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的愛情觀，昨天整理他的60多歲情詩的時候，就想寫，但是最后卻什么都沒寫，似乎無法言說，之后變成了一縷憂傷，夾雜在心里，襯托著成都初冬冷冽的天氣。

今天，立冬，更冷，索性把心中的那縷憂傷抽出來，哪怕一說就是錯，請你寬容。

1

木心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名門望族出身，家境優(yōu)越，中西學(xué)豐厚，年少才華初顯，青年正該才華橫溢、輕狂舒展的時候，遇到劫難，家破人亡，木心也以莫須有的罪名入獄，等他出來，一大家人，居然只剩他一個。

這是何等心境？

青春，沒了。親人，沒了。機遇，沒了。家產(chǎn)，沒了。

孑然一身，在這冷酷的、變動的世事中，憑借什么活下去？

幸虧，木心有文學(xué)。

文學(xué)讓木心不必困在當下，他使了一招金蟬脫殼，他的身體在原地，他的靈魂游蕩在希臘悲劇、歌德、葉芝、荷馬、陶淵明、嵇康、屈原的時代。他說，文學(xué)是他的信仰，依靠文學(xué)，他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

當一個人能看到全人類的痛苦時，自己的痛苦便微不足道；

當一個人看見歷史的悲劇時，當下的悲劇不過是在重復(fù)；

當一個人不再只關(guān)注他的今生今世時，他已超越，趨向真理、美的永恒價值，再沒有變亂可以動搖他靈魂的支柱。

之后，木心果斷棄舍了還算不錯的待遇，去了紐約，從此成為一個沒有故鄉(xiāng)的人，身心皆自由。

也幸虧，木心有審美。

即使在獄中，木心也是時尚中人，他說，他在獄中用破了衫子做鞋，做成尖角，居然出獄后發(fā)現(xiàn)正合時尚；他出獄時，服裝筆挺，皮鞋錚亮，完全不像一個從獄中出來之人；在紐約，他收入不多，他給他自己織毛衣，竟然引來爭先效仿。

審美是什么？審美是人之為人的尊嚴、審美可以把苦難化為藝術(shù)。

所以，我們也許不能在狹小空間里談木心的愛情，而應(yīng)該把木心的愛情放在他的人生境遇里、他的文學(xué)藝術(shù)閱歷里，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宇宙觀里。

2

木心是何等心高氣傲之人，想象一樹繁花，還沒盛開就寒霜摧折。

高傲加悲劇的命運，如果不能折斷一個人，必將有兩個結(jié)果：

一個是從此為命運的奴隸，再不敢高聲談笑，縱論天下；

另一個結(jié)果是讓一個人愈發(fā)柔韌，如加繆文中的西西弗，如尼采所稱的酒神精神。推巨石上山的勞役在，但不能阻擋我吹吹口哨，不能影響我欣賞一朵花的美妙；命運的巨輪在，卻不能主宰人類精神的高聲。

正如木心所說，悲劇，有凈化功能。

錯失了年輕時代的木心，繼續(xù)著錯過的歲月想做的事，他寫作、畫畫、寫樂譜，甚至，聚集旅美的中國藝術(shù)家，舉辦了一場長達5年的文學(xué)講座，后被聽課的學(xué)生陳丹青整理成《文學(xué)回憶錄》。

從這幾點來看，木心是有大野心的。

而他的才華，配得上他的野心。

3

知道了這一切，才來談木心的愛情。

木心把愛情分為幾個階段，我以為是對他自己愛情觀的呈現(xiàn)。

他說：“愛情，亦三種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于審美，中年歸向求知。老之將至，義無反顧?！?/strong>

愛是什么，如美酒，必先迷醉，方知其美。

然而少年時不知酒量，也不知人性，一味任性，醉得一塌糊涂，沒有了美感，也無法進退；

幾場大醉之后，到了青年，知道了審美，知道了距離，知道了人性之局限，愛情之脆弱，知道了不求全責(zé)備；

到了中年，品嘗愛情，如同品年份酒，如只有美貌，便覺單薄了一些，要久久相處，必然伴侶靈魂深處有一番風(fēng)景才可。此時最好的伴侶，是一同往世界的深邃之處求知，發(fā)現(xiàn)真理永恒之美。

到了老年，便義無反顧，更不在意別人目光，就像木心六十多歲寫的情詩，有的對肉欲的描寫直接大膽，大概二三十歲的木心是不敢寫的。

4

關(guān)于木心的愛情故事，我多處查找，未果，僅有的一點痕跡。

一個是木心年少時，與一個女孩子鴻雁傳書三年，彼此有愛慕之意，然而一見面，一塌糊涂，勉強吃了飯，散了步，“勉強有個月亮照著”，從此不相往來。

一個是木心去世后，趕來吊唁的一位女士，據(jù)說她和木心通信多年，但從未見面。至于木心在作品里寫的愛情故事，據(jù)他本人說，也是編出來的而已。

木心的人生，按照常人來說，既然沒有了一個親人，該結(jié)婚生子彌補缺失，但他終身未婚，無子。木心的人生，經(jīng)歷如此劫難，按照常人來說，該需要情人的溫暖和寬慰，然而也未見有確切的記錄。

從他的詩和故事里，我實在不能理性判斷，那些是真實的，還是以文學(xué)、藝術(shù)的體驗，想象出來的情節(jié)和情人。

但是，我更愿意以直覺相信，他詩中那些明媚的愛人、徹骨疼痛的情人、薄情的美人，都在他的歲月里，存在過。大概只有切膚之愛，才能有這樣的情詩吧！

大概，以木心的心性，不能有一段長久的愛情。他對愛情的寄予，或過重，一旦受傷，又會全身抽離而出，變得刻薄，當這段愛情，年代久遠，以審美觀之，化為藝術(shù)，方可恒久。

藝術(shù)是需要有所犧牲的，木心說。

“愛情上，我柳暗花明，卻無又一村”，木心私下里對友人說。

“愛情本來就沒有多大涵義，全靠智慧和道德生化出偉美的景觀”，他在自己的作品里又這樣說。

到底他心存遺憾？還是不再徘徊于愛情？我們很難得知。

從某種意義上，木心也是狡黠的。

注：文中圖片均為木心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作品。

2018年11月推薦作家  木心

詩集《我紛紛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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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詩歌摘錄見以下鏈接：

夜?jié)u靜，讀幾首木心的愛情……

“十點上床  一起讀書”發(fā)起人  

楊小米（楊娟麗），自由作家，出版歐洲游記書籍《為了忘卻的旅行》;

歷任知名廣告公司黑蟻設(shè)計策劃主管、

知名高端圈層FCC（頭等艙俱樂部）資源總監(jiān)、新媒體主編、

廣匯美術(shù)館媒體公關(guān)部主任。

現(xiàn)致力于藝術(shù)、音樂、文化交流與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