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出生的命運,就像隨風飄零的花瓣。有些落在清香的茶臺上,有些掉入泥濘的污地里。 李清照的命運之花,被老天親手放進銀行的保險柜??上?,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李清照的父親是進士,讀博時的導師是大名鼎鼎的蘇軾,參加工作后干到副司長級別(禮部員外郎)。她母親則低調(diào)很多,不過是大宋狀元的孫女。 經(jīng)過父母強大的基因合成,李清照天生是個文藝女嬰。她從不關心吃什么牌子的奶粉,只是苦惱夠不著父親的大書架。 后來,李格非買了一架消防梯,李清照就鉆在書房不出來了。 李清照自幼喜歡看書,她最常看的有兩本書:一本是《新華字典》,另一本是《怎么查新華字典》。 李格非:“你幼兒園都沒畢業(yè),看那么多書干什么?” 李清照:“我樂意!” 李格非:“你又不能去考狀元,費那么些神干什么?” 李清照:“我喜歡!” 天賦很重要,但再高的天賦也需要后天開發(fā)。李清照的天賦是用挖掘機開發(fā)的,小小年紀已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一顆童星,在大宋文壇上冉冉升起。 李清照6歲時,父親被調(diào)到京城工作。他們搬家去汴京,家產(chǎn)足足裝了三個大貨柜,連記委都驚動了:好家伙!這到底刮了多少錢? 開箱后發(fā)現(xiàn)幾乎全是書,檢查組很納悶:你是去當領導,還是開圖書館?李格非呵呵一笑:這都是我女兒愛看的。 李格非看出女兒詞章里的靈性,卻忽略了她生存所需的技能?;蛟S,在他們眼里生存早已不是問題。 據(jù)統(tǒng)計,北宋當時的GDP已經(jīng)占到世界80%。周圍的窮鄰居們眼紅到牙根都癢了,而上層精英依然沉浸于紙醉金迷當中。 京城永遠是三種人的天堂:有權的、有錢的、有才的。由于汴京從不掃黃打非,更沒交通擁堵,這里熱鬧的好像沒有冬天似的。 金生木,火生土,繁榮生腐朽。蕓蕓眾生一直被這看不透的規(guī)律所裹挾,誰也預料不到30年后的極致屈辱。 李清照的生活非常滋潤,雖不能像公子哥們?nèi)ヌ焐先碎g瀟灑,但找?guī)讉€富家姐們搞酒會還是很隨便的。 有次喝大了,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就隨口做首詞: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有次喝大了,喝斷片后昏沉睡去,醒來后做首詞: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這兩首詞橫空出世,北宋文壇極度震驚。沒人去關注未成年少女飲酒的問題,反倒引爆了京城的酒水市場。 文人們開著半掛往家里拉酒,他們都想喝到那種狀態(tài),憋出點經(jīng)典段子。而名篇背后蘊藏的天賦、經(jīng)歷、感悟才是核心精華,這些都無法模仿。 李清照的少女時代就是這樣的:讀書—喝酒—逛街—寫詞—震驚。但再美貌絕倫、才藝驚人的女子,終歸也要嫁做人妻。 李清照還沒成年,父母就著急的不行了。但光看看她的家世和名氣,就能讓無數(shù)屌絲停下腳步,自覺地行起注目禮。 無論貧富貴賤美丑,腹有詩書幾何,哪個少女不懷春?她們都有著同樣的憧憬:未來那個他,會是什么樣子的呢? 1101年,18歲的李清照和趙明誠結(jié)婚了。男方是大她3歲的官二代,稱得上門當戶對的天作之合。 李清照眼里:丈夫一表人才、氣質(zhì)超群 趙明誠眼里:妻子才貌雙全、粉俏佳人 李清照的婚姻幸福美滿,因為他們在物質(zhì)和精神上都是相通的。除了共同喜好文學,對搜集古玩字畫更舍得砸錢。 李清照不上班,趙明誠每月的工資留出飯錢,剩下的全拿去淘古董。另外,文化人的生活很有格調(diào),連秀恩愛都不會傷害到單身狗。 別的小兩口:你討厭,你好壞~ 文藝小兩口: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別人出差,媳婦說:我想你啦,快點回來! 小趙出差,李清照說:莫道不消魂,人比黃花瘦。 可惜,這般琴瑟之和的生活還不到一年,存放李清照命運之花的保險柜就被搶劫了。 1102年,宋徽宗被蔡京打了一管雞血,突然要繼承老爹和老哥的未盡事業(yè),再次推行新法。 其實行什么法無所謂,搞什么人才是關鍵。120多人被劃分為元祐派,要求按期滾出京城,李格非正是其中之一。而親家公趙挺之,卻像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竄。 李清照去公公那給父親求情,然而并沒什么卵用,李格非卷著鋪蓋回老家了。5年后,趙挺之與蔡京競選中落敗,同樣被趕回老家。 父輩雙雙倒臺后,趙李兩家淪落為普通群眾。李清照也徹底告別了以往的富貴生活,這一年她25歲。 繁華閱盡已惘然,才知簡樸驗真情。李清照和趙明誠在青州小城買了套房,過上平淡而文雅的生活。這一住就是10年。 他們繼續(xù)收集金石古玩,夫妻合力整理注釋。日子過的清苦卻不失滋味,工詞紙墨靈動,陋室茶茗飄香。 后來,趙明誠陸續(xù)做了幾任地方領導,李清照就跟著他南北遷徙。但是,李清照的命運之花不但被扔出保險柜,還給揪到支離破碎。 1127年,金兵攻破汴京,綁走了徽欽二宗及皇妃大臣近3000人,北宋滅亡。 過了一百六十多年的太平日子,誰都沒見過天下大亂。趙構跑到商丘注冊了南宋,還是架不住人心惶惶。 趙明誠這會在建康當市長,比起金國放個屁都能聞到味的北方,這里很安全??墒?,山東老家的古董們很危險。 就在這節(jié)骨眼上,趙明誠的母親死了。他決定留在建康辦喪事,讓李清照趕緊買票回青州,將老家的金石古玩帶過來。 趙明誠叮囑道:若逢不測,先丟輜重,再棄衣物,然后依次是書冊、卷軸和古器,而《趙氏神妙帖》如論如何都不能丟。 李清照挑了15箱值錢貨裝車,將帶不走古玩的鎖在屋里。她走后沒幾天,金兵就攻陷了青州,老家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這兩口子還算欣慰,畢竟半生的心血保留下來了。但是再有份量的古董,也壓不住趙明誠脆弱的神經(jīng)。 1129年的一天夜間,建康城里發(fā)生了叛亂。趙明誠像頭受驚的驢一樣,拿條韁繩就順著城墻溜下去了。 叛亂很快就平定了,人們卻找不到趙市長匯報工作。李清照得知丈夫居然一個人逃了,心情就像連灌三大桶雪碧,那真叫個透心涼。 生死面前,自己的男人選擇了用腳投票。 心死如灰,剩下只有形同陌路般的冷淡。 趙明誠被撤職后,二人逃往江西。路過烏江時,李清照不由感念霸王項羽在此自刎的豪氣。她面對滔滔江水,做了首詩。 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李清照回頭望向趙明誠,發(fā)現(xiàn)老公的腦袋已經(jīng)快扎褲襠里去了。趙明誠一直都很羞愧,他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那般條件發(fā)射。 聽出妻子詩中的諷刺,趙明誠更加郁郁寡歡,沒多久就病死了。相比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文人的冷暴力更容易受內(nèi)傷。 這一年,李清照45歲,她的人生只剩下著15箱金石古玩。這些曾經(jīng)的寶貝疙瘩,如今卻成了大累贅。 為了躲避戰(zhàn)亂,孑然一身的李清照輾轉(zhuǎn)于江南各地,大部分藏品不是變賣就是被搶,走到紹興時已經(jīng)所剩無幾。 李清照租了間民房重新生活,3年孤身流浪已磨盡她滿身的才華靈性,只剩下骨子里的文藝少女心。此刻,她還是連半分的生存技能都沒有。 那朵命運之花,被揪的精光并不算完,還要被張汝舟丟棄在狗血里。 張汝舟是讀書出身,在當?shù)卮笮∫菜銈€領導。他早就聽聞李清照兩口子熱衷收購古董,開個私人博物館都沒問題。 當時的南宋雖偏安一隅,卻已默認秦檜“南自南,北自北”的經(jīng)營方針。都說亂世藏黃金,盛世玩古董,這古玩的風口馬上就要來了。 所以,張汝舟覺得李清照是個大富婆,他要想盡辦法吃上這碗軟飯。 李清照雖已年近50,但喜歡文藝的女子可能從不會老。在張汝舟浪漫的愛情攻勢下,孤寒寂寞的李清照很快就順從了。 聲妓晚景從良,一世煙花無礙 貞婦白頭失守,半生清苦俱非 李清照覺得自己的心又活了,再次遇見能夠依靠的肩膀。她不顧當時的世俗非議,歡喜的和張汝舟領了結(jié)婚證。 李清照以為會重溫30年前的琴瑟之好,沒想到等來的只有撕逼大戰(zhàn)。結(jié)婚不到一個月,她想吃口土蜂蜜,張汝舟都不去秦嶺一白那拿。 因為,他們堅持認為雙方都是大騙子。 張汝舟眼里:李清照是個窮鬼,那點古董還沒衛(wèi)生紙值錢 李清照眼里:張汝舟不懂愛情,只是惦記繼承自己的遺產(chǎn) 兩口子從狂摔鍋碗瓢盆,升級到扯頭發(fā)打架。李清照給朋友寫信訴苦,形容她的新婚是“猥以桑榆之晚景,配茲駔儈之下材”。 李清照想離婚,但張汝舟非讓她交夠古董才同意。那個年代只允許男人休掉女人,女人不能隨便甩男人,除非這個男人有罪。 李清照心性強硬,一生何曾受過這等屈辱,她要豁出去了。李清照實名舉報張汝舟“妄增舉數(shù)”,意思是他謊報考試次數(shù),才騙來現(xiàn)在的官職。 離婚成功了!張汝州被撤職流放,李清照也因丈夫有罪受到牽連,被判處兩年有期徒刑。這場不到3個月的鬧劇婚姻,徹底結(jié)束了。 李清照被打入大牢,她父親的朋友們四處活動,9天后就被放出來了。出獄后的李清照幾度奔潰,走到哪里被人們鄙視和唾棄。 當年為了躲避戰(zhàn)亂,李清照在江南四處輾轉(zhuǎn) 如今為了躲避非議,李清照又在江南四處輾轉(zhuǎn)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想來也是貧困憂苦的四處漂泊。最后,連哪一年死在哪里都無人知曉。 中國文學史上創(chuàng)造出“易安體”,又被譽為“千古第一才女”的奇女子,就這樣走完自己的一生。半生浮云端,半生落泥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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