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朋友對《周易》感興趣,花了不少時間,卻一無所得,究其原因,是學界向世人介紹的讀《易》方法不對路。
《周易》擺在世人面前,就像打不開的寶庫。八百多年前,朱子曾經面臨類似的問題,他提出的解決之道,是主張用占筮學的方法讀《周易》。
他用這一方法,果然從《周易》得到不少東西。
朱子的主張,是針對《周易》的特點提出的。
用《老》《莊》《論》《孟》這幾部書作為比照,可看出《周易》的特點。
約略言之,《老子》和《莊子》論天(自然),建立了關于天的學說;《論語》和《孟子》論人,建立了關于人的學說。
《老》《莊》論天,認識到時空之無限,感嘆人生之渺小,是大寫了天字;《論》《孟》論人,認識到人能弘道,認為人的浩然之氣能塞乎天地之間,是大寫了人字。
《老》《莊》與《論》《孟》的學說,各有所偏重,一偏重于天,一偏重于人,遂構成對待。到魏晉時期,終于演化為“名教與自然”的論爭。
其實,書本上的學說,可稱為名的世界,而我們身處其中的現實,可稱為實的世界。名的世界與實的世界未必是完全相符的,因而《老》《莊》之“天”與《論》《孟》之“人”的二分和對待,在實的世界未必是一個嚴峻問題。
當學者們在名的世界爭辯不休時,在實的世界中,人與天正悄悄進行著廣泛而深入的溝通!
《周易》所提供的,就是實的世界中人與天溝通之術?!独稀贰肚f》《論》《孟》為我們提供了某種學說,這學說屬于名的世界;
《周易》卻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方法,這方法屬于實的世界。讀《周易》,是不能像讀《老》《莊》《論》《孟》那樣來讀的。
按朱子的理解,《周易》所提供的溝通天人之術,即是占筮。
《周易·系辭傳》說:“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庇终f:“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兇,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講的都是占筮。
朱子在《易》學上提出“《易》本卜筮之書”,建議人們讀《周易》時要參照占筮的方法,認為不如此則不能體味到《周易》的真精神、真境界,其思想與《易傳》不悖。
朱子一生宣揚象占之學,他研究占筮原理,寫成《易學啟蒙》,還特意考訂了筮法,寫成《筮儀》,其《周易本義》一書,更是幾乎無處不言占筮。
據說孔子也相信占筮,并親自施行過。
上世紀七十年代出土的馬王堆帛書,有一篇《要》,記載了孔子占筮的故事:“子貢曰:‘夫子亦信其筮乎?’子曰:‘吾百占而七十當?!?/strong>”
關于孔子與《周易》特別是《易傳》的關系,存在很多爭論,在新近有大量帛書和竹簡出土之后,爭論依然激烈,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即在孔子所主張的禮當中,凡重大禮儀,均要事先用占筮的方法與天溝通。
我們讀一讀《儀禮》,即可深知這一點。蓋《儀禮》首篇為《士冠禮》,《士冠禮》開篇即曰:“筮于廟門?!闭俭吣耸枪诙Y的第一個儀程。
《周易》占筮,作為溝通天人之術,與中國思想史上最重大的命題即天人關系問題密切相關,其境界甚高,與非法地攤上打卦算命的那種占筮,形式相似而思想實質絕不相同。
這也就是《要》篇孔子所說:“贊而不達乎數,則其為之巫。數而不達乎德,則其為之史。史巫之筮,鄉(xiāng)之而未也,好之而非也。”
孔子主張:“幽贊而達乎數,明數而達乎德,又仁守而義行之。”
朱子的《周易本義》一書,字里行間,確有些“幽贊而達乎數,明數而達乎德,又仁守而義行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