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逵英

何須崇岡椅梧①，色木斫選材干；不喜園客玉絲②，馬尾絞編雙弦③。琴箱梯形，皮蒙正背雙面④；弦軫巧異，橫置左右兩邊。尚有驄尾弓桿，摩弦自成音調(diào)；最是琴頭馬首，精雕爰有駿顏。栩栩如生，若癡心白駒再現(xiàn)⑤；脈脈含情，似叮囑知音釋然。夔襄⑥感慨，盡授制琴妙傳；伶?zhèn)悽邉尤?，親調(diào)音律微戔。喜得見，草原穹廬喧闐，呼麥⑧“綽爾”⑨相伴。委婉暢遠，悲訴千載綿延；甘美歡快，新曲一朝競囀。

風調(diào)雨沛，碧毯遙接天壤；馬壯駝肥，氈包連嵌淖旁。晨曦初露，牛哞羊咩喚日出；清風徐緩，奶茶炒米送馨香。誰家琴聲驟響，引來山丹競放？鸞弦憺憺，心素娓娓述講；細流湲湲，情韻涓涓流淌。輕舒慢敘，愛神翩翩而至；魅顯姿展，幸福節(jié)節(jié)向上。晷景麗日高懸，百靈歡唱。群羊遍撒，綠草滾浪。濃蔭樹下，琴手沉醉祺祥；無憂曲里，盡情奏出華章。其聲憀亮，耽耳和昶；其調(diào)悠揚，縈心繞梁。時而淋浪潺潺，是綠羅⑩翠蛟?；時而盤紆奕奕，為地脊?山嶂?。聲媚遐布，余響回蕩。霓裳翩綿，紅霞粲彰。遠處敖包?，猶見彩條飄飄；近旁氈帳，似如堆云瑯瑯。晚炊煙靄繚繞，氈帳笑聲飛揚。獻上哈達，祝歌盡祈吉祥；捧起奶酒，銀樽滿斟希望。長調(diào)悠悠，高歌現(xiàn)剽悍本色；勁舞炫炫，柔姿展豪爽習尚。馬頭琴聲兮伴始終，蒙古包中兮喜逐浪?？狙蛭断?，誘北南友朋饞涎；歡伯?醇美，引西東客賓酣暢。碧空玉盤圓，包外篝火旺。弦聲習習而流韻，誰眷夜闌？鳴琴曲曲而縈纏，不念思鄉(xiāng)。

盛會那達慕?，牧民喜相奔。八方駢闐，遐邇聚攏。人山人海，同樂同欣。廣袤草原，歡遏行云。安代舞?美，曲起眾應(yīng)；“哲仁嘿”?歡，群情沸騰。騏驥追風，賽馬健兒奪旌；彎弓呼嘯，射箭神手爭魁；氣勢震撼，博克豪勇逞雄。三藝比試兮蛟龍得水，鷹翱蒼穹。烏蘭牧騎，歌美舞精。觀眾稱頌，掌聲雷動。余獨癡迷宮商，陶醉琴鳴。弦張弓動，牽心攝魂?！吨焐摇飞n勁，《小白馬》情濃；《海木日》奔放，《黑駿馬》恢弘；《歡樂草原》舒暢，《蒙古小調(diào)》雋永；《鴻雁》、《森吉德瑪》，深情四濺，舒緩纏綿；《奔駝》、《萬馬奔騰》?，氣概軒昂，澎湃洶涌。奐奐矣，美琴何煜爚，樂壇堪獨秀；躍躍矣，巧弦豈媮娛，弓摩總動衷。

嗚呼噫嘻！ 馬頭琴，蒙古族之神圣樂器，承載深邃歷史；大漠人之高貴珍品，伴隨發(fā)展足跡。陽剛婉約矣完美融合，悲酸甜美矣盡情演繹。喚醒“母愛”，母駝眼梢掛淚?；傾訴衷腸，心思皆在靈犀。沒有纏綿古韻，個性粗獷豪放；多是清籟新聲，胸懷寬廣無羈。畫師之色彩，怎敵琴音之煽情？騷人之詩句，不如弦聲之魅力。九州逢春，諸族雍穆，笑語伴歡歌，同祝國之昌熙；草原有澍，牧人歡欣，心語寄琴音，齊頌民之福祺。

注：本賦撰于2016年5月1日——6月16日，發(fā)表于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中國作家出版集團主辦的《中華辭賦》雜志2016年第10期。

注釋：

①崇岡鳳梧：相傳崇山峻嶺之脊巒上生長的椅樹和梧桐樹，最宜作琴。

②園客玉絲：用園客所繅之絲作琴弦。園客是古代漢族傳說中的仙人名。據(jù)《列仙傳》載：“園客者，濟陰人園客收養(yǎng)神蛾，神蛾變成了蠶。以美女夜至，自稱是園客之妻。夫妻得百十個蠶繭，皆置于甕中，繅六十日，絲乃盡?！?/span>

③馬尾絞編雙弦：馬頭琴的弦有兩條，是由馬尾絞編而成。外弦（陽弦）由150根馬尾組成，里弦（陰弦）由120根馬尾組成，兩端用細絲弦結(jié)住，上端纏于弦軸，下端系于琴底的尾柱上。琴弓弦為90根馬尾組成。

④馬頭琴是不斷改進完善的。這些年來，為了擴展馬頭琴的音域，增強音量，使其表現(xiàn)力更加豐富，在尊重馬頭琴基本特點的基礎(chǔ)上，將共鳴箱擴大，蒙皮由馬皮、牛皮改為蟒皮，進而又改成桐木或白松（魚鱗松）板。馬頭琴的指板通常是紅木或烏木做的。

⑤相傳很久很久以前，在科爾沁草原上有一個健壯的小伙子名叫蘇和，他有一匹通人性的小白馬，每當蘇和唱歌時，白馬都在一旁嘶鳴，聲音非常悅耳，好像在蘇和伴奏。他們成了好朋友，蘇和走到哪里，小白馬都寸步不離。 在一次賽馬會上，蘇和騎著白馬得了冠軍，可是忽然來了一群打手把小白馬搶跑了，原來是這里的王爺也看上了這匹馬。 小白馬日夜思念主人，盼望早日回到蘇和身邊。終于有一天它掙脫了韁繩跑了出來。但半路上被追來的打手的毒箭射中，它堅持著，直到蘇和的蒙古包前才倒地而死。蘇和悲痛欲絕，整日思念小白馬。后來在夢中小白馬深情地告訴蘇和：你將我的尾巴與身體做成一把琴，這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夢醒后的蘇和按照白馬的托夢，他把白馬的腿做成一個琴桿，頭骨做了音箱，馬皮蒙在琴箱上，用馬尾做成了琴弦和弓弦，并根據(jù)白馬生前的模樣，在琴頭上雕刻了馬頭，于是就產(chǎn)生了草原上第一個馬頭琴。從此馬頭琴便成了草原上牧民們忠實的朋友。

⑥夔襄：夔，傳為堯舜時樂官；襄，即師襄，春秋時琴師。

⑦伶?zhèn)悾簜鳛辄S帝時樂師，創(chuàng)音律

⑧呼麥；是蒙古族一種獨特的“喉音”藝術(shù)，蒙古人形象稱之為“人聲馬頭琴”。這是蒙古族復(fù)音唱法潮爾的高超演唱形式,演唱者運用閉氣技巧,巧妙調(diào)節(jié)口腔共鳴,使氣息猛烈沖擊聲帶,強化和集中泛音,發(fā)出粗壯的氣泡音,唱出透明清亮、帶有金屬聲的聲部。一人同時唱出兩個聲部，形成罕見的多聲部形態(tài)。

⑨“綽爾”：蒙古語，即馬頭琴。由于流傳地區(qū)的不同，它的名稱、造型、音色和演奏方法也各不相同。在內(nèi)蒙古東部叫“綽爾”（“潮爾”、“胡兀爾”），西部地區(qū)稱“莫林胡兀爾”。馬頭琴在蒙古國即我國遼寧、吉林、黑龍江、甘肅、新疆等地也有流行。

⑩綠羅：喻綠水微波。（唐）張祜《題于越亭》詩：“山銜落照欹紅蓋，水蹙斜文卷綠羅?！?/p>

?翠蛟：喻碧綠的流水。（宋）蘇軾《洞霄宮》詩：“庭下流泉翠蛟舞，洞中飛鼠白鴉翻。”

?地脊：指山。（唐）孟郊《登華巖寺樓望終南山贈林校書兄弟》詩：“地脊亞為崖，聳出冥冥中?！?

?山嶂：嶂，屏風。山如屏風。（唐）王昌齡《從軍行》詩：“玉門山嶂幾千重，山北山南總是峰。”

?敖包：是蒙古語，意即“堆子”，也有譯成“腦包”、“鄂博”的，多為人工將石頭、土或木塊堆成。其形圓、頂尖，頂端插一長桿，桿頭至周圍系繩子，上掛經(jīng)文布條和各色彩條，大者如山冢。敖包在牧民的心目中，象征神在其位，世襲傳頌。舊時遍布蒙古各地，今數(shù)量已大減。是蒙古族祭山神、路神和祈禱豐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征。

?歡伯：酒的別名。

?那達慕：是蒙古語的譯音，“慕”意為“娛樂、游戲”，以表示豐收的喜悅之情。是蒙古族人民的盛會。多在草綠花紅、羊肥馬壯的七、八月舉行，一般為5天。那達慕大會的內(nèi)容主要有傳統(tǒng)體育活動蒙古漢子三藝（摔跤、賽馬、射箭）及套馬、下蒙古棋等以及現(xiàn)代體育活動項目，文藝演出、物資交流等。

?安代舞：于明末清初發(fā)祥于科爾沁草原南端的庫倫旗。最初是一種用來醫(yī)病的薩滿教舞蹈，含有祈求神靈庇護、祛魔消災(zāi)的意思，后來才慢慢演變成為表達歡樂情緒的民族民間舞蹈。傳統(tǒng)的安代舞，有準備、發(fā)起、高潮、收場幾個程序，都由“博”來主持。

?“哲仁嘿”：流傳于巴爾虎蒙古族中的一種群眾自娛性集體舞，主要表現(xiàn)一種歡樂的情緒，多在盛大聚會和婚禮等喜慶節(jié)日中舉行，參加人數(shù)多時達數(shù)百人。

?《朱色烈》、《小白馬》（全名《蘇和的小白馬》）、《海木日》、《黑駿馬》、《歡樂草原》（全名《歡樂的草原》）、《蒙古小調(diào)》、《鴻雁》、《森吉德瑪》、《奔駝》、《萬馬奔騰》都是著名的馬頭琴曲。

?草原上，每當有母駝產(chǎn)仔后遺棄不乳，牧人們就會請來琴師拉奏馬頭琴，母駝在琴聲的感召下，居然能心回意轉(zhuǎn)哺乳仔駝，重新?lián)斈赣H的角色。蒙古國申報的“母駝勸奶習俗”已于2015年12月被批準將蒙古國申報的遺產(chǎn)“母駝勸奶習俗”載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緊急保護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