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師寫過一篇文章,說每個人都是對自己的孩子全心全意,但是能把自己的十分之一給父母,他就給人跪了。 我說那你真得給我跪了。 因為我媽是個超級節(jié)省的人,窮怕了,我心疼我媽,我在掙到人生第一個十萬的時候就全部給了我媽:“給你的養(yǎng)老錢,免得你心慌?!?/p> 包士山不相信,我截圖為證。他說媽蛋啊我還真的得給你跪了。 然后我今年又拿出全部積蓄買了一個大點的房子,我爸媽老了,將來家里是肯定要請住家保姆的,目前的房子住不下。買這套房子用了我媽一個人的名字,為了讓我媽膨脹起來,我爸還簽了自動放棄產權協(xié)議書。 因為這套房子真的太貴了,不光是我身邊的朋友,連很多讀者都說我:這樣你放心嗎?就算你姐妹倆感情好,將來如果你妹夫要爭財產呢? 面對家人,我從未想過那么多。我不去想,是因為我真的一點回報都不求。就像我對男人一樣,給了就給了,老子高興,吃虧占便宜,都是心甘情愿。 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而且大雄也是大度之人,我賺的錢,只要我不去包養(yǎng)小白臉,他都不管。 可是我發(fā)現(xiàn)慢慢地有了變化。 首先,我媽開始炫:我大閨女真是孝順,天下無敵的孝順。 朋友圈、給老家人打視頻電話、和鄰居聊天,只要能扯到我孝順這件事上,她繞著彎的都能扯到我給她買房子這件事上去:因為她和我爸有風濕,我裝了地暖,因為她喜歡種菜,我買的房子有一個巨大的平臺,因為空氣不好,我裝了新風系統(tǒng)……女兒有本事就是好啊,在家里也有話語權,讓她老了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其次,我媽開始歧視我妹:看你姐多有本事,看你姐對我多好…… 這不赤裸裸的挑撥嗎,我妹工作年份也沒我長啊。 家里的關系開始失衡。 本來一個小事兒,被我媽說來說去,被親朋好友各種艷羨,弄得我妹臉上沒光,我倒窘迫了。 有一次隔壁扔了一個紙箱子,我媽又給揀回來,我說她:“你堆破爛得十平米,你知道十平米是多少錢嗎?是三十萬。”以前我媽最愛反駁我,叫我別管她,她攢的錢將來都是給我們,巴拉巴拉。現(xiàn)在她不反駁,她賠著笑臉說:“等住新房子我絕對不再收集破爛了?!?/p> 有時候我在寫東西,我媽進來,一會兒問我吃這嗎,一會兒問我吃那嗎。我注意力一被打斷,半天接不上感覺。后來我說她:“只要我的門關著,你就別進來行嗎。”從那以后她就牢牢記住了,我開門出去喝水,尿尿, 她才會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想吃什么?” 任何水果,都是洗好,切成塊兒,放在餐桌上等我臨幸。瓜子兒恨不得一顆一顆給我剝好。有次我無意中說海參燉長黑米粥還不錯,她立馬買了幾千塊錢的海參…… 我開始受不了這種伺候。也開始受不了我媽。 我記得以前有個朋友,為了做生意,說服她老公把他婚前的房子賣了,結果賠進去了。我問她:“那你最近在家里是不是低聲下氣呀?”她說:“才不呢,我照樣理直氣壯,你越慫,他不越覺得你理虧嗎?!蔽艺媾宸羞@樣的智慧,我媽沒有,我媽一個農村出來的老太太,慫和愛錢是她最大的特點,她的慫里慫氣終于導致了我們的關系的傾斜。 這兩天我被系統(tǒng)狂刪文,心情郁悶,不知路在何方。《我和王小菊》這樣的文章被刪是因為“涉及低俗色情,挑逗引誘用戶點擊”,我想知道這個標題怎么挑逗人點擊了?是“菊”字挑逗了嗎?那以后什么字不能出現(xiàn)求求騰訊告訴我好嗎?小說原載于《花城》2003年第6期,能上純文學雜志,能出書,就不能上公號?我真的很費解。 今天早上我媽看大雄走了,我的門開著,我躺在床上玩手機,她又跑進來問:“你吃這嗎,你吃那嗎?” 我不說話。 她又問:“你怎么不高興?” 我說:“公號很多功能被屏蔽了,廣告都要挪期,以后也不知道寫什么,很多麻煩事。” 我媽說,那你就給廣告主說說好話呀,巴拉巴拉,全是沒用的建議,還有各種外行人才會問的問題,什么公號是屬于誰管呀,我是哪一句寫錯了呀?跟人承認錯誤不行嗎? 在氣頭上的我終于爆炸了。 我說:“別跟我說話了!”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跟我媽說得最難聽的一句話。我媽一臉哀傷地出去,我煩透了。 過了一會兒我出去拿外賣,看到我媽正坐在那兒剝毛豆。她把豆豆放在盆里,把毛豆皮放進垃圾桶里??墒莿冎鴦冎头欧戳?,把豆豆一顆一顆往垃圾桶里扔。背駝著,臉上都是凄惶。見到我,她迫切地想問個明白,可是看著我臉色不好,又把話咽了回去。 我忽然覺得心里特別難受。 孔子有一句話說,色難。 意思是子女對父母好,最難得的,并不是給錦衣玉食,而是給好臉色。她又慫又幫不上忙又瞎操心,我竟然開始煩她了。我怎么能這樣呢,我掙的錢幾乎全部都給了她,可是我兇她。這算什么對她好,我對不起她在外面顯擺的每一字,每一句。 同時我對人老了,感到一種深深的悲涼。 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我養(yǎng)孩子,深深知道個中艱辛,我媽作為一個常年在我爸單位打零工的女人,把這半輩子都奉獻給這個家,奉獻給我們,我付出再多也不為過。她不理解的事情,我耐心講就是,不該傷她的心,叫她都這把年紀了,還誠惶誠恐。 我以前特別討厭有一種人,覺得自己是家庭經濟的頂梁柱就了不起,就在家里吆五喝六。我媽的慫,滋養(yǎng)了我的壞脾氣,我竟然欲將成為我最討厭的那種人。 再說我給了那么多,還差這一個好臉色嗎? 我就蹲過去跟她一起剝毛豆,把情況都跟她說了。我說目前的違規(guī),我也不知道底線在哪里,只能先收著寫,少涉男女情事,過段時間再看情況。再說公眾號這個東西本身就是朝不保夕的,就像當年雜志紅火了十來年一樣,時代變化太快,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更高級的平臺來代替它。但是我不用著急,你也不用著急,我只要有會寫東西的本事傍身,永遠都不可能沒飯吃。 毛豆剝完了,我媽說:“好,好,是的,是的。就是怕你太操心,對身體不好。” 我心酸得厲害。但是回到房間,我所有的焦慮都煙消云散了。 我會一直在這里。 全家恩愛。 也永遠不會離開我的讀者。 只要有心,大家永遠都可以看到我在寫字,若是這個平臺沒有了,我會在別的平臺寫。我會一直寫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名字能被很多人認識,你們可以指著我的名字說,你知道嗎,在她還是個小寫手的時候我就關注了她。 最近屢次踩線,連續(xù)被刪文,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關小黑屋。我還有一個號叫“風大富”,但是沒有留言功能,是一個存放被刪文以及曾經發(fā)過的各種素材的倉庫,沒有評論功能畢竟不好玩,不能稱之為一個正經號。如果有一天我的這個號不在了,給兩個二維碼你們。一個是風大富,可以看舊文,一個是我妹妹的號,駱仰仰,我會在那里給她當寫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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