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虞陽子未蒞臺北,又一載于茲(民國五十年辛丑)矣!吾輩道友,懷慕甚切,一致要求虞陽子駕臨此間,作一次有意義之個別指導。其玄談清誨,或亦可供同好參悟之一得乎!
吾輩以興趣相同,皆習靜坐,偶于周末,永夜清談,荘諧雜出,樂而忘倦。而就中造詣較邃者,以許君、凌君、吳君、陳君、徐君、侯君、及歐陽君諸友為最。故此次與會者,所問有淺深之不同,今不加別擇,但按先后次序,一并撮錄如次云:
個別指導
(1)問:歐陽君
河車運轉不停,請問:有無方法控制?
答:(虞陽子――下同)危險!此系無師自為,或聽旁門之言,誤用一呼吸一周天,強迫引導,無水駕空車,往往發(fā)生不幸,宜速完全停工,休憩一段時期或加做運動,然后再請高明指示,仍須謹慎節(jié)制。
(2)問:吳君
坐時頭部自然轉動,初則頭部微痛,既而始漸清明。邇來夜間靜坐,閉目則赫然可見桌椅,睜眼固依舊黑漆一團。下坐以后,坐墊發(fā)熱,足底如燙,此景如何?敬乞開示!
答:似為開始通關之景象,惟欠真意控制,謹防車不合轍,不可任憑河車之匆匆運轉,其他尚無不可。
(3)問:徐君
靜坐以后,反易失眠,迫不得已,乃將心意存于涌泉,始可勉強入睡。請問:有無方法補救?
答:此系用目凝聚過緊,致引火提升,宜極空松,盡量避免涉及腦神經,工夫要恬靜而活潑,但意存涌泉,亦可以加速入睡。
(4)問:二凌君
坐后一瞬,即入杳冥,物我兩忘,一靈獨覺,渾身氣滿,通體有光。呼吸覺在泥丸、涌泉間,一往一來,是否胎息?且外息愈坐愈無,時有斷氣之虞。此景如何?叩請點化。
答:此乃好景,虛極靜篤,正是觀復之機。所述闔辟情形,尚非大定溫養(yǎng)時之胎息境界。通體有光,當以真意收斂之而攝歸融化于炁海。倘是鉛來投汞,當在杳冥中采取,方有益處。若在醒覺中收拾,即落后天,毫無用處矣。至若呼吸間斷,毋庸過慮,仍應神凝于虛,氣合于漠,自有佳兆,希善會之。
(5)問:張君
體固孱弱,小便頻數(shù),自習靜以來,湧泉跳動,小腹偶熱,但暖氣尚微,不能上衝,以故竅終不展,關終不開。請問今後應如何致力?
答:是乃熱力不足之故國。欲加強熱力,今後當側重於凝神調息,以增強火力。暖氣初則極微,是積月累,自然逐漸蓬勃,而開關展竅矣。
(6)問:李君
愈守下田,遺漏愈甚,有何妙法,可以止漏,懇為指示。
答:止漏妙法,盡載與口傳甚多,有效與否,非余所知,但與過去所做,一氣深吸,沉入丹田,不無關系。依君現(xiàn)況而言,觀守下田,既不能將種濁物,煅煉化氣,似不如從尾閭而上,改守夾脊一關。希嘗試之。有人以為守夾脊易致遺漏,實則恐未必盡然。
(7)問:侯君
每日早晚,先練太極拳及導引,然后靜坐三四小時不等。余河車雖通,然一向置之不理。近來靜坐之際,僅泥丸有些感覺而已。經常忽現(xiàn)另一種境界,渾渾續(xù)續(xù),以至渾然忘我,即停留于此境界中,直至下坐為止。此外,近兩年來,陽絕不舉。此景如何?懇請啟示。
答:此境甚佳。一靈獨耀,物我兩忘,所述境界,似有玄關顯現(xiàn)之象。陽果不舉,諒已化炁矣。
8)問:黃君
先做儒家工夫,體念'喜怒哀樂之未發(fā)’所謂中之境界,次做道家守下丹田之工夫,去年又兼習科學內功。初則小腹震動,熱氣直奔頂上,頭部發(fā)脹,昏瞀不能穿越馬路,且身體稍稍搖晃。經過相當時間,壅塞始通,乃化涼液而下重樓,現(xiàn)在但感覺河車之運轉而已。鄙人修道之歷程,約略如此,謹以質正高明。
答:通關初景,往往如此。久之,自能通暢,切莫驚疑。初守下田,則不妨仍守原處,但須輕松自然,不可過于執(zhí)著。
(9)問:楊君
初守山根,現(xiàn)常有眼睜不開之病象,請問何以治之?
答:此乃屬守山根不善之影響,宜暫且停工一時期,然后改守氣穴。
(10)問:任君
鄙人曾守山根,現(xiàn)在則守夾脊一竅,自客歲至今,每晚靜坐兩小時,從不間斷,但感覺疲倦、氣促、汗多。目下坐至一小時左右,雜念漸少,竟至泯然忘我。此景如何?
答:本來有一派主張守夾脊者,君既守之,無妨仍守原處。氣促,乃身體上另有原因,或為靜坐應有之現(xiàn)象。至于靜坐兩小時,似不如暫且減少,以后逐漸增加,以免疲倦。
再問:任君
下坐以后,有謂須過半小時,始可排泄大小便者,然耶?否耶?
再答:未下坐,先停功,功既停,便須靜養(yǎng)片刻,始可下坐。此固靜坐之通則。下坐以后,一切不拘,則排泄時間,似亦不必如此硬性規(guī)定也。
(11)問:老凌君
靜坐之際,忽如明月掩映,一室光輝,乃以真意將此光攝入丹田。又上半身每渾忘不覺,舌本常甘,暖氣由小腹上沖心府。但近來汗流不止,幾有虛奪之趨勢。請問如何救治?
答:性光浮現(xiàn),類似虛室生白。上半身渾忘,舌本常甘,皆屬好景。然淌汗過多,諒系身本單薄,未曾先做補身工夫,以余觀之:無論任何功法,俱不可過于著相,過分緊張,知而不守是功夫,今后似宜加做補身一節(jié)工夫。
(12)問:小凌君
初習科學內功,則感覺頭痛,及雞皮森立。自習靜坐以來,頭痛雖愈,第腰部發(fā)酸,耳聾一兩周方止,全身或左部覺無,或右部覺無,前面似有人向我張目,大便粘稠。此種現(xiàn)象,請問應如何處理?
答:習靜之人,身上跳動,或面部麻木,邊有邊無等等現(xiàn)象,皆屬應有之過程。大便粘稠,是腸胃調整之象,身我張目等景況,則系幻象,應一概置之不理。若乃腰部發(fā)酸,既稱喜食鹽類咸物當有關系。可少食咸物,并無大礙。有人主張修后期淡食者,似不無理由。
(13)問:王君
初守山根,眼跳頗劇。曾蒙林先生命以改守會陰,一名陰蹻或海底,惟此處忽長一皰,形如小桃,妨礙行動。不得已放棄不守,氣散四肢,久乃消失。林先生又命改守足踵,于是斷絕房事者兩年,不遺漏者一載。林先生再命改守命門,然眼跳之病復發(fā)。鄙人每日靜坐兩次,三十年來,從不間斷,雖身體尚屬頑健,但通關消息,畢竟茫然。今日得遇先生,敬請開示。
答:林先生主張修士第一步要先做靜定工夫,本人甚表贊同。因先守任何一竅,如不空松,必然致病,今后宜體驗空松二字,所謂先存后亡,則決不生病。同是靜坐,身內之氣有易發(fā)動者,有不易發(fā)動者,不可一概而論。是以通關與否,當視體內有無充實熱力為斷,不必過分勉強。
(14)問:伊君
初守山根,次守松果腺,再守夾脊,現(xiàn)守下丹田。但泥丸跳動甚劇,精神至感不寧。如何適應?敬請指導。
答:山根最不易守,尤不宜久守,據(jù)本人聽取各方道友報導,守山根、松果者,行之不得其法,甚多發(fā)生不良現(xiàn)象。不特如此,即守下丹田,亦當勿忘勿助,不可執(zhí)著。如能空松不著,或暫不守竅,不久當必自愈。
(15)問:某君
不能盤腿,只可散坐,且難持久,腰酸腿麻,其苦況不一而足。息宜如何調?姿勢宜如何矯正?乞并示之。
答:腿盤與否,不必過于拘泥。昏沉、散亂,學者通病,久之自除。臀部墊高,坐褥軟厚,可以減少酸麻。至于姿勢,身體正直,不高不卑。呼吸但聽其自然,不可著意調息,所謂不調自調,自可由麤入微。
(16)問:任太太
余無師傳授,靜坐時但守心窩而已。是否合法,乞為指正。
答:關于女丹,經籍流傳甚希。據(jù)余所知:心窩絕不可守。女修士僅可觀照乳溪,但勿執(zhí)象以求。
(17)問:某太太
初守心窩,繼而心息相依,可否如此,叩請詳示。
答:心息相依,尚無不可。心臓部分,萬不可守。氣穴亦有一部分人行之,但須謹防錯誤。一般多屬觀照乳溪,亦有守中者。行功之法,仍以空松不著、不即不離為上。所謂執(zhí)著此身不是道,離卻此身也是差。如若特種情況,亦可另加別法。至于輕揉跨鶴,斬斷赤龍,亦當逐節(jié)分工。此外,月經期時,亦應停功,僅可靜養(yǎng),以免生理上發(fā)生不良之影響也。
虞陽子于個別指導之余,亦偶爾漫談仙道問題,雖寥寥數(shù)則,然隨口道來,都成妙諦!因并紀存,藉資啟發(fā)云:近來臺北靜坐之風頗盛,當年上海與仙道月報通訊者不知凡機,然經常過從較密者,亦不過數(shù)十人而已。
清靜、陰陽兩派,互相攻訐,由來尚矣。但不論任何一派,修煉者無非采取先天一炁。取經來源不同,而成功則一,團結不暇,爭辯奚為?
淌汗、發(fā)癢,為靜坐應有之景象,幸勿驚疑。
采得大藥以后,則做大周天之養(yǎng)胎工夫,二六時中,不可須臾稍離,故宜于山林幽靜處行之,并須有忠實伴侶維護。
養(yǎng)胎完成以后,則自然食住,不宜專修辟谷也。
內呼吸者,由工夫到時自然發(fā)生者,稱之曰真息,亦可由修習相助而致,然修習相助,必行之以漸。
凡行功守竅,不外乎丹田、炁穴、黃庭、陰蹻、夾脊、山根、泥丸等處,至如身外,或不里不外,或一味回光,亦可行之,不過任何一法,皆應審察當時歷程、環(huán)境、及對象,天、地、人,亦實時間、空間、人間,以適其所適。
工夫若做到一靈不滅,則永保軀殼何用?古來高真,一臻此境,多寧愿尸解而去,職是故也。然亦有不惜艱辛有意溶化軀殼者,則深山幽谷住世數(shù)百年,亦或有之。
閉眼念少而不昏沉,則閉眼。垂簾念少而不散亂,則垂簾。修士可自擇之。
采微陽固無所謂老嫩,采藥始有分老嫩之必要也。
太乙含真:即先天真陽之意。
古真云:夾脊雙關透頂門,修行徑路此為尊,可見仙道中素來即重視夾脊與河車運轉之功程也。
火候調節(jié),陰陽派認為成敗攸關,不容毫厘差失,然丹經又有真火本無候,大藥不計斤,二者不可混作一談,而非矛盾也。清靜派中一部分則不重視卦爻斤兩,一部分則認為此僅指養(yǎng)胎而言,至少不如陰陽派之嚴峻也。
討論玄關之書,簡者可閱洗心子之《明道語錄》,黃元吉之《道德經注釋》、《樂育堂語錄》及李涵虛之《道竅談》,詳者則可參究薛心香之《金仙直指》、《性命真源》等書。然玄關者,先天之境界也,非后天思慮之神所能擬議者也。勿勞猜想,功到自知。
凌君邇來道功猛進,惟鉛汞尚未相稱,元氣尚待充實,必平均發(fā)展,始為雙修的旨。
但問耕耘,莫問收獲,凡事皆然,修士行功,尤當如此。
基本原理,必先了解,實行修煉,庶幾不致茫然,易云:窮理盡性以至于命。
修行人須有民胞物與,浩然充塞宇宙之胸襟,希體驗之。
元氣應如何培養(yǎng),其方式不一,端視各人之體力而異,不過養(yǎng)成真息,即可輔佐元氣之發(fā)生。
性者,汞也、神也、心也。專做性功,倘能定慧功深,生死亦可由我作主。古往今來,亦有坐脫立亡者,即屬此也。
行住坐臥,但持一念,亦可益壽延年,進而一靈不泯,轉世再修,然則以此一念統(tǒng)萬念之法,抑亦初步了生死之一法歟?
清靜工夫可以得到先天一炁否?曰:可。恬淡虛無,可以孕育元氣否?曰:可。
靜定工夫,行住坐臥,皆可行之。久而神與氣會,情與境忘,神凝氣聚,自然進步神速。
陰神、陽神,似非完全方法問題,或與各人之體質牽連影響有關。修士體質強者,易出陽神,體質弱者,易成陰神而已。此不過余個人一已之假設,可否成為定論,尚待高明證之。
問:修士清晨可以兼做吐納工夫否?曰:吐納與靜功不同,吐納,動時所習,行之不善,難免致病。靜功則精神內斂,洗心退藏,體內自然發(fā)動一種真陽。非但卻病延年,即成真作祖,亦不外于此發(fā)也。
因是子靜坐法中所提倡之兩種呼吸:自然呼吸與逆呼吸,亦與靜功之真息有別。一則著意勉強,一則出乎自然,勉強者外鑠而非內發(fā),差以毫厘,謬以千里,不可不辨也。
凡息既停,不出不入,僅有微微呼吸在體中闔辟,依稀仿佛而不易覺察者,是之謂胎息。
后天之氣不清,應如何淘鋉之?曰:無念無欲,心空及第,能從虛極靜篤,恍惚杳冥中歷煉,則自然不清而自清。
何謂展竅?何謂開關?曰:氣機先由丹田腹部盤旋而上沖胸部者,是為展竅。氣機沖向尾閭,由背部之夾脊、玉枕等關,而逆上泥丸者,是為開關。而一般修士所謂通關,可謂假退。必有真種子者,始為真通。何種真種子?真種子者,即真陽小藥也。
停神于泥丸,下田之氣機轉劇,是否為神氣分離現(xiàn)象?可續(xù)修否?曰:非也。可以續(xù)修惟應注意,不照而照,照而不照。
不從多方面修養(yǎng),祇在延年益壽,不老長生,縱然坐破七個蒲團,難免古老錐一頓呵斥。
一般而言,真氣內充,體質發(fā)生變化,則肌膚自舒,故道功高深者,每覺青春不老或老而轉少,惟黃注道德經五十三章中認謂凡肌膚潤澤、毛發(fā)晶瑩等效驗,要皆凡人所共有,未可據(jù)以為定論也。
凌先生靜坐之際,身外約一尺之遙,仿佛常有黃光縈繞,而明覺一生,則查然烏有矣。先生聞之,乃泰然曰:是真是幻,茲不具論,姑且置之不問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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