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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邊小綴》
魯 迅 著
? 《古鏡記》見《太平廣記》卷二百三十，改題《王度》，〔2〕注云：出《異聞集》〔3〕?！短接[》（九百十二）引其程雄家婢一事〔4〕，作隋王度《古鏡記》，蓋緣所記皆隋時(shí)事而誤?！段脑酚⑷A》（七百三十七）顧況《戴氏廣異記》序〔5〕云“國朝燕公《梁四公記》，唐臨《冥報(bào)記》，王度《古鏡記》，孔慎言《神怪志》，趙自勘《定命錄》，至如李庾成張孝舉之徒，互相傳說。”則度實(shí)已入唐，故當(dāng)為唐人。惟《唐書》及《新唐書》皆無度名。其事跡之可藉本文考見者，如下： 大業(yè)七年五月，自御史罷歸河?xùn)|；六月，歸長安。 八年四月，在臺；冬，兼著作郎，奉詔撰國史。九年秋，出兼芮城令；冬，以御史帶芮城令，持節(jié)河北道，開倉賑給陜東?！∈?，弟勣自六丞棄官歸，復(fù)出游。 十三年六月，勣歸長安。 由隋入唐者有王績〔6〕，絳州龍門人，《新唐書》（一九六）《隱逸傳》云：“大業(yè)中，舉孝悌廉潔，……不樂在朝，求為六合丞。以嗜酒不任事，時(shí)天下亦亂，因劾，遂解去。嘆曰： '羅網(wǎng)在天下，吾且安之！’乃還鄉(xiāng)里。……初，兄凝為隋著作郎，撰《隋書》，未成，死?？兝m(xù)余功，亦不能成?！眲t《新唐書》之績及凝，即此文之勣及度，或度一名凝，或《唐書》字誤，未能詳也?！短茣罚ㄒ痪哦┮嘤锌儌鳎疲骸柏懹^十八年卒。”時(shí)度已先歿，然不知在何年。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十四）類書類有《古鏡記》一卷，云：“右未詳撰人，纂古鏡故事?！被蚣创??！队[》所引一節(jié)，文字小有不同。如“為下邽陳思恭義女”下有“思恭妻鄭氏”五字，“遂將鸚鵡”之“將”作“劫”，皆較《廣記》為勝。 《補(bǔ)江總白猿傳》〔7〕據(jù)明長洲《顧氏文房小說》〔8〕覆刊宋本錄，校以《太平廣記》四百四十四所引改正數(shù)字?！稄V記》題曰《歐陽紇》〔9〕，注云：出《續(xù)江氏傳》，是亦據(jù)宋初單行本也。 此傳在唐宋時(shí)蓋頗流行，故史志屢盡著錄： 《新唐書》《藝文志》子部小說家類：《補(bǔ)江總白猿傳》一卷。 《郡齋讀書志》史部傳記類：《補(bǔ)江總白猿傳》一卷?！∮也辉敽稳俗?。述梁大同末歐陽紇妻為猿所竊，后生子詢?！冻缥哪俊芬詾樘迫藧涸冋邽橹?。 《直齋書錄解題》子部小說家類：《補(bǔ)江總白猿傳》一卷。 無名氏。歐陽紇者，詢之父也。詢貌獼猿，蓋常與長孫無忌互相嘲謔矣。此傳遂因其嘲廣之，以實(shí)其事。托言江總，必?zé)o名子所為也。 《宋史》《藝文志》子部小說類：《集補(bǔ)江總白猿傳》一卷。 長孫無忌嘲歐陽詢〔10〕事，見劉餗《隋唐嘉話》（中）〔11〕。其詩云：“聳成山字，埋肩不出頭。誰家麟閣上，畫此一獼猴！” 蓋詢聳肩縮頸，狀類獼猴。而老竊人婦生子，本舊來傳說。 漢焦延壽《易林》（坤之剝）〔12〕已云：“南山大，盜我媚妾?！?/SPAN> 晉似張華作《博物志》，說之甚詳（見卷三《異獸》）〔13〕。唐人或妒詢名重，遂牽合以成此傳。其曰“補(bǔ)江總”者，謂總為歐陽紇之友，又嘗留養(yǎng)詢，具知其本末，而未為作傳，因補(bǔ)之也。 《離魂記》〔14〕見《廣記》三百五十八，原題《王宙》，注云出《離魂記》，即據(jù)以改題。“二男并孝廉擢第，至丞尉”句下，原有“事出陳玄髆《離魂記》云”九字，當(dāng)是羨文，今刪。玄髆，大歷時(shí)人，余未知其審。 《枕中記》〔15〕今所傳有兩本，一在《廣記》八十二，題作（呂翁》，注云出《異聞集》；一見于《文苑英華》八百三十三，篇名撰人名畢具。而《唐人說蒼》竟改稱李泌〔16〕作，莫喻其故也。沈既濟(jì)，蘇州吳人（《元和姓纂》云吳興武康人），〔17〕經(jīng)學(xué)該博，以楊炎〔18〕薦，召拜左拾遺史館修撰。貞元時(shí)，炎得罪，既濟(jì)亦貶處州司戶參軍。后入朝，位禮部員外郎，卒。 撰《建中實(shí)錄》〔19〕十卷，人稱其能。《新唐書》（百三十二）有傳。既濟(jì)為史家，筆殊簡質(zhì)，又多規(guī)誨，故當(dāng)時(shí)雖薄傳奇文者，仍極推許。如李肇，即擬以莊生寓言，與韓愈之《毛穎傳》并舉（《國史補(bǔ)》下）〔20〕?！段脑酚⑷A》不收傳奇文，而獨(dú)錄此篇及陳鴻《長恨傳》〔21〕，殆亦以意主箴規(guī)，足為世戒矣。 在夢寐中忽歷一世，亦本舊傳。晉干寶《搜神記》〔22〕中即有相類之事。云“焦湖廟有一玉枕，枕有小坼。時(shí)單父縣人楊林為賈客，至廟祈求。廟巫謂曰：君欲好婚否？林曰：幸甚。巫即遣林近枕邊，因入坼中。遂見朱樓瓊室，有趙太尉在其中。即嫁女與林，生六子，皆為秘書郎。歷數(shù)十年，并無思?xì)w之志。忽如夢覺，猶在枕旁，林愴然久之?！保ㄒ娝螛肥贰?3〕《太平寰宇記》百二十六引?，F(xiàn)行本《搜神記》乃后人鈔合，失收此條。）蓋即《枕中記》所本。明湯顯祖又本《枕中記》以作《邯鄲記》傳奇〔24〕，其事遂大顯于世。原文呂翁無名，《邯鄲記》實(shí)以呂洞賓〔25〕，殊誤。洞賓以開成年下第入山，在開元后，不應(yīng)先已得神仙術(shù)，且稱翁也。然宋時(shí)固已溷為一談，吳曾《能改齋漫錄》〔26〕，趙與巖《賓退錄》〔27〕皆嘗辨之。明胡應(yīng)麟亦有考正，見《少室山房筆叢》中之《玉壺遐覽》〔28〕。 《太平廣記》所收唐人傳奇文，多本《異聞集》。其書十卷，唐末屯田員外郎陳翰撰，見《新唐書》《藝文志》，今已不傳。據(jù)《郡齋讀書志》（十三）云，“以傳記所載唐朝奇怪事，類為一書”，及見收于《廣記》者察之，則為撰集前人舊文而成。然照以他書所引，乃同是一文，而字句又頗有違異。 或所據(jù)乃別本，或翰所改定，未能詳也。此集之《枕中記》，即據(jù)《文苑英華》錄，與《廣記》之采自《異聞集》者多不同。尤甚者如首七句《廣記》作“開元十九年，道者呂翁經(jīng)邯鄲道上，邱舍中設(shè)榻，施擔(dān)囊而坐?！薄爸魅朔秸羰颉弊鳌爸魅苏酎S粱為饌”。后來凡言“黃粱夢”者，皆本《廣記》也。 此外尚多，今不悉舉。 《任氏傳》〔29〕見《廣記》四百五十二，題曰《任氏》，不著所出，蓋嘗單行?！疤鞂毦拍辍鄙显小疤啤弊?。案《廣記》取前代書，凡年號上著國號者，大抵編錄時(shí)所加，非本有，今刪。他篇皆仿此。 右第一分 ※ ※ ※
〔1〕本篇寫于一九二七年八月二十二日至二十四日，最初印入一九二八年二月上海北新書局出版的《唐宋傳奇集》下冊。 《唐宋傳奇集》，魯迅編選，共八卷，收唐、宋兩代傳奇小說四十五篇，書末為《稗邊小綴》一卷。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一九二八年二月由北新書局分上、下二冊出版。一九三四年五月合為一冊，由上海聯(lián)華書局再版。后收入一九三八年版《魯迅全集》第十卷。 〔2〕《古鏡記》 傳奇篇名，隋末唐初王度作。記古鏡的靈異故事。王度，唐代絳州龍門（今山西河津）人，原籍太原（今屬山西）。參看《中國小說史略》第八篇。 ?〔3〕《異聞集》 傳奇筆記集，十卷，唐代陳翰編。已佚。 〔4〕程雄家婢一事 指《古鏡記》所述程雄家婢女鸚鵡原系千歲老狐，被寶鏡所照，現(xiàn)形而死等情節(jié)。 〔5〕《文苑英華》 詩文總集，宋太宗時(shí)李昉等奉命編集，輯集梁末至唐代詩文，共一千卷。顧況（727—815），字逋翁，蘇州海鹽（今屬浙江）人，中唐詩人。著有《華陽集》。《戴氏廣異記》，筆記集，二十卷，唐代戴君孚著，已佚。按此下引文中的“國朝燕公《梁四公記》”，《文苑英華》原作“國朝燕梁四公傳”。 〔6〕王績（585—644） 字無功，號東皋子，絳州龍門人，初唐詩人。隋末官秘書省正字，唐初待詔門下省，后棄官回鄉(xiāng)。著有《東皋子集》。 〔7〕《補(bǔ)江總白猿傳》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歐陽紇之妻被白猿所掠，后生子貌似猿猴的故事。江總（519—594），字總持，濟(jì)陽考城（今河南蘭考）人，南朝陳官至尚書令。有《江令君集》。 〔8〕《顧氏文房小說》 顧氏，即顧元慶，明代長洲（今江蘇吳縣）人，室名“陽山顧氏文房”。所編《文房小說》為筆記小說叢書，共四十種，五十卷。多據(jù)宋版翻刻。 〔9〕歐陽紇 字奉圣，潭州臨湘（今湖南長沙）人。南朝陳時(shí)官廣州刺史，因謀反被殺。 〔10〕長孫無忌（？—659） 字輔機(jī)，洛陽（今屬河南）人，唐太宗長孫皇后之兄。官至尚書右仆射。歐陽詢（557—641），字信本，歐陽紇之子，唐代書法家。曾官太子率更令。歐陽紇被誅后，他為紇舊友江總收養(yǎng)成人。 〔11〕劉餗 字鼎卿，唐代彭城（今江蘇徐州）人，玄宗時(shí)官集賢殿學(xué)士。著有《國朝傳記》等書，皆佚?！端逄萍卧挕窞楹笕怂嫞踩?，多記隋唐時(shí)人物故事。 〔12〕焦延壽 字贛（一說名贛），梁（治今河南商丘）人，漢代易學(xué)家。昭帝時(shí)官小黃令?！兑琢帧罚徽f崔篆著，利用《易經(jīng)》進(jìn)行占卦，每卦的系詞都用四言韻語寫成。坤之剝，《易林》卷一中的卦名，系詞全文為：“南山大，盜我媚妾。怯不敢逐，退然獨(dú)宿?！?/SPAN> 〔13〕張華（232—300） 字茂先，范陽方城（今河北固安）人，西晉文學(xué)家，官至司空?！恫┪镏尽?，筆記集，舊題張華著。記述神怪奇物、異聞雜事。原書已佚，今本十卷，為后人所輯。該書《異獸》篇有蜀中高山產(chǎn)“猴”，喜掠?jì)D女，生子與常人無異的記載。 〔14〕《離魂記》 傳奇篇名，唐代陳玄髆作。寫張倩娘熱戀王宙，為父所阻，因而魂離軀體，與王結(jié)為夫婦的故事。 〔15〕《枕中記》 傳奇篇名，唐代沈既濟(jì)作。寫盧生于邯鄲邸舍遇道士呂翁，呂授以瓷枕，鼾然入夢，及至醒來，邸舍主人蒸黍未熟，而他在夢中已歷盡榮華、幾經(jīng)挫折的故事。 〔16〕《唐人說薈》 小說筆記叢書，舊有明代桃源居士輯本，凡一四四種；清代陳世熙（蓮塘居士）又從《說郛》等書輯出二十種補(bǔ)入，合為一六四種，內(nèi)多刪節(jié)和謬誤。坊刻本或改名《唐代叢書》。李泌（722—789），字長源，唐代京兆（今陜西西安）人。官至宰相，封鄴侯。 〔17〕沈既濟(jì)（約750—約800） 蘇州吳（今江蘇蘇州）人，唐代文學(xué)家。按吳興，唐郡名，治今浙江湖州。武康，舊縣名，今屬浙江德清。 〔18〕楊炎（727—781） 字公南，鳳翔天興（今陜西鳳翔）人，唐德宗時(shí)官至尚書左仆射。后獲罪謫崖州。按下文稱“貞元時(shí)，炎得罪”，貞元當(dāng)系建中之誤。《舊唐書·楊炎傳》：“建中二年十月，詔曰，尚書左仆射楊炎……不思竭誠，敢為奸蠹，……俾從遠(yuǎn)謫，以肅具僚。” 〔19〕建中（780—783），貞元（785—804），皆為唐德宗年號，〔19〕《建中實(shí)錄》 記載唐德宗建中年間大事的史書，十卷。止于建中二年（781）十二月沈既濟(jì)罷史官時(shí)。 〔20〕李肇 唐憲宗元和年間官翰林學(xué)士、中書舍人。他在所著《國史補(bǔ)》中說：“沈既濟(jì)撰《枕中記》，莊生寓言之類。韓愈撰《毛穎傳》，其文尤高，不下史遷。二篇真良史才也?！表n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孟縣）人，唐代文學(xué)家，官至吏部侍郎?！睹f傳》是他所寫的一篇寓言，毛穎是文中毛筆的托名?！秶费a(bǔ)》，三卷，記唐玄宗開元至穆宗長慶年間事。 〔21〕陳鴻《長恨傳》 參看本篇第三分。 〔22〕干寶 字令升，東晉新蔡（今屬河南）人，官著作郎。《搜神記》，志怪小說集。原書已佚，今本為后人所輯，共二十卷。 〔23〕樂史（930—1007） 宋代撫州宜黃（今屬江西）人。參看本篇第七分。 〔24〕湯顯祖（1550—1616） 字義仍，號海若，臨川（今屬江西）人，明代戲曲作家。官至吏部主事。著有傳奇《紫釵記》、《牡丹亭》、《邯鄲記》、《南柯記》，合稱《臨川四夢》或《玉茗堂四夢》；又有《玉茗堂集》。《邯鄲記》傳奇，據(jù)《枕中記》改編，演呂洞賓度盧生出家故事，一卷。其中以《枕中記》的呂翁為呂洞賓。 〔25〕呂洞賓（798—？） 名喦，相傳唐代京兆（今陜西西安）人，懿完時(shí)兩舉進(jìn)士不第，后修道于終南山。宋元以來小說戲曲多寫他的神異故事，俗傳為“八仙”之一。 〔26〕吳曾 字虎城，崇仁（今屬江西）人，南宋高宗時(shí)官工部郎中，出知嚴(yán)州。《能改齋漫錄》，筆記集，原本二十卷，已佚。今本為明代人所輯，共十八卷。卷十八有考辨《枕中記》中呂翁非呂洞賓的一段文字：“蓋洞賓嘗自序以為呂渭之孫，渭仕德宗朝，今云開元中； 則呂翁非洞賓，無可疑者。而或者又以為開元想是開成字，亦非也。開成雖文宗時(shí)，然洞賓度此時(shí)未可稱翁。……《雅言系述》有《呂洞賓傳》，云：'關(guān)右人，咸通初舉進(jìn)士不第，值巢賊為梗，攜家隱居終南，學(xué)老子法’云。以此知洞賓乃唐末人?！遍_元（712—741），唐玄宗年號；開成（836—840），唐文宗年號。 〔27〕趙與旹（1172—1228） 字行之；宋朝宗室。《賓退錄》，筆記集，共十卷。書中復(fù)述吳曾的觀點(diǎn)，并提出為何傳說中神仙多為呂氏的疑問。 〔28〕《少室山房筆叢》 筆記集，正集三十二卷，續(xù)集十六卷，共四十八卷?！队駢劐谟[》是《筆叢》的一種，在該書卷四十二至四十五，多記有關(guān)神仙、道術(shù)、方士等傳說。其中引述吳曾、趙與旹對于呂洞賓的考辨，補(bǔ)列傳說中的呂姓神仙多人，并論證呂洞賓當(dāng)為五代時(shí)人。 〔29〕《任氏傳》 傳奇篇名，沈既濟(jì)作。寫狐精任氏與青年鄭六愛戀，“遇暴不失節(jié)，徇人以至死”的故事。 ? 李吉甫《編次鄭欽說辨大同古銘論》〔1〕，清趙鉞及勞格撰之《唐御史臺精舍題名考》（三）云，見于《文苑英華》〔2〕。先未寫出，適又無《文苑英華》可借，因據(jù)《廣記》三百九十一錄其文，本題《鄭欽說》，則復(fù)依趙鉞勞格說改也。文亦原非傳奇，而《廣記》注云出《異聞?dòng)洝贰?〕，蓋其事奧異，唐宋人固已以小說視之，因編于集。李吉甫字弘憲，趙人，貞元初，為太常博士；累仕至翰林學(xué)士中書舍人。元和二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為淮南節(jié)度使，旋復(fù)入相。九年十月，暴疾卒，年五十七。贈(zèng)司空，諡忠懿。兩《唐書》（舊一四八新一四六）皆有傳。鄭欽說則《新唐書》（二百）附見《儒學(xué)》《趙冬曦傳》中。云開元初繇新津丞請?jiān)囄褰?jīng)擢第，授鞏縣尉，集賢院校理，右補(bǔ)闕，內(nèi)供奉。雅為李林甫〔4〕所惡。 韋堅(jiān)〔5〕死，欽說時(shí)位殿中待御史，嘗為堅(jiān)判官，貶夜郎尉，卒。 《柳氏傳》〔6〕出《廣記》四百八十五，題下注云許堯佐撰。 《新唐書》（二百）《儒學(xué)》《許康佐傳》云：“貞元中，舉進(jìn)士宏辭，連中之。……其諸弟皆擢進(jìn)士第，而堯佐最先；又舉宏辭，為太子校書郎。八年，康佐繼之。堯佐位諫議大夫?！?/SPAN> 柳氏事亦見于孟棨《本事詩》（《情感》第一）〔7〕，自云開成中在梧州聞之大梁夙將趙唯，乃其目擊。所記與堯佐傳并同，蓋事實(shí)也。而述翃〔8〕復(fù)得柳氏后事較詳審，錄之： 后罷府閑居，將十年。李相勉鎮(zhèn)夷門，又署為幕吏。時(shí)韓已遲暮，同列皆新進(jìn)后生，不能知韓。舉目為“惡詩”。韓邑邑不得意，多辭疾在家。唯末職韋巡官者，亦知名士，與韓獨(dú)善。一日，夜將半，韋叩門急。韓出見之，賀曰：“員外除駕部郎中，知制誥?！表n大愕然曰：“必?zé)o此事，定誤矣?！表f就座曰： “留邸狀報(bào)制誥闕人。中書兩進(jìn)名，御筆不點(diǎn)出。又請之，且求圣旨所與。德宗批曰：'與韓翃。’時(shí)有與翃同姓名者，為江淮刺史。又具二人同進(jìn)。御筆復(fù)批曰：'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fēng)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又批曰：'與此韓尗。’”韋又賀曰：“此非員外詩耶？”韓曰：“是也。 是知不誤矣。”質(zhì)明，而李與僚屬皆至。時(shí)建中初也。 后來取其事以作劇曲者，明有吳長孺《練囊記》〔9〕，清有張國壽《章臺柳》〔10〕。 《柳毅傳》〔11〕見《廣記》四百十九卷，注云出《異聞集》。 原題無傳字，今增。據(jù)本文，知為隴西李朝威作，然作者之生平不可考。柳毅事則頗為后人采用，金人已摭以作雜?。ㄕZ見董解元《弦索西廂》〔12〕）；元尚仲賢有《柳毅傳書》，翻案而為《張生煮海》〔13〕；李好古亦有《張生煮海》〔14〕；明黃說仲有《龍簫記》〔15〕。用于詩篇，亦復(fù)時(shí)有。而胡應(yīng)麟深惡之，曾云：“唐人小說如柳毅傳書洞庭事，極鄙誕不根，文士亟當(dāng)唾去，而詩人往往好用之。夫詩中用事，本不論虛實(shí)，然此事特誑而不情。造言者至此，亦橫議可誅者也。何仲默每戒人用唐宋事，而有'舊井潮深柳毅祠’之句，亦大鹵莽。今特拈出，為學(xué)詩之鑒。”（《筆叢》三十六）申繹此意，則為凡漢晉人語，倘或近情，雖誑可用。古人欺以其方，即明知而樂受，亦未得為篤論也。 《李章武傳》〔16〕出《廣記》卷三百四十。原題無傳字，篇末注云出李景亮為作傳，今據(jù)以加。景亮，貞元十年詳明政術(shù)可以理人科擢第，見《唐會(huì)要》〔17〕，余未詳。 《霍小玉傳》〔18〕出《廣記》四百八十七，題下注云蔣防撰。 防字子微（《全唐文〔19〕作微），義興人，澄之后〔20〕。年十八，父誡令作《秋河賦》〔21〕，援筆即成。于簡遂妻以子。李紳〔22〕即席命賦《鞲上鷹》詩〔25〕。紳薦之。后歷翰林學(xué)士中書舍入（明凌迪知《古今萬姓統(tǒng)譜》〔24〕八十六）。長慶中，紳得罪，防亦自尚書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貶汀州刺史（《舊唐書》《敬宗紀(jì)》），尋改連州。李益〔25〕者，字君虞，系出隴西，累官右散騎常侍。太和中，以禮部尚書致仕。時(shí)又有一李益，官太子庶子，世因稱君虞為“文章李益”以別之，見《新唐書》（二百三）《李華傳》。益當(dāng)時(shí)大有詩名，而今遺集苓落，清張澍曾裒集為一卷，刻《二酉堂叢書》中〔26〕，前有事輯，收羅李事甚備?！痘粜∮駛鳌冯m小說，而所記蓋殊有因，杜甫《少年行》有句云：“黃衫年少宜來數(shù)，不見堂前東逝波”，即指此事〔21〕。時(shí)甫在蜀，殆亦從傳聞得之。益之友韋夏卿〔25〕，字云客，京兆萬年人，亦兩《唐書》（舊一六五新一六二）皆有傳。 李肇（《國史補(bǔ)》中）云：“散騎常侍李益少有疑病”，而傳謂小玉死后，李益乃大猜忌，則或出于附會(huì)，以成異聞?wù)咭病?/SPAN> 明湯海若嘗取其事作《紫蕭記》〔29〕。 右第二分 ※ ※ ※ 〔1〕李吉甫（758—814） 唐代趙（今河北趙縣）人?！毒幋梧崥J說辨大同古銘論》，寫鄭欽說為任昇之辨釋其先祖所得大同古銘事。 鄭欽說，滎陽（今屬河南）人，通歷術(shù)，博物。大同古銘，傳為任昇之五世祖任昉于梁武帝大同四年在鐘山圮壙得到的篆書銘文。說一作悅。 〔2〕趙鉞（1778—1849）字雩門，清代仁和（今浙江杭州）人。 嘉慶年間進(jìn)士，官至泰州知州。著《唐郎官石柱題名考》、《唐御史臺精舍題名考》，因年老未成，委托勞格續(xù)完。勞格（1820—1864），字保文，號季言，清代仁和人。《唐御史臺精舍題名考》，三卷，根據(jù)唐玄宗開元年間建立的《大唐御史臺精舍碑銘》上所刻御史的名字，搜集散見史志、類書的材料，依次考列他們的簡歷。該書卷三：“鄭欽說： 李吉甫有《編次鄭欽說辨大同古銘論》文，稱欽說自右補(bǔ)闕歷殿中侍御史，為時(shí)宰李林甫所惡，斥擯于外。（《文苑英華》）”按今本《文苑英華》未見收有《編次鄭欽說辨大同古銘論》。 〔3〕《異聞?dòng)洝贰∫杉搓惡病懂惵劶贰?/SPAN> 〔4〕李林甫（？—752） 唐朝宗室。玄宗時(shí)任宰相，人稱其“口有蜜，腹有劍”。 〔5〕韋堅(jiān)（？—746） 字子全，京兆萬年（今陜西長安）人。唐玄宗時(shí)官陜郡太守、水陸轉(zhuǎn)運(yùn)使。天寶五年（746），李林甫誣其謀立太子，流放嶺南，被殺。 〔6〕《柳氏傳》 傳奇篇名，又作《章臺柳》。寫詩人韓翊妻柳氏為蕃將沙吒利所劫，經(jīng)虞候許俊奪回，與韓重獲團(tuán)圓的故事。 〔7〕孟棨 一作孟啟，字初中，唐末人，官至司勛郎中?！侗臼略姟?，一卷，分《情感》第七類，記述有關(guān)唐人詩歌的本事。 〔8〕翃 斡翃，字君平，南陽（今屬河南）人，中唐詩人。官至中書舍人。有《韓君平集》。事跡附見《新唐書·盧綸傳》?！读蟼鳌分械捻n翊即指韓翃。 〔9〕吳長孺 名大震，別署市隱生，明代休寧（今屬安徽）人。 《練囊記》，傳奇劇本，吳長孺、張仲豫合著，演《柳氏傳》故事。未見傳本。 〔10〕清有張國壽《章臺柳》 “清”當(dāng)為“明”。張國壽，當(dāng)為張國籌，明代章邱（今屬山東）人，穆宗時(shí)官行唐知縣。所著《章臺柳》雜劇，演《柳氏傳》故事。未見傳本。 〔11〕《柳毅傳》 傳奇篇名，寫書生柳毅為洞庭龍女傳書，使她得以擺脫丈夫虐待，后來并與她結(jié)為夫婦的故事。 〔12〕董解元 金代戲曲作家，名字、生平不詳。（解元為當(dāng)時(shí)對讀書人的敬稱。）《弦索西廂》，八卷，以諸宮調(diào)合成套數(shù)的形式說唱《鶯鶯傳》故事，改悲劇結(jié)局為團(tuán)圓。卷一《桮枝令》中有“也不是雙漸豫章城，也不是柳毅傳書”等語。 〔13〕尚仲賢 真定（今河北正定）人，元代戲曲作家，曾任江浙行省官員。所著雜劇《柳毅傳書》，一卷；《張生煮海》，已佚，但情節(jié)當(dāng)與下文述及的李好古本相同，所以稱其為《柳毅傳》的“翻案”。 〔14〕李好古 保定（今屬河北）人，元代戲曲作家。所著《張生煮?！窞殡s劇劇本，一卷，寫東海龍王之女與書生張羽相愛，張得仙女相助，煮沸海水，迫使龍王允婚的故事。其情節(jié)與《柳毅傳》中龍王主動(dòng)以女許配柳毅相反。 〔15〕 黃說仲有《龍簫記》 “簫”當(dāng)為“綃”。黃說仲，名維輯（一作維楫），明代天臺（今屬浙江）人。所著傳奇劇本《龍綃記》，亦演柳毅傳書故事。未見傳本。 〔16〕《李章武傳》 傳奇篇名，寫李章武與王氏婦相戀，婦死后魂魄仍來與其私會(huì)的故事。 〔17〕《唐會(huì)要》 史書，一百卷，宋代王溥著。記述唐代制度沿革，保存正史不載的資料頗多。關(guān)于李景亮的史料見該書卷七十六， ?〔18〕《霍小正傳》 傳奇篇名。寫進(jìn)士李益遺棄情人霍小玉，后受到霍的冤魂報(bào)復(fù)，終生疑妬其妻妾的故事。 〔19〕《全唐文》 唐代散文總集，一千卷，清嘉慶時(shí)董誥等編。 收錄唐、五代作者三千余人的文章，附有作者小傳。 〔20〕蔣澄 字少明，漢代人，官至刺史。義興，即今江蘇宜興。 〔21〕《秋河賦》 《文苑英華》、《全唐文》皆未收此賦?！豆沤袢f姓統(tǒng)譜》引有兩句：“連云梯以迥立，跨星橋而徑渡。” 〔22〕李紳（772—846） 字公垂，無錫（今屬江蘇）人，唐代詩人。穆宗長慶三年（823），由御史中丞貶為戶部侍郎，次年又貶端州司馬。武宗時(shí)官至宰相。著有《追昔游集》。 〔23〕《鞲上鷹》詩 全詩未見，《古今萬姓統(tǒng)譜》引有兩句： “幾欲高飛上天去，誰人為解綠絲絳?！?nbsp; 〔24〕凌迪知 字穉哲，號繹泉，明代烏程（今浙江吳興）人，世宗時(shí)官至兵部員外郎。《古今萬姓統(tǒng)語》，姓氏譜錄，一四六卷，依姓氏分韻編次，記載各姓著名人物的籍貫、事跡。 〔25〕李益（748—約827） 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中唐詩人，有《李益集》。《新唐書》本傳稱其“少癡而忌克，防閑妻妾苛嚴(yán)，世謂穉為'李益疾’?！?nbsp; 〔26〕《二酉堂叢書》所收李益集，題作《李尚書詩集》，一卷，附《李氏事跡》一卷。 〔27〕杜甫（712—770） 字子美，祖籍襄陽（今屬湖北），后遷居鞏縣（今屬河南），唐代著名詩人。宋代姚寬《西溪叢語》卷下： “蔣防作《霍小玉傳》，書大歷中李益事，……老杜有《少年行》二首，一云：'巢燕引雛穉去盡，江花結(jié)子已無多，黃衫少年宜來數(shù)，不見堂前東逝波?！甲髟姇r(shí)大歷間，甫政在蜀，是時(shí)想有好事者傳去，作此詩爾。” 〔28〕書夏卿（743—806） 唐德宗貞元年間官至吏部侍郎、太子少保?！痘粜∮駛鳌分惺黾八麑τ诶钜孢z棄小玉的行為有所規(guī)勸。 〔29〕湯海若 即湯顯祖。《紫蕭記》為其早期所著傳奇劇本，寫《霍小玉傳》故事，成四十三出，未完。按湯后又寫傳奇《紫釵記》，全本二卷，辦演霍小玉故事，除結(jié)局改為團(tuán)圓外，基本情節(jié)與原傳相同。 李公佐所作小說，今有四篇在《太平廣記》中，其影響于后來者甚鉅，而作者之生平顧不易詳。從文中所自述，得以考見者如次： 貞元十三年，泛瀟湘蒼梧。（《古岳瀆經(jīng)》） 十八年秋，自吳之洛，暫泊淮浦。（《南柯太守傳》）元和六年五月，以江淮從事受使至京，回次漢南。（《馮媼傳》） 八年春，罷江西從事，扁舟東下，淹泊建業(yè)。（《謝小娥傳》） 冬，在常州。 （《經(jīng)》） 九年春，訪古東吳，泛洞庭，登包山。 ?。ā督?jīng)》） 十三年夏月，始?xì)w長安，經(jīng)泗濱。（《謝傳》） 《全唐詩》末卷有李公佐仆詩〔1〕 。其本事略謂公佐舉進(jìn)士后，為鐘陵從事。有仆夫執(zhí)役勤瘁，迨三十年。一旦，留詩一章，距躍凌空而去。詩有“顓蒙事可親”之語，注云：“公佐字顓蒙”，疑即此公佐也。然未知《全唐詩》采自何書，度必出唐人雜說，而尋檢未獲?！短茣罚ㄆ呤蹲谑沂老当怼酚星渖砉?，為河?xùn)|節(jié)度使說〔2〕子，靈鹽朔方節(jié)度使公度弟，則別一人也?！短茣贰缎诩o(jì)》載有李公佐，會(huì)昌初，為楊府錄事，大中二年，坐累削兩任官，卻似顓蒙。然則此李公佐蓋生于代宗時(shí)，至宣宗初猶在，年幾八十矣?！?〕惟所見僅孤證單文，亦未可遽定。 《古岳瀆經(jīng)》出《廣記》四百六十七，題為《李湯》〔4〕，注云出《戎幕閑談》，《戎幕閑談》乃韋絢〔5〕作，而此篇是公佐之筆甚明。元陶宗儀《輟耕錄》〔6〕（二十九）云：“東坡《濠州涂山》詩'川鎖支祁水尚渾’注，'程演曰：《異聞集》載《古岳瀆經(jīng)》：禹治水，至桐柏山，獲淮渦水神，名曰巫支祁?！逼涑鎏幖捌跃撸窦磽?jù)以改題，且正《廣記》所注之誤。 《經(jīng)》蓋公佐擬作，而當(dāng)時(shí)已被其淆惑。李肇《國史補(bǔ)》（上）即云：“楚州有漁人，忽于淮中釣得古鐵鎖，挽之不絕。 以告官。刺史李湯大集人力，引之。鎖窮，有青獼猴躍出水，復(fù)沒而逝。后有驗(yàn)《山海經(jīng)》云，水獸好為害，禹鎖于軍山之下，其名曰無支祁?！彬?yàn)今本《山海經(jīng)》〔7〕無此語，亦不似逸文。肇殆為公佐此作所誤，又誤記書名耳。且亦非公佐據(jù)《山海經(jīng)》逸文，以造《岳瀆經(jīng)》也。至明，遂有人徑收之《古逸書》〔8〕中。胡應(yīng)麟（《筆叢》三十二）亦有說，以為“蓋即六朝人踵《山海經(jīng)》體而贗作者?；蛱迫嘶媸乐?，命名《岳瀆》可見。以其說頗詭異，故后世或喜道之。宋太史景濂亦稍隱括集中，總之以文為戲耳。羅泌《路史》辯有無支祁；世又訛禹事為泗州大圣，皆可笑?！彼囊嗯c《廣記》殊有異同：禹理水作禹治淮水；走雷作迅雷；石號作水號；五伯作土伯；搜命作授命；千作等山；白首作白面；奔輕二字無；聞字無；章律作童律，下重有童律二字；鳥木由作烏木由，下亦重有三字；庚辰下亦重有庚辰字；桓下有胡字；聚作叢；以數(shù)千載作以千數(shù)；大索作大械；末四字無。頗較順利可誦識。然未審元瑞所據(jù)者為善本，抑但以意更定也，故不據(jù)改。 朱熹《楚辭辯證》〔9〕（下）云：“《天問》，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特戰(zhàn)國時(shí)俚俗相傳之語，如今世俗僧伽降無之祁，許遜斬蛟蜃精之類。本無依據(jù)，而好事者遂假托撰造以實(shí)之。” 是宋時(shí)先訛禹為僧伽〔10〕王象之《輿地紀(jì)勝》（四十四淮南東路盱眙軍）云： 〔11〕云：“水母洞在龜山寺，俗傳泗州僧伽降水母于此。”則復(fù)訛巫支祁為水母。褚人獲《堅(jiān)瓠續(xù)集》〔12〕（二）云： “《水經(jīng)》載禹治水至淮，淮神出見。形一獼猴，爪地成水。 禹命庚辰執(zhí)之。遂鎖于龜山之下，淮水乃平。至明，高皇帝過龜山，令力士起而視之。因拽鐵索盈兩舟，而千人撥之起。 僅一老猿，毛長蓋體，大吼一聲，突入水底。高皇帝急令羊豕祭之，亦無他患。”是又訛此文為《水經(jīng)》，且堅(jiān)嫁李湯事于明太祖〔13〕矣。 《南柯太守傳》〔14〕出《廣記》四百七十五，題《淳于棼》，注云出《異聞錄》?！秱鳌肥秦懺四曜鳎钫貫橹潱淳Y篇末。而元和中肇作《國史補(bǔ)》，乃云“近代有造謗而著者，《雞眼》《苗登》二文；有傳蟻穴而稱者，李公佐《南柯太守》；有樂伎而工篇什者，成都薛濤，有家僮而善章句者，郭氏奴（不記名）。皆文之妖也?！保ň硐拢┘s越十年，遂詆之至此，亦可異矣。棼事亦頗流傳，宋時(shí)，揚(yáng)州已有南柯太守墓，見《輿地紀(jì)勝》（三十七淮南東路）引《廣陵行錄》〔15〕。明湯顯祖據(jù)以作《南柯記》〔16〕，遂益廣傳至今。 《廬江馮媼傳》出《廣記》三百四十三，注云出《異聞傳》〔17〕。事極簡略，與公佐他文不類。然以其可考見作者蹤跡，聊復(fù)存之?！稄V記》舊題無傳字，今加。 《謝小娥傳》〔18〕出《廣記》四百九十一，題李公佐撰。不著所從出，或嘗單行歟，然史志皆不載。唐李復(fù)言作《續(xù)玄怪錄》，亦詳載此事〔19〕，蓋當(dāng)時(shí)已為人所艷稱。至宋，遂稍訛異，《輿地紀(jì)勝》（三十四江南西路）記臨江軍〔20〕人物，有謝小娥，云：“父自廣州部金銀綱，攜家入京，舟過霸灘〔21〕，遇盜，全家遇害。小娥溺水，不死，行乞于市。后傭于鹽商李氏家，見其所用酒器，皆其父物，始悟向盜乃李也。心銜之，乃置刀藏之，一夕，李生置酒，舉室酣醉。娥盡殺其家人，而聞?dòng)诠?。事聞諸朝，特命以官。娥不愿，曰：'已報(bào)父仇，他無所事，求小庵修道?！⒛私崴?，使居之，今金池坊尼寺是也。”事跡與此傳似是而非，且列之李邈與傅雱〔22〕之間，殆已以小娥為北宋末人矣。明凌濛初〔23〕作通俗小說（《拍案驚奇》十九），則據(jù)《廣記》。 貞元十一年，太原白行簡作《李娃傳》〔24〕，亦應(yīng)李公佐之命也。是公佐不特自制傳奇，且亦促儕輩作之矣?！秱鳌方裨凇稄V記》卷四百八十四，注云出《異聞集》。元石君寶作《李亞仙花酒曲江池》〔25〕，明薛近兗作《繡襦記》〔26〕，皆本此。胡應(yīng)麟（《筆叢》四十一）論之曰：“娃晚收李子〔27〕，僅足贖其棄背之罪，傳者亟稱其賢，大可哂也。”以《春秋》決傳奇獄，失之。行簡字知退（《新唐書》《宰相世系表》云，字退之），居易〔28〕弟也。貞元末，登進(jìn)士第。元和十五年，授左拾遺，累遷司門員外郎主客郎中。寶歷二年冬，病卒。兩《唐書》皆附見《居易傳》（舊一六六新一一九）。有集二十卷，今不存。 傳奇則尚有《三夢記》〔29〕一篇，見原本《說郛》卷四。其劉幽求一事〔30〕尤廣傳，胡應(yīng)麟（《筆叢》三十六）又云：“《太平廣記》夢類數(shù)事皆類此。此蓋實(shí)錄，余悉祖此假托也。”案清蒲松齡《聊齋志異》中之《鳳陽士人》〔31〕，蓋亦本此。 《說郛》于《三夢記》后，尚綴《紀(jì)夢》一篇，亦稱行簡作。而所記年月為會(huì)昌二年六月，時(shí)行簡卒已十七年矣。疑偽造，或題名誤也。附存以備檢： 行簡云：長安西市帛肆有販粥求利而為之平者，姓張，不得名。家富于財(cái)，居光德里。其女，國色也。嘗因晝寢，夢至一處，朱門大戶，棨節(jié)森然。由門而入，望其中堂，若設(shè)燕張樂之為，左右廊皆施幃幄。有紫衣吏引張氏于西廊幕次，見少女如張等輩十許人，花容綽約，花鈿照耀。既至，吏促張妝飾，諸女迭助之理澤傅粉。有頃，自外傳呼“侍郎來！”自隙間窺之，見一紫綬大官。張氏之兄嘗為其小吏，識之，乃言曰：“吏部沈公也。”俄又呼曰： “尚書來！”又有識者，并帥王公也。逡巡復(fù)連呼曰： “某來！”“某來！”皆郎官以上，六七箇坐廳前。紫衣吏曰：“可出矣?！比号M(jìn)，金石絲竹鏗鍧，震響中署。酒酣，并州見張氏而視之，尤屬意。謂之曰：“汝習(xí)何藝能？”對曰：“未嘗學(xué)聲音。”使與之琴，辭不能。曰：“第操之！”乃撫之而成曲。予之箏，亦然；琵琶，亦然。皆平生所不習(xí)也。王公曰： “恐汝或遺?！蹦肆羁谑茉姡骸镑呤狒[掃學(xué)宮妝，獨(dú)立閑庭納夜涼。手把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張?jiān)唬骸扒覛w辭父母，異日復(fù)來?！焙鲶@啼，寤，手捫衣帶，謂母曰：“尚書詩遺矣！”索筆錄之。問其故，泣對以所夢，且曰：“殆將死乎？”母怒曰：“汝作魘耳。何以為辭？乃出不祥言如是?！币蚺P病累日。 外親有持酒肴者，又有將食味者。女曰：“且須膏沐澡渝?！蹦嘎牐季?，艷妝盛色而至。食畢，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時(shí)不留，某今往矣?！弊允隰蓝鴮?。父母環(huán)伺之，俄爾遂卒。會(huì)昌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二十年前，讀書人家之稍豁達(dá)者，偶亦教稚子誦白居易《長恨歌》。陳鴻所作傳因連類而顯，憶《唐詩三百首》中似即有之。 〔32〕而鴻之事跡頗晦，惟《新唐書》《藝文志》小說類有陳鴻《開元升平源》 ?〔33〕一卷，注云：“字大亮，貞元主客郎中?！庇帧短莆拇狻贰?4〕（九十五）有陳鴻《大統(tǒng)紀(jì)序》云：“少學(xué)乎史氏，志在編年。貞元丁（案當(dāng)作乙）酉歲，登太常第，始閑居遂志，迺修《大統(tǒng)紀(jì)》三十卷?！吣辏瑫汲?，故絕筆于元和六年辛卯?！薄段脑酚⑷A》（三九二）有元稹撰《授丘紓陳鴻員外郎制》〔35〕，云：“朝議郎行太常博士上柱國陳鴻，堅(jiān)于討論，可以事舉，可虞部員外郎?！笨陕灾涫藲v?！堕L恨傳》則有三本。一見于《文苑英華》七百九十四；明人又附刊一篇于后，云出《麗情集》及《京本大曲》，文句甚異，疑經(jīng)張君房〔36〕輩增改以便觀覽，不足據(jù)。一在《廣記》四百八十六卷中，明人掇以實(shí)叢刊者皆此本，最為廣傳。而與《文苑》本亦頗有異同，尤甚者如“其年復(fù)四月”至篇末一百七十二字，《廣記》止作“至憲宗元和元年，盩厔白居易為歌以言其事。并前秀才陳鴻〔37〕作傳，冠于歌之前，目為《長恨歌傳》”而已。自稱前秀才陳鴻，為《文苑》本所無，后人亦決難臆造，豈當(dāng)時(shí)固有詳略兩本歟，所未詳也。今以《文苑英華》較不易見，故據(jù)以入錄。然無詩，則以載于《白氏長慶集》者足之。 《五色線》〔38〕（下）引陳鴻《長恨傳》云：“貴妃賜浴華清池，清瀾三尺，中洗明玉，既出水，力微不勝羅綺?！苯袢局芯鶡o第二三語〔39〕。惟《青瑣高議》（七）中《趙飛燕別傳》〔40〕有云：“蘭湯滟滟，昭儀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宋秦醇之所作也。蓋引者偶誤，非此傳逸文。 本此傳以作傳奇者，有清洪昉思之《長生殿》〔41〕，今尚廣行。蝸寄居士有雜劇曰《長生殿補(bǔ)闕》〔42〕，未見。 《東城老父傳》〔43〕出《廣記》四百八十五。《宋史》《藝文志》史部傳記類著錄陳鴻《東城老父傳》一卷，則曾單行。傳末賈昌述開元理亂，謂“當(dāng)時(shí)取士，孝悌理人而已，不聞進(jìn)士宏詞拔萃之為其得人也?！币啻笥袛ⅰ伴_元升平源”意。又記時(shí)人語云：“生兒不用識文字，斗雞走馬勝讀書。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薄?4〕同出于陳鴻所作傳，而遠(yuǎn)不如《長恨傳》中“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之為世傳誦，則以無白居易為作歌之為之也。 《資治通鑒考異》〔45〕卷十二所引有《升平源》，云世以為吳兢〔46〕所撰，記姚元崇〔47〕藉射邀恩，獻(xiàn)納十事，始奉詔作相事。 司馬光〔48〕駁之曰：“果如所言，則元崇進(jìn)不以正。又當(dāng)時(shí)天下之事，止此十條，須因事啟沃，豈一旦可邀。似好事者為之，依托兢名，難以盡信。”案兢，汴州浚儀人，少勵(lì)志，貫知經(jīng)史。魏元忠〔49〕薦其才堪論撰，詔直史館，修國史。私撰《唐書》《唐春秋》〔50〕，敘事簡核，人以董狐目之。有傳在《唐書》（舊一百二新一三二）。《開元升平源》，《唐志》本云陳鴻作，《宋史》《藝文志》史部故事類始著吳兢《貞觀政要》〔51〕十卷，又《開元升平源》一卷。疑此書本不著撰人名氏，陳鴻吳兢，并后來所題。二人于史皆有名，欲假以增重耳。今姑置之《東城老父傳》之后，以從《通鑒考異》寫出，故仍題兢名。 右第三分 ※ ※ ※ 〔1〕《全唐詩》 唐代詩歌總集，九百卷，清康熙時(shí)彭定求等奉詔編輯，收唐、五代作者二千二百余人的詩歌。李公佐仆詩，見該書卷八六二。按此詩原出五代蜀杜光庭《神仙感遇傳》卷三。
〔2〕說 李說（740—800），字巖甫，隴西狄道（今甘肅臨洮）人，唐德宗時(shí)官至河?xùn)|節(jié)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其次子公度，宣宗大中六年（852）任義武節(jié)度使；懿宗咸通（860—873）初年調(diào)任靈鹽朔方節(jié)度使。 〔3〕關(guān)于楊府錄事李公佐，《舊唐書·宣宗紀(jì)》：大中二年（848）審判武宗會(huì)昌四年（844）李紳誣奏江都縣尉吳湘贓罪一案，關(guān)連人中有“前楊府錄事參軍李公佐”。宣宗敕：“李公佐卑吏守官，制不由己，……削兩任官。”按此時(shí)距《古岳瀆經(jīng)》中李公佐自稱泛于蒼梧的貞元十三年（797）已五十二年。 〔4〕《古岳瀆經(jīng)》 傳奇篇名，唐代李公佐作。作者自述元和九年在洞庭包山石穴中得《岳瀆經(jīng)》第八卷，內(nèi)載夏禹擒獲水神無支祁，把它鎖在淮陰龜山下的傳說。李湯，生平事跡不詳，《古岳瀆經(jīng)》稱其于永泰（765）中任楚州刺史。 〔5〕《戎幕閑談》 筆記集，一卷，唐代韋絢著。記李德裕任西川節(jié)度使時(shí)所述古今異聞。韋絢，字文明，唐代京兆（今陜西西安）人，懿宗咸通年間官至義武軍節(jié)度使。 〔6〕陶宗儀 參看本卷第17頁注〔6〕?！遁z耕錄》，筆記集，三十卷。雜記元代文獻(xiàn)掌故，兼及史地文藝。此書所引“東坡《濠州涂山》詩”即宋代蘇軾《濠州七絕·涂山》“川鎖支祁水尚渾，地埋汪罔骨應(yīng)存；樵蘇已入黃能廟，烏鵲猶朝禹會(huì)村?！卞┲荩葜卧诮癜不狰P陽。 〔7〕《山海經(jīng)》 十八卷，作者不詳，晉代郭璞注。主要記述各地山川、異物的傳說，保存了許多古代神話。 〔8〕《古逸書》 明代潘基慶編《古逸書》三十卷，選錄自秦至宋的文章，其中未收《古岳瀆經(jīng)》。 〔9〕朱熹（1130—1200） 字元晦，婺源（今屬江西）人，宋代理學(xué)家。著有《四書集注》、《楚辭集注》等?！冻o辯證》為《楚辭集注》附錄，二卷。 〔10〕僧伽（628—710） 唐代西域僧人，高宗龍朔至中宗景龍年間，居楚州（今江蘇淮安）龍興寺。生前即多神異傳聞，后人遂以禹降無支祁故事附會(huì)于其名下，流傳過程中又將無支祁訛傳為水母。 按上文所引胡應(yīng)麟語中的“泗州大圣”當(dāng)亦指僧伽，元代高文秀著有雜劇《泗州大圣鎖水母》，明代須子壽著有雜劇《泗州大圣渰水母》，今皆不傳。 〔11〕王象之 南宋金華（今屬浙江）人?！遁浀丶o(jì)勝》，地理總志，二百卷。記載當(dāng)時(shí)各行政區(qū)域沿革及風(fēng)俗、人物、名勝等?；茨蠔|路，宋行政區(qū)域名，治所在今揚(yáng)州，轄今淮河流域東部地區(qū)。盱眙軍，治所在今江蘇盱眙。按《輿地紀(jì)勝》卷四十四所載盱眙軍有關(guān)無支祁傳說的古跡共四處：圣母洞（即水母洞）、圣母井、龜山、百牛潭。 前二處實(shí)為一處，與僧伽降水母故事有關(guān)；后兩處則與李湯獲無支祁故事有關(guān)。 〔12〕褚人獲 字石農(nóng)，清代長洲（今江蘇蘇州）人。著有《堅(jiān)瓠集》、《隋唐演義》等?！秷?jiān)瓠續(xù)集》，筆記集，四卷。 〔13〕明太祖 即朱元璋（1328—1398），明王朝的建立者，一三六八年至一三九八年在位。即《堅(jiān)瓠續(xù)集》文中的“高皇帝”。 〔14〕《南柯太守傳》 傳奇篇名，唐代李公佐作。寫淳于棼夢中被槐安國王招為駙馬，出任南柯太守，亨盡榮華，夢醒方知槐安國是古槐樹上的螞蟻穴。 〔15〕《廣陵行錄》 按《輿地紀(jì)勝》引作《廣陵志》。 〔16〕《南柯記》 明代湯顯祖據(jù)《南柯太守傳》改編的傳奇劇本，二卷。末尾添加了淳于棼夢覺后建道場普度大槐，自己也立地成佛的情節(jié)。 〔17〕《廬江馮媼傳》 傳奇篇名，寫廬江馮媼夜間投宿，遇桐城縣丞董江亡妻的故事?！懂惵剛鳌罚短綇V記》作《異聞錄》。 〔18）《謝小娥傳》 傳奇篇名，寫謝小娥父親、丈夫遇盜被殺，小娥為其報(bào)仇的故事。 〔19〕《續(xù)玄怪錄》亦詳載此事 《太平廣記》卷一二八有輯自《續(xù)玄怪錄》的《尼妙寂》一篇，故事與《謝小娥傳》相同，但稱女主人公為“葉氏”女，出家后道號“妙寂”。末云：“……公佐大異之，遂為作傳。太和庚戌歲，隴西李復(fù)言游巴南，與進(jìn)士沈田會(huì)于蓬州，田因話奇事，持以相示，一覽而復(fù)之。錄怪之日，遂纂于此焉?！崩顝?fù)言，唐代隴西（今甘肅東南）人，玄宗時(shí)官彭城令。所著《續(xù)玄怪錄》，宋代改題《續(xù)幽怪錄》，筆記小說集，原本已佚。今有后人輯本四卷，內(nèi)無《尼妙寂》篇。 〔20〕臨江軍 治所在今江西清江。 〔21〕霸灘 《輿地紀(jì)勝》作蕭灘，在今江西清江蕭水河邊。 〔22〕李邈 字彥思，北宋末清江（今屬江西）人。知真定府，金兵進(jìn)犯，守四旬，城破被害。傅雱，北宋末浦江（今屬浙江）人，南宋高宗初年曾出使金國。 〔23〕凌濛初（1580—1644） 字玄房，號初成，別號即空觀主人，烏程（今浙江吳興）人，明代作家，崇禎時(shí)官徐州通判。著話本小說集《拍案驚奇》初、二刻各四十卷，初刻卷十九有《李公佐巧解夢中言，謝小娥智擒船上盜》一篇。 〔24〕白行簡（776—826） 下邽（今陜西渭南）人，唐代文學(xué)家。有《白行簡集》，已佚?！独钔迋鳌罚瑐髌嫫?，寫滎陽公子與妓女李娃相愛，金盡被鴇母騙逐，又為父所棄，后得李娃救助，及第拜官，李娃亦受封為汧國夫人。 〔25〕石君寶 平陽（治今山西臨汾）人，元代戲曲作家。《李亞仙花酒曲江池》，雜劇劇本，一卷，演《李娃傳》故事，以滎陽公子為鄭元和，李娃為李亞仙。 〔26〕薛近兗 明代戲曲傳奇作家，萬歷年間人?！独C襦記》，傳奇劇本，二卷，情節(jié)較《李亞仙花酒曲江池》有所發(fā)展。清代朱彝尊《靜志居詩話》卷十四以為薛近兗作（又有正德間徐霖、嘉靖間鄭若庸作二說）。 〔27〕李子 當(dāng)系“鄭生”之誤。 〔28〕居易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晚號香山居士，太原人，唐代詩人。官至刑部尚書。有《白氏長慶集》。 〔29〕《三夢記》 傳奇篇名，白行簡作。寫異地同夢或所夢與實(shí)事相符的三個(gè)故事。 〔30〕劉幽求一事 劉幽求（655—715），唐代冀州武強(qiáng)（今屬河北）人，官至尚書左丞相?！耙皇隆保度龎粲洝分泄适轮?，寫劉幽求所見的事與其妻夢中經(jīng)歷相同。 〔31〕蒲松齡（1640—1715） 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山東淄川（今山東淄博）人，清代小說家。著有《聊齋志異》。 《鳳陽士人》，見《聊齋志異》卷二，寫鳳陽一書生與其妻及妻弟三人異地同夢的故事。 〔32〕《長恨歌》 長篇敘事詩，白居易作，寫唐玄宗李隆基與貴妃楊玉環(huán)的愛情故事。陳鴻所作傳，即《長恨傳》，又作《長恨歌傳》?！短圃娙偈住?，唐詩選集，清代蘅退居士（孫洙）編。通行版本于《長恨歌》后附有《長恨歌傳》。 〔33〕《開元升平源》 即《升平源》，傳奇篇名，寫姚元崇于唐玄宗行獵之時(shí)進(jìn)諫十策的故事。 〔34〕《唐文粹》 唐代詩文選集，一百卷，北宋姚鉉編。 〔35〕元稹撰《授丘紓陳鴻員外郎制》 元稹為皇帝所起草的詔令。元稹（779—831），字微之，洛陽（今屬河南）人，唐代詩人。參看本篇第四分。丘紓，唐代元和間人，元和十五年任左拾遺，見《大唐傳載》。 〔36〕《麗情集》 筆記集，宋代張君房著。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著錄二十卷。原書已佚?！毒┍敬笄罚笄?，現(xiàn)無完整傳本。大曲，宋代的一種歌舞戲。張君房，宋代安陸（今屬湖北）人。真宗時(shí)進(jìn)士，官至度支員外郎、集賢校理。 〔37〕秀才 唐初科舉有秀才科，品第高于進(jìn)士科，高宗永徽二年（651）停止舉行。陳鴻于貞元二十一年（805）進(jìn)士及第，這里用“秀才”指稱進(jìn)士。 〔38〕《五色線》 筆記集，作者不詳，當(dāng)為宋人所輯。明代《津逮秘書》本二卷。內(nèi)容雜引漢魏晉唐文集和小說中的瑣聞奇事等。 〔39〕三本中均無第二三語 按明刻《文苑英華》本所附出于《麗情集》及《京本大曲》的《長恨傳》中，有“詔浴華清池，清瀾三尺，中洗明玉，蓮開水上，鸞舞鑒中。既出水，嬌多力微，不勝羅綺”等句，其第二三語為《廣記》本及《文苑》本所無，而與《五色線》所引相同。 〔40〕《青瑣高議》 傳奇、筆記集，前、后集各十卷，別集七卷，北宋劉斧編著?！囤w飛燕別傳》，參看本卷第137頁注〔8〕。 〔41〕洪昉思（1645—1704） 名昇，字桮思，號稗畦，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清代戲曲作家?！堕L生殿》，傳奇劇本，演《長恨傳》故事，二卷。 〔42〕蝸寄居士 即唐英（1682—約1755），字雋公，號蝸寄居士，奉天（今遼寧沈陽）人，清代戲曲作家?！堕L生殿補(bǔ)闕》，一卷，見所著《古柏堂傳奇雜劇》。 〔43〕《東城老父傳》 傳奇篇名，《宋史·藝文志》作《東城父老傳》，題陳鴻作。寫東城老父賈昌，少時(shí)以善斗雞為玄宗寵幸，安史亂后出家為僧的故事。 〔44〕“生兒不用識文字”四句，又見《全唐詩》卷八七八，題為《神雞童謠》。按其下還有四句：“能令金距期勝負(fù)，白羅繡衫隨軟轝。父死長安千里外，差夫持道輓喪車?！?nbsp; 〔45〕《資治通鑒考異》 三十卷，北宋司馬光著。書中考列與《資治通鑒》所載史實(shí)有關(guān)的不同資料，說明其取舍的原因。 〔46〕吳兢（約670—749） 字西濟(jì)，唐代汴州浚儀（今河南開封）人，官至起居郎。著有《貞觀政要》等。 〔47〕姚元崇（650—721） 字元之，唐代陜州硤石（今河南陜縣）人，歷任武則天、睿宗、玄宗等朝宰相。 〔48〕司馬光（1019—1086） 字君實(shí)，陜州夏縣（今屬山西）人，北宋史學(xué)家。官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著有《資治通鑒》、《司馬文正公集》等。 〔49〕魏元忠（？—707） 本名真宰，唐代宋城（今河南商丘）人。官至中書令、尚書右仆射。 〔50〕私撰《唐書》《唐春秋》 《新唐書·吳兢傳》：“兢不得志，私撰《唐書》、《唐春秋》，未就。”后奉詔赴館撰錄?！熬⑹潞喓?，號良史?！乐^今董狐云?！倍呵飼r(shí)晉國史官。晉靈公被晉卿趙盾的族人趙穿所殺，他直書“趙盾弒其君”，被稱為“良史”。 〔51〕《貞觀政要》 史書，十卷。分類輯錄唐太宗與大臣的問答，大臣的諍諫、奏疏及貞觀年間的政治設(shè)施。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內(nèi)人，以校書郎累仕至中書舍人，承旨學(xué)士。由工部侍郎入相，旋出為同州刺史，改越州，兼浙東觀察使。太和初，入為尚書左丞，檢校戶部尚書，兼鄂州刺史武昌軍節(jié)度使。五年七月，卒于鎮(zhèn)，年五十三。兩《唐書》（舊一六六新一七四）皆有傳。于文章亦負(fù)重名，自少與白居易唱和。當(dāng)時(shí)言詩者稱“元白”，號為“元和體”〔1〕。有《元氏長慶集》一百卷，《小集》十卷，今惟《長慶集》六十卷存。《鶯鶯傳》〔2〕見《廣記》四百八十八。其事之振撼文林，為力甚大。當(dāng)時(shí)已有楊巨源李紳輩作詩以張之〔3〕；至宋，則趙令畤拈以制《商調(diào)蝶戀花》（在《侯鯖錄》中）〔4〕；金有董解元作《弦索西廂》；元有王實(shí)甫《西廂記》〔5〕，關(guān)漢卿《續(xù)西廂記》〔6〕；明有李日華《南西廂記》〔7〕，陸采亦有《南西廂記》〔8〕，周公魯有《翻西廂記》〔9〕；至清，查繼佐尚有《續(xù)西廂》雜劇云〔10〕。 因《鶯鶯傳》而作之雜劇及傳奇，曩惟王關(guān)本易得。今則劉氏暖紅室〔11〕已刊《弦索西廂》，又聚趙令畤《商調(diào)蝶戀花》等較著之作十種為《西廂記十則》。市肆中往往而有，不難致矣。 《鶯鶯傳》中已有紅嬢及歡郎等名，而張生獨(dú)無名字。王楙《野客叢書》（二十九）云：“唐有張君瑞，遇崔氏女于蒲。 崔小名鶯鶯。元稹與李紳語其事。作《鶯鶯歌》。”客中無趙令昫《侯鯖錄》，無從知《商調(diào)蝶戀花》中張生是否已具名字〔12〕。否則宋時(shí)當(dāng)尚有小說或曲子，字張為君瑞者。漫識于此，俟有書時(shí)考之。 《周秦行紀(jì)》〔13〕余所見凡三本。一在《廣記》卷四百八十九；一在顧氏《文房小說》中，末一行云“宋本校行”；一附于《李衛(wèi)公外集》〔14〕內(nèi)，是明刊本。后二本較佳，即據(jù)以互校轉(zhuǎn)寫，并從《廣記》補(bǔ)正數(shù)字。三本皆題牛僧孺〔15〕撰。僧孺，字思黯，本隴西狄道人，居宛葉間。元和初，以賢良方正對策第一，條指失政，鯁訐不避權(quán)貴，因不得意。后漸仕至御史中丞，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累貶為循州長史。 宣宗立，乃召還，為太子少師。大中二年，年六十九卒，贈(zèng)太尉，謚文簡。兩《唐書》（舊一七二新一七四）皆有傳。僧孺性堅(jiān)僻，與李德?！?6〕交惡，各立門戶，終生不解。又好作志怪，有《玄怪錄》十卷，今已佚，惟輯本一卷存。而《周秦行紀(jì)》則非真出僧孺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十三）云： “賈黃中以為韋瓘所撰。瓘，李德裕門人，以此誣僧孺”者也。 〔17〕案是時(shí)有兩韋瓘，皆嘗為中書舍人。一年十九入關(guān)，應(yīng)進(jìn)士舉，二十一進(jìn)士狀頭，榜下除左拾遺，大中初任廉察桂林，尋除主客分司。見莫休符《桂林風(fēng)土記》〔18〕。一字茂宏，京兆萬年人，韋夏卿弟正卿〔19〕之子也?！凹斑M(jìn)士第，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钭陂h惡之，德裕罷，貶為明州長史?！币姟缎绿茣罚ㄒ涣断那鋫鳌?，則為作《周秦行紀(jì)》者。 〔20〕胡應(yīng)麟（《筆叢》三十二）云：“中有'沈婆兒作天子’等語，所為根蒂者不淺。獨(dú)怪思黯罹此巨謗，不亟自明，何也？牛李二黨曲直，大都魯衛(wèi)間。牛撰《玄怪》等錄，亡只詞構(gòu)李，李之徒顧作此以危之。于戲，二子者，用心覩矣！牛迄功名終，而子孫累葉貴盛。李挾高世之才，振代之績，卒淪海島，非忌刻忮害之報(bào)耶？輒因是書，播告夫世之工譖愬者。”乞靈于果報(bào)，殊未足以饜心。然觀李德裕所作《周秦行紀(jì)論》，至欲持此一文，致僧孺于族滅，則其陰譎險(xiǎn)很，可畏實(shí)甚。棄之者眾，固其宜矣。論猶在集（外集四）中，迻錄于后： 言發(fā)于中，情見乎辭。則言辭者，志氣之來也。 故察其言而知其內(nèi)，翫其辭而見其意矣。余嘗聞太牢氏（涼國李公嘗呼牛僧孺為太牢。涼公名不便，故不書。）好奇怪其身，險(xiǎn)易其行。以其姓應(yīng)國家受命之讖，曰：“首尾三麟六十年，兩角犢子恣狂顛，龍蛇相斗血成川?！奔耙娭缎咒洝?，多造隱語，人不可解。其或能曉一二者，必附會(huì)焉?？v司馬取魏之漸，用田常有齊之由。故自卑秩，至于宰相，而朋黨若山，不可動(dòng)搖。欲有意擺撼者，皆遭誣坐，莫不側(cè)目結(jié)舌，事具史官劉軻《日歷》。余得太牢《周秦行紀(jì)》，反覆覩其太牢以身與帝王后妃冥遇，欲證其身非人臣相也，將有意于“狂顛”。及至戲德宗為“沈翣兒”，以代宗皇后為“沈翣”，令人骨戰(zhàn)?？芍^無禮于其君甚矣！懷異志于圖讖明矣！余少服臧文仲之言曰：“見無禮于其君者，如鷹鸇之逐鳥雀也?！?nbsp; 故貯太牢已久。前知政事，欲正刑書，力未勝而罷。 余讀國史，見開元中，御史汝南子諒彈奏牛僊客，以其姓符圖讖。雖似是，而未合“三麟六十”之?dāng)?shù)。自裴晉國與余涼國（名不便）彭原（程）趙郡（紳）諸從兄，嫉太牢如仇，頗類余志。非懷私忿，蓋惡其應(yīng)讖也。太牢作鎮(zhèn)襄州日，判復(fù)州刺史樂坤《賀武宗監(jiān)國狀》曰：“閑事不足為賀?！眲t恃姓敢如此耶！ 會(huì)余復(fù)知政事，將欲發(fā)覺，未有由。值平昭義，得與劉從諫交結(jié)書，因竄逐之。嗟乎，為人臣陰懷逆節(jié)，不獨(dú)人得誅之，鬼得誅矣。凡與太牢膠固，未嘗不是薄流無賴輩，以相表里。意太牢有望，而就佐命焉，斯亦信符命之致?；蛞灾型庾镉嘤谔螑墼?，故明此論，庶乎知余志。所恨未暇族之，而余又罷。豈非王者不死乎？遺禍胎于國，亦余大罪也。 倘同余志，繼而為政，宜為君除患。歷既有數(shù)，意非偶然，若不在當(dāng)代，必在于子孫。須以太牢少長，咸置于法，則刑罰中而社稷安，無患于二百四十年后。嘻！余致君之道，分隔于明時(shí)。嫉惡之心，敢辜于早歲？因援毫而攄宿憤。亦書《行紀(jì)》之跡于后。 論中所舉劉軻〔21〕，亦李德裕黨?！度諝v》具稱《牛羊日歷》，牛羊，謂牛僧孺、楊虞卿〔22〕也，甚毀此二人。書久佚，今有輯本，繆荃蓀刻之《藕香零拾》〔23〕中。又有皇甫松〔24〕，著《續(xù)牛羊日歷》，亦久佚。《資治通鑒考異》（卷二十）引一則，于《周秦行紀(jì)》外，且痛詆其家世，今節(jié)錄之： 太牢早孤。母周氏，冶蕩無檢。鄉(xiāng)里云：“兄弟羞赧，乃令改醮?！奔扰c前夫義絕矣，及貴，請以出母追贈(zèng)?！抖Y》云：“庶氏之母死，何為哭于孔氏之廟乎？”又曰：“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而李清心妻配牛幼簡，是夏侯銘所謂“魂而有知，前夫不納于幽壤，歿而可作，后夫必訴于玄穹。”使其母為失行無適從之鬼，上罔圣朝，下欺先父，得曰忠孝智識者乎？作《周秦行紀(jì)》，呼德宗為“沈婆兒”，謂睿真皇太后為“沈婆”。此乃無君甚矣！ 蓋李之攻牛，要領(lǐng)在姓應(yīng)圖讖〔25〕，心非人臣，而《周秦行紀(jì)》之稱德宗為“沈婆兒”，尤所以證成其罪。故李德裕既附之論后，皇甫松《續(xù)歷》亦嚴(yán)斥之。今李氏《窮愁志》雖尚存（《李文饒外集》卷一至四，即此），讀者蓋寡；牛氏《玄怪錄》亦早佚，僅得后人為之輯存。獨(dú)此篇乃屢刻于叢書中，使世間由是更知僧孺名氏。時(shí)世既遷，怨親俱泯，后之結(jié)果，蓋往往非當(dāng)時(shí)所及料也。 李賀《歌詩編》〔26〕（一）有《送沈亞之歌》〔27〕，序言元和七年送其下第歸吳江，故詩謂“吳興才人怨春風(fēng)，桃花滿陌千里紅，紫絲竹斷骙馬小，家住錢塘東復(fù)東?！敝袕?fù)云“春卿拾才白日下，擲置黃金解龍馬，攜笈歸江重入門，勞勞誰是憐君者”也。然《唐書》已不詳亞之行事，僅于《文苑傳序》一舉其名。幸《沈下賢集》迄今尚存，并考宋計(jì)有功《唐詩紀(jì)事》〔28〕，元辛文房《唐才子傳》〔29〕，猶能知其概略。亞之字下賢，吳興人。元和十年，進(jìn)士及第，歷殿中侍御史內(nèi)供奉。太和初，為德州行營使者柏耆〔30〕判官。耆貶，亞之亦謫南康尉；終郢州掾。其集本九卷，今有十二卷，蓋后人所加。中有傳奇三篇。亦并見《太平廣記》，皆注云出《異聞集》，字句往往與集不同。今者據(jù)本集錄之。 《湘中怨辭》〔31〕出《沈下賢集》卷二?！稄V記》在二百九十八，題曰《太學(xué)鄭生》，無序及篇末“元和十三年”以下三十六字。文句亦大有異，殆陳翰編《異聞集》時(shí)之所刪改歟。然大抵本集為勝。其“遂我”作“逐我”，則似《廣記》佳。惟亞之好作澀體，今亦無以決之。故異同雖多，悉不復(fù)道。 《異夢錄》〔32〕見集卷四。唐谷神子已取以入《博異志》〔33〕。 《廣記》則在二百八十二，題曰《邢鳳》，較集本少二十余字，王炎作王生。炎為王播弟〔34〕，亦能詩，不測《異聞集》何為沒其名也?！渡蛳沦t集》今有長沙葉氏觀古堂〔35〕刻本，及上海涵芬樓〔36〕影印本。二十年前則甚希覯。余所見者為影鈔小草齋〔37〕本，既錄其傳奇三篇，又以丁氏八千卷樓〔38〕鈔本校改數(shù)字。同是十二卷本《沈集》，而字句復(fù)頗有異同，莫知孰是。 如王炎詩“擇水葬金釵”，惟小草齋本如此，他本皆作“擇土”。顧亦難遽定“擇水”為誤。此類甚多，今亦不備舉。印本已漸廣行，易于入手，求詳者自可就原書比勘耳。 夢中見舞弓彎，亦見于唐時(shí)他種小說。段成式《酉陽雜俎》〔39〕（十四）云：“元和初，有一士人，失姓字，因醉臥廳中。及醒，見古屏上婦人等悉于床前踏歌。歌曰：'長安女兒踏春陽，無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腰渾忘卻，蛾眉空帶九秋霜?！渲须p鬟者問曰：'如何是弓腰？’歌者笑曰：'汝不見我作弓腰乎？’乃反首，髻及地，腰勢如規(guī)焉。士人驚懼，因叱之。忽然上屏，辦無其他?！逼涓枧c《異夢錄》者略同，蓋即由此曼衍。宋樂史撰《楊太真外傳》〔40〕，卷上注中記楊國忠〔41〕臥覩屏上諸女下床自稱名，且歌舞。其中有“楚宮弓腰”，則又由《酉陽雜俎》所記而傳訛。凡小說流傳，大率漸廣漸變，而推究本始，其實(shí)一也。 《秦夢記》〔42〕見集卷二，及《廣記》二百八十二，題曰《沈亞之》，異同不多?！皳趔m舞”當(dāng)作“擊髆舞”，“追酒”當(dāng)作“置酒”，各本俱誤。“如今日”之“今”字，疑衍，〔43〕小草齋本有，他本俱無。 《無雙傳》〔44〕出《廣記》四百八十六，注云薛調(diào)〔45〕撰。調(diào)，河中寶鼎人，美姿貌，人號為“生菩薩”。咸通十一年，以戶部員外郎加駕部郎中，充翰林承旨學(xué)士，次年，加知制誥。郭妃悅其貌，謂懿宗曰：“駙馬盍若薛調(diào)乎?！表曋?，暴卒，年四十三，時(shí)咸通十三年二月二十六日也。世以為中鳩云（見《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翰苑群書》及《唐語林》四〔46〕）。 胡應(yīng)麟（《筆叢》四十一）云：“王仙客……事大奇而不情，蓋潤飾之過?；?yàn)跤袩o是類，不可知?！卑阜稊d《云溪友議》〔47〕（上）載“有崔郊秀才者，寓居于漢上，蘊(yùn)精文藝，而物產(chǎn)罄懸。亡何，與姑婢通，每有阮咸之從。其婢端麗，饒彼音律之能，漢南之最也。姑鬻婢于連帥。帥愛之，以類無雙，給錢四十萬，寵眄彌深。郊思慕不已，即強(qiáng)親府署，愿一見焉。 其婢因寒食來從事冢，值郊立于柳陰，馬上連泣，誓若山河。 崔生贈(zèng)以詩曰：'公子王孫逐后塵，綠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詩聞?dòng)趲?，遂以歸崔。無雙下原有注云：“即薛太保之愛妾，至今圖畫觀之。”然則無雙不但實(shí)有，且當(dāng)時(shí)已極艷傳。疑其事之前半，或與崔郊姑婢相類；調(diào)特改薛太尉〔48〕家為禁中，以隱約其辭。后半則頗有增飾，稍乖事理矣。明陸采嘗拈以作《明珠記》〔49〕。 柳珵《上清傳》〔50〕見《資治通鑒考異》卷十九。司馬光駁之云：“信如此說，則參為人所劫，德宗豈得反云'蓄養(yǎng)俠刺’。況陸贄賢相，安肯為此。就使欲陷參，其術(shù)固多，豈肯為此兒戲。全不近人情?！币嘁娪凇短綇V記》卷二百七十五，題曰《上清》，注云出《異聞集》?！跋鄧]公”作“丞相竇參”，后凡“竇公”皆只作一“竇”字；“隸名掖庭”下有“且久”二字；“怒陸贄”上有“至是大悟因”五字；“老”作“這”；“恣行媒孽”下有“乘間攻之”四字；“特敕”下有“削”字。余尚有小小異同，今不備舉。此篇本與《劉幽求傳》同附《常侍言旨》之后〔51〕?！堆灾肌芬喃炞鳎犊S讀書志》（三）云，記其世父柳芳所談。芳，蒲州河?xùn)|人；子登，冕；登子璟，見《新唐書》（一三二）〔52〕。珵蓋璟之從兄弟行矣。 《楊娼傳》〔53〕出《廣記》四百九十一，原題房千里撰〔54〕。千里字鵠舉，河南人，見《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藝文志》有房千里《南方異物志》一卷，《投荒雜錄》一卷，注云： “太和初進(jìn)士第，高州刺史，”是其所終官也。此篇記敘簡率，殊不似作意為傳奇?！对葡炎h》（上）又有《南海非》一篇，謂房千里博士初上第，游嶺徼。有進(jìn)士韋滂自南海致趙氏為千里妾。千里倦游歸京，暫為南北之別。過襄州遇許渾〔55〕，托以趙氏。渾至，擬給以薪粟，則趙已從韋秀才矣。因以詩報(bào)房，云：“春風(fēng)白馬紫絲韁，正值蠶眠未采桑。五夜有心隨暮雨，百年無節(jié)待秋霜。重尋繡帶朱藤合，卻認(rèn)羅裙碧草長。為報(bào)西游減離恨，阮郎才去嫁劉郎?！狈柯?，哀慟幾絕云云。此傳或即作于得報(bào)之后，聊以寄慨者歟。然韋縠《才調(diào)集》〔56〕（十）又以渾詩為無名氏作，題云：“客有新豐館題怨別之詞，因詰傳吏，盡得其實(shí)，偶作四韻嘲之?！?nbsp; 《飛煙傳》出《說郛》卷三十三所錄之《三水小牘》〔57〕，皇甫枚撰。亦見于《廣記》四百九十一，飛煙作非煙?！度繁救?，見《宋史》《藝文志》及《直齋書錄解題》。今止存二卷，刻于盧氏《抱經(jīng)堂叢書》及繆氏《云自在龕叢書》中〔58〕。就書中可考見者，枚字遵美，安定人。三水，安定屬邑也〔59〕。咸通末，為汝州魯山令；光啟中，僖宗在梁州，赴調(diào)行在。明姚咨〔60〕跋云：“天蒐庚午歲，旅食汾晉，為此書?！?nbsp; 今書中不言及此，殆出于枚之自序，而今失之。繆氏刻本有逸文一卷，收《非煙傳》，然僅據(jù)《廣記》所引，與《說郛》本小有異同，且無篇末一百余字?！稄V記》不云出于何書，蓋嘗單行也，故仍錄之。 《虬髯客傳》〔61〕據(jù)明顧氏《文房小說》錄，校以《廣記》百九十三所引《虬髯傳》，互有詳略，異同，今補(bǔ)正二十余字。 杜光庭字賓至，處州縉云人〔62〕。先學(xué)道于天臺山，仕唐為內(nèi)供奉。避亂入蜀，事王建〔63〕，為金紫光祿大夫，諫議大夫，賜號廣成先生。后主〔64〕立，以為傳真天師，崇真館大學(xué)士。后解官，隱青城山，號東瀛子。年八十五卒。著書甚多，有《諫書》一百卷，《歷代忠諫書》五卷，《道德經(jīng)廣圣義疏》三十卷，《錄異記》十卷，《廣成集》一百卷，《壺中集》三卷。 此外言道教儀則，應(yīng)驗(yàn)，及仙人，靈境者尚二十余種，八十余卷。今惟《錄異記》流傳。光庭嘗作《王氏神仙傳》一卷，以悅蜀主。而此篇?jiǎng)t以窺覗神器為大戒〔65〕，殆尚是仕唐時(shí)所為?！端问贰贰端囄闹尽沸≌f類著錄作“《虬髯客傳》一卷”。 宋程大昌《考古編》〔66〕（九）亦有題《虬須傳》者一則，云： “李靖在隋，常言高祖終不為人臣。故高祖入京師，收靖，欲殺之。太宗教解，得不死。高祖收靖，史不言所以，蓋諱之也?！厄绊殏鳌费跃傅抿绊毧唾Y助，遂以家力佐太宗起事。此文士滑稽，而人不察耳。又杜詩言'虬須似太宗’。小說亦辨人言太宗虬須，須可掛角弓。是虬須乃太宗矣。而謂虬須授靖以資，使佐太宗，可見其為戲語也?！摈捉宰黜?。今為虬髯者，蓋后來所改。惟高祖之所以收靖，則當(dāng)時(shí)史實(shí)未嘗諱言。 《通鑒考異》（八）云：“柳芳《唐歷》及《唐書》《靖傳》云： '高祖擊突厥于塞外。靖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鎖上變，將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通而止?！柑谥\起兵，高祖尚未知；知之，猶不從。當(dāng)擊突厥之時(shí)，未有異志，靖何從察知之？又上變當(dāng)乘驛取疾，何為自鎖也？今依《靖行狀》云： '昔在隋朝，曾經(jīng)忤旨。及茲城陷，高祖追責(zé)舊言，公忼慨直論，特蒙宥釋?！绷继迫耍浬献冎印?7〕，即知城陷見收之故矣。然史實(shí)常晦，小說輒傳，《虬髯客傳》亦同此例，仍為人所樂道，至繪為圖，稱曰“三俠”。取以作曲者，則明張鳳翼張?zhí)徒杂小都t拂記》〔68〕，凌初成有《虬髯翁》〔69〕。 ?右第四分 ※ ※ ※ 〔1〕“元和體” 《舊唐書·元稹傳》：元稹“與太原白居易友善。工為詩，善狀詠風(fēng)態(tài)物色，當(dāng)時(shí)言詩者稱元白焉。自衣冠士子，至閭閻下俚，悉傳諷之，號為'元和體’?！痹停?06—820），唐憲宗年號。 〔2〕《鶯鶯傳》 傳奇篇名，元稹作。寫張生與崔鶯鶯的戀愛故事。 〔3〕楊巨源 字景山，唐代蒲州（今山西永濟(jì)）人，元稹詩友。 官禮部郎中。《鶯鶯傳》中引有他寫的《崔娘詩》一首。李紳，《全唐詩》卷四八三收有他所寫《鶯鶯歌》篇首八句，又題《東飛伯勞西飛燕歌，為鶯鶯作》。其他逸句，見引于董解元《弦索西廂》。 〔4〕趙令畤 字德麟，號聊復(fù)翁，宋朝宗室。從高宗南渡，襲封安定郡王?！逗铛涗洝?，筆記集，八卷。雜記故實(shí)藝文。卷五對《鶯鶯傳》考辨頗詳，并錄有自撰《商調(diào)蝶戀花鼓子詞》，以說唱形式詠《鶯鶯傳》故事。 〔5〕王實(shí)甫 一說名德信，大都（今北京）人，元代戲曲作家。 活動(dòng)時(shí)期大約在成宗元貞、大德（1295—1307）前后。所著《西廂記》，又稱《北西廂》，雜劇劇本，五本二十一折。情節(jié)較董解元《弦索西廂》有更大發(fā)展。劇中張生名張君瑞。 〔6〕關(guān)漢卿 號已齋叟，大都（今北京）人，元代戲曲作家。約生于金末，卒于元初。作有雜劇《竇娥冤》、《趙盼兒》等?！独m(xù)西廂記》，明清時(shí)，有人以為王實(shí)甫《西廂記》第五本“張君瑞慶團(tuán)圓”為關(guān)漢卿所續(xù)。 〔7〕 李日華 字實(shí)甫，吳縣（今屬江蘇）人，明代戲曲作家。 《南西廂記》，實(shí)為明代海鹽人崔時(shí)佩所撰，李日華增補(bǔ)，二卷。此劇將王實(shí)甫《北西廂》翻為南曲，內(nèi)容基本相同。 〔8〕陸采（1497—1537） 原名灼，字子玄，號天池叟，長洲（今江蘇吳縣）人，明代戲曲作家。他以為李日華所作“氣脈未貫”，于是另撰《南西廂記》二卷。 〔9〕周公魯 字公望，昆山（今屬江蘇）人，明代戲曲作家。 《翻西廂記》，一名《錦西廂》，傳奇劇本，二卷。此劇截去《北西廂》“草橋驚夢”以后數(shù)折，翻出紅娘代鶯鶯與鄭恒完姻，崔張之間又經(jīng)一番周折方得團(tuán)圓等情節(jié)。 〔10〕查繼佐（1601—1676） 字伊璜，明末清初海寧（今屬浙江）人。所著《續(xù)西廂》，一卷，《曲?？偰刻嵋纷椤皞髌妗?。除增添張君瑞以崔鶯鶯所贈(zèng)詩應(yīng)制的情節(jié)外，其他內(nèi)容基本與關(guān)漢卿續(xù)本相同。 〔11〕劉氏暖紅室 劉氏，指劉世珩，清末民初安徽貴池人。暖紅室為其室名。劉氏選刊的《暖紅室匯刻傳奇》，包括元、明、清雜劇、傳奇和戲曲論著，共六十余種，一九一七年合刊時(shí)為五十九種。 〔12〕按《商調(diào)蝶戀花》中的張生未具張君瑞名字。 〔13〕《周秦行紀(jì)》 傳奇篇名，寫牛僧孺于唐德宗貞元中落第回鄉(xiāng)，夜晚迷路，宿一大宅中，與漢文帝母薄太后、漢元帝妃王嬙及楊貴妃等聚會(huì)賦詩的故事。文中對于德宗及其母沈太后有不敬之語。 署牛僧孺撰，實(shí)為牛之政敵李德裕門人所托名，意在誣陷牛僧孺。 〔14〕《李衛(wèi)公外集》 又稱《窮愁志》，四卷。按李德?！稌?huì)昌一品集》，一名《李衛(wèi)公文集》，除外集外，還有正集二十卷，別集十卷。 〔15〕牛僧孺（779—847） 唐代隴西狄道（今甘肅臨洮）人，一說安定鶉觚（今甘肅靈臺）人，居宛葉間（今河南南陽、葉縣一帶）。 他在中唐時(shí)牛、李黨爭中與李宗閔同為牛黨首領(lǐng)。 〔16〕李德裕（787—850） 字文饒，唐代趙郡（治今河北趙縣）人。武宗時(shí)任宰相，后封衛(wèi)國公。牛李黨爭中李黨的首領(lǐng)。 〔17〕晁公武所述賈黃中語，見宋代張洎《賈氏談錄》：“牛奇章初與李衛(wèi)公相善。嘗因飲會(huì)，僧孺戲曰：'綺绔子何預(yù)斯坐。’衛(wèi)公銜之。后衛(wèi)公再居相位，僧孺卒遭譴逐。世傳《周秦行紀(jì)》，非僧孺所作，是德裕門人韋瓘所撰?！卑磁Ｉ嬖馄嬲驴す?。 〔18〕莫休符 唐末人，曾官融州刺史。《桂林風(fēng)土記》，原書三卷，現(xiàn)存一卷。除敘述風(fēng)土人情物產(chǎn)外，還收有一些他書所未見的唐詩。 〔19〕韋正卿 唐代京兆萬年（今陜西西安）人。代宗大歷年間，與其兄韋夏卿同舉“賢良方正”。 〔20〕關(guān)于韋正卿之子韋虢，《新唐書·韋夏卿傳》又云：“德裕任宰相，罕接士，唯虢往請無間也。”“會(huì)昌末，累遷楚州刺史，終桂管觀察使?！?nbsp; 〔21〕劉軻 唐代沛（今江蘇沛縣）人。天寶末年流落韶右（今廣東曲江一帶）。早年為僧，元和十三年（818）登進(jìn)士第，曾任史官。 《牛羊日歷》，《新唐書·藝文志》入小說家，一卷。注云：“牛僧孺、楊虞卿事。檀鸞子皇甫松序。”胡應(yīng)麟《少室山房筆叢·四部正訛》： “《牛羊日歷》，諸家悉以為劉軻撰?！篙V本浮屠，中歲慕孟軻為人，遂長發(fā)，以文鳴一時(shí)。即紀(jì)載時(shí)事，命名詎應(yīng)乃爾；必贊皇之黨，且惡軻者為之也。案《通鑒注》引作皇甫松，松有恨僧孺見傳，或當(dāng)近之?！卑促澔手咐畹略＃谖淖跁r(shí)受封贊皇縣伯。 〔22〕楊虞卿 字師皋，唐代虢州弘農(nóng)（今河南靈寶）人。憲宗元和末官至監(jiān)察御史。牛黨重要人物之一。 〔23〕《藕香零拾》 叢書，清代繆荃孫輯，共收三十九種，一○二卷?？谇宕饩w末年。按該書所收系《續(xù)牛羊日歷》?！杜Ｑ蛉諝v》見收于宋代晁載之《續(xù)談助》卷三。 〔24〕皇甫松 睦州新安（今浙江淳安）人，唐代詞人。五代王定?！短妻浴肪硎骸盎蛟凰?，奇章表甥，然公不薦，因襄陽大水，遂為《大水變》，極言誹謗。” 〔25〕姓應(yīng)圖讖 除《周秦行紀(jì)論》所引讖語外，宋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十六“木星入斗”條又說：唐乾符中，木星入南斗，術(shù)士邊罔以為“帝王之兆”?！白R者唐世常有緋衣讖，或曰將來幸運(yùn)，或姓裴，或姓牛，以為裴字為緋衣，牛字著人即朱也。所以裴晉公（度）及牛相國僧孺，每罹此謗。李衛(wèi)公斥《周秦行紀(jì)》乃斯事也”。 〔26〕李賀（791—816） 字長吉，河南福昌（今河南宜陽）人，中唐詩人。曾官奉禮郎?！陡柙娋帯罚础独钯R歌詩編》，四卷，外集一卷。 〔27〕沈亞之（781—832） 吳興（今屬浙江）人，中唐作家。所著《沈下賢集》，共十二卷，其中詩賦一卷，文十一卷。下文說集中“有傳奇三篇”，指《湘中怨辭》、《異夢錄》和《秦夢記》。 〔28〕計(jì)有功 字敏夫，宋代臨邛（今四川邛崍）人。所著《唐詩紀(jì)事》，八十一卷。載錄唐代一一五○名詩人的作品本事及有關(guān)詩篇。 〔29〕辛文房 字良史，元代西域（今新疆一帶）人。所著《唐才子傳》，十卷，收唐代詩人三九八人的評傳。 〔30〕柏耆 唐代魏州（治今河北大名）人。文宗太和初官至諫議大夫。太和三年（829），橫海節(jié)度使李惇討伐叛將李同捷，他奉詔宣慰德州行營。后被參劾，貶循州司戶，其判官沈亞之同時(shí)被貶為虔州南康尉。 〔31〕《湘中怨辭》 傳奇篇名，寫太學(xué)進(jìn)士鄭生與蛟宮龍女氾人戀愛的故事。 〔32〕《異夢錄》 傳奇篇名，寫邢鳳夢觀古裝美人“弓彎舞”及王炎夢為吳王作西施挽歌的故事。 〔33〕谷神子 即鄭還古，唐代滎陽（今屬河南）人。憲宗元和間進(jìn)士，官河北從事，后貶吉州掾。《博異志》，又名《博異記》，筆記小說集，一卷。 〔34〕王炎 唐代太原（今屬山西）人。貞元十五年（799）登進(jìn)士第，官至太常博士。王播（759—830），字明敭，王炎之兄。官至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 〔35〕葉氏觀古堂 葉德輝（1864—1927），字奐彬，湖南長沙人。 室名觀古堂，刻書多種。 〔36〕涵芬樓 上海商務(wù)印書館藏書樓，清代光緒末年創(chuàng)立，收藏善本秘籍多種。一九二四年移入東方圖書館。一九三二年“一二八”戰(zhàn)爭中為日本侵略軍焚毀。 〔37〕小草齋 明代文學(xué)家謝肇淛書室名。謝氏著有《五雜俎》等。 〔38〕丁氏八千卷樓 清代錢塘丁申、丁丙兄弟的藏書樓，分三部分：八千卷樓，藏四庫著錄書；小八千卷樓，藏善本書；后八千卷樓，藏四庫未收書。 〔39〕段成式（？—863） 字柯古，齊州臨淄（今山東淄博）人，唐代文學(xué)家。官秘書省校書郎、太常少卿等?！队详栯s俎》，筆記小說集，二十卷，又續(xù)集十卷。 〔40〕《楊太真外傳》 參看本篇第七分。 〔41〕楊國忠（？—756） 唐代蒲州永樂（今山西永濟(jì)）人。以堂妹楊貴妃關(guān)系，為玄宗寵幸，官至宰相。安史之亂，隨玄宗奔蜀，在馬嵬坡被軍士所殺。 〔42〕《秦夢記》 傳奇篇名，沈亞之在篇中自述夢入秦國，娶秦穆公之女弄玉為妻的故事。 〔43〕關(guān)于《秦夢記》的異文，《秦夢記》寫沈亞之將別秦穆公，受命作歌，首句為“擊髆舞，恨滿煙光無處所。”而上文有“將去，公追酒高會(huì)，聲秦聲，舞秦舞，舞者擊髆拊髀嗚嗚”等語，故“擊髆”當(dāng)為“擊髆”之誤?！短綇V記》即作“擊髆”。又寫沈亞之對秦穆公說： “臣不忘君恩，如今日?！薄短綇V記》作“如日”，較合于立誓的口吻。 〔44〕《無雙傳》 傳奇篇名，寫劉無雙與表兄王仙客幼年相親，后無雙因父罪沒入宮庭，得押衙古洪用奇術(shù)救出，與仙客成婚的故事。 〔45〕薛調(diào)（830—872） 唐代河中寶鼎（今山西萬榮）人，婺州刺史薛膺之子，河?xùn)|郡公薛蘋之孫。 〔46〕《翰苑群書》 十二卷，宋代洪遵編。共收唐代李肇《翰林志》、宋代李昉《禁林宴會(huì)集》和洪遵本人《翰苑遺事》等記述唐、宋兩代翰林學(xué)士姓名及翰林院掌故的史籍十二種。《唐語林》，筆記集，宋代王讜著。原書久佚，今本從《永樂大典》輯出，八卷。 〔47〕范攄 自號五云溪人，唐懿宗時(shí)人。《云溪友議》，筆記集，三卷。多載有關(guān)中晚唐詩人及詩歌的資料。 〔48〕薛太尉 疑為上文“薛太?！敝`。 〔49〕《明珠記》 傳奇劇本，二卷，明代陸采與其兄陸粲合作。 明代呂天成《曲品》稱其“本《無雙》而作記，借明珠以聯(lián)情”。 〔50〕《上清傳》 傳奇篇名，寫竇參被陸贄以“蓄養(yǎng)俠刺”等罪名構(gòu)陷致死，其寵婢上清為之申冤的故事。竇參（733—792），字時(shí)中，扶風(fēng)平陵（今陜西咸陽）人。唐德宗時(shí)任宰相，與陸贄不和，后被貶，死于邕州。陸贄（754—805），字敬輿，蘇州嘉興（今屬浙江）人。德宗時(shí)官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51〕《常侍言旨》 筆記集，唐代柳珵著，記開元、天寶年間宮廷異聞，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三著錄：“《常侍言旨》，一卷，右唐柳珵記其世父登所著，六章?！渡锨濉?、《劉幽求》二傳附?！苯駛鞅局袩o《劉幽求傳》及《上清傳》。 〔52〕柳芳 字仲敷，唐代河?xùn)|（今山西永濟(jì)）人，開元進(jìn)士，官集賢學(xué)士。其子柳登，字成伯，官大理少卿；柳冕，字敬叔，官福建觀察使。柳登子柳璟，字德輝，官禮部侍郎。 〔53〕《楊娼傳》 傳奇篇名，寫某武官寵愛楊姓歌女，因妻妬氣憤而亡，歌女亦以死殉的故事。 〔54〕房千里 唐代河南（治今河南洛陽）人。所著《南方異物志》、《投荒雜錄》，《新唐書·藝文志》分別著錄于史部“地理類”和“雜傳記類”。 〔55〕許渾 字用晦，一字仲晦，潤州丹陽（今屬江蘇）人，唐代詩人。官至睦、鄂二州刺史。著有《丁卯集》。 〔56〕韋縠 五代前蜀人，官至監(jiān)察御史。所編《才調(diào)集》為唐詩選集，共十卷。上文所引詩，《才調(diào)集》列為“無名氏三十七首”之二十二；《全唐詩》卷五三六收為許渾詩，題作《寄房千里博士》，注云：“一作《途經(jīng)敷水》，一作《客有新豐館題怨別之詞，因詰傳吏，盡得其實(shí)，偶作四韻嘲之》。” 〔57〕《飛煙傳》 傳奇篇名，明鈔原本《說郛》作《步飛煙》。 寫武公業(yè)之妾步飛煙與鄰人趙象愛戀，被公業(yè)鞭撻，至死不悔的故事。 《三水小牘》，傳奇小說集，唐代皇甫枚著?！懊丁被?qū)懽鳌澳痢薄?nbsp; 〔58〕盧氏《抱經(jīng)堂叢書》 盧文弨（1717—1796），字紹弓，號抱經(jīng)，清代浙江杭州人。所刻《抱經(jīng)堂叢書》共十七種。《云自在龕叢書》，清光緒中繆荃孫編刻，共三十六種。所收《三水小牘》較盧文弨刊本多逸文十二篇，中有《非煙傳》，題作《步飛煙》。 〔59〕三水 漢代安定郡屬縣，在今寧夏固原。唐代邠州新平郡有三水縣，在今陜西旬邑。 〔60〕姚咨 字舜咨，號茶夢主人，明代無錫（今屬江蘇）人。喜藏書，著有《潛坤集》、《春秋名臣傳》。嘉靖三十三年（1554）他抄得楊氏所藏《三水小牘》二卷，并作跋，后由秦汴刊行。盧氏抱經(jīng)堂本即源于此本。 〔61〕《虬髯客傳》 傳奇篇名，唐末杜光庭作。寫隋末楊素侍妓紅拂私奔李靖，后與俠士虬髯客在太原同訪李世民，虬髯客知其必為“天子”，于是遠(yuǎn)走海外，另取扶余國為國主。 〔62〕杜光庭（850—933） 處州縉云（今屬浙江）人。唐懿宗時(shí)應(yīng)試不第，入天臺山為道士。僖宗避黃巢入蜀，他被召充麟德殿文章應(yīng)制。王建時(shí)留蜀任職。 〔63〕王建（847—918） 字光圖，許州舞陽（今屬河南）人。五代前蜀國的建立者，九○三年至九一八年在位。 〔64〕后主 指王建之子王衍。 〔65〕以窺覗神器為大戒 指《虬髯客傳》中虬髯客退避李世民的情節(jié)及篇末議論：“乃知真人之興也，非英雄所冀，況非英雄乎！人臣之謬思亂者，乃螳臂之拒走輪耳?！鄙衿?，指天下，后轉(zhuǎn)指帝位。 《老子》：“天下神器，不可為也?！?nbsp; 〔66〕程大昌（1123—1195） 字泰之，南宋休寧（今屬安徽）人，官吏部尚書。著有《易原》、《雍錄》等。所著《考古編》，十卷，雜論經(jīng)義異同及考訂史事。 〔67〕“上變之嫌” 此事又見唐代劉餗《隋唐嘉話》卷上：“隋大業(yè)中，衛(wèi)公上書，言高祖終不為人臣，請速除之。及京師平，靖與骨儀、衛(wèi)文昇等俱收。衛(wèi)、骨既死，太宗慮囚，見靖與語，因請于高祖而免之?！薄缎绿茣だ罹競鳌罚骸案咦鎿敉回剩覆煊蟹浅Ｖ?，自囚上急變，傳送江都，至長安，道梗。高祖已定京師，將斬之，靖呼曰： '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欲就大事，以私怨殺誼士乎？’秦王亦為請，得釋”。高祖，指唐高祖李淵；秦王，指唐太宗李世民；衛(wèi)公，指李靖。 〔68〕張鳳翼（1527—1613） 字伯起，號靈墟，長洲（今江蘇吳縣）人，明代戲曲作家。著有傳奇劇本九種，現(xiàn)存《紅拂記》（二卷）等五種。張?zhí)?，字幼于，號屏山，浙江錢塘（今杭州）人，明代戲曲作家。所著傳奇劇本《紅拂記》，今無傳本。 〔69〕凌初成《虬髯翁》 雜劇劇本，一卷。演《虬髯客傳》故事，以虬髯客為主角。按凌氏又有雜劇《莽擇配》，或名《北紅拂》，亦演同一故事而以紅拂為主角；《驀忽姻緣》，三傳《虬髯客》故事，以李靖為主角，此劇未見傳本。 《冥音錄》〔1〕出《廣記》四百八十九。中稱李德裕為“故相”，則大中或咸通后作也。《唐人說薈》題朱慶馀〔2〕撰，非。 《東陽夜怪錄》〔3〕出《廣記》四百九十。敘王洙述其所聞?dòng)诔勺蕴摚怪杏鼍龋噪[語相酬答事?！短迫苏f薈》即題洙作，非也。鄭振鐸（《中國短篇小說集》）〔4〕云：“所敘情節(jié)，類似牛僧孺的《元無有》，也許這兩篇是同出一源的。”案《元無有》本在《玄怪錄》中，全書已佚。此條《廣記》三百六十九引之： 寶應(yīng)中，有元無有，常以仲春末獨(dú)行維揚(yáng)郊野。 值日晚，風(fēng)雨大至。時(shí)兵荒后，人戶多逃。遂入路旁空莊。須臾霽止，斜月方出。無有坐北窗，忽聞西廊有行人聲。未幾，見月中有四人，衣冠皆異，相與談諧吟詠甚暢。乃云：“今夕如秋，風(fēng)月若此，吾輩豈不為一言以展平生之事也？”其一人即曰云云。 吟詠既朗，無有聽之具悉。其一衣冠長人，即先吟曰：“齊绔魯縞如霜雪，寥亮高聲予所發(fā)?！逼涠谝鹿诙搪?，詩曰：“嘉賓良會(huì)清夜時(shí)，煌煌燈燭我能持。”其三故敝黃衣冠人，亦短陋，詩曰：“清冷之泉候朝汲，桑綆相牽常出入。”其四故黑衣冠人，詩曰：“爂薪貯泉相煎熬，充他口腹我為勞?！睙o有亦不以四人為異，四人亦不虞無有之在堂隍也，遞相褒賞。觀其自負(fù)，則雖阮嗣宗《詠懷》，亦若不能加矣。四人遲明方歸舊所。無有就尋之，堂中惟有故杵，燈臺，水桶，破鐺。乃知四人即此物所為也。 《靈應(yīng)傳》〔5〕出《廣記》四百九十二，無撰人名氏?！短迫苏f薈》以為于逖〔6〕作，亦非。《傳》在記龍女之貞淑，鄭承符之智勇，而亦取李朝威《柳毅傳》中事〔7〕，蓋受其影響，又稍變易之。涇原節(jié)度使周寶〔8〕字上珪，平州盧龍人。在鎮(zhèn)務(wù)耕力，聚糧二十萬石，號良將。黃巢據(jù)宣歙〔9〕，乃徙寶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兼南面招討使。后為錢镠〔10〕所殺。《新唐書》（一八六）有傳。 ?右第五分 ※ ※ ※ 〔1〕《冥音錄》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崔氏姊妹得其姨母鬼魂傳授箏曲的故事。
〔2〕朱慶馀 名可久，唐代越州（治今浙江紹興）人。敬宗寶歷（825—826）間進(jìn)士，官秘書省校書郎，有《朱慶馀集》。一說肅宗寶應(yīng)（762）進(jìn)士，則其登第后二十五年（787）李德裕方出生，不可能稱李為“故相”。按陶珽刻本《說郛》始題《冥音錄》為朱慶馀所作，《唐人說薈》沿誤。 〔3〕《東陽夜怪錄》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進(jìn)士王洙轉(zhuǎn)述成自虛夜遇駱駝、老雞、破瓠、舊笠等精怪，賦詩酬答的故事。精怪詩中多用隱語自示身份。 〔4〕鄭振鐸（1898—1958） 筆名西諦，福建長樂人，作家、文學(xué)史家。曾任燕京、暨南等大學(xué)教授。主編《小說月報(bào)》、《文學(xué)》等刊物，著有《插圖本中國文學(xué)史》及短篇小說集《桂公塘》等。所編《中國短篇小說集》，選錄唐代至清末的短篇小說，共三集，于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二八年分冊出版。 〔5〕《靈應(yīng)傳》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涇州節(jié)度使周寶應(yīng)善女湫龍女九娘子之請，遣部將鄭承符魂赴龍宮，率亡卒幫助她反抗朝那龍神為弟逼婚的故事。 〔6〕于逖 唐天寶間人，生平事跡不詳。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三稱其為“山顛水涯，苦學(xué)貞士”。 〔7〕取李朝威《柳毅傳》中事 《靈應(yīng)傳》中九娘子自述身世，稱洞庭君為其“外祖”，又說：“頃者，涇陽君與洞庭外祖世為姻戚，后以琴瑟不調(diào)，棄擲少婦，遭錢塘之一怒，傷生害稼，懷山襄陵。涇水窮鱗，尋斃外祖之牙齒”等，皆本于《柳毅傳》。 〔8〕周寶（814—887）唐代平州盧龍（今屬河北）人。曾任涇原節(jié)度使，乾符六年（879）十月徙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兼南面招討使。 〔9〕黃巢（？—884） 曹州冤句（今山東菏澤）人，唐末農(nóng)民起義軍領(lǐng)袖。于乾符六年占據(jù)宣、歙（今安徽宣城、歙縣一帶）。 〔10〕錢珽（852—932） 字具美，臨安（今屬浙江）人。唐僖宗乾符時(shí)官杭州刺史，受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節(jié)制。五代時(shí)他建立吳越國，九○七年至九三二年在位。僖宗光啟三年（887），潤州牙將劉浩等逐周寶，錢珽迎周寶到杭州。史書或說周為錢所殺，或說周之死與錢無關(guān)（參看《資治通鑒》卷二五七“考異”）。 《隋遺錄》〔1〕上下卷，據(jù)原本《說郛》七十八錄出，以《百川學(xué)?！贰?〕校之。前題唐顏師古撰。末有無名氏跋，謂會(huì)昌中，僧志徹得于瓦棺寺閣南雙閣之荀筆中〔3〕。題《南部煙花錄》，為顏公遺稿。取《隋書》校之，多隱文。后乃重編為《大業(yè)拾遺記》。原本缺落，凡十七八，悉從而補(bǔ)之矣云云。是此書本名《南部煙花錄》，既重編，乃稱《大業(yè)拾遺記》。今又作《隋遺錄》，跋所未言，殆復(fù)由后來傳刻者所改歟。書在宋元時(shí)頗已流行，《郡齋讀書志》及《通考》并著《南部煙花錄》； 《通志》著《大業(yè)拾遺錄》；《宋史》《藝文志》史部傳記類亦有顏師古《大業(yè)拾遺》一卷，子部小說類又有顏師古《隋遺錄》一卷，蓋同書而異名，所據(jù)凡兩本也。本文與跋，詞意荒率，似一手所為。而托之師古，其術(shù)與葛洪之《西京雜記》〔4〕，謂鈔自劉歆之《漢書》遺稿者正等。然才識遠(yuǎn)遜，故罅漏殊多，不待吹求，已知其偽。清《四庫全書總目》（一四三）云：“王得臣《塵史》稱其'極惡可疑?！挕段飨獏舱Z》亦曰：'《南部煙花錄》文極俚俗。又載陳后主詩云，夕陽如有意，偏傍小窗明。此乃唐人方域詩，六朝語不如此。唐《藝文志》所載《煙花錄》，記幸廣陵事，此本已亡，故流俗偽作此書云云。’然則此亦偽本矣。今觀下卷記幸月觀時(shí)與蕭后夜話，有'儂家事一切已托楊素了’之語，是時(shí)素死久矣。 師古豈疏謬至此乎？其中所載煬帝諸作，及虞世南贈(zèng)袁寶兒作，明代輯六朝詩者，往往采掇，皆不考之過也?！?nbsp; 《煬帝海山記》〔5〕上下卷，出《青瑣高議》后集卷五，先據(jù)明張夢錫刻本錄，而校以董氏所刻士禮居本〔6〕。明鈔原本《說郛》三十二卷中亦有節(jié)本一卷，并取參校。篇題下原有小注，上卷云“說煬帝宮中花木”，下卷云“記煬帝后苑鳥獸”，皆編者所加，今削。其書蓋欲侈陳煬帝奢靡之跡，如郭氏《洞冥》，蘇鶚《杜陽》〔7〕之類，而力不逮。中有《望江南》調(diào)八闋，清《四庫目》云，乃李德裕所創(chuàng)，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述其緣起甚詳，〔8〕亦不得先于大業(yè)中有之。 《煬帝迷樓記》錄自原本《說郛》三十二。明焦竑作《國史》《經(jīng)籍志》，并《海山記》皆著錄，蓋嘗單行。清《四庫目》（一四三）謂“亦見《青瑣高議》?！挂悦詷菫樵陂L安，乖謬殊甚?！比弧肚喱嵏咦h》中實(shí)無有，殆紀(jì)昀〔9〕等之誤也。周中孚（《鄭堂讀書記》）更推闡其評語，以為“后稱'大業(yè)九年，帝再幸江都，有迷樓?！┯址Q'帝幸江都，唐帝提兵號令入京，見迷樓，太宗曰：“此皆民膏血所為！”乃命焚之。經(jīng)月，火不滅?！瘎t竟以迷樓為在長安，等諸項(xiàng)羽之焚阿房，何乖謬至于此極”云〔10〕。 《煬帝開河記》從原本《說郛》卷四十四錄出?！端问贰贰端囄闹尽肥凡康乩眍愔浺痪?，注云不知作者。清《四庫目》以為“詞尤鄙俚，皆近于委巷之傳奇，同出依托，不足道?！卑刺评羁镂摹顿Y暇集》〔11〕（下）云：“俗怖嬰兒曰'麻胡來！’不知其源者，以為多髯之神而驗(yàn)刺者，非也。隋將軍麻祜，性酷虐。煬帝令開汴河，威棱既盛，至稚童望風(fēng)而畏，互相恐嚇曰'麻祜來！’稚童語不正，轉(zhuǎn)祜為胡?！蹦┯凶宰⒃疲?nbsp; “麻祜廟在睢陽。鄜方節(jié)度使李丕即其后。丕為重建碑?！比粍t叔謀虐焰，且有其實(shí)，此篇所記，固亦得之口耳之傳，非盡臆造矣。惜李丕所立碑文，今未能見，否則當(dāng)亦有足資參證者。至冢中諸異，乃頗似本《西京雜記》所敘廣陵王劉去疾〔12〕發(fā)冢事，附會(huì)曼衍作之。 右四篇皆為《古今逸史》〔13〕所收。后三篇亦見于《古今說?！贰?4〕，不題撰人。至《唐人說薈》，乃并云韓偓〔15〕撰。致堯生唐末，先則顛沛危朝，后乃流離南裔，雖賦艷詩，未為稗史。所作惟《金鑾密記》一卷，詩二卷，《香奩集》一卷而已〔16〕。 且于史事，亦不至荒陋如是。此蓋特里巷稍知文字者所為，真所謂街談巷議，然得馮猶龍掇以入《隋煬艷史》〔17〕，遂彌復(fù)紛傳于世。至今世俗心目中之隋煬，殆猶是晝游西苑，夜止迷樓者也。 明鈔原本《說郛》一百卷，雖多脫誤，而《迷樓記》實(shí)佳。以其尚存俗字，如“你”之類，刻本則大率改為“爾”或“汝”矣。世之雅人，憎惡口語，每當(dāng)纂錄?？m故書雅記，間亦施以改定，俾彌益雅正。宋修《唐書》，于當(dāng)時(shí)恒言，亦力求簡古，往往大減神情，甚或莫明本意。然此猶撰述也。重刊舊文，輒亦不赦，即就本集所收文字而言，宋本《資治通鑒考異》所引《上清傳》中之“這獠奴”，明清刻本《太平廣記》引則俱作“老獠奴”矣；顧氏校宋本《周秦行紀(jì)》中之“屈兩箇娘子”及“不宜負(fù)他”，《廣記》引則作“屈二娘子”及“不宜負(fù)也”矣。無端自定為古人決不作俗書，拼命復(fù)古，而古意乃寱失也。 右第六分 ※ ※ ※ 〔1〕《隋遺錄》 傳奇篇名，寫隋煬帝游幸揚(yáng)州的奢侈腐化生活。 〔2〕《百川學(xué)海》 叢書，南宋左圭輯，共十集，一百種。收唐宋筆記、雜說、傳奇等。 〔3〕僧志徹得于瓦棺寺閣南雙閣之荀筆中 瓦棺寺，東晉時(shí)所建，故址在今南京市西南?！段迳€》卷下：“《〈大業(yè)拾遺記〉后序》：上元瓦棺寺閣南隅有雙籠，閉之忘記歲月。會(huì)昌中，詔拆浮屠，因得筍筆百余頭藏書帙中。有生白藤紙數(shù)幅，題為《南郡煙花錄》，僧志徹得之。及焚釋氏群經(jīng)，僧人惜其香軸，爭取紙尾拆去，視其軸，皆有魯郡顏公名，題云手寫是錄。即前之筍筆，可舉而知也?！?nbsp; 〔4〕葛洪（約283—363） 字稚川，東晉丹陽句容（今屬江蘇）人，著有《抱樸子》等?！段骶╇s記》，筆記小說集，葛洪托名西漢劉歆作，原本上、下兩卷，后分為六卷。 〔5〕《煬帝海山記》 和下文的《煬帝迷樓記》、《煬帝開河記》皆為傳奇篇名，作者不詳，魯迅以為當(dāng)系宋人所作?！逗Ｉ接洝穼懰鍩墼煳髟贰㈣徫搴仁?；《迷樓記》寫隋煬帝起迷樓、幸美女等荒淫生活；《開河記》寫麻叔謀奉煬帝命開運(yùn)河，掘墓虐民等事。 〔6〕張夢錫 字云生，明代鄞（今浙江寧波）人，明末魯王監(jiān)國時(shí)官至御史。所刻《青瑣高議》，前、后集各十卷。董氏所刻士禮居本，指董康據(jù)清代黃丕烈士禮居所藏鈔本的刻印本，附有別集七卷。董康（1867—1946），字綬經(jīng)，江蘇武進(jìn)人，清光緒年間進(jìn)士。 〔7〕郭氏《洞冥》 全名《漢武洞冥記》，四卷，記神仙怪異故事。舊題漢郭憲撰，當(dāng)系六朝人所作。郭憲，字子橫，汝南新郪（今安徽太和）人，東漢方士。蘇鶚《杜陽》，全名《杜陽雜編》，三卷。記唐代廣德元年（763）至懿宗咸通十四年（873）間的傳聞異事。蘇鶚，字德祥，唐代武功（今屬陜西）人。 〔8〕《望江南》 詞牌名，亦名《憶江南》，相傳本名《謝秋娘》，為李德裕所創(chuàng)。段安節(jié)《樂府雜錄》說，此調(diào)“始自朱崖李太尉鎮(zhèn)浙西日，為亡妓謝秋娘所撰?！倍伟补?jié)，唐末臨淄（今山東淄博）人，官至朝議大夫，守國子司業(yè)。善音律，能作曲。所著《樂府雜錄》，一卷。雜記開元以后有關(guān)音樂歌舞及著名藝人的故事。 〔9〕紀(jì)昀（1724—1805） 字曉嵐，清代直隸獻(xiàn)縣（今屬河北）人。官至禮部尚書、協(xié)辦大學(xué)士，曾任四庫全書館總纂。著有《紀(jì)文達(dá)公遺集》、《閱微草堂筆記》等。 〔10〕周中孚（1768—1831） 字信之，清代烏程（今浙江吳興）人。所著《鄭堂讀書記》，共七十一卷。引文見卷六十三。 〔11〕李匡文 字濟(jì)翁，唐代隴西（今甘肅東部）人。官太子賓客、賀州刺使。所著《資暇集》，三卷。主要考證古物、記述史事。 〔12〕廣陵王劉去疾 《西京雜記》卷六作廣川王，說他喜掘墓藏。 〔13〕《古今逸史》 叢書，明代吳琯編。共收五十五種，分逸志、逸記兩門，內(nèi)有部分小說資料。 〔14〕《古今說?！贰矔?，明代陸楫等編。共一三五種，多為明代以前的小說、雜記，分說選、說淵、說略、說纂四部。 〔15〕韓偓（844—923） 字致堯，小字冬郎，京兆萬年（今陜西西安）人，晚唐詩人。官翰林學(xué)士、承旨。后因反對朱溫，入閩依王審知以卒。有《韓內(nèi)翰別集》。 〔16〕《金鑾密記》 《新唐書·藝文志》著錄五卷，入史部“雜史”類。《香奩集》，詩集，一卷，又有三卷本。 〔17〕馮猶龍（1574—1646） 名夢龍，長洲（今江蘇吳縣）人，明代文學(xué)家。南明唐王時(shí)任壽寧知縣。編著話本小說《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種，合稱“三言”。《隋煬艷史》，明代小說，四十回。作者署齊東野人，是否即馮夢龍，未詳。按馮氏《醒世恒言》中有《隋煬帝逸游召譴》一篇。 《綠珠傳》一卷出《琳瑯秘室叢書》〔1〕。其所據(jù)為舊鈔本，又以別本校之。末有胡珽跋，云：“舊本無撰人名氏。案馬氏《經(jīng)籍考》題'宋史官樂史撰’。宋人《續(xù)談助》亦載此傳，而刪節(jié)其半。后有西樓北齋跋云：'直史館樂史，尤精地理學(xué)，故此傳推考山水為詳，又皆出于地志雜書者?！嘀^綠珠一婢子耳，能感主恩而奮不顧身，是宜刊以風(fēng)世云。咸豐三年八月，仁和胡珽識?！苯裨倏币浴墩f郛》三十八所錄，亦無甚異同。疑所謂舊鈔本或別本者，即并從《說郛》出爾。舊校稍煩，其必改“越”為“粵”之類，尤近自擾，〔2〕今悉不取。 《楊太真外傳》〔3〕二卷，取自顧氏《文房小說》。署史官樂史撰，《唐人說薈》收之，誣謬甚矣。然其誤則始于陶宗儀《說郛》之題樂史為唐人。此兩本外，又嘗見京師圖書館所藏丁氏八千卷樓舊鈔本，稱為“善本”，然實(shí)凡本而已，殊無佳處也。《宋史》《藝文志》史部傳記類著錄“曾致堯《廣中臺記》八十卷，又《綠珠傳》一卷”，頗似《傳》亦曾致堯〔4〕作； 又有“《楊妃外傳》一卷”，注云：“不知作者”；又有“樂史《滕王外傳》一卷，又《李白外傳》一卷，《洞仙集》一卷，《許邁傳》一卷，《楊貴妃遺事》二卷，”注云：“題岷山叟上”。書法函胡，殆不可以理析。然《續(xù)談助》一跋而外，尚有《郡齋讀書志》（九，傳記類）云：“《綠珠傳》一卷，右皇朝樂史撰?！庇帧啊稐钯F妃外傳》二卷，右皇朝樂史撰。敘唐楊妃事跡，訖孝明之崩。”而《直齋書錄解題》（七，傳記類》亦云：“《楊妃外傳》一卷，直史館臨川樂史子正撰。”則綠珠楊妃二傳，皆樂史之作甚明。《楊妃傳》卷數(shù)，宋時(shí)已分合不同，今所傳者蓋晁氏所見二卷本也。但書名又小變耳。 樂史，撫州宜黃人，自南唐入宋，為著作佐郎，出知陵州。以獻(xiàn)賦召為三館編修〔5〕，遷著作郎，直史館。觀綠珠太真二傳結(jié)銜，則皆此時(shí)作。后轉(zhuǎn)太常博士，出知舒黃商三州，再入文館，掌西京勘磨司〔6〕，賜金紫。景德四年卒，年七十八。 事詳《宋史》（三百六）《樂黃目傳》〔7〕首。史多所著作，在三館時(shí)，曾獻(xiàn)書至四百二十余卷，皆敘科第孝悌神仙之事〔8〕。又有《太平寰宇記》二百卷，征引群書至百余種，今尚存。蓋史既博覽，復(fù)長地理，故其輯述地志，即緣濫于采錄，轉(zhuǎn)成繁蕪。而撰傳奇如《綠珠》《太真?zhèn)鳌?，又不免專拾舊文，如《語林》，《世說新語》，《晉書》，《明皇雜錄》，《開天傳信記》，《長恨傳》，《酉陽雜俎》，《安祿山事跡》等〔9〕，稍加排比，且常拳拳于山水也。 右第七分 ※ ※ ※ 〔1〕《綠珠傳》 傳奇篇名，宋代樂史作。寫晉代豪門石崇寵妾綠珠墜樓殉主的故事。《琳瑯秘室叢書》，清代胡珽輯，五集，三十六種。所收偏重掌故、說部、釋道方面的書。胡珽（1822—1861），字心耘，清代仁和（今浙江杭州）人。道光年間官太常博士。 〔2〕改“越”為“粵”之類，尤近自擾 《綠珠傳》：“綠珠者，姓梁，白州博白縣人也。州則南昌郡，古越地，秦象郡，漢合浦縣地?！?nbsp; 白州，即今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博白一帶，屬古百越居地，故“越”不必改“粵”。 〔3〕《楊太真外傳》 傳奇篇名，分上、下兩卷。寫楊貴妃故事。 〔4〕曾致堯（947—1012） 字正臣，宋代南豐（今屬江西）人，官至戶部郎中。著有《仙鳧羽翼》、《廣中臺記》等，均佚。 〔5〕獻(xiàn)賦 樂史向宋太宗獻(xiàn)《金明池賦》，被召為三館編修。三館，指史館、昭文館、集賢院，為宋代掌管圖書、編纂國史的機(jī)構(gòu)。 〔6〕西京勘磨司 當(dāng)為西京磨勘司。北宋以汴（今河南開封）為京城，以洛陽（今屬河南）為西京。磨勘司，主管官吏考課升遷的官署。 〔7〕《樂黃目傳》 樂史次子黃目的本傳，篇首敘樂史生平事跡。 〔8）在三館時(shí)，曾獻(xiàn)書至四百二十余卷 按《宋史·樂黃目傳》載：樂史在三館時(shí)，獻(xiàn)《貢舉事》二十卷，《登科記》三十卷，《題解》二十卷，《唐登科文選》五十卷，《孝弟錄》二十卷，《續(xù)卓異記》三卷，共一四三卷。遷著作郎等官后又獻(xiàn)《廣孝傳》五十卷，《總仙記》一四一卷，《廣孝新書》五十卷，《上清文苑》四十卷。兩次共獻(xiàn)書四二四卷。 〔9〕《語林》 筆記小說集，二卷，晉代裴啟著。記述兩漢魏晉間士大夫言談軼事，已佚。魯迅《古小說鉤沉》中有輯本?！睹骰孰s錄》，筆記小說集，二卷，又別錄一卷，唐代鄭處誨著。記唐玄宗朝雜事傳說?！堕_天傳信記》，筆記小說集，一卷，唐代鄭棨著。寫開元天寶間故事，雜有神怪傳說?！栋驳撋绞论E》，小說，二卷，唐代姚汝能著。 宋劉斧秀才作《翰府名談》二十五卷，又《摭遺》〔1〕二十卷，《青瑣高議》十八卷，見《宋史》《藝文志》子部小說類。 今惟存《青瑣高議》。有明張夢錫刊本，前后集各十卷，頗難得。近董康?？慷Y居寫本，亦二十卷，又有別集七卷，《宋志》所無。然宋人即時(shí)有引《青瑣摭遺》者，疑即今所謂別集?！端沃尽芬詾椤逗哺劇分掇z》，蓋亦誤爾。其書雜集當(dāng)代人志怪及傳奇，漫無條貫，間有議，亦殊淺率。前有孫副樞〔2〕序，不稱名而稱官，甚怪；今亦莫知為何人。此但選錄其較整飭曲折者五篇。作者三人：曰魏陵張實(shí)子京，曰譙川秦醇子復(fù)（或作子履），曰淇上柳師尹。皆未考始末。一篇無撰人名。 《流紅記》〔3〕出前集卷五，題下原有注云“紅葉題詩取韓氏”，今刪。唐孟棨《本事詩》（《情感》第一）有顧況于洛乘門苑水中得大梧葉，上有題詩，況與酬答事?！暗鄢遣唤麞|流水，葉上題詩欲寄誰”〔4〕者，況和詩也。范攄《云溪友議》（下）又有《題紅怨》，言盧渥〔5〕應(yīng)舉之歲，于御溝〔6〕得紅葉，上有絕句，置于巾箱。及宣宗放宮人〔7〕，渥獲其一?！岸眉t葉而吁嗟久之，曰：'當(dāng)時(shí)偶題隨流，不謂郎君收藏巾篋?！?yàn)其書，無不訝焉。詩曰：'水流何太急，深宮盡日閑。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宋人作傳奇，始回避時(shí)事，拾舊聞附會(huì)牽合以成篇，而文意并瘁。如《流紅記》，即其一也。 《趙飛燕別傳》〔8〕出前集卷七，亦見于原本《說郛》三十三，今參校錄之。胡應(yīng)麟（《筆叢》二十九）云：“戊辰之歲，余偶過燕中書肆，得殘刻十?dāng)?shù)紙，題《趙飛燕別集》。閱之，乃知即《說郛》中陶氏刪本。其文頗類東京，而末載梁武答昭儀化黿事。蓋六朝人作，而宋秦醇子復(fù)補(bǔ)綴以傳者也。第端臨《通考》漁仲《通志》并無此目。而文非宋所能。其間敘才數(shù)事，多俊語，出伶玄右，而淳質(zhì)古健弗如。惜全帙不可見也?！庇痔刭p其“蘭湯滟滟”等三語，以為“百世之下讀之，猶勃然興?！比唤袼姳窘宰鲃e傳，不作集；《說郛》本亦無刪節(jié)，但較《高議》少五十余字，則或?qū)懮z耳。《高議》中錄秦醇作特多，此篇及《譚意歌傳》〔9〕外，尚有《驪山記》及《溫泉記》〔10〕。其文蕪雜，亦間有俊語。倘精心作之，如此篇者，尚亦能為。元瑞雖精鑒，能作《四部正訛》〔11〕，而時(shí)傷嗜奇，愛其動(dòng)魄，使勃然興，則輒冀其為真古書以增聲價(jià)。猶今人聞伶玄《飛燕外傳》及《漢雜事秘辛》〔12〕為偽書，亦尚有怫然不悅者。 《譚意歌傳》出別集卷二，本無“傳”字，今加。有注云： “記英奴才華秀色”，今削。意歌，文中作意哥，未知孰是。唐有譚意哥，蓋薛濤李冶之流，辛文房《唐才子傳》曾舉其名，然無事跡。 〔13〕秦醇此傳，亦不似別有所本，殆竊取《鶯鶯傳》《霍小玉傳》等為前半，而以團(tuán)圓結(jié)之爾。 《王幼玉記》〔14〕出前集卷十，題下有注云：“幼玉思柳富而死”，今刪。 《王榭》〔15〕出別集卷四，有注云：“風(fēng)濤飄入烏衣國”，今刪；而于題下加“傳”字。劉禹錫《烏衣巷》詩〔16〕，本云：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來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贝似闹x成榭，指為人名，且以烏衣為燕子國號，殊乏意趣。而宋張敦頤《六朝事跡編類》〔17〕乃已引為典據(jù)，此真所謂“俗語不實(shí)流為丹青”〔18〕者矣。因錄之，以資談助。 《梅妃傳》〔19〕出《說郛》三十八，亦見于顧氏《文房小說》，取以相校，《說郛》為長。二本皆不云何人作，《唐人說薈》取之，題曹鄴〔20〕者，妄也。唐宋史志亦未見著錄。后有無名氏跋，言“得于萬卷朱遵度家，大中二年七月所書?！庇衷啤拔┤~少蘊(yùn)與予得之?！卑钢熳穸取?1〕好讀書，人目為“朱萬卷”。子昂〔22〕，稱“小萬卷”，由周入宋，為衡州錄事參軍，累仕至水部郎中。景德四年卒，年八十三?！端问贰罚ㄋ娜牛段脑贰酚袀?。少蘊(yùn)則葉夢得〔23〕之字，夢得為紹圣四年進(jìn)士，高宗時(shí)終于知福州，是南北宋間人。年代遠(yuǎn)不相及，何從同得朱遵度家書。蓋并跋亦偽，非真識石林者之所作也。今即次之宋人著作中。 《李師師外傳》〔24〕出《琳瑯秘室叢書》，記所據(jù)為舊鈔本。 后有黃廷鑒〔25〕跋云：“《讀書敏求記》云，吳郡錢功甫秘冊藏有《李師師小傳》，牧翁曾言懸百金購之而不獲見者。偶聞邑中蕭氏有此書，急假錄一冊。文殊雅潔，不類小說家言。師師不第色藝冠當(dāng)時(shí)，觀其后慷慨捐生一節(jié)，饒有烈丈夫概。亦不幸陷身倡賤，不得與墜崖斷臂之儔，爭輝彤史也。張端義《貴耳集》載有師師佚事二則，傳文例舉其大，故不載，今并附錄于后。又《宣和遺事》載有師師事，亦與此傳不盡合，可并參觀之。琴六居士書。”《貴耳集》〔26〕二則，今仍迻錄于后，然此篇未必即端義所見本也。 道君北狩，在五國城或在韓州，凡有小小兇吉喪祭節(jié)序，北人必有賜賚。一賜必要一謝表。北人集成一帙，刊在榷場中。傳寫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見一本。更有《李師師小傳》，同行于時(shí)。 道君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云“江南初進(jìn)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檃括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焙笤疲骸俺巧弦讶?，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崩顜煄熞蚋璐嗽~。道君問誰作。李師師奏云： “周邦彥詞。”道君大怒，坐朝宣諭蔡京云：“開封府有監(jiān)稅周邦彥者，聞?wù)n額不登，如何京尹不案發(fā)來？” 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問，續(xù)得復(fù)奏?！本┮?，蔡以御前圣旨諭之。京尹云：“惟周邦彥課額增羨。”蔡云：“上意如此，只得遷就。” 將上，得旨：“周邦彥職事廢弛，可日下押出國門！” 隔一二日，道君復(fù)幸李師師家，不見李師師。問其家，知送周監(jiān)稅。道君方以邦彥出國門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xì)w，愁眉淚睫，憔悴可掬。 道君大怒云：“爾往那里去？”李奏：“臣妾萬死，知周邦彥得罪，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不知官家來。”道君問：“曾有詞否？”李奏云：“有《蘭陵王》詞?！苯瘛傲幹薄闭呤且?。道君云：“唱一遍看?！崩钭嘣疲骸叭莩兼钜槐璐嗽~為官家壽?！?nbsp; 曲終，道君大喜，復(fù)召為大晟樂正。后官至大晟樂樂府待制。邦彥以詞行，當(dāng)時(shí)皆稱美成詞；殊不知美成文筆，大有可觀，作《汴都賦》。如箋奏雜著，皆是杰作，可惜以詞掩其他文也。當(dāng)時(shí)李師師家有二邦彥，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優(yōu)下賤之家，國之安危治亂，可想而知矣。 右第八分終 ※ ※ ※ 〔1〕《摭遺》 《宋史·藝文志》列于《翰府名談》之后，把它當(dāng)作《翰府名談摭遺》。魯迅則疑其為《青瑣高議摭遺》，亦即士禮居寫本《青瑣高議》的別集。 〔2〕孫副樞 《青瑣高議》中全署“資政殿大學(xué)士孫副樞序”。副樞，樞密院副使。樞密院，宋代掌管軍事機(jī)密及邊防等事務(wù)的中央官署。 〔3〕《流紅記》 傳奇篇名，題“魏陵張實(shí)子京撰”。寫書生于髆在御溝中拾得題有詩句的紅葉，后來恰巧娶得這個(gè)題詩的宮女為妻的故事。 〔4〕“帝城不禁東流水，葉上題詩欲寄誰” 《流紅記》中“好事者”贈(zèng)于髆的詩：“君恩不禁東流水，流出宮情是此溝。”于髆寫于紅葉的詩：“曾聞葉上題紅怨，葉上題詩寄阿誰？”皆自顧況這兩句詩變化而出。 〔5〕盧渥（820—905） 字子章，唐代范陽（今北京大興）人。 宣宗時(shí)進(jìn)士，官至檢校司徒。 〔6〕御溝 唐時(shí)引終南山水從皇宮內(nèi)流過，稱為“御溝”。按下述盧渥得于御溝的紅葉題詩，在《流紅記》中即寫為于髆所得。 〔7〕宣宗放宮人 《新唐書·宣宗紀(jì)》：大中元年（847）“二月癸未，以旱……出宮女五百人?！?nbsp; 〔8〕《趙飛燕別傳》 傳奇篇名，題“譙川秦醇子復(fù)撰”。寫漢成帝劉驁寵幸皇后趙飛燕、昭儀趙合德姐妹的故事。 〔9〕《譚意歌傳》 傳奇篇名，題“譙郡秦醇子復(fù)撰”。寫歌女譚意歌與張正字相戀，幾經(jīng)周折，方得結(jié)為夫婦的故事。 〔10〕《驪山記》及《溫泉記》 均為傳奇篇名，寫唐玄宗、楊貴妃的故事。 〔11〕《四部正訛》 胡應(yīng)麟著《少室山房筆叢》的一種，在該書卷三十至三十二。內(nèi)容系考辨經(jīng)史子集中的偽書。 〔12〕伶玄 字子于，漢代潞水（今河北三河）人?！讹w燕外傳》，寫趙飛燕姐妹故事，一卷。舊題伶玄撰?！端膸烊珪偰刻嵋窊?jù)該書中寫前漢人有“禍水滅火”的話，而“前漢自王莽、劉歆以前，未有以漢為火德者”，疑其為后人依托?！稘h雜事秘辛》，寫漢桓帝選立梁冀之妹為皇后事，一卷。前有明代楊慎序，稱其為漢代古籍，得之于安寧土知州萬氏。明代沈德符《野獲編》以為即楊慎所偽造。 〔13〕譚意哥 生平不詳。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二“李季蘭”條：“歷觀唐以雅道獎(jiǎng)士類，而閨閣英秀，亦能熏染，……如劉媛、……譚意哥、……南楚材妻薛媛等，皆能華藻，才色雙美者也?！毖?？—834），字洪度，長安（今屬陜西）人，唐代歌妓、詩人。李冶（？—784），一名季蘭，烏程（今浙江吳興）人，唐代女道士、詩人。 〔14〕《王幼玉記》 傳奇篇名，題“淇上柳師尹撰”。寫妓女王幼玉與柳富的愛情故事。 〔15〕《王榭》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金陵人王榭航海遇險(xiǎn)，與烏衣國女子成親，歸后方知此女是燕子的故事。 〔16〕劉禹錫（772—842） 字夢得，洛陽（今屬河南）人，中唐詩人。官至太子賓客，加檢校禮部尚書。有《劉賓客集》。《烏衣巷》詩，是他所作《金陵五題》之一，《王榭傳》末引此詩，改第三句為“舊時(shí)王榭堂前燕”，以附會(huì)所撰故事。按劉禹錫詩中的“烏衣巷”在建康（今南京）城東南朱雀橋附近，三國孫吳在此設(shè)軍營，兵士都穿黑衣，因而得名；“王謝”指東晉王導(dǎo)、謝安兩大豪門世族，當(dāng)年皆居烏衣巷內(nèi)。 〔17〕張敦頤 字養(yǎng)正，宋代婺源（今屬江西）人。官南劍州教授，知舒、衡二州?！读论E編類》，二卷，于六朝外兼記唐、宋事跡。 〔18〕“俗語不實(shí)流為丹青” 語出漢代王充《論衡·書虛》： “俗語不實(shí)，成為丹青?！?nbsp; 〔19〕《梅妃傳》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梅妃（江采蘋）深受唐玄宗寵愛，為楊貴妃忌妬，終被疏遠(yuǎn)的故事。 〔20〕曹鄴 字業(yè)之，唐代桂州（治今廣西桂林）人，官至祠部郎中、洋州刺史。 〔21〕朱遵度 南唐青州（治今山東益都）人。隱居不仕，性好藏書，時(shí)稱“朱萬卷”。著有《群書麗藻目錄》。 〔22〕朱昂（915—1007） 字舉之，宋代潭州（今湖南長沙）人。 好藏書，時(shí)稱“小萬卷”。其父為朱葆光。 〔23〕葉夢得（1077—1148） 字少蘊(yùn)，號石林居士，南宋吳縣（今屬江蘇）人。官江東安撫制置大使、兼知建康府。著有《石林詞》、《避暑錄話》等。 〔24〕《李師師外傳》 傳奇篇名，作者不詳。寫宋徽宗與名妓李師師相昵，金兵入汴京，師師被張邦昌獻(xiàn)于金帥，吞金自盡。與他書所述李師師軼事，頗不相同。 〔25〕黃廷鑒（1752—？） 字琴六，清代江蘇常熟人。治考證學(xué)，著有《第六絃溪文鈔》等。 〔26〕《貴耳集》 三卷，宋代張端義著。內(nèi)容多記兩宋朝野佚事，兼及詩話、考證等。 【《唐宋傳奇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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