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孩提時代,就聽老人們說起過這綿延千里的河西走廊。而后的幾十年也或多或少地尋知了不少河西走廊的歷史和文化。
對于河西走廊,我一直懷有一種特殊的情結,不僅僅因為她屬于我的故鄉(xiāng)甘肅。每次踏上這片厚重的土地,都按捺不住澎湃的思緒。 從地理位置看,河西走廊只是甘肅西部沿祁連山脈蜿蜒通往新疆的一條狹長通道。在干旱貧瘠的西部,她曾以縱橫的水系、富饒的物產和江南水鄉(xiāng)般的秀麗,哺育了數(shù)十個彪悍的少數(shù)民族。作為絲綢古道的咽喉鎖鑰,她又像一位飽經風霜的歷史老人,古往今來,慣看商旅走卒、世事興衰。但千百年來,真正讓無數(shù)史學家、無數(shù)旅人不能釋懷的,卻是她曾經擁有的金弋鐵馬、劍嘯西風的悲壯。 春風不度,沒有青山綠水,更不見繁花似錦,沿常年積雪的祁連山脈一路西行,綠意越來越少,弋壁荒漠開始變得無邊無際,只是偶爾掠過幾叢看起來仿佛早已枯死的灌木叢和胡楊林。但我知道,它們其實都活著,以這樣的死亡般的姿勢活著。 公路兩邊的田地,看起來就像干涸的河床,裸露著堅硬的沙礫,間或泛著白花花的鹽堿。只有遠處祁連山頂?shù)陌}皚白雪,為這一片渾黃平添了幾許立體的意韻。 一路向西、向西,仿佛在一點點穿越時空,一段段歷史俯首即拾。 翻開中國的歷史,從三皇五帝、秦皇漢武、三國魏晉南北朝、隋唐五代、兩宋夏遼金、元明清,直到今天,一串串關于河西走廊的人物和故事,在歷史長河中靜靜蟄伏、沉睡。 整個河西走廊的歷史,實際上是一部血雨腥風的拓疆史。公元前121年,年輕的驃騎將軍霍去病奉漢武帝之命西征匈奴。他率領大軍,從祁連山口進入河西走廊,長驅直入,連克四州,終于把曾一度所向披靡的匈奴鐵騎驅趕到了大漠深處,打開了通往西域的大門。從此,歷史記住了這位年輕的將軍,霍去病的名字就這樣和河西走廊聯(lián)系在了一起,和大漢帝國的興起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這個18歲從軍的傳奇將軍,戎馬一生,連年征戰(zhàn)于大漠戈壁。他那“匈奴未滅,何以為家”的豪言,至今還縈回在河西走廊遼闊的天空。 河西走廊的打通,架起了遙遠的西域國家與大漢王朝的通途。從此,河西走廊成為“絲綢之路”的一部分。中國通過河西走廊走向西亞,走向歐洲,走向非洲,走向世界。直到今天,河西走廊仍然是連通中國東部和新疆的主干道,成為西北邊防重地。 如今,刀光劍影早已黯淡,鼓角錚鳴都已遠去。歲月磨礪著今天,歲月沉淀著歷史。誰能讀懂,這里的每一粒黃沙,每一株胡楊,每一陣朔風,都承載著、述說著一段怎樣的故事? 空曠,冷寂。只有強勁的風在戈壁上肆意地游走。是的,只有風,才能揚起馬鬃;只有風,才能卷起旌旗;只有風,才能喚醒沉睡的靈魂;只有風,才能翻開厚重的歷史。也只有在獵獵長風中,才能喊出萬馬奔騰的氣勢,才能一展豪氣云干的英姿。 大風中我仿佛看見,那散落塵埃的箭鏃,那滾落馬鞍的頭顱,那殘陽如血的黃昏,那漸去漸遠的塵煙。 絲路漫漫,已難聞駝鈴悠悠。歷經數(shù)千年,戈壁早已靜下來,風聲也已慢下來。遠古的喧囂不再,慘烈的廝殺不再,蘇武的漢節(jié)不再,張騫的衛(wèi)隊不再,霍去病的征幡不再,漢武帝的威儀不再,漢時的雄風不再,唐時的輝煌不再…… 閱讀河西走廊,需要穿過歲月的云煙,走進遠去的歷史。否則,我們始終揭不開她的面紗,讀不懂她的內涵。遼闊綿延的千里長廊,滄桑只是她的外表,冷寂只是她的性格,然而,她內里所沉淀、所蘊聚的神秘與悲壯,又有多少旅人能夠讀懂? 春去春又來。年復一年,河西走廊,仍守著喧囂后歸于沉寂的地老天荒,等候歲歲的春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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