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的重建追求——民族和解 當戰(zhàn)爭還處于膠著狀態(tài)時,林肯就開始考慮戰(zhàn)后南方的重建問題。 戰(zhàn)爭的殘酷與傷害,深深刺痛著他的心。他迫切的希望戰(zhàn)爭可以早一點結束,讓國家和人民早日恢復和平與安寧。1863年12月8日,林肯發(fā)布了包括一系列重建方針的《大赦和重建宣言》。宣言準許效忠聯(lián)邦的各州進行重建,只要有百分之十的選民進行了效忠宣誓。同時允許他們制定新憲法,舉行選舉,以及重新推選代表到華盛頓。作為前提條件,這些州必須在自己的憲法中支持《解放奴隸宣言》和兵役法的相關條款。同時,對于參加叛亂的南方人,大部分都給與赦免,保障他們的政治權利和除奴隸以外的私有財產(chǎn)。 林肯所以要提出這樣一個非常溫和的重建方案,就是希望這個方案能夠影響那些還在抵抗的叛亂州,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當然,他更希望這個方案能幫助南方盡快地從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中走出來。但在這個溫和的方案中,解放奴隸卻是一個不容置疑的前提條件,而且是各州自愿解放,不是通過武力來實現(xiàn)的。所以,在原則問題上,林肯沒有絲毫讓步。 根據(jù)林肯的這個方案,1864年春~1865年春之間,在路易斯安那、弗吉尼亞、阿肯色和田納西四個州開始付諸實施。但是這個方案卻遭到了國會的抵制,他們拒絕承認那些重建政府的合法性,也不許他們的代表進入國會。 與此同時,國會提出并通過了一個新的重建法案,即“韋德―戴維斯法案”,但林肯認為,這個方案,在當時實施的可能性不大,也不利于影響尚未投降的叛亂州。林肯否定了這個方案,不過他也表示,如果有的州,能按這個方案進行重建,他也很歡迎。也就是說,林肯認為這個方案太激進了,脫離了當時美國的實際。 當然,在實踐中,林肯也意識到,自己的這個方案并不是很理想,需要進一步完善。特別是他獲悉,在重建中,有的聯(lián)邦代表將叛亂州的代表視為平等談判的一方,甚至將《解放奴隸宣言》擱置在一邊時,他非常生氣,更加覺得有必要對自己的方案進行進一步思考和修改。 1865年4月11日晚,林肯在白宮北草坪上發(fā)表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公開演說。這個演說,表達了他對南方重建的新的思考和決心。 林肯說,軍事勝利迫使重建問題離我們更近了。然而,勝利后的重建,這是一個充滿困難的問題。在這些困難中,有一個明顯的事實是“我們忠誠的人民,對于該用什么方式、態(tài)度和方法進行重建,彼此之間也眾說紛紜”。舉例來說,他提出的路易斯安那州重建方案,在國會中遭到強烈反對。盡管這些反對的意見,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只要路易斯安那州已經(jīng)廢除了奴隸制并認可了《第十三條憲法修正案》,為什么不能盡快地成為聯(lián)邦的一員呢?路易斯安那州方案確實并非完美,然而,為什么僅僅因為計劃并非完美,而要完全破壞所有良好的設計呢?林肯對這些反對者很不理解,他在向自己的人民提出問題,希望大家對此都能做嚴肅的思考,并能達成共識。 林肯的重建理想很明確,盡快地實現(xiàn)民族和解,逐步實現(xiàn)種族平等,讓南方能夠與美國同步,走向民主與和平,自由與平等。 林肯感慨道,在路易斯安那州返回聯(lián)邦的努力中,遭到那么多的挫折,在戰(zhàn)爭即將結束的今天,這種情況的發(fā)生,實在不應該。所以,他認為,現(xiàn)在到了向南部人民發(fā)布新的重建宣言的時候了。 這個新方案已經(jīng)在林肯心中了,不過他說:“我正在思考,什么時候履行這一行動才是合適的?!?/SPAN> 但是,僅僅三天后,林肯就倒在了血泊中,副總統(tǒng)約翰遜接替了總統(tǒng)職位。他能不能在充滿矛盾而又困難重重的南方重建中理解林肯的思想,以自己的智慧,帶領南方度過戰(zhàn)后的艱難歲月? 約翰遜的快速重建激發(fā)眾怒 在戰(zhàn)爭的后期,為了能盡快地結束戰(zhàn)爭,聯(lián)邦戰(zhàn)將謝爾曼為打擊南方的士氣,破壞南方的后勤補給,進行了殘酷的、帶有懲罰性的毀滅式戰(zhàn)爭。在橫掃一切的謝爾曼大進軍中,所到之處,留下了一片廢墟。用謝爾曼的話說,就是要南方人對戰(zhàn)爭產(chǎn)生深深的恐懼感,再也不敢發(fā)動戰(zhàn)爭,從精神上打垮他們。 內(nèi)戰(zhàn)后的南方荒無人煙,農(nóng)場焦土一片,田間雜草叢生;鐵路線上沒有鐵軌,沒有橋梁,沒有機車;大部分南方人失去了家園,南方三分之二財富毀于內(nèi)戰(zhàn),一半以上的農(nóng)場完全被毀;四分之一的白人青壯年死于戰(zhàn)場。戰(zhàn)敗也使南方失去了法律和秩序。游擊隊和逃兵及暴民到處游蕩,搶掠毫無防衛(wèi)的平民。黑人自由民和白人逃亡者飽受疾病、饑餓、風雨的折磨。 對于南方人來說,他們已完全喪失了自信,那些建立在奴隸制基礎上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被完全推翻了。除了對北方人的仇恨,他們從精神上到物質(zhì)上一無所有了,重建該從哪里開始呢?對于南方那些被解放了奴隸來說,雖然自由了,但他們一無財產(chǎn),二無養(yǎng)家糊口的技能,如何讓這些人融入美國社會,是重建南方要面對的又一個大問題。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民主黨人,約翰遜對南方人的不幸其實也是充滿同情的;作為一個有種族主義傾向的南方人,約翰遜對黑人奴隸的命運雖然十分同情,但同當時大多數(shù)白人一樣,他對黑人也有很深的歧視和偏見。在約翰遜的思想中,所謂重建,就是盡快恢復南方的生活秩序,回到南方戰(zhàn)前的生活軌道上,當然,奴隸制必須要廢除,至于解放了的黑人的基本權利,各州應給予保障。 1865年5月,約翰遜發(fā)表了《大赦宣言》,提出特赦請求的約有一萬五千人,獲得特設者有一萬三千五百人。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對于“有罪的黑人”,約翰遜一個也不赦免,而各州的制憲大會代表完全由白人選出。 為了避免國會的干擾,約翰遜利用1865年國會休會期間,加緊推行重建綱領。在宣言發(fā)表一個多月里,先后發(fā)布了有關南北卡羅來納、佐治亞、密西西比、德克薩斯、亞拉巴馬和佛羅里達等七個州的重建宣言,并任命了臨時州長。到1865年末,這些州在不讓黑人參與的情況下,制定了州憲法,建立了議會和政府,選出了其參加國會的參眾議員。在這些的議員中,相當一部分是前南部邦聯(lián)的軍政人員、國會議員等,甚至連前南部邦聯(lián)的副總統(tǒng)也赫然在目。 根據(jù)約翰遜的意見,為了落實《第十三條憲法修正案》,保障黑人自由民的地位,南方各州也紛紛頒布了“黑人法令”。這些法令雖然明確了黑人自由民的地位,但對黑人的社會權利仍然有很大的制約。他們不僅沒有公民權,甚至人身自由也被限制。例如,法令規(guī)定,沒有被雇傭的黑人,就應視為流浪漢,會被處以嚴厲的罰款,交不起罰款,就會被送到農(nóng)場主那里出賣廉價勞力,抵繳罰款,這是變相的將他們當做奴隸。 在約翰遜的主導下,南方的重建任務,就這樣“基本完成”了。南方各州對這樣的重建都比較滿意,因為這與他們以前的生活并沒有很大的差異。從多方面來看,他們以前的生活方式——奴隸制的生活方式又以某種形式復活了。 對于約翰遜的這種重建,不僅激進的共和黨人堅決反對,就是國會中那些溫和的共和黨人也不能接受,他們認為內(nèi)戰(zhàn)的成果不能就這樣白白的葬送。國會兩院成立了一個聯(lián)合重建委員會,企圖主導南方的重建工作,提出了一個又一個法案,例如“自由民局法案”“公民權利法案”“第十四條憲法修正案”等。 約翰遜也不甘示弱,動用總統(tǒng)否決權,對這些法案一一給予否決,并公開宣稱這些法案違背憲法。然而國會又利用自己的絕對優(yōu)勢,對總統(tǒng)的否決,進行再否決,強行使這些法案獲得通過。 隨著總統(tǒng)與國會矛盾的日益加劇,南部白人社會對聯(lián)邦統(tǒng)治的反抗日益加劇,對解放了的黑人的仇視日益加深,兇狠惡毒的白人種族主義暴力組織——三K黨在南方各地也像瘟疫一樣蔓延滋生開來。 這種以暗殺、恐嚇、制造暴亂為主要手段的暴力組織,不僅組織嚴密,武器先進,而且得到南方白人社會的普遍支持。他們的主要暴力對象就是來自北方的白人和爭取自由平等權利的南方黑人。僅1866年發(fā)生在孟菲斯和新奧爾良的兩起暴力襲擊中,就導致近百人死亡,數(shù)百人受傷,死傷者絕大多數(shù)是黑人。 在這種狀況下,共和黨人陷入了深深的危機意識,他們必須要將南方重建的主導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則戰(zhàn)爭勝利的果實就可能得而復失。隨著1867年3月,國會通過了《第一重建法案》,共和黨激進派掌握了南部重建的主導權。但總統(tǒng)約翰遜仍然是橫亙在他們面前的一塊巨大的絆腳石,他們一定要想方設法,將這塊絆腳石除掉。 彈劾約翰遜 為了限制約翰遜對重建工作的干擾,國會曾經(jīng)通過了一系列法案,對總統(tǒng)的赦免權、軍事指揮權、官員罷免權進行了限制。但約翰遜均認為這些法案違反憲法,不愿買賬。在罷免戰(zhàn)爭部長斯坦頓的問題上,國會與總統(tǒng)的矛盾達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國會決定對約翰遜實行彈劾。這是美國歷史上第一次對總統(tǒng)實行彈劾。 約翰遜對這個彈劾,絲毫沒有屈服,他認為自己一直是嚴格按憲法行事,忠實地履行了自己的總統(tǒng)職務。 國會眾議院里的激進派對約翰遜提出十一項罪名,其中大部分罪名都是因為約翰遜撤銷了戰(zhàn)爭部長的職務。共和黨激進派指出,約翰遜這樣做違反了一項新法,根據(jù)這項法律,未經(jīng)參議院同意,總統(tǒng)不得撤銷內(nèi)閣官員的職務。約翰遜不承認這項法律,認為這項新法不符合憲法。 這場彈劾總統(tǒng)案 1868年3月5號開庭,約翰遜拒絕出庭,由律師代他出庭辯護。 參議員們一個接一個的宣誓,要秉公執(zhí)法,保證做出公正的裁決。但是,一位激進派眾議員提醒參議員,不要把自己看做是一個法庭的成員。參議院是一個政治實體,要將此次彈劾看作是就一個政治問題做出裁決。 這種警告,其實也是部分溫和的共和黨議員的顧慮。他們擔心,這樣的彈劾,可能破壞美國政治制度中所規(guī)定的權力平衡。他們雖然不喜歡約翰遜,但他們不希望總統(tǒng)失去自己的權力,使這場彈劾變成對美國政治制度的否定。 最后,在五十四個投票表決的參議員中,如果有三十六票認為罪名成立的話,約翰遜就要被罷免。沒過多久,激進派就掌握了三十五票,還有七人沒有定奪,只要其中一人認定約翰遜罪名成立,約翰遜就會被彈劾,而這七人均是共和黨人。國會激進派對這七個人施加壓力,設法買通。黨內(nèi)領袖也對他們威逼利誘,并鼓動這七位參議員所在州的選民,寫信給代表自己的參議員,要求他們做出總統(tǒng)有罪的裁決。 雖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他們都覺得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來自堪薩斯州的那位參議員對自己的妻子說:“今天詛咒我的幾百萬人,明天會感謝我把國家從最大的威脅中挽救過來。” 共和黨激進派企圖以革命的合法性,取代憲法的合法性的努力沒有成功。 充滿理想的革命性重建 為了防止戰(zhàn)爭給南方帶來的混亂,二十萬聯(lián)邦軍隊在戰(zhàn)爭結束時,暫時留在了南方,與各地建立的自由民管理局一起,共同維持南方的秩序。同時,還有許多北方的救濟機構和志愿者,也來到了南方,幫助南方人民重建家園。這一大批滿懷理想、充滿激情的北方人的到來,給滿目瘡痍的南方帶來了希望和活力。 二十萬聯(lián)邦軍隊是維護社會穩(wěn)定的中堅力量。他們對叛亂諸州實施軍管,懲罰犯罪。部隊醫(yī)院給幾千名南方黑人和白人居民提供了醫(yī)療服務。同時,部隊還要向戰(zhàn)爭難民發(fā)放食物和救濟品。 自由民管理局則處理自由民和他們前主人的問題,幫助這些從前的奴隸維護自己的權利。自由民管理局廢止了南方各州在1865年到1866年間通過的“黑人法典”中有壓迫性的條款。 當然,他們更迫切的任務,是拯救處于饑餓狀態(tài)的南方黑人和白人,每天大約要救濟十五萬人。自由民管理局提供的食物和救濟品,從1865年一直持續(xù)到1870年,共二千多萬份口糧。 然而,對北方人民所做的這一切,南方人并不感激,他們用仇視的眼光,將這些北方人看作是他們生活的侵略者、破壞者。甚至連約翰遜總統(tǒng)也認為,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束,軍隊應該撤出,自由民管理局的歷史使命也已經(jīng)完成,沒有必要再延長了。 國會中的激進派堅決否定了約翰遜的主張。他們認為,只要重建工作一天沒有完成,戰(zhàn)爭就一天沒有結束。他們認為,重建絕不是對舊有秩序的恢復,而是對舊有秩序的一場革命。 1867年3月,由國會聯(lián)合重建委員會提出的《第一重建法案》開始實施,激進派主持的南方重建工作也由此開始。該法案宣布南方十州的政府均不合法,并且規(guī)定把這十個州劃為五個軍區(qū),實行了軍事管制,凡參加過叛亂的人均不能選入州立憲大會,也無資格擔任政府官員。該法案還規(guī)定在實行軍事管制期間,各州逐步建立黑人與白人共同組成的立憲大會,制定保障黑人選舉權的憲法,逐步建立州議會,批準《第十四條憲法修正案》。 為了保證重建目標的實現(xiàn),國會一連發(fā)布了五個重建法案,對南方各州重返聯(lián)邦提出嚴格要求。 在聯(lián)邦軍事當局領導下,南部各州在1867~1870年之間,先后在確認黑人選舉權的基礎上,重新召開制憲代表大會,制定新憲法并選舉州議會,建立了以激進派共和黨人為核心的黑白人種混合政府。各州相繼宣布廢除奴隸制度,承認聯(lián)邦的統(tǒng)一,并陸續(xù)批準聯(lián)邦憲法第十四條和第十五條修正案。 在此基礎上,各州分別恢復了他們在聯(lián)邦中的平等地位。 1867年,黑人在美國第一次參加了投票。而在整個重建期間,南部各州總共有超過一千五百名黑人擔任了政府的各種職位,在國會中,還有兩人被選為參議員,十四人被選為眾議員。雖然這與黑人的人口比例遠不相稱,但黑人畢竟首次登上了美國的政治舞臺。 重建時期最讓人驕傲的成就就是在南方建立了黑人與白人同校的公立學校。盡管它不斷受到暴力的威脅、南方白人的反抗以及民主黨人的攻擊。但是,它沒有夭折,它成長了起來,給獲得自由的黑人帶來了文化,并把現(xiàn)代教育體系帶到了南方。 獲得自由的黑人一直渴望受到教育。除了擁有土地,他們把受教育看作人生的最大希望。一位黑人說:“我活著即使不能做任何事情,我也要給我的孩子們?nèi)ド蠈W,我知道,受教育是僅次于獲得自由的最好的事情?!?/SPAN> 以南卡羅來納州為例,從1865年到1876年,有七萬黑人兒童進入學校,在此之前,沒有一個黑人兒童能入學就讀。據(jù)統(tǒng)計,到1877年,南方重建結束,共有六十萬黑人學生在南方學校就讀。瑪麗·貝休恩就是一個黑奴的女兒,當她得知自己能夠上學時,高興地喊道:“世界向我打開了一扇大門?!睘榱松蠈W,她克服了各種困難,一直堅持讀到了大學。畢業(yè)后,她就在南方堅持辦學,她要讓更多和她一樣的黑人兒童,讀書學習,接受正規(guī)的學校教育。她成為了第一個在南方開辦學校的黑人婦女。 在重建中,對于自由了的黑人來說,他們還獲得了兩項最重要的權利,一是建立了自己的教堂,這些教堂很快就成為他們社區(qū)生活的根基;二是他們可以合法地結婚,組建自己的家庭,享受正常的人間生活。 此外,激進派在重建時期,比較關注窮苦人的疾苦,建設了一些孤兒院、精神病院、聾啞學校等,這些福利機關,無論是黑人還是白人,都可以一視同仁地得到幫助。 總之,激進的重建時期,是一個與過去南方的生活完全不一樣的時期。理想和痛苦,亢奮與憤怒,期待與失望撕扯在一起,奏響著一曲壯烈的時代悲歌,至今讓人難忘。 一曲壯烈的時代悲歌 激進派主導南方重建時期,也是南方非常艱難而痛苦的時期。雖然激進派在南方各州都建立起了由激進的共和黨人控制的議會、政府,并有軍隊作為后盾。但是驕傲的南方人,對這些嗤之以鼻。 激進的重建時期,在南方掌權的,主要由三部分人構成:一是來自北方的共和黨人,其中相當多的是內(nèi)戰(zhàn)后的復員軍人,也有一些教師、醫(yī)生、牧師和商人,這些人總體屬于平民階層;二是來自南方社會下層的白人,這是一群對生活充滿怨氣的人,希望通過重建,改善自己的社會地位;再就是黑人,一部分是戰(zhàn)爭前就已經(jīng)獲得自由的黑人,大部分是剛剛被解放的奴隸。 對于長期在美國社會中居于主流地位的南方貴族們來說,這些人,從前都是他們眼中的賤民,他們怎么能容忍這些家伙,如今高坐在議會里、政府里,任意地擺布自己?然而,根據(jù)《第十四條憲法修正案》,這些過去的“南方精英”,大都被剝奪了參加制憲,當選議員,進入政府的權利。 以前是民主黨一統(tǒng)天下的南方社會,如今已是共和黨的天下了。南方的民主黨當然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們千方百計要把共和黨趕下臺,重掌南方的天下。 他們四處搜集證據(jù),再加上夸大和捏造,在報紙上大肆宣揚北方的“背包客”的腐敗和貪污,已經(jīng)達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氨嘲汀?,這是南方人對來自北方人的稱呼。因為這些北方人來到南方時,兩手空空,除了背了一個大背包外,幾乎一無所有,如今他們都從南方撈足了油水。 對于黑人,民主黨則說他們愚昧無知,像玩偶一樣被人操縱,根本不配享有公民權,更不要說管理權了。對參加共和黨的南方人,他們采取分化瓦解的手段,讓他們脫離共和黨。 與這些相配合的,則是三K黨瘋狂的暴力活動。對于那些敢于出頭,支持共和黨的黑人群眾,他們公開的進行血腥的殺戮,使黑人根本不敢參加選舉投票。對那些支持共和黨的南方白人,他們稱為是叛徒,威脅恐嚇。對于共和黨的中堅分子,他們用暗殺的手段,讓他們退縮。 另外,雖然在政治上失勢了,但這些南方人在經(jīng)濟上,還掌握著南部社會的絕大部分財富,他們團結一致,進行聯(lián)合抵制,使政治上傾向共和黨的北部商人、律師、醫(yī)生的業(yè)務無法開展,使黑人小商人、小工匠找不到工作,無法維持生計,使自由民佃戶無法找到耕種的土地。 這樣的擠壓和恫嚇,迫使大批來自北方的人,不得不放棄在南方的事業(yè),重回北方。例如,由于南方白人的抵制,政府辦的公立學校常常沒有白人孩子來上學,他們寧肯讓自己的孩子失學,也不愿與黑人孩子同校。結果許多學校,生源不足,有的不得不關門,于是,許多北方教師,只好放棄教職,離開南方。這更加劇了南方下層白人和黑人自由民對自身地位的危機感,使他們那剛剛上升的社會地位,變得岌岌可危。 在共和黨內(nèi)部,也因重重矛盾,執(zhí)政了陷入焦頭爛額的困境。執(zhí)政的共和黨人,面對民主黨的凌厲攻勢,難以招架。再加之腐敗、任人唯親和執(zhí)政能力不強,不僅被民主黨攻擊,甚至連加入共和黨的南方白人也不滿意,紛紛退出共和黨,加入到民主黨中去。 他們對共和黨不滿,一是因為沒有在各級議會和政府中,得到滿意的職位,他們對所謂的北方來的“背包客”,也瞧不起,但政府中的很多肥差,都是他們把控的,他們因此對共和黨感到失望。另外,他們對自己與黑人為伍,更是十分氣憤。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是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雖然他們自己也是窮人。 剛剛獲得自由的黑人,他們的地位就更尷尬。他們長期被白人壓迫,過著牛馬一樣的生活,沒有知識,沒有家庭,沒有財產(chǎn),至于自由、平等的人權概念,對他們就更陌生了。要培養(yǎng)他們的公民意識,成為一個合格的公民,需要學習的東西的確還很多。但是,在南方那樣的環(huán)境下,他們沒有機會,也來不及學習,就在時代的大潮裹挾下,進入到激進的重建工作中。 然而,無論是從哪個方面看,他們都還是太虛弱了。在三K黨的白色恐怖下,他們的反抗和努力,除了招致更大的屠殺和失敗外,很少得到公義的聲援。更可悲的是,一些來自北方的黑人自由民,他們受過教育,有的已經(jīng)成為議員、官吏、牧師,居然也瞧不起自己的南方黑人兄弟,不愿意他們在政治上獲得更多的權利。 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社會對激進的南方重建的各種舉措,爭議也越來越大,特別是在政府治理模式上,與美國的政治傳統(tǒng)差異極大。 早在獨立戰(zhàn)爭之前,美國就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政府治理模式,其特點最鮮明的有三點:一是地方自治,各州與聯(lián)邦政府沒有隸屬關系,是相對獨立的政治實體;二是精英管理,美國的各級管理者都有一定的文化背景、教育背景、政治背景,一般都是當時當?shù)氐木⑷宋?;三是白人統(tǒng)治,截至南北戰(zhàn)爭時期,在美國的歷史上,除了白色人種,還沒有其他人種進入過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集團中。 相比這樣一種政治傳統(tǒng),激進的重建政府恰恰與此背道而馳,他們對南方的治理,其特征明顯是:第一是外來的人的治理;第二、管理者主要是平民;第三、在政府和議會中,則是白人與黑人進行共同統(tǒng)治。這必然會遭到南方社會的強烈抵制,就是在美國的主流社會中,也難以得到認可。這樣的政府其生存的艱難也就可想而知了。 還有,數(shù)百年來形成的種族歧視,也不會因為一場激烈的革命而改變。即使是一些激進的廢奴主義者,他們對黑人命運的同情,主要是基于道德的譴責。戰(zhàn)后,當他們滿懷激情來到南方,發(fā)現(xiàn)他們所遇見的黑人,與他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沒有文化,沒有教養(yǎng),愚昧無知,的確如木偶一樣,被人當做選舉工具來操弄,這使他們大失所望。他們逐漸接受了民主黨對黑人的負面評價,對他們政治權利的關心也就淡漠了。 這樣,在內(nèi)戰(zhàn)已經(jīng)遠去,對戰(zhàn)爭的恐懼已經(jīng)漸漸淡化,人們將更多地精力投入到經(jīng)濟活動中去的時候,他們對南方緊張的社會關系,也感到厭倦了,非常希望社會的全面和解。許多人覺得,如果南方的重建就是這樣緊張的對立和仇恨,那還不如不要重建呢! 在民主黨和共和黨溫和派的共同推動下,1871年,國會宣布了對南方的“大赦法令”,大批前南部叛亂官員的選舉權得到恢復。在選舉中,他們很快就進入到各級議會中和政府機關中,民主黨的勢力大增,共和黨把持的南方各州一個一個淪陷了。 1876年,在有爭議的總統(tǒng)大選中,雖然是共和黨的海斯當選為總統(tǒng),但他向民主黨承諾,接任后,他立即從南方撤出軍隊,徹底結束南方的軍事管制。隨著軍事管制的結束,南方各州便又成為了民主黨的一統(tǒng)天下。 激進的南方重建時期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緊接著,南方各州又制定出種種法律,對黑人的民主權利進行了的多方限制,使黑人實際上又失去了各種政治權利。從那以后,黑人議員的人數(shù)急劇減少,1901年,美國的最后一名黑人議員離開了國會。 內(nèi)戰(zhàn)及重建深刻地改變了美國 美國的內(nèi)戰(zhàn)及其重建時期,是美國歷史上一個極其重要的時期。經(jīng)過殘酷的戰(zhàn)爭洗禮和嚴峻的重建考驗,美國正式邁開了走向世界大國的步伐。 這個時期,徹底埋葬了奴隸制,清除了國家肌體上阻礙社會發(fā)展的毒瘤。國會頒布的《第十三條憲法修正案》《第十四條憲法修正案》《第十五條憲法修正案》,明確了奴隸制的非法性;保障了所有公民享有平等的權利,并確立了美國黑人的公民身份;制止以“種族”為借口,剝奪任何人的基本權利。雖然,重建時期以后,社會上的種族歧視又嚴重回潮,但歷史地看,黑人還是獲得了新的權利和機會,至少在國家憲法上是永遠也不會被剝奪的權利和機會:法律上的平等、擁有財產(chǎn)的權利、經(jīng)商的權利、進入行業(yè)的權利、接受教育的權利和學習讀寫的權利,等等。正是擁有了這些權利,黑人逐漸成為美國社會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一種不可忽視的社會力量。又經(jīng)過半個多世紀的艱難成長,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美國黑人覺醒了,他們發(fā)起的民權運動震撼了世界。 這個時期,自由的精神、平等的理念、法治的思想,這些美國人最為珍視的價值觀念,在劇烈的社會沖突中,不僅沒有被動搖,反而更深刻的融入進美國人的政治生活中,既是他們生活中的價值準繩,又是他們生活中的理想追求。這種寶貴的精神財富,歷來就是美國的立國之本。 這個時期,在巨大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和嚴重的社會對立中,國家沒有崩潰,社會沒有撕裂,通過諒解和反思,達成了整個社會的偉大和解,徹底根除了分裂的隱患。特別應該強調(diào)的是以林肯為代表的美國北方人民的寬厚與博大,他們沒有以戰(zhàn)勝者自居,對戰(zhàn)敗的南方人進行野蠻的凌辱與懲罰,而仍然將其視為自己的同胞,甚至連南方邦聯(lián)的總統(tǒng)戴維斯,被逮捕兩年后,就讓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著書立說,過上了平靜的晚年生活。這不能不說是這個時期,美國人民創(chuàng)造出來的偉大的奇跡。古往今來,直到今天,還沒有一場血腥的戰(zhàn)爭是以這樣的和解牽手而結束。 作為美國歷史上規(guī)模和代價最大的一場戰(zhàn)爭,在南北戰(zhàn)爭中軍隊和軍人為國家和人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受到整個民族的擁戴。但是,在美國的生活中,軍隊和軍人并沒有成為一種權勢。戰(zhàn)后選出的總統(tǒng),在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國家危難之時都毅然從戎,并建立了赫赫戰(zhàn)功,但戰(zhàn)后很快又回歸平民生活,無一例外。內(nèi)戰(zhàn)結束時的一百多萬軍隊,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nèi)就紛紛復原回到家鄉(xiāng),只剩下六萬五千人。大多數(shù)軍人很快適應了老百姓的生活,一位伊利諾伊州的退伍軍人寫道:“我回到家后,發(fā)現(xiàn)父親正忙著收割玉米。因此,9月29日到家后的第二天早上,我脫下陸軍中尉軍裝,換上父親的舊衣服,向尚未收割的玉米地發(fā)起了進攻。干這種農(nóng)活的時候,我的感覺十分奇妙。有時候似乎感覺我只離開家一兩天,現(xiàn)在又接著干我走時撂下的活兒?!倍嗝纯删吹能娙耍∷於艘粋€民主國家的基礎。 這個時期,美國聯(lián)邦制的政治架構經(jīng)過嚴峻的歷史檢驗,美國人民不僅捍衛(wèi)了國父們在建立她時所做出的偉大的政治設計,而且還在實踐中,對這些政治設計作出了進一步的完善和補充。通過這些改變,美國國家的凝聚力進一步加強,一個強大的美國國家形象逐漸呈現(xiàn)在世界的面前。 人們一般評價,美國的南北戰(zhàn)爭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現(xiàn)代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從積極意義上說,它所激發(fā)出來的關于現(xiàn)代思想的思考,它所動員起來的巨大的社會組織力量,以及它所采用的現(xiàn)代各種先進技術,都深刻地刺激了美國人民的創(chuàng)造性。美國南北戰(zhàn)爭以后出現(xiàn)的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涌現(xiàn)出石油大王洛克菲洛、鋼鐵大王卡內(nèi)基,發(fā)明家貝爾等,都不是歷史的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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