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籬笆村,每當有干活上下晌的村民路過趙鐵柱家時,都會放下鋤頭,進院子問候一聲搖椅上躺著的素琴嬸子。 “嬸子曬太陽?。∥铱茨憷先思疑眢w比昨個好。” 素琴嬸子見有人進來,關掉手里的收音機,“自己個的病??!自己知道,你不是虎子他爹嗎?這是準備下地干活去?” “嬸子還記得我呢!我就是虎子爹,鐵柱呢?難道說又是天不亮下地干活了?”虎子爹又問。 素琴嬸子眼一紅,“鐵柱呀!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下地去了,天亮了又回來給我做飯,等吃過飯,太陽出來把我抱出來曬太陽,然后又下地干活去了?!?br> “你那倆……老人家你好好保重身體,等過些日子您這病好了,鐵柱也能輕松點。”虎子爹似乎想問什么,但是欲言又止,轉身出了院子,扛起鋤頭下地干活去了。 其實,素琴嬸子膝下有兩兒一女,大兒子便是趙鐵柱,說起他們家,真是可憐。素琴嬸子的老伴在鐵柱十歲那年,得了一場重病,拋下她們老幼娘四個去世了。那時候鐵柱才上小學三年級,家中弟妹幼小,素琴嬸子還要去找工作掙錢養(yǎng)活這個家,年僅十歲的鐵柱便早早輟學,一邊照顧弟妹,一邊下地干農活。 ?風里來雨里去,時間一點點過去,弟妹漸漸長大。為了不使他們和自己一樣沒文化,鐵柱和母親真是拼了命的干活掙錢。小學、初中、高中,娘倆一分一分的攢,一直把他們送進了大學。 可是,等他們畢業(yè)以后,也在大城市里落了腳,有了自己的工作,后來相繼在城里談朋友成家,再后來,便基本上就不回小籬笆村了。 當初為了弟妹,做大哥的鐵柱四十歲都未曾娶媳婦,當別人還沉睡在夢鄉(xiāng)里時,他便穿上那雙露著腳指頭的破解放鞋,下地干活去了。村民們每每看到他的時候,臉上被風霜侵襲的鬢角早已發(fā)白,臉頰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與他實際的年齡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就在兩年前,操勞了大半輩子的素琴嬸子,雙腿得了嚴重風濕病,基本上走不了路了。鐵柱每天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地,天亮回家給老娘做飯,等老娘吃完飯再把她抱到院子里曬太陽,然后,有時給老娘洗衣服,有時接著下地干活。 鐵柱也曾拖人給弟妹稍信,告訴他們老娘得了重病,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工作忙離不開,要不就是孩子上幼兒園沒人接送,反正就是有一千個理由不回家。 又過了兩年,素琴嬸子的病情加重,連筷子都拿不起來了。鐵柱每天做好飯,一勺一勺的給老娘往嘴里喂,老娘沒有牙,吃飯也吃得非常的慢,一碗飯要吃倆小時。鐵柱就一手拿著湯勺,另一只手端著碗,手臂懸空慢慢的喂,每天光喂老娘吃飯就得幾個小時。 再后來,老娘得了老年癡呆,看著身旁喂飯的鐵柱說:“我這是在哪兒啊?你是誰?見到我們家鐵柱,你告訴他,讓他早點娶個媳婦!” ?此時的素琴嬸子什么都不記得了,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唯一惦記的就是兒子鐵柱還沒娶媳婦。聽到老娘說這話,鐵柱一個四十多歲的大老爺們,蹲在地上哇哇的哭。 還有倆月,素琴嬸子就七十三歲了,再一個風雨交加的夜里,慢慢的閉上了她那不甘的眼睛,從此再也沒睜開。從病倒到去世,自己那倆親骨肉都沒回來看過一眼。 就在準備埋葬素琴嬸子的時候,十幾年來都沒回過家看一眼的弟妹終于回來了,他們一人拿出三萬塊錢,提出要給素琴嬸子風光大葬。 鐵柱拒絕了,“我一人能夠養(yǎng)活老娘,就有能力給她老人家送終。” 后來,在眾鄉(xiāng)親的幫助下,鐵柱將老娘的棺槨將父親合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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