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童書市場進入第二個黃金十年，究竟怎樣的故事才能打動人心？“兒童文學不是小兒科，光‘蹲下來’迎合并不一定能贏得小讀者的心?！弊蛱斓诹鶎弥袊虾H童書展迎來了周末大客流，多場閱讀推廣活動和論壇現(xiàn)場，都被父母和孩子圍得滿滿當當。

上海國際童書展現(xiàn)場 葉辰亮 攝

兒童文學作家薛濤、彭學軍在對話中談到，高品質(zhì)的“文學課”并不回避紛繁世間百態(tài)，作家在和孩子分享生活甜美果實的同時，不妨引導讀者尊重生命個體差異，直面生死、苦難等現(xiàn)實話題。以安少社“薛濤大地·星空系列”為例，新書匯聚了自然、成長、勵志等豐富主題，富有哲理與詩性的語言呈現(xiàn)出濃郁東北地域風格，是薛濤“故鄉(xiāng)題材”作品的全景式展示。

“創(chuàng)作兒童文學，對成人文學作家來說，決不是閑筆余墨，也許難度更大，并不是人人都能寫出同時讓孩子和成人都能喜歡的作品。我對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一直心懷敬意，大地·星空的創(chuàng)作理念就意味著，既扎根土壤汲取養(yǎng)分，用童真的目光，不動聲色講述哲理，傳達生命切膚體驗，也要有仰望星空的想象力。有這對寫作者要求極高?！痹谒磥?，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可以從幼兒一直讀到老年，其藝術(shù)價值和思想深度決不在成人作品之下。

作家曹文軒發(fā)現(xiàn)，有一些作家在承認了兒童自有兒童的天性、他們是還未長高的人之后，提出“蹲下來寫作”的概念，可是大量被公認為一流的兒童文學作家則對這種姿態(tài)不屑一顧，嗤之以鼻。比如，風靡全球的經(jīng)典《夏洛的網(wǎng)》作者E.B.懷特曾說過：“任何專門蹲下來為孩子寫作的人都是浪費時間……任何東西，孩子都可以拿來玩，如果他們正處在一個能夠抓住他們注意力的語境中，他們會喜歡那些讓他們費勁的文字的?！?/p>

國內(nèi)作家也有類似的觀點。蒲公英童書館主辦的“故事的力量——不一樣的故事，一樣的感動”主題沙龍上，作家梅子涵說，好的故事對孩子的成長尤其助益，“我們應該在孩子很小的時候，給他一個走路時可以支撐的東西，好的故事是幫助他行走的。當然了，孩子不需要拐杖，但他需要引路。優(yōu)秀的童書是孩子的引路路標?！?/p>

換句話說，一味蹲下，沒有必要?！扒嗌倌晟踔羺拹憾紫聛砼c他們說話的人，他們更喜歡平視或仰視比他們高大的大人的面孔。這體現(xiàn)在閱讀語境中，就意味著小讀者可以嘗試踮起腳，往更高處探索，甚至去冒險?！弊蛱焱瘯故讓弥形脑瓌?chuàng)YA文學獎揭曉現(xiàn)場，曹文軒與英國麥克米倫童書出版社執(zhí)行出版人貝琳達·拉斯穆森、英國繪本作家、凱特·格林納威大獎得主埃米莉·格雷維特在交流中談到，兒童文學這一“淺語的藝術(shù)”背后，隱含著更多更深層的思考——它即使表現(xiàn)童年和青春期的天真無知，也需要具備超越天真無知的理解力才能發(fā)現(xiàn)和欣賞這種天真。

而歐美文學界之所以提出YA文學概念，正源自西方出版商梳理出的圖書產(chǎn)品分類“Young Adult Literature”，直譯過來就是“年輕的成年人所看的文學作品”，這需要作家敏銳捕捉初高中生這一年齡層次群體的心理，創(chuàng)作出符合青少年心智與審美發(fā)展的文學，以藝術(shù)的方式去表現(xiàn)生命的深度與厚度，與他們分享大美、大愛，也不避諱青春期的困境和挑戰(zhàn)。

誠如二十一世紀出版社集團社長劉凱軍所說：無論是引進海外零時差YA書系還是打造國內(nèi)原創(chuàng)隊伍，初衷都是用文學的方式陪伴青少年度過人生中的敏感和關(guān)鍵時期，用一個個同齡人的故事告訴他們應該如何蛻變成長，更好地融入社會，塑造優(yōu)秀人格。以年度大獎作品《天使的國》為例，作家舒輝波以濃墨重彩的現(xiàn)實筆法告訴人們：成年人未必都是兒童成長的導師，有時成人也需要從孩童身上汲取力量。

但書寫現(xiàn)實并不容易。有評論家觀察到，這一題材的童書作品中，相當一部分是將文學聚光燈投向作家自己的童年，“顯然有的作家寫童年回憶，并不是為了給孩子看，只是以一顆歷盡滄桑的成人之心回溯童年時光，傳達的依舊是成人的看法和感情，即便是虛構(gòu)作品也是如此。這類文字，或許適合同時代的成人看，但卻很難引起當代小讀者的共鳴?！弊蛱焐虾Ｍ瘯埂白岅柟庹樟镣辍恿Ρp獎”獲獎作品讀者見面會上，高洪波、鄭春華、李學斌等兒童文學作家、評論家談到一個備受業(yè)內(nèi)詬病的話題，有些青少年讀物陷入了封閉的話語空間，部分作家對兒童心態(tài)的把握，顯現(xiàn)出時代的落差，局囿停留在懷舊的、成人視角的童年回憶，產(chǎn)生了很多雷同的童年“把玩”。

比如，這些作品里的童年故事發(fā)生在天南海北的不同故鄉(xiāng)，但一旦抽離了具體的風景差異，書中情節(jié)、人物對話、精神內(nèi)核卻面臨著單薄、失真以及同質(zhì)化現(xiàn)象，因此塑造出的概念化角色和“偽童真”，都大大削弱了兒童文學的藝術(shù)魅力。

在90后青年作家代表王璐琪看來，成人文學作家抒寫追憶童年，無可厚非，但必須處理好代際記憶、代際文化的穿流交錯，寫出能為當下兒童體察的生活，調(diào)動起作家與小讀者之間更隱秘的情感聯(lián)結(jié)?！彼龂L試在新作《給我一個太陽》里，觸碰當下孩子內(nèi)心的苦悶，以文學手法處理人性的灰色地帶，為此她赴多所學校采風，積累一手素材等。高洪波援引博爾赫斯的話“一切偉大的文學最終都將變成兒童文學”，他認為，兒童文學是人之初的文學，給生命打底子的，薄不得，馬虎不得。

文匯記者：許旸

編輯制作：許旸

責任編輯：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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