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為幫助大家提高人文素養(yǎng),開拓眼界,博雅君開設(shè)【慈航普讀 詩意人生】專欄,邀請于慈江老師每周鑒賞和點評一首詩歌——在傾情朗讀名篇佳作的同時,解析寫作特征、情愫表達。 “詩間寄情山水,歌中浸染柔情”,本期與慈江老師一起,共賞沈群及其詩《船》。 34 《船》 沈群和崔永元 船
我知道 你愛船 你喜歡靜靜地坐在礁石上 抱著雙膝 看那一葉輕舟飄向天邊
我相信 我會成為船的 踏著細浪走進你的雙眼
啊 假如我真是條小船 你不會是那沉重的錨吧
你真愛這飄忽的生命 就做一片潔白的帆吧 讓藍藍的風(fēng) 化成船的動力 向紅氣球一樣升起的太陽 遙遙召喚
相信我倆不會分離 直到永遠 因為 船的力量在于帆 帆的生命在于船
就那樣相依著 一起向前 漂過大海 再飄上藍天
我知道 你愛船 沈群著《美國也荒唐》(2010) 人們普遍懷戀20世紀(jì)80年代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個雨雪初霽、百廢待興的時代絕無僅有地思想開放和腦洞大開, 那個時代充滿朝氣和活力, 那個時代充滿激情和想望, 那個時代躍躍欲試、情懷滿滿, 那個時代人們懷疑而不犬儒、溫和誠謹而不鄉(xiāng)愿…… (當(dāng)然,換一個角度或換一批人來看,可能情形剛好相反,起碼不會如是靚麗和光鮮) 特別是,那個時代人們至少還播種愛情且相信愛情。那個時代有幸談過一場或幾場戀愛的人實在是有福了,因為永遠值得回望、值得永遠回望。
北大83屆校友沈群的這首《船》便是那個時代愛情的一種經(jīng)典告白。
無論拿當(dāng)下的還是那個時代的眼光來看,沈群的這首詩都并不時髦,也不如何打眼——既與當(dāng)時紅得發(fā)紫的“朦朧詩”毫不搭界,也與當(dāng)時各種校園詩的流行和標(biāo)新立異距離挺遠。 倒是有點兒瓊瑤、有點兒席慕蓉、有點兒汪國真(1956-2015)……
但無論如何,沈群這首看似輕巧、毫不厚重、不長不短的小詩《船》還是鮮明或顯明地留在20世紀(jì)80年代那幾屆北大人的記憶里了—— 就算背不下來,起碼大致記得其中的幾句; 就算對詩或新詩毫無感覺的人,也當(dāng)能記得這首詩在校園舞臺上朗誦時群情激動的風(fēng)靡一時與盛況空前……
這首詩很青春。 不僅在于寫這首詩的沈群作為大幾的在校大學(xué)生,當(dāng)時最多也就20歲出頭,在于他這首詩的眾多讀者和粉絲也年齡相仿、氣質(zhì)相若,更在于這首詩對“錨”這個意象、這件物事象征意義上的刻意矮化——“假如我真是條小船/你不會是那沉重的錨吧”。
而常識告訴人們,錨對于船的重要性一如閘對于車,絕不止于拖后腿的負面性。 揣想30多年大好年華逝去的作者今天若再來寫這首詩,大概要強調(diào)“船的安全在于錨”了。 但當(dāng)年的這首詩卻只惦記著“船”昂首遠行、一味向前向前的氣勢——“漂過大海/再飄上藍天”,尚無暇顧及停泊與回望的意義。
這首詩挺哲理。 相信除了一頭一尾遙相呼應(yīng)、強化語氣和氛圍的“我知道 你愛船”這一句而外,絕大多數(shù)能零星記得這首詩的人記得最熟的就是“船的力量在于帆/帆的生命在于船”。 這兩行詩句堪稱整首詩的重心和詩眼,是整首詩體現(xiàn)價值、闡發(fā)哲理的核——且不管一首詩該不該如此直白和熱切地關(guān)心價值與哲理。
這首詩要言不煩,文筆很干凈。 無論如何臧否這首乍看飄忽的愛情詩,它的干凈和利落都是不可否認的,都是值得擊節(jié)稱贊的。 大學(xué)中文系的學(xué)生每每陷于我稱之為“炫耀式寫作”的鬧熱或泥潭里難于自拔,能把一首詩寫得如此骨肉停勻、干手凈腳、沒有廢話,實在是挺需要些功力的,起碼是需要一點兒鎮(zhèn)靜與節(jié)制功夫的。
這首詩很有畫面感。 一上來就是一幅女孩子水邊抱膝觀景的剪影,挺打眼,也挺養(yǎng)眼。 而接下來,一男一女或一船一帆一起相依著“漂過大?!薄霸亠h上藍天”“向紅氣球一樣升起的太陽/遙遙召喚”的畫面也很有視覺沖擊力。
這首詩其實也挺浪漫、唯美和小資。 除了抱膝靜觀水景的畫面,倒數(shù)第二詩段也很有唯美的氣象:
就那樣相依著 一起向前 漂過大海 再飄上藍天 舟是輕的,浪是細的,風(fēng)是藍的,船是飄忽的,人是靜靜的……一切都是唯美而浪漫的,想要不小資也難。
一句話,這首詩很北大,也很80年代。
那么,究竟何為(北大的)80年代或80年代人?
在為拙著《楊絳,走在小說邊上》(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14年版)所寫的序言《于慈江的歸去來》里,北大中文系的高遠東教授(沈群的同級同學(xué))這樣充滿激情地定義20世紀(jì)“80年代為理想、為文學(xué)志業(yè)、為精神志趣而焦灼、痛苦、而耗費生命來上下內(nèi)外求索的一代人”:
這是80年代的時代精神和北大校園文化合力塑造的一代人。 在“文革”的浩劫之后, 他們迎接晨曦,朝日一般噴薄而出,鋪灑著陽光,浸潤著知識的雨露; 他們仰望夜空,敬仰滿天星斗和心中的道德律; 他們暗夜思索,追尋宇宙、社會、人生的疑蹤,不斷問難自我和自然; 他們神往于創(chuàng)造,在思想解放的意識形態(tài)戰(zhàn)場策馬躍兵,躲閃拼殺,于萬千軍中取真理的首級; 他們匯集了批判的能源,聚光一束,照亮因改革深入而日漸渾沉黯淡的夜空。 他們后來陸續(xù)畢業(yè)星散了,有的光芒消散,有的與世浮沉,有的將理想化為信念和意志,凝結(jié)為人性,遇社會冷熱,依然有所感覺,給人溫暖。 當(dāng)年他似專為體現(xiàn)青春的意志而來,高大、陽光、帥氣,熱愛詩歌和演戲,有濃烈的理想主義和純粹的文藝氣質(zhì)。 未名湖畔、辦公樓禮堂,經(jīng)?;厥幹姼璧囊髋?; 教室聽課、宿舍臥談,往往都是精神的饗宴; 樓道夢游、食堂舌戰(zhàn),宛然伴留愛情的風(fēng)味; 球場游戲,水房高歌,無論內(nèi)外心神俱可一醉; 林下信步、雪地留蹤,恍如浪漫主義的騎士作風(fēng)。 我們一起參與過校園詩歌朗誦會、校園文學(xué)獎以及一些學(xué)術(shù)論壇的組織。我至今記得他主持北大校園詩歌朗誦會的神采。 …… 慈江兄的回來具有重要意義。說是一代人的回歸,一個時代的回歸,一種價值觀的回歸,也許并不為過。
可以說,沈群的這首《船》滿載的正是“當(dāng)年的理想主義”,正是“對精神志趣的關(guān)切”! 這或許正是這首乍看并不起眼的小詩能讓相當(dāng)一批人激動不已、難以忘懷的內(nèi)在因由。 是的,讓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愛情不當(dāng)飯吃,讓人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愛情作為精神溫撫卻也絕對不可或缺。 于慈江著《楊絳,走在小說邊上》(2014) 最后尚值得一提的是,沈群這首《船》雖然頗為自然地一韻到底(an或安韻),意思也堪稱淺白,但其實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易于誦讀。 或者說,它的情緒線與內(nèi)在脈絡(luò)其實并不像看上去那樣易于把握。 征集 如果你有自己寫作的詩歌,希望被點評, 如果你有自己喜愛的詩詞,希望被解讀, 如果你期待在此提高學(xué)識,想以詩會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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