺前亭亭而立的那個纖瘦的身影,完全沒有顧及到自己的失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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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眸凝視間發(fā)現(xiàn)了我,先是一怔,隨即嫣然一笑:"怎么這么巧?在買書?" 

  我及時調(diào)整了僵硬的五官,"是啊,真巧,象演戲一樣。"我說。   O& _8 H9 {: G*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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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過店主遞過來的包裝好的書,略微遲疑了一下,我注意到有兩片熟悉的紅暈浸潤了她的臉蛋,"恩……我已經(jīng)買好了,你要買那本書嗎?"她指了指我手里的沈從文。我讀懂了她的暗示,急忙將書插回了書架,陪著她走出了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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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尷尬難挨的沉默過后,她低聲說:"昨天的事,還沒謝過你。"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足尖。 4 m5 a% ?, G7 b/ t) F8 a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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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跳得厲害,恍惚間回憶起了初戀時那甜蜜而心悸的感覺,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回答。她低著頭往前走,似乎沒有在意我的緘默,又問道:"你住在這兒附近嗎?" 

  我下意識地答道:"是啊,是公司的單身宿舍。"話一出口,我立刻有些后悔,我擔(dān)心她會誤解我提到單身兩個字是在進行某種拙劣的暗示,于是趕緊反問:"你呢,也在這兒附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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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搖搖頭,"我的一個朋友住這兒,她病了,我來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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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就是這樣充滿了戲劇性,冥冥中總會有出人意料的事情發(fā)生,誰會想到人生的一次邂逅竟是源于對病友的探望?我慨嘆之余忽然莫名其妙起了一絲擔(dān)心:一位讓她如此掛念的病友會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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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遲疑,又說了一句:"她是我的好朋友,上大學(xué)時和我住一個寢室."說完之后她的臉紅得一塌糊涂,她一定意識到這是一句蹩腳的補充. 9 w4 O! _/ f# g3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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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清楚的暗示弄得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傻傻地問了一句:"她病得重嗎?" ( S$ T0 W8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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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噗嗤一聲笑了,"是感冒,我想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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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問得很笨,平素我本不是這樣的,我暗罵自己不爭氣,同時不解自己這是怎么了?不過才第二次見面么,難道昨天已經(jīng)一見鐘情而自己竟沒有察覺?我曾經(jīng)自詡是個獨身主義者--并不是不相信愛情,只是覺得愛情和自由是對立的矛盾體,二者恰如魚與熊掌,取舍的界限因人而異,在經(jīng)歷過難忘的初戀和其后幾次大悲大喜的體驗后(包括劉姨送給我的打擊),我仿如得道的高僧,在愛情上產(chǎn)生了某種超脫。我保持一種隨遇而安的恬淡,同時對一個人獨處的的妙處有了更深一層的解悟,我不相信長久以來平靜的內(nèi)心會這樣容易就亂掉?可今天我究竟是怎么了? ; q- {$ Z( a7 q& f8 q/ T- s3 r

 ?。⒛阍谙胧裁??"她問。 

 ?。⑧蓿瑢Σ黄?,我在想究竟什么樣好聽的名字才配得上你?"剎那間,我恢復(fù)了往日的鎮(zhèn)定。
《約會》(六) ! C  n- N' I4 h1 l

  她回眸一笑,"思真,我叫思真,你呢?" . ~4 N0 N4 K- m, i7 y$ R

 ?。⒕褪撬妓髡胬淼囊馑及??很有哲理,我叫蔣眾,群眾的眾."我微笑著說,同時在想要不要問她的電話. 

  她在一棟新建的灰色塔樓前停下了腳步,"我到了,我的朋友就住在這兒."說完她并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以一種期待的神色望著我.   u& a0 c2 s! J( q6 H

  我想我應(yīng)該勇敢一些,就象昨天我勇敢地貿(mào)然上前請她看電影,但是不知為什么,我遲疑了.我清楚地知道我很喜歡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我相信她對我也同樣抱有好感,但是--生活中永遠充滿但是,就象城市中急駛著的汽車永遠躲不開的紅燈--我的思維,我的習(xí)慣了孤獨的思維仿佛有種向前的慣性,它也許源自于我內(nèi)心深處某種傲慢的成分,總之它拒絕我作出某種改變,拒絕我在任何一個時刻主動出軌去開始一種新的冒險,剎那間我妥協(xi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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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見自己說,"給你的朋友帶好,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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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兒幾個在市中心某個裝修奢華的海鮮酒樓里聚成了一桌. 6 Z) z4 `: D5 h0 z9 {& v0 A

  先是大家七嘴八舌地罵我不仗義,接著老強駕輕就熟地點了七冷八葷,手下留情地要了幾只生猛海鮮,又替每人要了一杯扎啤,酒宴正式開始. # P7 }8 ]7 S, z

  我起身祝酒:"哥兒幾個,兄弟這兩天實在是對不起了,先干為敬?。⒄f著一揚脖將一扎啤酒喝得涓滴不剩,老強看了我一眼,呷了一口酒,慢悠悠地道:"兄弟,是不是有什么難心事?說出來,哥兒幾個幫你會會診." , h6 n! Q0 `4 u- Y  P2 R

  我搖搖頭喟然長嘆,招手又要了一杯酒.一旁的老余吐出了嘴里的紅燒排骨渣,拍拍我的肩道:"兄弟,究竟是為了哪個妞動了凡心?別喝壞了身子."對面的小輝伸筷子夾了一只大個兒的基圍蝦,關(guān)切地問:"是不是你們處長又整你了?這丫挺的,回頭我找?guī)讉€哥們兒廢了丫弄的!" : O7 l9 a% G/ X. s3 Q+ F. w$ W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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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點燃一支煙,瞥了小輝一眼,"省點兒勁吧啊你!上回你說要拿板磚拍人家科長,這回又要廢了人家處長,你干脆把他們一局的人都滅了算了?。⒄f著遞給我一根煙,問道:"兄弟,老余說的對吧?是為女人煩心?" + O, k" Q* F/ a( \4 t1 L7 K- m; B" r

  我苦笑著點點頭,接過老強的煙,將面前的酒又一次一股腦倒盡了肚子. % w+ e8 ]0 B" e2 x. ]6 W%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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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舉起酒杯,莊嚴(yán)地說:"哥兒幾個這回陪你一杯."老余和小輝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老強喝完酒,抽了兩口煙,說:"兄弟,我一直勸你,愛情這游戲輕易玩不得!"老強話音未落,小輝噗嗤一下笑出來了聲,"愛情?老強你他媽居然用這個詞?什么叫愛情?吾未之聞也?。⒗嫌嘁哺胶偷溃海矍檫@東西是天山雪蓮,月宮仙女,只在上古奇書里有記載,咱們這些凡人哪得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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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酒已經(jīng)有些上頭,懵懵懂懂間問老強:"這個世界上果真已經(jīng)沒有愛情了?"老強顯然對剛才被搶白有些不快,但還是點點頭說:"有也是鳳毛麟角了."我的心跳有些加速,猛地喊了一句:"扯蛋,我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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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沉默…… 1 T  U' q- [3 h  y4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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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三尋,菜過五味后老強又點燃一根煙,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說:"哥們兒,別怪我說你,你怎么跟一個中了瓊瑤的毒的小女孩兒似的?我可以借你一臺顯微鏡讓你仔細搜尋一下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一點愛情的影子?什么人還會傻呼呼地去相信愛情?有權(quán)有勢的公子王孫和盤缽皆滿的款哥款爺,他們登高一呼,美女云集,天天駕著跑車載著美女兜風(fēng),夠威風(fēng)夠氣派,可那能叫愛情嗎?充其量只能叫商品交換.下崗的職工和滿大街的民工,他們整天想著柴米油鹽,還不知道下頓飯在哪兒吃呢會有心情扯什么愛情嗎?沒戲!其實最可能滋生愛情的階級就是你我這樣吃不飽也餓不死整天憋著沒正經(jīng)事干的所謂白領(lǐng)工薪階層,可我們跟誰去產(chǎn)生愛情呢?如今的女孩子要什么?要老子房子車子個子票子五子登科,放眼望去盡是這種俗不可奈濃裝艷抹得跟唐三彩似的姑娘,你能產(chǎn)生愛情?忠貞不渝??菔癄€那都是文藝作品,離婚和第三者插足才是現(xiàn)實!孟姜女哭長城和尾生抱柱只是自欺欺人,癡人說夢.哥們兒,愛情是海市蜃樓,看得見可你卻永遠摸不著……" 0 Q% e1 a; p" Q; H7 D+ D'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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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侃侃而談,間或抽口煙喝口酒吃口菜,老余和小輝時不時地隨聲附和,一旁的我卻感覺到一顆心在逐漸地沉下去.我將酒杯里的酒默默地喝凈,站起身,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百元的鈔票扔在桌子上,驀地大喊一聲:"你們都是扯蛋?。⑷缓篚怎咱勠劦叵蜷T口走去,身后小輝罵了一句:"你丫抽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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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酒樓外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記憶中那棟灰色的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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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在小區(qū)里七拐八拐,總算到了目的地.付了車錢下了車,我點燃了一根香煙,狠狠地抽了兩口,呆立在樓前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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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這樣和那棟建筑物對峙著直到香煙燃盡時燒到了我的手,我顫抖了一下甩掉了煙蒂,同時一股醉意襲擊了我的大腦,我沖進了那個單元. 

  我朦朧中記得分手時她就是帶著失望的表情走進了這個單元,現(xiàn)在還不到九點,或許她還沒有走!我從一樓開始,呼呼噴著酒氣逐家敲著房門,大聲問有沒有一個叫思真的女孩在這里,人們被這樣一個酒鬼的莽撞打擾激怒了,紛紛叫嚷著要報警,更有幾個小伙子拎著家伙要動武,幸好被他們老成持重的家長及時制止,要不然那天的鬧劇很可能會以悲劇的結(jié)尾收場. 6 `' }/ d# f$ C- C; O

  我一直折騰到十樓,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層了,我在敲最后一家房門的時候,分明感覺到說話時拖著哭腔.有人透過"貓眼"在看我,然后門開了,一個陌生的女孩站在那里,她警惕地問:"你找思真?"我看到了一絲曙光,點了點被酒精熏得過于沉重的頭顱,她往后站了站,躲開我噴出的酒氣又問:"你找思真有事?"我一時語塞,是啊,我找她要干什么?我囁嚅道:"我……我……想請她……看電影……"
《約會》(七) 

  猛然一股強烈的嘔吐的欲望攫取了我的意志.在最后一絲理智的指揮下,我一把推開了那個女孩,沖進門廳尋找洗手間. 

  那女孩被我嚇壞了,她驚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洗手間,并且趴在馬桶上痛快地嘔吐起來.伴隨著胃腸有節(jié)奏的痙攣,我?guī)缀跏浅史派湫缘赝鲁隽藙偛磐滔氯サ闹T般美味…….吐畢起身,我虛弱地用雙手把自己支撐在洗手池前,透過鏡子欣賞著自己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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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⑾聪茨愕哪樅脝??"那女孩一邊扭動水箱的把手沖掉馬桶中的穢物,一邊命令說.我已完全恢復(fù)了理智,同時內(nèi)心涌動著不安--我知道自己做得實在太過分了. - ~* ~# j- p: W

  我仔細地洗凈臉,走進客廳時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為我斟好了一杯茶,心中倏忽間莫名其妙地漾起一陣暖意."我…….實在抱歉,喝多了點酒…….剛才……"我尷尬地解釋著,誰知她居然向我嫣然一笑,"你叫蔣眾吧?"我詫異地點點頭,她接著說:"那么急著找思真,我猜就是你.我叫顧蕾,是思真的朋友.你們的事她講給我聽了,很有意思,真的,可我沒想到你會這么晚了找到這里來." ( W- I' u- z!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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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臉有些發(fā)燙(臉發(fā)燙時會紅的吧?).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沉默了半晌,喝了口茶,訥訥地問:"思真……已經(jīng)走了?"她替我續(xù)滿了茶水,笑笑說:"她今天情緒不高,在我這坐了一會,就走了."頓了一下又說:"平時她來看我總會陪我住一晚,可今天……"說到這兒她望了我一眼,換了種揶揄的口吻說:"大概是她知道你會這么晚了來借我的洗手間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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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窘得無地自容,這小丫頭嘴巴好厲害我想,不過不管怎么說我是滿懷感激的,一個女孩兒家做到這個份兒上真的是很了不起了.我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接著說了一大堆感謝抱歉之類的話,然后起身告辭.她拿起筆在一張紙上飛快地寫了些什么,隨后把那張紙遞給我說:"思真的電話,家里的和單位的都在上面,我想你會需要的.我的臉再一次燙了起來,伸手接過后草草地道了聲再見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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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fēng)料峭,裹著寒意直襲心底.漆黑的人行道上不見一個人影.我躑躅街頭,叼著香煙,腦中卻是一片空明……. 4 \+ H  u6 k$ p0 w( i

  那一晚我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 - g/ |8 X1 |$ p, A$ L9 c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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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神情委頓地走進了辦公室. 

  老周關(guān)切地看著我,"小蔣,昨天晚上又熬夜打牌了吧?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你們現(xiàn)在年輕還不覺得什么,到老了就知道后悔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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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癱坐在靠椅上,回敬了一句:"老周你現(xiàn)在是不是就已經(jīng)后悔了?"老周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理我,專心沏他的茉莉花茶. / ]- \, W) ^* A9 v* G+ P* n5 v

  科長走了進來.科長姓曲,人很精干,三十出頭已經(jīng)作了科長,可謂年輕有為. 4 V2 X* U- V' i0 g, V

  科長看了我一眼,說:"小蔣你出來一下."我跟在科長的后面出了辦公室,心里有些忐忑.來到走廊盡頭的吸煙室,科長掏出煙遞了一根給我,自己也叼了一根,點燃后慢條斯理地問:"聽說你在安華公司進口項目的調(diào)查報告里提了反對意見?"我有些愕然. 6 r8 q$ B, C,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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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華是我們局直屬的一家制造公司,今年他們打算引進一條德國的載重汽車生產(chǎn)線,引進的想法本身并沒有問題,問題是他們打算引進的這條生產(chǎn)線是人家淘汰的垃圾,引進垃圾也可以,誰讓我們是發(fā)展中國家,問題是安華公司打算為這批垃圾付出等同于買一套當(dāng)今最先進生產(chǎn)設(shè)備的價錢!這實在讓人無法理解,我只有在調(diào)查報告中直言不諱了,我畢竟要對自己的良心負責(zé)! ; a/ |( ^: h) U

 ?。⑽抑劳夥降膱髢r是高了一些,但我們要從長遠的角度考慮問題,我們要為今后的合作著想,我希望你能修改一下這份報告."科長語重心長地說. 

  我默然,作為一個人微言輕的小職員,我不能不掂量一下科長這翻話的分量.在這樣一個大機關(guān)里,任何一個小的閃失都可能導(dǎo)致無端的排擠和壓制,更何況如果是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2 D+ y3 @4 s; V# `1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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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長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又補充了一句:"安華的老總是顧局長的公子!" $ |1 [; J" Q2 S% C+ R& }9 W

  我腳步沉重地回到辦公室. , X' a; N& Z7 {9 [8 i- T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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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深埋在報紙里的頭動也不動,只是從眼鏡上方瞟了我一眼,我忽然一陣莫名地?zé)┰?,從衣兜里翻出了思真的電話,拿起了話筒?br>《約會》(八) 

 ?。⑽梗艺l?"電話那端是一個柔美的女聲,似曾相識,但肯定不是思真. ( g% X. r7 j7 S

 ?。⒄垎査颊嫘〗阍趩??"我彬彬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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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聲沉默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蔣眾吧,這么一大早就給思真打電話,是不是有些急不可奈?"我吃了一驚,認出這是那個叫做顧蕾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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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⒃趺?,難道這不是思真的電話?"我有些惱火,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3 L6 E  d3 i4 ?/ r9 _0 Y; V' b8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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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⑸鷼饬??"她聽出了我的不滿,"別那么小心眼,這當(dāng)然不是思真的電話,我怎么會輕易地就把思真的電話給你呢?你好好想想,你們只見過兩次面,之前是素昧平生,我們根本就不了解你,思真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這么容易地就把她的電話留給你,是不是對朋友太不負責(zé)任?" 0 E6 k- K! R0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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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⒖赡惆涯愕碾娫捊o我了,你就不怕我心懷不軌嗎?"我恨恨地說.對面的老周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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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那么兇巴巴的好嗎?"她柔和的聲音稍稍舒緩了我的神經(jīng),"昨天晚上你吐得我滿地都是,你走后我收拾了好半天你知道嗎?何況我還生著?。?nbsp;9 E% H9 S, U! V1 @: A: ^

  我想起了思真那天曾說起過她是去探望一個病友,心里的懊惱逐漸被歉意所替代,"對不起,昨天實在是太打擾了,你的病不要緊吧?"我盡量把語氣放得溫柔一些. 

 ?。⒈緛硎强旌昧耍墒潜荒阋粐槨⑺W〔徽f,我的心揪了起來,趕忙追問:"怎么樣?到底要不要緊?" ! D$ s1 O  s* [$ D

 ?。⑽耗隳?!沒什么,不過是有點感冒,已經(jīng)好了." 

  我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心里不由得有些氣餒,一時無話可說. ( G- k" B! s5 \! V* K, S6 e# ]9 [4 N

 ?。⒃趺??不說話了?好啦,實話跟你說,思真她今天去外地出差,一早就已經(jīng)走了,就算我真的給你她的電話,你也找不到她的." 

  我更加氣餒,幾乎想立即就掛斷電話,礙于禮貌和昨晚的得罪,我客氣地說:"顧蕾小姐,不管怎么說,我想再一次為昨晚的事道歉,既然思真不在,就不打擾了,你忙吧,保重身體."說著就要收線. 5 ~. ]3 f1 [2 N. c) O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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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聽出了我的企圖,忽然問:"你不想要思真的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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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猶豫,腦海中浮現(xiàn)出思真纖細的身影.她接著說:"這樣吧,今天晚上你請我喝咖啡,咱們聊聊天,我會根據(jù)對你的了解來決定是否告訴你她的電話." " C, b. f2 Q, z4 r# b* D/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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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簡直是無恥的敲詐!我怒火中燒,但是,我說過生命中永遠充滿但是,思真的身影仿佛一張細網(wǎng)籠罩了我的思維,過濾了我的勇氣.當(dāng)我說:"好吧,在哪?"時根本無法相信那是自己的聲音,同時感覺到自己好象一個木偶一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下午我趁老周出去上廁所的時候撥通了老強的電話,向他詳細描述了安華公司的引進項目以及我的反對意見外加科長的談話,然后請教他的高見. $ ]2 B% q4 Z/ X" V0 T6 U! i

  "你壞了人家的好事,斷了人家的財路!"老強斬釘截鐵的說. & |# f! n* G8 Z. }' b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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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解,于是反問:"怎么會?斷了誰的財路?" & h0 m8 b8 W1 ?! i! v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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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用他那一貫沉穩(wěn)的聲調(diào)娓娓道來:"一般象這樣的進口項目,引進方的主管都有出國考察的機會對吧?具體地說,安華公司的老板也就是你們顧局長的公子包括顧局長本人將會全權(quán)代表安華公司出國考察,而負責(zé)接待的外方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為此次考察提供便利,換句話說考察的代表能夠得到什么好處,受到什么規(guī)格的接待,完全取決于你們肯為這堆垃圾出個什么價錢.根據(jù)我的估計,里面甚至可能有更骯臟的交易,比如高額的回扣,送兒子出國念書什么的." + ^1 [4 x8 g% T7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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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頗不服氣,再次反問:"如果象你說的,里面有那么多的貓膩,他們干嘛找我寫調(diào)查報告?老周滑得跟湯圓似的,干嘛不找他?" 

  老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蔣眾同志,你太年輕太幼稚了,這份調(diào)查報告是他們?yōu)樽约毫舻囊粭l后路,一旦紙包不住火東窗事發(fā),上面有人來調(diào)查,他們會以這份報告來搪塞并把部分責(zé)任推委于這份報告的作者,老周在圈子里摸爬滾打了多少年?他會看不懂其中的奧妙?他肯來扛這個責(zé)任?科里以你的年紀(jì)輕,資歷淺,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哥們兒,你被人家賣了還蒙在鼓里,危險啦!" & n& `  b+ m8 w1 I

  我倒抽一口涼氣,聲音有些顫抖:"那……那我現(xiàn)在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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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⑦€好,你沒有馬屁蟲似的在調(diào)查報告里大唱頌歌,尚有兩條路可供選擇." $ W$ x& m/ u  \6 v* w% Q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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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溺者遇見了救命稻草,"強哥,親愛的強哥,救救我吧!" 4 d9 h  G# ]) j( `  h1 a

 ?。⒔裢碚埼液绕【?,到時候告訴你."老強不失時機地拿了我一把. ) x8 ?9 s3 D( R  L9 X5 o3 \

  "今晚?"我遲疑了一下,怎么事情都撞到了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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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帶著一身如釋重負的輕松,拿著報紙哼著小曲回到了辦公室.我無奈中咬牙說了聲好,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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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后我硬著頭皮再次撥通了顧蕾的電話,還沒等我道明意圖,她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開腔了:"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蔣眾,你要說你們領(lǐng)導(dǎo)逼著你加班打一份文件或是你突然渾身肚子疼或是你某個鐵哥們兒被汽車撞了正在醫(yī)院打滴流急需人照顧,總之你無法按時赴約了對嗎?" . M  l6 Q5 n/ ^$ E1 Z* i

  我目瞪口呆,狀似中風(fēng),她接著發(fā)言:"也許你還有更高明的理由,然而蔣眾,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可以嗎?" % O3 U  [8 D6 y  l9 F6 v

  我還有其他的選擇么?只有一五一十地招供:"不是不是,是有個哥們兒一定要我請他喝啤酒,實在躲不掉,所以……" & _8 h# W" W+ A; u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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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容我繼續(xù)說下去:"那好,我也喜歡喝啤酒,而且,人家都說,如果你想了解一個人只要看看他的朋友就知道了,干脆這樣吧,我犧牲掉咖啡,去跟你們一塊兒喝啤酒你看怎么樣?" : k+ Y3 q) w3 t) U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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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通常習(xí)慣于把女朋友們和男朋友們楚河漢界劃分清楚,當(dāng)我和女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喜歡聊些風(fēng)花雪月,離愁別恨,傷感一下感情的無常,或是說些健康的笑話逗他們開心,完全把男朋友們拋在一邊;而當(dāng)我跟男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愿意侃些足球籃球,和平統(tǒng)一,股市升降之類的話題,偶爾講幾個黃色笑話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此時當(dāng)然也不適宜有女朋友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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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好支吾著:"你病剛好,況且女孩子喝啤酒……" 

 ?。⒛蔷瓦@么定了,幾點?在什么地方?"她問. " L! b/ r: r; g5 V8 X

  我真有些想不懂,為什么跟這個叫做顧蕾的小妞打交道時總是處在下風(fēng)?我早就過了那種一見到女孩子就手足無措說不出話的年紀(jì),況且她對于我毫無魅力可言.我忽然想晚上有老強在也好,至少這樣我就不用單獨面對這個處處令我覺得礙手礙腳的小妞,讓老強這個斫輪老手來收拾她,我惡狠狠地想,同時再次撥響了老強的電話. 

  我把和老強見面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這樣好聊一下安華公司的事,順便讓老強有所準(zhǔn)備,以免猛地冒出個女孩子生出不必要的尷尬. 

  老強準(zhǔn)時踐約.我要來啤酒花生炸薯條,東拉西扯了幾句后,進入正題:"到底哪兩條路?快點撥兄弟一下."老強不緊不慢,喝了一口啤酒道:"第一條路曰懸崖勒馬,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你去跟科長說你才疏學(xué)淺,難當(dāng)大任,堅決把調(diào)查報告這樁差事推給別人,科長大人若不允,你就或稱病或休假,躲過初一再躲十五,總之是死撐到底,頑抗到底,讓他們只能改弦易轍,另覓他人." 

  我搖了搖頭,問:"第二條路呢?" 6 g2 v! R1 N!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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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往嘴里塞了根薯條,接著說:"第二條路曰就坡下驢,所謂同其光和其塵也,你去跟科長開誠布公,直言厲害,要求在出國考察的名單里添上您蔣眾的大名,事后的種種好處也要分一杯羹,須知風(fēng)險理當(dāng)同效益并存,沒人可以只賣力氣不要好處.其實社會上這種事情多了,最終敗露的不過冰山一角,所以說這也是條比較實際兼實惠的路子" 

  我再次搖搖頭,問:"沒了?"老強說:"沒了."我又問:"沒第三條路了?"老強說:"沒第三條路了."我苦笑了一下說:"老強你這兩條路我他媽的都走不了,我既不愿視而不見,也不能同流合污,我蔣眾一不求升官發(fā)財,二不求封妻蔭子,我是無欲則剛,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nbsp;( J9 r* n% U6 r" z) o1 O

  老強看著我笑:"哥們兒你太固執(zhí)了,須知剛則易斷,強則易傷,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不記得他們以前怎么整你了?你這樣下去是坐以待斃!" . m- Q- O" r4 x/ N9 P

  一個柔美的女聲問:"誰在坐以待斃呀?"
《約會》(十) 

  我抬眼看見顧蕾笑盈盈地站在面前,連忙起身介紹.顧蕾大方地和老強打了個招呼,坐在了我的旁邊.老強已在下午的電話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見顧蕾坐定,便即笑吟吟地說:"聽說顧蕾小姐也喜好這杯中之物,真是巾幗不讓須眉,今天是初次見面,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⒄f著打了個手勢,叫服務(wù)小姐送來了一大扎德國苦啤酒. 4 y4 A1 j- w4 @5 T% l" _3 C

  我有些擔(dān)心,扭頭問顧蕾:"你真能喝啤酒嗎?"顧蕾沒有理會我的關(guān)心,伸手拿過那一大扎啤酒替每個人倒?jié)M,然后端起酒杯說:"不要以為啤酒只是男人的寵物.強哥,蔣眾,很高興能認識二位,小女子先干為敬了."言畢咕咚咕咚把一大杯啤酒喝得精光.我和老強對望了一眼,陪了一杯,老強說:"好!豪爽!顧小姐真性情中人也."說著又替顧蕾把酒滿上. 

  我更加擔(dān)心,顯然老強是成心要把顧蕾灌醉,那樣局面將難以收拾.我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抬眼看見我們科長跟著幾個朋友走了進來.我們科長也發(fā)現(xiàn)了我,走過來跟我打招呼.我一面心里大叫晦氣,想著怎么會陰魂不散地在這里碰見,一面揮手"嗨"了一下,算是回禮. - F. }/ f& @3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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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我們科長的眼光象臭蟲一樣粘在了顧蕾的身上,用一種我沒有聽過的肉麻腔調(diào)說:"你好,顧蕾小姐,您也在?。。㈩櫪冱c點頭,說:"你好,曲科長."科長神色怪異地掃了我和老強一眼,然后對我說:"小蔣,慢慢喝,待會兒我結(jié)帳?。⑽也恢每煞?,專心喝我的啤酒.科長訕訕地走開了. 

  老強咳嗽了一聲,丟給我一個眼色,起身說要去洗手間.我心領(lǐng)神會,說:"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9 D) ?. L3 `4 Q# _! n/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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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洗手間里,老強問:"看出來沒有?"我說:"看出什么來沒有?"老強說:"你們科長認識顧蕾."我說:"瞎子也看得見,還用問嗎?"老強說:"科長對她很尊重."我說:"關(guān)我屁事."老強說:"關(guān)系大了,你了解顧蕾的家庭嗎?"我有些惱火,說:"她的家庭關(guān)我屁事."老強不厭其煩:"你們局里有沒有姓顧的領(lǐng)導(dǎo)?"我有些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說:"我們局長姓顧,你是說……"老強神情肅穆,說:"小子,你找到救命稻草了."我將信將疑,天下哪有如許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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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座位后,顧蕾有些不滿,責(zé)問:"去洗手間要這么長時間?密謀什么呢?在串供吧?"老強說:"別瞎扯!人多,等了一會兒." ) s$ J7 i& V& W2 ^3 |+ j

  在老強的啟發(fā)下,我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已經(jīng)多少意識到了埋伏在顧蕾身邊不凡的背景.回想著兩天來的遭遇,慨嘆著人生的際遇無常,我望著顧蕾陷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地.顧蕾推了我一把,嗔道:"你老看著人家干什么?" 

  我從怔忪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顧蕾的臉上罩著一層紅暈.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我有些發(fā)窘,訕訕地說:"你好看么,要不然稀罕看你."顧蕾的臉越發(fā)紅了,說了句:"貧嘴."把頭扭開,不再理我,和老強天南地北的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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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樂得清閑,坐在一邊欣賞著見多識廣的老強如何把小姑娘侃得暈頭轉(zhuǎn)向.老強的嘴邊掛著百寶囊,在女孩子面前總能源源不絕的拋出各種令對方感興趣的話題,這一點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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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強見我有些受冷落,忽然提議賭酒,叫服務(wù)生拿來了三個骰盅.這種用來賭酒的骰盅在北方并不多見,顧蕾頗感陌生.然而老強誨人不倦,經(jīng)過幾輪耐心的演示,顧蕾很快上手,而且一上手便興趣盎然,興趣一昂然便樂此不疲,樂此不疲的后果是三個人你來我往,鏖戰(zhàn)不止,幾大扎啤酒不知不覺間化為烏有. 6 h0 i9 Z% V, \+ A  L8 o)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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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顧蕾并沒有什么酒量,開始幾杯落肚后已經(jīng)有些上頭,酒一上頭自然就輸?shù)枚嘈?,輸?shù)枚嘈┳匀灰簿秃鹊枚嘈?,如此惡性循環(huán),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我中間曾試圖規(guī)勸她量力而行,無奈她拒不理睬.到最后她硬撐著喝完一杯酒,便呼著酒氣癱倒在我的肩上,不省人事了. 

  我苦笑著對老強說:"這叫現(xiàn)世報,來得快,上回是我醉了她伺候,這回是她醉了我伺候."老強笑著說:"得,哥們兒,今兒也沒幫上你忙,末了還給你找個活兒,這頓我請了."我趕忙謙讓了幾句,想起兜里剩的倆子兒也就夠這月的飯錢,遂將付帳的差事拱手相讓,攙著顧蕾走出了酒屋. " z8 F' n$ _& ]; X% q0 L5 L,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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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招手叫了一輛的士,剛把顧蕾扶進后座,老強趕了出來說:"媽的帳讓你們科長給結(jié)了."我哼了一聲說:"結(jié)就結(jié)吧,反正他比我有錢."說罷抬腳上車,吩咐司機上路.老強抓緊時機,帶著一臉壞笑,沖我眨了眨眼,隔著半搖的汽車玻璃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5 {6 [& w% X: I$ G' E

  汽車啟動,我聽見老強在車后嘶著嗓子唱了一句:"讓我一次愛個夠……."
《約會》(十一) ! I- s5 t! y8 ?% a8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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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女孩子喝醉了也這么難伺候! 4 l; l+ B: Y2 [' H" \9 w

  顧蕾一路掙扎著自己上樓,東倒西歪地卻不肯讓我扶.我很怕她會摔倒,小心翼翼地跟著她來到房門前.她伸手去兜里摸出鑰匙,嘴里含混不清的叨咕著:"你……可以回去了,再……再見."我當(dāng)然想再見,問題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鑰匙準(zhǔn)確地插進鑰匙孔,令我難以忍心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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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搶過鑰匙,把門打開.她踉蹌著走進臥室,一頭載倒在床上.我猶疑了一下,跟了進去.臥室不大,一張雙人床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她要雙人床干什么?我替她把那雙漂亮的黑色短靴脫下,握著她纖細的足踝時,心里居然跳得厲害. 2 n4 g" ^  w& `8 p" N9 E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用一種這個星球上沒有的語言說了句什么,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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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急著走了,坐下點燃一根煙,靜靜地傾聽她細長而均勻的呼吸聲,欣賞著她甜美而安詳?shù)乃瘧B(tài).她的臉被酒氣蒸得泛出桃花般地粉紅色,胸前高聳的一雙優(yōu)美的弧線隨著呼吸有節(jié)律的一起一伏,滑到膝蓋處的長裙暴露出一截雪白如嫩藕似的小腿,我內(nèi)心驀地涌起一絲沖動. ( J3 R- |9 y;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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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guī)缀鯚o法抑制這絲沖動.在我短短的生命中,曾經(jīng)多次面臨這種沖動,曾經(jīng)被它摧殘折磨得難以自持,曾經(jīng)被它牽引著跨越過人生痛苦與快樂的極致.我忽然想起了遠在大洋彼岸的從前的女友,多少難忘而癡醉的夜晚已隨風(fēng)而逝,今天的她是否也可以象這樣沉穩(wěn)而舒心的睡去,異域的夜色是否也如這里般濃重而澄靜,陪伴在她身邊的會不會是她的一位我可能終身難以謀面的溫柔知己,我祈禱上蒼但愿分手時那些沖動的話語不會在她心中烙下痛苦的印記. 2 J7 |$ z& Q, i" E. S6 t+ e  l

  我起身來到衛(wèi)生間,把灼熱的大腦浸在涼水中冷卻.臥室中的她叫了一個人的名字,無法聽清是誰.我返身回到臥室,替她蓋上一襲薄被,然后悄然離去. 2 h% ~. @* o! W7 ?4 |& d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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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到辦公室時,老周一如往常地埋頭在報紙堆中,但我可以察覺到一絲不同往常的肅殺之氣. % d+ Y6 z- Z7 N' a3 L9 x

  第一個來電話的是老強.老強調(diào)侃地問起昨晚的情形,我回答說一切都按預(yù)想的發(fā)展了--該發(fā)生的發(fā)生了,不該發(fā)生的沒發(fā)生.老強在電話那頭發(fā)出會心的笑聲,說:"請客?。⑽艺f:"改天吧."老強滿意地掛斷了電話. : K" ~* K5 K0 B# S; }6 P5 o) p+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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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個來電話的是劉姨.劉姨說幫我約好了一個姑娘,要我去見見,我說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劉姨大吃一驚,說"這么快,太好了,什么時候領(lǐng)來到我家吃飯,讓我?guī)湍憧纯矗⑽艺f:"改天吧."劉姨滿懷憧憬地掛斷電話. ! `, m7 l6 X$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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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個電話是顧蕾來的,顧蕾在電話里異乎尋常的冷淡. 6 }* C' k, k5 S8 T" a

 ?。⒆蛱旌懿缓靡馑?,麻煩你了."她客氣地說."沒什么,我不是也麻煩過你."我說.她接著念了一串?dāng)?shù)字,說:"這是思真的電話,你記一下吧,她明天就回來了."我拿筆記下,說:"謝謝."然后她就收了線. 4 Q8 i6 D$ ~  n*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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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這種態(tài)度多少有點出乎我的預(yù)料,我原本預(yù)料她對我有點什么,事實上看起來她對我根本沒有什么,我頗有些失望,安慰自己說:女人就是這個樣子,天上的云彩變得快,忽冷忽熱的.我到底希望不希望她對我有點什么,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科長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拍了拍我的肩說:"小蔣你來一下." % [6 Y$ G6 {$ l5 ~

  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所以順從地起身跟了出去.老周抬頭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一種目送革命英雄奔赴刑場的壯烈. 6 v# a- {4 t5 y; z* w. q9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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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吸煙室,點上煙,科長一本正經(jīng)地說:"有人匿名給局黨委寫了封檢舉信,在安華公司的引進項目上大作文章,你知道這件事嗎?"說完定睛看著我,靜待我的反應(yīng). - D: t: S' b" [*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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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著實吃了一驚.我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會有人率先發(fā)難.雖然我同這封檢舉信沒有絲毫瓜葛,但是我為有人敢于仗義執(zhí)言而感到由衷的歡欣鼓舞.從科長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很疑心這封信是我的作品,我有必要打消他的這種疑慮嗎?既然我為有這樣一封信而歡欣鼓舞,那么這封信是不是我寫的又有什么兩樣呢? 

  我的臉色從最初的驚悚很快轉(zhuǎn)為平和,淡淡地答道:"我不知道." 6 ?9 S) O5 Y+ f$ Y" C7 N

  科長并不相信我的回答,他盯著我沉默了良久,然后說:"這個項目的調(diào)查報告是你寫的,局黨委最近可能會找你談話,我希望你能擺正態(tài)度,實事求是."他在說"實事求是"四個字的時候明顯加重了語氣.我不由覺得好笑,也就笑著回答:"我一定擺正態(tài)度,實事求是."我在說"實事求是"時也加重了語氣. ) ?" y  z9 `" I

  科長感到失望.科長掐滅了煙蒂,說:"顧局長對你在調(diào)查報告中的見解很感興趣,他今天晚上要請你去他家里吃飯." " r' G+ b8 u" M; g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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