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六吊錢和一匹馬
以前有個侯七,家里窮,去汜水鎮(zhèn)上幫大丈哥開雜貨店,講定一月五百文,一年六吊錢。侯七嘴甜人勤快,給大丈哥家掙不少錢。每月的工錢,候七都存放在床下的瓦罐里,準備攢兩年,自己也開個小鋪,養(yǎng)家糊口。
他大丈哥外號“小麥”,是兩頭尖;大丈嫂是有名的“蕎麥”,有尖兒還有棱。干到臘月二十三,候七該歇工回家了,掂著錢衩兒裝錢哩,一看瓦罐上的封條是才貼上的,就知道壞事了。他掀開蓋子一看,一罐子銅錢變成了一罐糖瓜!他也沒吭聲,把糖瓜拿回去了。
侯七家有二畝山地,閃過年,要犁犁準備種棉花。他去借大丈哥家的馬犁地,人家的條件是:使馬一天,扣人工五天;馬瘦賠半價。侯七只管把馬牽回來使,用它犁地耙地,拉磨拉碾,外帶出門拉腳兒,不叫馬停一會兒。他叫家里去給大丈哥說,自己傷風了,過些天才能來上工。大丈哥也不問馬的事,想著馬歇著也頂工。
又過了些天,生意大忙了,還不見侯七來,大丈哥找去了。到侯七家,大丈哥問他好了沒,能上工不能。他臉枯搐著,不吭氣兒。問的時候長了,侯七才說:“唉,變了,變了,馬變了?!贝笳筛缫惑@:“變成啥啦?”侯七說:“嘴大,體方,沒尾巴,發(fā)怪腔!”大丈哥說:“別胡扯,你給我牽出來看看!”
侯七從桌子腿上解下一根繩,一牽一牽,牽出一只蛤蟆。那蛤蟆被拉得“哇哇”叫。大丈哥一蹦八丈高:“馬會變蛤?。空娉龉掷?!”侯七一蹦十丈高:“錢會變糖瓜?真出鬼啦!”
大丈哥這才知道船在哪兒灣著,忙拿來六吊工錢,把使瘦了一巴掌的馬牽回去了。
184石老葆陪客
這一天,財主家辦喜事,叫石老葆陪客。桌上擺的是豆芽、蘿卜、白菜、大蔥幾個青菜碟子,缺雞少魚沒有肉,客人一個個直揺頭。連石老葆這個陪客的也覺著怪難為情,就給大伙兒講個故事:
從前有一頭豬,主人把它殺了。它到陰間找著閻王爺告狀,說它死得冤屈。閻王爺一聽很生氣:“你是陽間一刀菜,今年早去,明年早來,為啥叫屈呀?”豬說:“啟稟閻王爺,按你說的,我本不該叫屈。可恨我那主人,是個尖酸鬼,把我殺了以后,叫他孩子老婆把我吃光了,不叫我到宴席上和客人見面,你說我死得冤屈不冤屈?”閻干爺一想,豬說的也是理,就傳被告上堂。養(yǎng)豬的財主到大堂上死不認賬。閻王爺想:凡是酒席,雞、魚、肉是分不開的,就派小鬼把雞傳來作證。雞說:“稟閻王爺,主人沒有讓我上桌,這件事我無法作證?!遍愅鯛斢峙尚」韨黥~前來作證。魚說:“閻王爺,主人也沒讓我上桌,是叫我的孫子去的,你可以問問我的孫子。”閻王爺又派小鬼去傳魚孫。魚孫來到堂上,嚇得渾身哆嗦著說:“當天我上了桌是不假,因為碗里水太深,我拱三拱才露出頭來,四下看看,就是沒有見豬肉。”閻王爺一聽非常惱火,大喝一聲:“好你個財主,怪不得人家叫你‘小撒杖’,就是尖得很,酒席上不光缺雞少魚,還沒有肉。豬告的句句是真,你還不肯認賬,這還了得!”轉臉問判官:“你看這號人咋辦?”判官說:“應該讓他來世托生成豬,給客人補補屈!”
客人聽了石老葆的故事,知道是編圈兒挖苦這家財主的。替自己出了氣,哄堂大笑起來。
185抓蛋兒成親
從前南陽社旗縣薛莊有個伙計,叫財主的小姐相中了,一心想嫁給他。財主知道了,非要把伙計打死不中。財主的管家勸財主說:“你要把他打死了,久后少不了打官司。想打贏,你得破錢甩;打輸了,還得償命哩?!必斨鲉柟芗艺k,管家說:“反正事出來了,你也不用怕丑,干脆擇個好日子,到祠堂里開個親族會,同著眾人叫他抓紙蛋兒:抓住有“死”字的,叫他投河投井或上吊,你不落一點干系;要是抓住有“生”字的,這是天命,你就叫小姐跟他成親,顯得你肚大量寬。”財主說:“那不中。我不叫閨女跟他。”管家說:“那好辦,你把兩個紙蛋兒里都寫成‘死’字,他抓住哪個都活不成!”財主一聽,說:“妙!就這樣辦?!?/DIV>
這一天,財主把莊上的人都叫到祠堂院里,叫伙計站祖宗牌位前頭,然后對大伙兒說:“這個伙計不守規(guī)矩,膽敢勾引小姐,念他年幼無知,是死是活,聽天安排!”說著,叫管家用盤子端上來兩個紙蛋兒,“這倆紙蛋兒,一個寫著‘死’字,一個寫著‘生’字。抓住‘死’字,你就死;抓住‘生’字,今兒個你就跟小姐成親?!被镉媶枺骸澳阏f了算不算?”財主一擺手說:“滿莊老少爺兒們都是見證,說了就算!”
伙計見財主說得爽快,一伸手抓起來一個紙蛋兒填到嘴里,一仰脖子咽下去了,扭臉對一院子人說:“咽下去這個是死是活我認了。咱看剩下這個吧,是活我死,是死我活!”說著展開這個紙蛋兒給大家看。大伙兒一看,上頭寫的是個“死”字,都說這是天意,就叫小姐跟伙計磕頭成了親。
這事真是天意嗎?其實是管家玩的心眼兒。他怕財主下毒手,才給財主生這個絕門兒,喑地里又給伙計透了信兒。
186剃頭匠斗財主
有個財主,無論干啥事都想占便宜。有一天,莊上來個剃頭匠,他想剃剃頭,又舍不得花錢,就給剃頭匠商量說:“我怕洗頭,給我剃頭不能洗。這樣你能把我的頭剃干凈,我給你二升谷子?!碧觐^匠說:“那好,先把谷子拿來放這兒。我不用水洗,若把你的頭剃不凈,一粒也不要?!必斨髡f:“行,咱說定啦?!?/DIV>
谷子一拿來,剃頭匠掂起谷子就跑。財主拔腿就攆,邊跑邊喊:“站??!還我谷子!”剃頭匠也不答話,直往前跑。財主在后頭沒命地攆。攆啊,攆啊,一氣兒攆了二三里地,財主累得滿頭大汗,再也跑不動了。剃頭匠也站那兒了。財主指著剃頭匠就罵:“你這賊,敢搶我的谷子!”剃頭匠說:“誰搶你谷子啦?你不是叫我給你剃頭嗎?蹲下,現(xiàn)在就剃?!必斨鳚M頭汗流,頭發(fā)比用熱水洗得還透。剃頭匠拿出刀子,“哧啦哧啦”一會兒就把財主的頭剃個凈光。財主摸著頭說:“唉,長這么大剃頭沒花過錢,想不到今兒個叫你弄走二升谷子?!?nbsp;
187智打活閻王
一條小河南北流,東西兩岸住著兩個惡財主,人們都叫他們東閻王、西閻王。
有兄弟倆,分頭給兩個閻王當鞭把兒。干了一年,東閻王說老大傷了他一匹馬,把全年的工錢扣光,還倒欠他一筆賬;西閻王說老二使壞了他一頭驢,也把全年的工錢扣光了。弟兄倆恨透廣兩個活閻王,總想出這口窩心氣。
這一天,東閻王要到河西去探親,西閻王要到河東去訪友。弟兄倆事先約好,趕車同時末到了橋兩頭兒。老大停住車,站在橋東頭兒叉著腰罵:“混蛋!沒看見俺掌柜要過橋嗎?快讓讓路!”老二站在橋西頭兒把胸脯一拍:“瞎驢!不識字也摸摸招牌!惹惱了我家掌柜,把你們?nèi)拥胶永镂雇醢?!”東閻王一聽,站在車上喊:“哪兒來的孬種敢罵人,給我打!”老大正等他這句哩,躥到橋西頭兒,拖下西閻王,劈臉就扇耳光。在這同時,老二躥到橋東頭兒,抓住東閻王就打。
老大覺著打得差不多了,就喊老二說:“你再打我家掌柜,我就把這個賴種填到河里!”說著,就把西閻王拉到河邊。老二說:“你再不住手,我就把這個壞蛋按到水里!”說著,抓住東閻王也往河邊拖。兩個閻王嚇壞了,殺豬一樣嚎叫:“快放開他!快來救我!”
老大給老二使個眼色,放開西閻王,跑到橋東頭,去救東閻王;老二也放開東閻王,去救西閻王。兩個活閻王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再去探親訪友了,只好坐著車“哼哼”著回家去了。
冋到家里,東閻王給老大擺桌酒席,說:“今天多虧了你呀,要不然我就吃大虧了。念你有功,你欠的那筆賬免了。”
西閻王也為老二做頓好飯,說:“今天若不是你,我就會白挨一頓打,總算是兩夠本兒。你為我出了力,以后我決不會虧待你?!?nbsp;
188王小看瓜
從前有個老財,每到年底算賬,總是找錯扣長工的工錢。
這年,王小在老財家干活。老財安排王小在村子四面各種二畝西瓜。西瓜熟時,老財下地看了一遍,對王小說:“這四塊兒地里的西瓜,不管哪塊兒地,只要叫偷走一個瓜,就扣一年的工錢?!?/DIV>
這話一傳出去,偷瓜人可憐王小,都不偷了。老財一看沒人偷瓜,怕工錢賴不掉,就打起了壞上意:自己下地偷,拿著瓜找王小,就說是攆掉的,還愁工錢賴不掉?
這天夜里,老財先到北地,一看瓜棚里有盞馬燈,以為王小在這地,就去了東地;到東地一看,瓜棚里有根麻秸火;想著是王小又到這兒了,在吸煙哩,又去南地;到南地,見地頭有王小一雙鞋,以為是王小又跑這兒了,回頭又去東地。到了東地,他看瓜棚里黑燈瞎火,沒有動靜,就摸著去摘瓜,這時,王小躥了出來,“通”一腳把老財踢翻在地,一把抓住他裝進了準備好的麻袋里,舉起棍子就打。老財喊:“別打別打,我是東家!”“狗雜種,愉了瓜還充東家哩!”王小打著罵著出夠氣,才跑到老財家,對老財兒子說:“我捉個偷瓜的,裝到麻裝里了。你快去看看!”老財兒子掂著木棍來到東地,照著麻袋打一棍罵一聲媽的,還偷不偷?”老財一聽是兒子的聲音,就喊:“別打,我是你爹!”我是你爺!”老財兒子打得更狠了。打著打著,不見麻袋動彈了。老財兒子解開麻袋一看,真是他爹,后悔也晚了。因為有言在先,王小領了全年的工錢。
189三樣活兒
從前,南陽木桶溝有個王員外,年年使伙計不掏工錢。咋哩?他有兩三樣活兒沒人會做,不會他就要扣工錢。
有弟兄倆,老大心眼兒實,在屋里做莊稼活兒;老二心眼兒靈,在外打長工。這一年老大說:“兄弟呀,你今年擱屋里做活兒,我出去給人家打長工吧?”老二說:“那中啊?!?/DIV>
老大找主去了,就那么巧,正好找到了木桶溝王員外家。王員外問:“你能干啥活兒?”老大說:“我啥活兒都掂得起放得下要多少工錢?”“一年六串?!薄爸?,六串就六串??捎幸粭l,只要有一樣活兒你不會做,我可要扣兩串錢?!薄翱蹎h。”老大在這兒做起活兒來。
做有三四個月了,那天王員外把老大喊到跟前說:“我從外邊回來,看墻頭兒上草長多深。你快給牛套上,上墻頭兒上去給草犁犁?!?/DIV>
老大是個實誠人,想:人上墻頭兒還得靠個梯子哩,牛咋能趕上墻頭兒哩?想半天沒門兒。老大說:“員外,我給人家做多少活兒,搖耬撒種不管弄啥我都會,可犁這墻頭兒上的草,還沒犁過哩。”
“那咱們有言在先,一樣活兒不會做扣錢兩串?!碑斚峦鯁T外記上賬,一年六串錢剩四串了。
老大心想:四串四串罷,又接著做活兒。做夠七八個月了,王員外又把他叫到跟前說:“我從街上回來,那條路曲龍拐彎兒的,你把它捏直,我上街走著近些?!?/DIV>
老大想:這路只能改,咋能捏哩?就說:“員外呀,這路我還沒捏過哩?!?/DIV>
“你不會捏?不會捏扣兩串!”王員外又記上賬,一年的工錢只剩兩串了。
老大干氣沒法子,兩串兩串罷,還夠回家的盤纏哩,又去做活兒。做到一年,該箅賬了,這一天王員外從門外回來了,進門就喊:“哎,伙計!”“咋?”“我從外頭回來,見個狗屙脬屎,你去給它吃了。”“嘿,狗屎咋吃哩?”“你不能吃?”“我不能吃!”“你不能吃,扣錢兩串?!彼惚P一打,一年六串錢扣完,把老大開銷了。
老大回去,老二就問:“哥,你今年在哪兒做活兒?掙多少錢?”老大把經(jīng)過一說,老二生氣地說:“哥,你還擱屋里。過罷年我給他打長工去,到年跟兒我保準連你的工錢都拿回來。”
過罷年,老二去給王員外當長工。王員外說:“一年工錢六串。可是先說好,只要有一樣活兒不會做,我可要扣你兩串錢?!?/DIV>
老二說:“那對著哩,長工長工,啥都得中。哪樣不中,不能算工。我也先說好,你叫我做啥活兒,我就做啥活兒。你要是半路變卦,不叫我做,你可得給我添兩串錢?!薄昂?。咱就這樣說定了,下午你就上工?!?/DIV>
做哇做,做夠三四個月了,這天,王員外吩咐老二說:“伙計,你沒看看墻頭兒上草長多深了,快給牛套上,去給墻頭兒上的草犁犁!”
老二說:“那中啊,犁墻頭兒上草咱可得手!”說著弄個耙往墻上一靠,把犁一扛,上了墻頭。他把犁往墻頭兒上一扎,扶住犁把說:“員外呀,快把牛趕上來,我套上好犁墻頭兒上的草。”
“哎,你趕牛嘛,咋叫我趕?”
“你沒看我扶著犁把,手不得閑嘛!”
“咦,這牛我咋趕上墻頭兒哩?”
“哎,連牛你都趕不上來,咋叫我給你犁墻頭兒上的草哩?”
“那不叫你犁了?!?/DIV>
“不叫犁咱就不犁。咱可是說過的,你得給我添錢兩串!”“好好好,我給你添錢兩串?!?/DIV>
犁墻頭兒草這回事算不說了。
王員外倒賠兩串錢,老心疼,暗想:嗯,這回不中看下回。
老二又做哇做,做夠七八個月了,王員外又把他叫到跟前說:“我從街上回來,那條路曲龍拐彎兒的,我上街遠,你把路捏直,我上街近些?!?/DIV>
“那中,咱捏路可得手?!?/DIV>
正在這時,有人喊王員外去辦點兒事,王員外說:“你先莫慌捏。我去辦完急事。一會兒就回來,我要看著你捏。”
王員外出去了。老二把車一套,將曬場上那麥秸、玉米稈,凡能燒的東西,一車一車拉到路邊兒倒那兒了,不遠一堆,不遠一堆。倒好了,他點個火,站那兒等著王員外。一看王員外回來了,他彎腰就把麥秸點著了。王員外一看,失急慌忙地把火弄滅了,說:“咋咋咋,你點火弄啥?”
老二說:“你不是說叫捏路嗎!這路冰涼冰涼咋捏哩?就是捏個筢子也得用火烤烤,烤軟和了才能捏得成?!?/DIV>
“胡說,啥時候你能把路烤軟和?”
“啥時候烤不軟和咱一直烤。員外,你只管給我準備柴火啦!”
“哎,那算了。不捏了!不捏廣!”
“哎,員外,這可不是我不會捏路,是你不叫我捏。沒說的,你得再給我兩串錢?!?/DIV>
“行行行,再給你兩串錢?!蹦舐愤@回事又算不說了。
王員外又倒賠兩串錢,心想:今年我這個黃千蛇算碰上個大刺猬!哼,這回不中看下
老二又做啊做,做夠一年了。這天,王員外回來了,吩咐他說:“伙計,門外有脬狗尿,你方給它吃了?!?/DIV>
“中,吃狗尿咱可得手。員外你在這兒看著。”老二上廚房端個細瓷碗,拿個鏟子,把碗敲得“當當”響,出來了。王員外一看說:“哎,你弄啥哩?”
“我去給狗屎鏟回來,倒到鍋里放點兒油鹽,炒成熟的吃!”
“??!那你不給我的鍋弄臟啦?”
“我吃著都不嫌臟,你還嫌臟了鍋?”說著就要去鏟。王員外一把拉住說廣哎哎,你別鏟!你別鏟!”
“那不行。不吃你要扣我工錢。”
“哎呀,不扣你錢。我再給你添兩串錢行不行?”
“行行。員外只要添錢,不叫吃咱就不吃。”老二把碗、鏟子拿到廚房里,出來說:“員外,你看還有啥活兒得做?”
“沒活兒做了!沒活兒!做了!”員外怕再賠錢。
“那你給我的賬算算,錢開開,我要回家置辦年貨哩!”
“中中中,立馬就給你算!”算盤一打,一十二串。老二接住錢說:“員外,過了年我還來給你做活兒吧?”
“算了!算了!明年沒長工也不要你?!?/DIV>
“員外,明給你說吧,這十二串錢,六串是給我的工錢,那六串是去年你訛我哥的工錢。我今年是來替我哥要賬的。別光想著窮人都是好欺負的!”說罷,錢褡子往肩上一搭,大搖大擺地回去了。
190刁三變豬
過去有個叫刁三的人,花錢買個地方小官兒,好事不干,挖空心思詐騙百姓錢財。
有一天,村上吳老渾的兒媳婦不知為啥卜吊死了。刁三半夜找著吳老渾說:“你虐待兒媳婦,逼死人命,明兒個跟我進縣衙打官司去!”吳老渾趕緊跪地求刁三高抬貴手,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刁三撓撓頭說:“辦法是有,就是得花倆錢呀!”吳老渾說:“中,得花多少錢您老說句話?!钡笕熵碇割^:“先拿這個數(shù)吧。不夠我先給你墊上?!眳抢蠝啚榱讼麨模⒓茨贸鋈賰摄y子。
刁二從吳老渾家出來,又到賭場找著丁二,丁三說:“你兄弟倆欠我那二十兩銀子啥時候還?是不是想到縣衙挨了板子才還咧?”兄弟倆一聽趕緊磕頭,求刁三再寬限些時。刁三說:“我瞧你倆這蕎麥皮也擠不出四兩油。只要給我辦件事,銀子我就不要了?!闭f著,趴他倆耳朵上咕噥咕噥,丁二、丁三連聲答應。他倆跟刁三來到吳家,把吳老渾兒媳婦的尸首背到袁老大家后院里,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第二天一早,習三把袁家門叫開,指著袁老大的鼻子說:“你還跟沒事人一樣咧,你家后院樹上吊死那人是咋回事?”袁老大不信,跟刁三來后院一瞧,樹上真是掛個女人!袁老大結巴著說:“這,這,這是咋著咧?”刁三眼一瞪說:“咋著,總有事!沒事咋不去俺家上吊咧?現(xiàn)有死尸為證,我去報官,到時打起人命官司,叫你吃不了兜著走!”袁老大嚇得暈頭轉向,不知咋辦才好。刁三說:“趁沒人知道,還不趕緊想個法子?”袁老大趕緊給刁三作個揖:“您老給想個法子吧,要花錢,只管說!”刁三說:“好吧,就先拿二百兩銀子,我給你想個法子?!痹洗筮M屋拿二百兩銀子交給了他。刁三說:“你把人卸下來,弄柴火垛后頭,再把她的腰帶解下來,拴她脖子上。”袁老大忙照刁三說的去辦。
刁三又到東莊找吳老渾他親家趙老實,一進門就說:“老實,我給你送貞節(jié)牌來啦!”趙老實迷迷瞪瞪地問:“你說啥呀?”刁三說:“你那好閨女,夜里跑袁老大家后院,跟人家私會,沒弄好,叫別人瞧著了。她沒臉再見人,就使自己的腰帶上吊死了。尸首還在柴火垛那兒扔著咧。你去瞧瞧真假吧!”趙老實一聽就懵了:“妞啊,你咋辦出這種事呢?叫你爹咋見人咧?”刁三又說:“老實呀,這人命大事我得報官?。≈皇且粓蠊倬蜁@動得四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你這老臉往哪兒擱咧?”趙老實說:“那就別報官吧?!钡笕f:“不報也中,你拿個整數(shù),我去跟你親家說說,就說是得急病死的,趕快下葬,清白不了糊涂了。你看咋樣?”趙老實說:“中?!泵o刁三拿出一百兩銀子。就這,刁三整弄六百兩銀?。
刁三用這手段不知詐騙過多少好人,使了多少昧心錢。這天,他正在屋里擺弄一串寶珠哩,忽地進來一黑一白倆惡鬼,手里掂著鐵鏈子。白鬼把鐵鏈子“嘩啦”一聲搭在他脖子上,刁三“啊”一聲就斷氣了。這倆惡鬼是閻王爺派來的,黑的是黑無常,白的楚白無常。臼無常對刁三說:“刁三,本來你還有陽壽三十年,只因你做壞事太多,折了陽壽,今兒個該你去見閻王爺了,走吧!”刁三趕緊磕頭說:“我有罪,我該死!請陰差老爺多擔待!”說著,一伸手把那一串珠寶搭白無常胳膊上了。白無常一見珠寶,心也動了,改口說:“你那陽壽已在生死簿上寫定了,不能再改。不過,瞧你還夠朋友,俺兄弟倆就寬限你一個時辰,叫你回去給老婆孩子說說話,安排安排后事?!闭f罷,推了他一把。
刁三老婆剛才聽見刁三慘叫一聲,趕緊跑過來一瞧,已經(jīng)死過去了,就大哭起來。正哭咧,聽見刁三又說話:“謝謝陰差爺!”他老婆連忙問:“你咋啦?咋啦?”刁三睜開眼,出口長氣說:“我這就要去見閻王爺了,別的也顧不上多說了。我死后你要多燒紙錢,多給我陪葬金銀哪!”他老婆說:“要恁些金銀弄啥咧?”刁三說:“你不知道,陽間人愛財,陰間那鬼也愛財呀!我死后要過“十關”,沒錢咋能辦事?”說罷,時辰到了,一擠眼去陰曹地府了。
刁三跟倆無常鬼一邊走著.一邊打聽十殿閻君的愛好。起先,倆無常不愿說,刁三一個勁兒給他們手里塞錢。倆無常到底開口了,說一殿秦文王愛文房四寶,二殿楚江王愛駿馬雕鞍,三殿宋帝王愛虎裘豹靴,四殿五官王愛龍泉玉液,五殿閻羅王愛白水燉雞……刁三聽了一一記在心里。
刁三來到閻王殿,拿錢買通了左右鬼卒,又明里暗里給十殿閻君送去他們喜爰的禮
物,“十關”很快過去了九關。最后這一關是十殿轉輪王管的,他鐵面無私,可就是怕老婆。這十王奶好吃豬心。刁三買兩筐豬心,送給了轉輪王的廚師。十王奶不知道豬心是哪兒來的,一問廚師,廚師說:“是我一個朋友送給您老吃的,想托您在十爺跟前說個情?!笔跄坛匀思业淖燔?,就叫轉輪王幫刁三的忙,轉輪王說:“刁三在陽間作惡太多,按法不能再轉生成人?!笔跄棠_一跺,嘴一撅說:“法是你掌的,禮是我收的,你瞧著處吧!”轉輪王不敢應,又怕犯律條,就想法把刁三送過奈何橋,叫他自己去投胎。
刁三過了奈何橋,順著大路往前走,只見路兩邊有千家萬戶,投誰家咧?走到一個紅門那兒,心里說,這里肯定是富貴人家,就鉆進去了。誰知這家那老母豬正下豬娃兒咧,刁三一頭攮進去,就托生成豬了。
這都是沒影兒的事,是糟踐刁三這種壞人出氣兒哩。
191油炸妖怪心
從前,有個地方出了個長一身長毛的妖怪,不知吃了多少人。
當?shù)赜袀€光棍兒,怕被妖怪吃掉,就把破家當收拾收拾,挑上跑了。一連走了五天,光棍兒來到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又渴又累,不想走了。到哪兒討點兒吃喝呢?他左瞅瞅右看看,見前面有座宅院,又來勁了,挑著挑子忽閃忽閃趕去了。進屋一看,大驚,里面正坐著那個吃人的妖怪!他想這下完了,由它吃去吧。只聽妖怪說:“你咋送上門來啦?”光棍兒說:“我想早吃晚吃都是吃,怕煩你跑路,就自己來了。”妖怪看這人怪實誠,就說憑你這一點,我不吃你了。我每天外出,家里沒人照料,你就給我看管宅院吧?!睆拇?,光棍兒就給妖怪看管宅院。他心里總是不踏實,怕妖怪把附近的人吃完了,不會放過自己,就想法要制伏妖怪。
一天,妖怪從外面冋來,他擺上酒菜與妖怪對飲,對妖怪說:“你我已成了朋友,有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妖怪說:“啥事說吧?!薄奥犝f你們妖怪沒有心,是嗎?”妖怪說:“有,不在身上?!彼謫枺骸霸谀膬海俊毖趾茸砹?,說了實話:“在第三個香爐底下壓著?!?/DIV>
第二夭,妖怪又出去害人了。光棍兒忙支起油鍋,從第三個香爐底下拿出妖怪心,丟進油鍋里,炸得“噼噼啪啪”響。從這兒,再不見妖怪吃人了。
192李先兒除妖
從前,小李莊有個私塾先生姓李,人們都叫他“李先兒”。他家院里有棵老梧桐樹。一天夜里,天熱,李先兒搬把椅子,坐在樹底下涼快。他聽見樹上小聲喊:“李先兒,李先兒,你想發(fā)財嗎?明兒黑你在房頂上安個大漏,我給你弄麥往里倒?!?/DIV>
李先兒抬頭看看,樹上沒動靜,連樹葉也不動。他覺著怪蹊蹺,心想:明兒黑就試試。
第二天挨黑兒,李先兒在屋頂上開個洞,把一只斛斗底挖掉,往洞上一擱,自己躲在屋里偷看著。半夜里,只聽見麥子從沒底斛斗里“嘩嘩”往屋里流。李先兒慢慢出來往房頂上一看:乖呀!一個笆簍頭、麻稈腿、披頭散發(fā)的老妖精正往沒底斛斗里倒麥子哩!
天明,左鄰右舍亂嚷著屋里糧食被偷了。李先兒聽著,沒敢吭聲。
這天夜里,老妖精又對李先兒說:“李先兒,李先兒,缺啥東西只管說,我給你往家里弄。”李先兒想:老妖精把人家的東西都弄到我家,光禍害人家能中?他掂量來掂量去,決心除掉這個老妖精,就說:“還缺個碾盤?!崩涎f:“這好辦。走,這會兒你就跟我一塊兒去弄。”李先兒走出門,跟著老妖精去了。
回來的路上,老妖精說:“李先兒,你走前頭,嘴里要不停念叨‘碾盤輕輕飄,碾盤輕輕飄’??汕f甭說‘碾盤千斤重’?!崩钕葍壕妥咧f著:“碾盤輕輕飄,碾盤輕輕飄……”只聽那碾盤“嗡嗡”響,離地一人多高,一個勁兒往前飄。
到了村當中,李先兒猛地改了口:“碾盤千斤重!壓死你個老妖精!”碾盤一下子砸在地上,老妖精“唧哇”一聲,給砸死了。
天明了,李先兒把兩天夜里發(fā)生的事給鄰居們說說,叫丟了糧食的人家都到他家去領糧食。人們很感激,對李先兒更尊重了。
193大孩子降妖
從前有個孩子,生下來見風長,三天就長成個會說話的大孩子。他娘喂他奶哩,他說:“娘,吃那不濟事。你給俺做飯吃吧。家里有多少糧食?”他娘說:“有三升米?!彼f:“三升米也行,下鍋里,多添些水,熬成稀飯叫俺喝?!泵诇竞昧?,他娘說:“兒呀,娘喂你吧?”他說:“娘,不用你喂。俺舀著喝?!本鸵豢谝煌?,不大工夫,把一鍋米湯喝完了。
到第六天頭兒上,這孩子又說:“娘,俺又饑了。你還給俺做飯吧?!彼镎f:“家里沒米了,娘去給你借。”娘借米回來了,他問:“娘,借多少?”他娘說:“一斗。”:“一斗也行,熬幾鍋米湯叫俺喝?!彼锟粗褞族伱诇裙?,掉淚了:“兒呀,你恁大飯量,娘養(yǎng)活不起你呀。你自己去討個活命吧。”他說:“行啊。娘,俺不拖累你老人家。俺往那深山老林里找東西吃去?!闭f完,給娘跪下磕個頭就走了。
隔沒幾天,他娘見院里扔一只死老虎,知道是大孩子給她送的,剝了剝,把肉吃了。
大孩子他娘到街上賣虎皮,見一堆人在看招子,說是府臺大人的閨女去廟里進香,半路上叫妖怪搶走了。誰能除了妖怪,救下小姐,要啥給啥。大孩子他娘問是啥事兒,人家給她說說,他伸手把那招子撕了??凑凶拥难靡郯阉龓У礁?,府臺大人問:“你能降妖?”她說:“我不能。我那大孩子能。他飯量大,你得叫他吃飽?!备_大人一聽笑了:“我還管不起他兩頓飯?”她說:“俺那大孩子生下來三天喝三升米的米湯,生下來六天喝一斗米的米湯,這陣兒不知能吃多少。你可不能小看了?!备_大人說:“那也不怕,我多派些人來給他做飯。”
府臺大人一下派了幾百人,來城門外支鍋做飯,鍋臺壘得跟蜂窩一樣。路上拉糧食擔柴火的擰成繩。
大孩子他娘上山找兒子,一邊走一邊喊:“大孩子,你在哪兒?”忽聽半空中應一聲:“娘,我在這兒!”他娘仰臉一看,正是她兒,長得快頂住天啦!肩膀上一副挑子,一頭兒是柴火,一頭兒是吃食。大孩子把挑子往下一放,說:“娘來了,俺正想你哩!”他娘說:“兒啊,你快生火做飯,吃了飯,娘有話跟你說。”大孩子說聲“行”,甩開巴掌,照那石頭上“啪啪啪”三巴掌,火星子亂躥。把柴火往上一堆,火就著起來。他掂起一串子狼蟲虎豹,架到火上燒,燒得“嘭嘭”直響。肉一熟,大孩子從火里拽出一條虎腿,遞給娘說:“娘,你吃吧!”他娘說:“我可吃不了恁些,嘗嘗就行。”只見大孩子從火堆里捏起一頭豹子,捋下一層焦皮,像吃螞蚱一樣,囫圇個兒填到嘴里,“喀喀嚓嚓”嚼上幾口,脖子一伸就咽了。一會兒,他把一大堆肉給吃光了。他娘看呆了:“兒呀,多日不見,你個頭兒長恁高,飯量又大多了。這一頓吃飽了沒有?”大孩子說:“娘啊,哪能吃飽?畜生不好逮,弄一頓飯得幾千里跑,餓不死算了?!彼镞@才把府臺請他回去降妖的事說了一遍。大孩子聽了說:“中啊,咱啥也不要,只叫他給俺備頓飯就行?!?/DIV>
大孩子來到府衙門前。府臺大人一看,這人頂天立地,降妖準行,就問:“壯士要啥武器?”大孩子說:“用兩千四百斤鐵,打個幾丈長的帶尖兒小鐵棍就行了。眼下俺肚子饑了,不知飯做好沒有?”府臺大人說:“飯好了。是端上桌子吃,還是野地里吃?”大孩子說:“就著鍋吃吧。”他一步跨到城門外,看到遍地鍋臺熱氣騰騰,倆指頭捏住一口大鍋,像捏酒盅一樣放到嘴邊,“吱溜”喝了。放下這口捏那口,只聽“吱溜吱溜”一個勁兒響,不多工夫,把飯喝個凈光。府臺大人問他吃飽沒有,大孩子說:“半飽,算了,三天內(nèi)餓不死了?!?/DIV>
兩千四百斤重的鐵棍打好后,大孩子拿著往腰里一別,找妖怪去了。
到了妖怪住的洞口,大孩子就罵。妖怪正在洞里逼著府臺大人的閨女成親哩,聽見罵聲就出來了。它一看來人個頭兒不小,沒敢大意,照地上劃個十字,站上頭一蹦,喊聲“長”,眨眼就是十丈高。大孩子一見暗暗吃驚,心想:我雖比他髙大,卻是不會長了;他原是活身子,不定長多高多大哩!他心生一計,笑笑說:“你才十丈高,啥稀罕!”妖怪一聽,腳踏十字,又是一蹦,轉眼又加髙十丈。大孩子大聲說:“再蹦!”那妖怪要抖威風,又是一蹦。就在它往下落時,大孩子手握鐵棍,直朝妖怪的胯下剌去,又狠勁一挑,“嘩”一下,血流成河!
妖怪一死,府臺大人的閨女得救了。府臺大人要向大孩子酬謝哩,大孩子已經(jīng)回山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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