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禎十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率大順軍攻克北京,崇禎皇帝自盡。明宗室及遺留大臣輾轉向南走,他們和明朝留都南京一些文臣武將試圖擁立朱家王室藩王,重建明朝,然后揮師北上,恢復家國。當時的形勢下,如果南明朝廷中有一位略有才德之藩王,倘能夠吸取教訓,重用忠良,團結民眾,其以江淮以南半壁江山的支撐,即使不能一舉規(guī)復北方,也可能像宋朝一樣,劃江而治,使中華文明之正統(tǒng)血脈保留上百數十年,但能如此,則清朝八旗鐵騎,當不能蹂躪南方;再假以時日,其強弩之勢,必將為之減退,則中國歷史,當走上另一軌道;中華文明,當留一抹殘陽夕照,以照亮吾華今日之文明傳承道路。然而,南明之宗室諸王,長期飽食終日,腦滿腸肥,不思進取,竟無一人能夠運籌天下,凝聚天下仁人志士之心而成偏安之功。今且以南明建國后之幾次重要“反轉”機遇,以闡明朝之亡,實屬自尋亡路。 第一次機會:南明之初建,首先在擁立何人問題上發(fā)生爭議。時忠正之臣史可法主張擁立桂王朱常瀛,而錢謙益等東林黨人則以立賢為名擁潞王朱常淓,但最終福王朱由嵩在江北四鎮(zhèn)高杰、黃得功、劉良佐和劉澤清和鳳陽總督馬士英的支持下,成為最終的勝利者,建立弘光朝廷,史稱南明。福王政權以“聯虜平寇”為基本國策,謀求與清軍聯合以消滅李自成、張獻忠等農民軍。對于這一戰(zhàn)略選擇,我們且不予置評。關鍵是,當大順被清朝擊潰,多鐸移師南征,當此危急時刻,弘光政權內部竟然展開了激烈的黨爭,爆發(fā)太子一案,駐守武昌的左良玉不愿與李自成正面交戰(zhàn),反而以“清君側”為名,順長江東下爭奪南明政權。馬士英被迫急調江北四鎮(zhèn)迎擊左軍,致使面對清軍的江淮防線陷入空虛。史可法時在揚州雖有督師之名,卻實無法調動四鎮(zhèn)之兵。一月之中,清軍破徐州,渡淮河,兵臨揚州城下。四月廿五,揚州城陷,史可法不屈遇害。隨后,清軍渡過長江,克鎮(zhèn)江。弘光帝出奔蕪湖。五月廿二朱由嵩被虜獲,弘光政權僅存世一年,即遭覆滅。 第二次機會:南京失陷后,又有杭州的潞王朱常淓(1645年)、撫州的益王朱慈炲(1645年)、福州的唐王朱聿鍵(1645—1646年)、紹興的魯王朱以海(1645—1653年)、桂林的靖江王朱亨嘉(1645年)等政權先后建立,其中以魯、唐二王政權較有實力。這時清朝再次宣布薙發(fā)令,大江南北掀起了反薙發(fā)的抗清斗爭,清軍后方發(fā)生動亂,一時無力繼續(xù)南進。在這樣的有利形勢下,南明政權沒有借機取勢,趁機光復揚州和徐州等戰(zhàn)略要點,而內部卻再次發(fā)生黨派斗爭和地方勢力跋扈自雄,魯、唐二王政權甚至為爭奪正統(tǒng)地位而形同水火,各自為戰(zhàn),所以當清軍再度南下時,先后為清軍所各個擊破。魯王在張煌言等保護下逃亡海上,在沿海一帶繼續(xù)抗清;唐王則被清軍俘殺。 第三次機會:11月,在廣州和肇慶又成立了兩個南明政權:唐王弟朱聿(1646年)稱帝于廣州,改明年為紹武元年;桂王朱由榔(1646—1662年)稱帝于肇慶,改元永歷。這兩個政權也不能團結,甚至大動干戈,互相攻伐。紹武政權僅存在40天就被清軍消滅。揭陽的益王朱由榛(1647年)、夔州的楚王朱容藩(1649年)稱監(jiān)國與桂王爭立。鄭成功也在南澳一度立淮王朱常清(1648年)為監(jiān)國,后廢。桂王在清軍進逼下逃入廣西。 第四次機會:正當南明政權接連覆亡,形勢萬分危急之際,大順農民軍余部出現在抗清斗爭最前線,挽救了危局。李自成亡后,余部分為二支,分別由郝搖旗、劉體純和李過、高一功率領,先后進入湖南,與明湖廣總督何騰蛟、湖北巡撫堵胤錫聯合抗清。1647年,郝搖旗部護衛(wèi)逃來廣西的桂王居柳州,并出擊桂林。年底,大敗清軍于全州,進入湖南。次年,大順軍余部又同何騰蛟、瞿式耜的部隊一起,在湖南連連取得勝利,幾乎收復了湖南全境。這時,廣東、四川等地的抗清斗爭再起,清江西提督金聲桓、清廣東提督李成棟、清廣西巡撫耿精忠、清大同總兵姜鑲、清延安營參將王永強、清甘州副將米喇印先后反正回歸明朝,清軍后方的抗清力量也發(fā)動了廣泛的攻勢。一時間,永歷政權名義控制的區(qū)域擴大到了云南、貴州、廣東、廣西、湖南、江西、四川七省,還包括北方山西、陜西、甘肅三省一部以及東南福建和浙江兩省的沿海島嶼,出現了南明時期第一次抗清斗爭的高潮。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永歷政權內部再次出現各派政治勢力互相攻訐,不能團結對敵,農民軍也備受排擠打擊的內訌局面,給了清軍以喘息之機。1649—1650年,何騰蛟、瞿式耜先后在湘潭、桂林的戰(zhàn)役中被俘殺,清軍重新占領湖南、廣西;其他剛剛收復的失地也相繼丟掉。雖有李過之子李來亨等農民軍將領率部脫離南明政府,轉移到巴東荊襄地區(qū)組成夔東十三家軍,獨立抗清,但大明完滅之勢,已無日矣! 第五次機會:以孫可望為統(tǒng)帥的大西軍加入抗清一線,再次改變了局勢。1652年,南明永歷政權接受孫可望和李定國的聯合抗清建議,定都安龍。以大西軍余部為主體的南明軍對清軍展開了全面反擊。李定國率軍8萬東出湖南,取得靖州大捷,收復湖南大部;隨后南下廣西,取得桂林大捷,擊斃清定南王孔有德,收復廣西全??;然后又北上湖南取得衡陽大捷,擊斃清敬謹親王尼堪,天下震動。同時,劉文秀亦出擊四川,取得敘州大捷、停溪大捷,克復川南、川東。孫可望也親自率軍在湖南取得辰州大捷。東南沿海的張煌言、鄭成功等率領的抗清軍隊也乘機發(fā)動攻勢,接連取得江東橋大捷、崇武大捷、海澄大捷等一系列勝利,并接受了永歷封號。一時間,永歷政權名義控制的區(qū)域恢復到了云南、貴州、廣西三省全部,湖南、四川兩省大部,廣東、江西、福建、湖北四省一部,出現了南明時期的第二次抗清高潮。然而,就在大明復國有望之時,永歷政權內部再次發(fā)生內部矛盾:孫可望嫉妒李定國桂林、衡州大捷之大功,逼走李定國,導致寶慶戰(zhàn)役重大失利;永歷十年(1656年),孫可望密謀篡位,再次引發(fā)南明內部一場內訌,李定國擁桂王至云南,次年大敗孫可望,孫可望勢窮降清。孫可望降清后,云貴虛實盡為清軍所知。永歷十二年(1658年)四月,清軍主力從湖南、四川、廣西三路進攻貴州。年底吳三桂攻入云南,經磨盤山血戰(zhàn)而使南明軍精銳損失殆盡。 歷史本也有情,因中華文明之久遠堅韌,是以能夠給本土政權以數次恢復之機;然亦因中華文明之權斗內訌之劣質傳統(tǒng),是以雖有良機而難以把握;因中華文明土壤下所產生的鄭成功、張煌言、史可法、李定國等優(yōu)秀分子,南明政權得以茍延殘喘十八年;再因中央專制集權體制下培植的明王朝諸藩王之無能而失勢去國,殊不令人深思良嘆??v觀歷代王朝之興衰,借鑒古今中外歷史發(fā)展大勢,必得以雄才偉略之領袖凝聚華夏之心,必得摒棄中華民族“勇于內斗、拙于御外”之劣質文化傳統(tǒng),必得以健全的民主法制制衡集權之肆虐(即今“將權力裝進制度的籠子”之提法),吾華才能于不久的將來再造輝煌,重建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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