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著名文人袁枚,有一首《澶淵》詩,全文如下:“路出澶河水最清,當年照影見親征。滿朝白面三遷議,一角黃旗萬歲聲。金幣無多民已困,燕云不取禍終生。行人立馬秋風里,懊惱孱王早罷兵?!?/b>
這是一首詠史詩。說的是宋朝的一件大事。宋朝的開國皇帝是雄才大略的宋太祖趙匡胤。接下來的是其弟太宗趙光義,也算善治。到了第三代宋真宗趙恒,就等而下之。而《澶淵》寫的,就是趙恒手里的事。
自有宋一代,國家在政治和軍事上,一直面臨北方強敵壓境。國家的政治制度和立國之策的一些弊端,造成國家在經(jīng)濟和軍事上積弱積貧,使三百多年的宋朝,始終軍力不振。宋初,宋太祖用十五年時間,統(tǒng)一全國,只留北方一個北漢未能收復,因為北漢附庸于遼。
宋太祖曾興兵討伐,但為遼人所敗。此后便再未用兵,從而留下了北漢這個宋與遼的折沖之地。但這種邊境的平衡被宋太宗打破,他在即位第四年,舉兵滅了北漢。他欲乘勝收復幽燕,卻被遼人打敗于高粱河,是為“高粱河之役”。從此,遼人(后來國號契丹)頻年南侵,北方戰(zhàn)事不絕。
這樣,到了宋真宗即位第七年,契丹已日益強盛,蕭太后和遼圣宗母子率兵號稱二十萬,大舉南下,進攻寶州(河北清苑)、定州(河北定縣)等地。宋朝一面抵御,一面派使者曹利用,赴契丹議和。到十月間,契丹已長驅直入抵達澶州(河南濮陽),迫臨北宋都城,告警邊書一日五至,朝廷震動。
這時,宰相寇準和畢士安,勸真宗御駕親征,以鼓舞士氣,振奮人心。但真宗猶豫,召群臣問計。知樞密院的陳堯叟因是閬中人,就勸真宗駕幸成都,而參政知事王欽若是臨江人,則勸真宗駕幸金陵。真宗又回過頭來和寇準商議,寇準憤然道:“誰為陛下劃此策者,其罪當斬!陛下神武,將士和協(xié),若大駕親征,人心振奮,敵人必然卻走。不然,也當堅守抵抗,另出奇兵抄襲其后路。我逸敵勞,定操勝算,否則,一旦拋棄宗廟,南幸楚蜀,人心必然崩潰,敵人便乘虛深入,天下將不可收拾?!睙o疑,這番很有見地的話,打動了真宗,于是,決定駕幸澶州,督師御敵。
皇帝駕臨前敵,宋軍士氣大振。有的大臣還是認為前方危險,勸真宗回鑾。在這關鍵時刻,寇準道:“陛下惟可進尺,不可退守,河北軍日夜望鑾輿至,若回鑾數(shù)步,則萬眾瓦解矣?!钡钋岸贾笓]使高瓊,也極力附和寇準的主張。
澶州在河的南面和北面各有兩城,真宗先到南城。時契丹兵正在進攻北城,因寇準和高瓊的固請,真宗再由南城渡河進幸北城。北城將士望見御蓋親臨,踴躍歡呼,聲聞數(shù)十里。這時契丹數(shù)千騎兵迫近城下,真宗詔兵迎擊,將士無不奮勇,果然大敗敵騎,斬獲過半。契丹大將蕭撻覽,亦被真宗的駕前排陣使李繼隆,伏弩殺死,契丹士氣大沮。
蕭太后用兵謹慎,見宋朝皇帝親征,又折失一員大將,知道難以取勝,便遣使者隨宋使曹利用來宋營,要求議和,并向宋索取關南之地。其實,宋朝完全可以乘此勝利的契機,一鼓作氣,收復幽燕。但真宗心懷怯懼,不敢戀戰(zhàn),準備接受和議,他說:“歸地無名,若欲財貨不妨給與,如漢主之賜匈奴故事。”寇準諫言說,不能如此,應趁此迫使契丹稱臣,歸還幽燕之地,“如此可保百年無事,否則數(shù)十年后,敵人必然再來?!钡孀诓宦牽軠手?,卻說:“數(shù)十年后自有折御之者,我不忍生靈涂炭,當促成和議。”
于是,令曹利用赴契丹議歲幣。臨行,唯恐和議不成,還囑咐曹說:“必不得已,雖百萬亦可!”寇準聞言,暗誡曹利用說:“雖有敕旨,汝所許過三十萬,即斬汝首。”本來,對方是侵略,宋又取得了當前的勝利,完全可以向對方提條件,如寇準所主張的那樣。但這個“孱王”卻一味地只想屈服。曹利用到了契丹營中,和蕭太后談判,蕭太后又遣其大將軍姚柬之,持國書來商議,往返交涉之后,和議達成,其條件是:一,宋歲輸契丹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二,宋遼約為兄弟之國,遼主遵宋主為兄,而宋主遵蕭太后為叔母。
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這也是宋朝屈辱外交之始。盟約成立后,宋遼各自撤兵。從此,宋對契丹,年年納幣,這種和平的狀況維持了大約一百二十多年。后遼(契丹)亡于金,金宋最終還是以幽燕之地引起戰(zhàn)爭,導致“靖康之恥”,這已是后話了。
袁枚在路過澶淵時,看到清澈見底的澶河水,從而聯(lián)想到當年澶淵的那場戰(zhàn)爭,于是,飽蘸情感,寫下了這首著名的詠史詩。詩的頷聯(lián)對目光短淺的白面書生王欽若、陳堯叟之流,在大敵當前時,驚恐萬狀、主張南逃的丑態(tài),進行了生動的描寫和辛辣的諷刺,并與在寇準堅持下,皇帝御駕親征鼓舞廣大將士的情形,進行了鮮明的對比。頸聯(lián)的議論十分精當,深刻指出,不乘獲勝的有利時機,收復燕云十六州,反而接受屈辱的議和條件,年年要納幣輸絹,不但弄得國窮民困,并且貽害無窮。尾聯(lián)撫今追昔,發(fā)出感慨, “孱王”和“懊惱”二詞痛切地表達了對宋真宗的蔑視與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