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內外是指內傷、外感。 中醫(yī)學發(fā)展到今天,似乎對內傷與外感的辨別遠沒有得到臨證者的應有重視。 張仲景創(chuàng)立了外感學說,奠定了中醫(yī)辨證論治的基礎。醫(yī)學發(fā)展到金元時代,李東垣創(chuàng)立了“內傷學說”,可以說這是中醫(yī)學向前發(fā)展的自然結果,是中醫(yī)學辨證治療體系進一步完善的體現(xiàn)。正如朱丹溪在《格致余論》中指出:“夫假說問答,仲景之書也,而詳于外感;明著性味,東垣之書也,而詳于內傷。醫(yī)之為書,至是始備,醫(yī)之為道,至是始明。”但中醫(yī)學發(fā)展到今天,似乎對內傷與外感的辨別遠沒有得到臨證者的應有重視。崇尚“傷寒學派”的醫(yī)家,具有代表性的如“火神派”的醫(yī)家,臨證在繼承和發(fā)揚著張仲景所開創(chuàng)的辨證治療體系,一般會無視(或不屑)“金元四大家”、尤其是李東垣的學說。 即使部分醫(yī)家去重視,也會把李東垣的學說納入到傷寒太陰病中或太陰病合少陽病部分中。而另有一部分醫(yī)家,具有代表性的如部分中、西醫(yī)結合醫(yī)家,臨證很少重視外感,目中的專科病幾乎是清一色的內傷病。即使使用經(jīng)方,也多是從??平嵌人伎迹苌贂褂谩巴飧袑W說”去指導選方用藥。明代醫(yī)家蕭京在《軒岐救正論》中曾說過這么一段話:“專傷寒者昧于雜病,專雜病者昧于傷寒(傷寒為外感,雜病為內傷)。一遇傷寒似雜病者治以雜病之藥,雜病似傷寒者治以傷寒之藥,不幾謬妄顛倒,殺人反掌乎?此古今所通病,而緩扁所莫療。”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李東垣對《內經(jīng)》和《傷寒論》有著很深的研究。李東垣是在長期研究和使用《傷寒論》開創(chuàng)的辨證治療體系的基礎上著書立說的。在其親手寫成的第一本書《內外傷辨惑論》中,開篇第一句話就是:“曰甚哉!陰陽之證,不可不詳也。”這里的陰陽二字,即為內外,即為內傷、外感。我們能想得到,東垣老人在提筆著書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內傷和外感,他要告訴后人,臨證首先要分清內傷和外感。為什么要分清內傷、外感?因為“舉世醫(yī)者,皆以飲食失節(jié),勞役所傷,中氣不足,當補之證,認作外感風寒有余客邪之病,重瀉其表,使營衛(wèi)之氣外絕,其死只在旬日之間?!睂葌⑼飧械谋鎰e,“差之毫厘,謬以千里。”而治療上,“傷外為有余,有余者瀉之;傷內為不足,不足者補之。”在李東垣筆下,補與瀉是廣義的,也就是把所有治法都歸于補瀉二法之中,“汗之、下之、吐之、克之,皆瀉也;溫之、和之、調之、養(yǎng)之,皆補也。”(引文見于《內外傷辨惑論》) 中醫(yī)臨床史上,有部分醫(yī)家著眼于祛邪,“邪去正自復”,代表醫(yī)家如張子和;也有部分醫(yī)家著眼于扶正,“正復邪自去”,代表醫(yī)家如李東垣。客觀地講,每位醫(yī)家著書立說多為糾偏,不免“一家之偏”。對于后學者來說,從“偏”中學到“不偏”是至為重要的。這就要從每一家的學術中真正找到其立說的根本和立足點,也就是要“得古人立法之心”。筆者在多年的讀書與臨床中,體悟到從外感、內傷角度去破解祛邪與扶正主次,似頗合臨床實際。也就是說,治療外感病著眼于祛邪,治療內傷病著眼于扶正。 對內傷、外感的辨別,“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有人認為,以張子和為代表的這一類醫(yī)家并非主治外感病。但筆者認為以祛邪為主的這一類學說確實更適合于外感病。實際上,中醫(yī)學史上,最擅長祛邪的醫(yī)家首推張仲景,張仲景的學說就是從外感立論的。在六經(jīng)辨證中,治太陽病的麻黃、桂枝,治陽明病的石膏、知母和大黃、芒硝,治少陽病的柴胡、黃芩,治三陰病的附子、干姜、吳茱萸等藥物,無一不是為祛邪而設。病至少陰,甚至瀕于“死癥”,仍為“急溫之”,而非“急補之”,用藥以干姜、附子為主,而補藥人參并不見多用。即便是在《金匱要略》中,治雜病仍從外感立論,所用方藥也多著眼于祛邪。即使在“虛勞”篇中,用藥也以“辛甘合化”、“酸甘合化”、“陰陽合化”為主,而非直補。 臨床分清外感、內傷的意義不僅在于確立治療以祛邪為主或以扶正為主,還影響到我們處方時藥物的選用、用量和對療程的判斷。張仲景的用藥偏狠、量偏大,李東垣的用藥偏緩、量偏小。用吳鞠通的一段話可以恰當?shù)亟庾x二位臨床大家的用藥取向。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說:“治外感如將,兵貴神速,機圓法活,去邪務盡,善后務細。蓋早平一日,則人少受一日之害。治內傷如相,坐鎮(zhèn)從容,神機默運,無功可言,無德可見,而人登壽域?!?/span>張仲景的用藥即“治外感如將”,李東垣的用藥即“治內傷如相”。 關于附子的用量和用法,歷代醫(yī)家每有爭論。有開方即用,常用量就是幾十克、上百克,甚至使用數(shù)百克的醫(yī)家都有。對這類醫(yī)家有一句贊語叫“心狠手辣”,代表醫(yī)家如近、現(xiàn)代的“火神派”。但當我們讀“易水學派”醫(yī)家的著作時,我們發(fā)現(xiàn)“易水學派”使用附子極其審慎。張元素在《醫(yī)學啟源》中說:“(黑附子)其用有三:去臟腑沉寒一也。補助陽氣不足二也。溫暖脾胃三也。然不可多用。”李東垣在《脾胃論》中反復叮嚀,大寒大熱藥只宜“暫用”,“此從權也”,“不可以得效之故而久用之”。附子正屬“大熱藥”。王好古在《湯液本草·東垣先生用藥心法》中說:“凡用純寒、純熱藥,必用甘草,以緩其力也。”在《陰證略例》中說:“古人用附子,不得已也?!鄙鲜鰞煞N用法,看似截然相反,讓后學者常常無所適從。實際上,用外感和內傷理論去理解,問題就可迎刃而解。大劑附子在于祛邪,小劑附子在于溫陽。治療寒邪外傷需大劑,治療陽氣內傷需小劑。盡管大劑附子可以回陽,但回陽仍立足于祛寒,與補陽明顯有別。 本文摘自高建忠老師《臨證傳心與診余靜思--從張仲景到李東垣》 尊重版權,轉載請注明出處。 作者:高建忠 編輯:釋慧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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