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封建社會等級制度森嚴,古代的貴族們雖然過著奢華富足、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由于禮制要求,在日常生活中是要受嚴格約束的,其生活在民間一直充滿著神秘色彩。與中國歷史上的其他朝代不同,清朝對宗室“封而不建”,王爺只有爵位而沒有封地,而且大都居于京城,有大小王府50余座,而目前尚存的王府遺址僅有19座了,其中唯有恭王府是完整保留下來并且對外開放的王府宅邸。
時過境遷,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沒有了階級等級之分和禮制上的行為約束,傳統(tǒng)的民族文化經(jīng)過代代相傳保留了下來,許多風俗、習慣是中國人一直沒有改變的。封建貴族們的生活漸漸成為現(xiàn)代人感興趣的話題,大量的古裝影視劇在一些歷史事實的基礎上,通過改編甚至虛構(gòu),給當今的觀眾演繹出舊時的貴族生活,可很多情節(jié)和細節(jié)難辨真假。那么生活在王府里的王爺和他的家人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恭王府幸存下來的賬本就是最真實的證據(jù)和參考,一筆一筆的賬目讓我們能大概還原一個平常而真實的王府生活狀態(tài)。
《清恭王府折檔匯編》收錄了恭王府保存下來的銀庫、司房、煤炭房的折檔及王府內(nèi)外各行菜錢折檔,原件開本大小不一,共25小冊,最早的記錄為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最晚的為清宣統(tǒng)三年(1911年),跨度為14年。第一代恭親王奕在光緒二十四年四月病逝,其嫡孫溥偉承襲王爵,被稱作小恭王。保存下來的折檔都是小恭王時期的記錄,十四年中的賬本并沒能全部完整保存下來,但現(xiàn)存的這些賬本詳實、具體、真實的記錄下了恭王府的經(jīng)濟狀況,包括王府各月的收支、王府內(nèi)各級各類官員的薪俸、低等級人員的菜錢、府外各色人等送禮看望的賞錢、王府主人們的花銷等等。這些記錄不僅真實反映了恭王府當時經(jīng)濟來往的詳細情況,還折射出王府人員機構(gòu)組織、編制、薪俸、等級制等狀況。雖然所錄折檔相對缺乏連貫性,但我們還是能夠看到當時王府大概的經(jīng)濟活動情況,對研究王府文化、經(jīng)濟、組織等具有獨特的價值。通過對不同類型的折檔進行梳理,可以分析總結(jié)恭王府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府內(nèi)機構(gòu)人員情況,以及古代風俗和王府主人們的日常生活情形。
匯編中所收錄的各類折檔按記載的跨度可以分為年折和月折兩種。年折僅有四份,是光緒二十四年的司房總錢折、司房總銀折、銀庫總折和煤炭庫總折,記錄了當年每月的收支的金額總數(shù)。月折按出處分為四類:銀庫折、司房折、煤炭庫折和菜錢折,其中司房折有錢折和銀折兩種。月折比年折更為具體詳細,每項開支都有出處、緣由、對象和金額,信息量較大。
銀庫月折。書中共收錄了五份銀庫月折,分別是: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五年三月、三十年三月、三十二年閏四月和三十四年八月。銀庫月折記錄當月銀兩、銅錢兩種貨幣的收支以及兌換狀況,開支主要包括出撥給煤炭庫的錢、發(fā)給各處的月例和各行的菜錢、主人們出門的開銷、差遣傭人干活的賞錢、老師的學費、巡更人的加班錢、寺廟的香資、成做或購買物品的開銷等等。銀庫的資金主要來自佐領處、管事處和房租。其中有些收支項是有規(guī)律的,比如初一收房租,初四給煤炭庫撥錢,初五放各處月例、各行菜錢,初五、二十日左右,佐領處回交甲銀、甲米,次日銀庫盤俸米剩銀。賬本中每日的詳細記錄間接地反映出主人們的日常活動情況,如王爺進內(nèi)或赴園庭的時間、頻率以及隨從配置,再如祭祀、掃除、修整的情況等。
司房月錢折。司房對銀兩和銅錢的收支分別進行記賬,書中共收錄六份司房的月錢折,分別是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三十年九月、三十一年八月、三十二年閏四月、三十三年五月、三十四年七月。司房的錢折記錄了王府當月銅錢的支出情況,主要用于發(fā)放王府各主人每月的菜錢、獎賞府內(nèi)和府外辦差的傭人、獎賞府外來送禮的人、買進物品、付大夫車錢等等。我們可以從中了解到恭王府的交際來往情況、所收各種禮品、大夫出診情況等等。司房所用銅錢是由司房的銀兩兌換而來。
司房月銀折。書中收錄有七份司房的月銀折,分別是光緒三十年九月、三十二年閏四月、三十三年五月、六月、八月、三十四年七月、八月。司房所用銀兩主要來自管事處和佐領處。由于銀兩和銅錢在購買力上有所區(qū)別,因此銀折中的支出款項主要用于支付高額的事項,如發(fā)放主人們的月例、獎賞府內(nèi)或?qū)m廷來的人、獎賞府外贈送的貴重禮物、購買進貢禮品、定制物品、送親貴荷包銀匣、修繕房屋或更換屋內(nèi)設施等等。相比司房錢折而言,銀折更多的披露了王府與宮廷禮尚往來的情況。
煤炭庫月折。煤炭庫的月折有17份之多,有光緒二十四年閏三月、七月、十二月,三十年三月、五月、六月、七月、九月、十一月,三十一年九月,三十二年閏四月、九月,三十四年七月至十一月。煤炭庫月折屬于銀庫的分賬,主要記錄每月初四銀庫撥給的錢數(shù)、每月初五發(fā)給各處、各房的煤炭和洋燭錢以及偶爾月末加領的情況。除了詳細記錄下王府煤炭和洋燭的使用情況,更重要的是,它向我們交代了當時王府所設立的各個部門、各種崗位。
內(nèi)外各行菜錢月折。書中收錄了光緒二十七年正月至宣統(tǒng)九年十二月(1901-1917年)間多達70多個月的菜金發(fā)放情況,詳細的記錄下每月發(fā)給不同崗位不同等級官員及傭人的菜錢數(shù),清楚的列出了當時王府各職能部門所配備的人員等級和人數(shù),還有各位府主人所配的傭人及人數(shù)。
四類月折之間的關系。各類折檔所記錄的款項有重復交叉的情況(圖1)。銀庫的賬目最直接的反映出王府的收入情況,而煤炭庫的月折、各行菜錢折其實是銀庫月折中記錄的煤炭錢和菜錢的支出明細,記錄下具體的發(fā)放對象和數(shù)目。司房的錢折和銀折雖看上去是兩種貨幣的賬目互不干涉,但由于所用銅錢都是由內(nèi)部的銀兩兌換而來,所以對比可知當月司房內(nèi)部銀兩和錢幣的兌換情況。月底司房會回交銀庫銀兩,僅有兩條記錄:光緒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五年三月,其余司房銀折中沒有記載,主要是由于當時已出現(xiàn)赤字,無多余銀兩交回。
(圖1)
雖然保存下來的折檔數(shù)量有限,但幸運的是四類月折在某些月份同時被保存下來(表1),通過交叉對比同月的各類賬本,可以較為系統(tǒng)全面地了解某月王府的經(jīng)濟活動情況。三十三年和三十四年某些月份既有菜錢折,又有煤炭庫月折或司房銀折,但由于這幾種折之間沒有交集,故省去。
(表1)
王府的經(jīng)濟狀況
折檔中僅存的四份總折,將恭王府在光緒二十四年每個月收支的金額清楚地一一列了出來,將它們做成圖表來看,就呈現(xiàn)出一個較為直觀明顯的對比和變化(圖2—5)。
(圖2:光緒二十四年銀庫年折 銀兩)
(圖3:光緒二十四年銀庫年折 銅錢)
(圖4:光緒二十四年司房總銀折)
(圖5:光緒二十四年司房總錢折)
親王每年有一萬兩俸銀,這部分收入不受季節(jié)等其他因素影響,銀庫的資金來自佐領處和管事處,大都是王爺每季的固定收入。從曲線中可以看出全年的總進賬和總支出是基本平衡的,司房也是如此。所以,銀庫和司房收入的變化其實是由上月的支出和當月的預算來決定的,即財務人員會根據(jù)實際情況和經(jīng)驗儲備資金。支出的變化是反映王府經(jīng)濟生活的依據(jù),由于銅錢是內(nèi)部兌換而來,所以銀兩的支出更能反映王府的開支情況。
由于折檔數(shù)量有限,還無法總結(jié)出一個準確的開支變化規(guī)律。單就光緒二十四年而言,銀庫的支出在春季、秋季和年末較高,正月和夏季較低。司房的支出在三、四月,七、八月和年末較高,在正月、六月和九、十月明顯較低。
其中影響支出波動的最主要原因是節(jié)慶,每當有春節(jié)、清明、端午、中秋等傳統(tǒng)節(jié)日時,每當老佛爺、皇上過壽時,王府的開支便會增加,進奉、送禮、祭祀的開支就會比平時要高很多。年末臘月還會預支來年正月的月例、菜錢、幫貼和老師、大夫工資。其次,春季的支出比臘月還高,還有一個原因是修整。春季是王府撣掃房屋、修理翻新府內(nèi)設施、定做各種物件的時候,這也是幾筆不小的開支,僅一個殿糊窗戶的工料錢就得花63兩銀子。
將光緒二十四年之后的月折與其相同月份作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王府的開支基本呈一個逐年減少的狀態(tài),可以說越來越節(jié)省了。例如最初每次大夫來瞧病,都給12吊車錢,后來就只給8吊了。但縮水更為嚴重的是銀庫和司房的資金儲備,從光緒三十年開始,一直是當月“長使”了多少兩、多少錢,也就是恭王府的賬目出現(xiàn)赤字,入不敷出。王府的經(jīng)濟狀況是當時清末經(jīng)濟的一個寫照,連王爺家都變的拮據(jù)并且入不敷出,何況當時的平民老百姓。
通過銀庫和司房收換銀錢的記錄,我們得知銀兩與銅錢的兌換比率(表2),由此透露出當時清朝的經(jīng)濟狀況。以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的銀庫月折為例:“二十六日 換銀四百兩 合九八錢三千八百二十四吊”,即400兩白銀換了3824吊錢,當時的兌換比率為每100兩換956吊。與銀庫不同,司房是銀兩和銅錢是分開記賬的,銀折和錢折分別記錄當月?lián)Q錢用銀的數(shù)額和收到所換銅錢的數(shù)額,所以同時有銀折和錢折的月份才能得知其兌換比率。根據(jù)表一,有四個月同時保留下來了司房的銀折和錢折,但其中只有兩個月有換錢記錄。以光緒三十二年閏四月為例:銀折中“十九日 換錢用銀一千兩”,錢折中“十九日 收換銀錢一萬兩千七百吊”,即1000兩白銀換了12700吊錢,兌換比率則為每100兩換1270吊。
(表2:銀錢兌換比率統(tǒng)計)
根據(jù)時間順序排列這些兌換記錄,每百兩白銀所換得得銅錢數(shù)量呈上升趨勢。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相比三十二年閏四月,僅七年多時間,兌換的比率總體增漲了32.8%。其中,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至二十五年三月,僅僅三個月,銀錢的兌換比率就上漲了6.28%,遠高于光緒三十年三月至九月半年的增長率(0.81%)。當時中國軍費開支大、白銀大量外流,同時還有官僚私鑄銅錢,這使得國內(nèi)的白銀因量的減少而變得值錢,銅錢卻不值錢了。對于達官貴人來說,白銀的購買力從而提高,他們就相對更富有;但對于平民百姓來說,他們的收入主要是銅錢,而銅錢越來越不值錢,那生活之艱難可想而知。
王府的主人們
出現(xiàn)在記錄中的府主人有:側(cè)太太(后稱為太福晉)、三位側(cè)奶奶(后稱為側(cè)太太)、大爺、大奶奶、老公主、五格格、二格格、嶙阿哥、岏阿哥、崧阿哥、蕙姑娘。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溥偉成為恭王府的主人,折檔中并沒有明確指出這些府主人都是誰,我們只能根據(jù)記錄中排列的順序和稱呼來猜測他們之間的輩分關系。當時的恭王府,人數(shù)最多時四世同堂,是十幾人的大家庭(圖6)。
(圖6:家庭成員關系)
首先,大爺、大奶奶可以直接判斷為小恭王溥偉及嫡福晉赫舍里氏。嶙阿哥、岏阿哥、崧阿哥分別是溥偉在北京所生的毓嶙、毓岏、毓崧。當時王府沒有名分的小妾一般稱為“姑娘”,蕙姑娘應當是溥偉的小妾。
其次,關于兩位格格,折檔中多次出現(xiàn)二格格、五格格派人來送東西或者看望,也有二額駙和五額駙的記載,說明她們已經(jīng)出嫁并且不住在恭王府,但是菜錢折的記錄說明娘家還給她們的傭人發(fā)菜錢。小恭王溥偉生于光緒六年(1880年),最早的菜錢折為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正月,那時溥偉才21歲,而當時已獨列的二格格不可能是溥偉的女兒,推測應該是他的同輩。菜錢折按房給下人發(fā)錢,最初,側(cè)太太與五格格列在一起,用同一組媽媽女子17名,后于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五月分列,且五格格一直排在二格格之前,說明她的輩分在二格格之上,也就是溥偉之上。恭親王奕年表中提到,“光緒十年(1884年)四月初三未時,五女生,側(cè)福晉劉佳氏所出?!惫饩w二十八年(1902年)五月剛好十八歲,與母親分開列就理所當然了。
如果折檔中的這位五格格就是奕的五女兒,那側(cè)太太,后來在折檔中被稱為太福晉的,就應該是奕的側(cè)福晉劉佳氏,史料和賬本的信息證明了這一推斷。乾隆時規(guī)定親王可封側(cè)福晉四人,奕年表中確有四位側(cè)福晉,分別是薛佳氏、劉佳氏、張佳氏、王佳氏,其中薛佳氏生次子載瀅,劉佳氏生三女、四子載潢、五女,張佳氏生四女病故于光緒九年,王佳氏無所出病故于光緒五年。小恭王時期健在且有女兒的只有劉佳氏一人。從光緒三十四年六月開始,菜錢折里沒再給太福晉的下人發(fā)菜錢,并且,在三十四年七月的司房錢折中有這樣的記載:十五日,太福晉前供飯 用錢五十吊文。當日,正值中元節(jié),給太福晉供飯,可見她在光緒三十四年五月去世。
菜錢折中列在王爺之前的三位側(cè)奶奶輩分應該高于溥偉,當側(cè)太太劉佳氏被稱為太福晉時,這幾位側(cè)奶奶就被稱為了側(cè)太太,可見她們的輩分低于劉佳氏。而老公主排名在親王之后,五格格之前,她便是奕的大女兒,恭王府唯一有公主頭銜的固倫榮壽公主。老公主一直在宮中生活,同樣娘家會給她的趙嫫嫫月發(fā)菜錢兩吊。
王府的組織及人員
府內(nèi)各行菜錢折和煤炭庫月折直接呈現(xiàn)給我們王府內(nèi)都設置了哪些機構(gòu),都有哪些崗位的人員,他們都享受什么樣的薪水待遇,以及各位主人都有哪些貼身傭人,這有助于我們了解王府的組織構(gòu)成和人員情況。
菜錢折和煤炭折中列出的處、房、庫、所等機構(gòu)有幾十個:管事處、檔案房、隨侍處、莊園處、佐領處、回事處、聽事處、執(zhí)燈處、巡更處、鞍庫、煤炭庫、銀庫、米庫、飯房、廚房、神房、書房、漿洗房、水房、各門房、各更房、馬圈、糧倉、他坦(滿語,原為打獵時臨時搭建的棚子,后指服務人員的休息處)、鑑園(鑒園,恭王府位于什剎海南岸的花園)、花園、花洞等;其中王爺有獨用的水房、漿洗房、廚房。還列有十幾種崗位工種:管事官、柏唐阿(拜唐阿,滿語,清朝各衙門管事而無品級者)、更夫、花匠、剃頭人、挑水夫、轎夫、車夫、送上諭的、太監(jiān)、蘇拉(清代勤務人員,滿語,指一般閑散的人)、媽媽等等。
大部分崗位都名副其實,不需過多解釋,以下為幾個不常用的名稱:
除府中的內(nèi)院由首領太監(jiān)來管轄,王府的一切大小事務都由管事處的管事官打理,是王府的管家。佐領處負責管理領取、發(fā)放錢糧等事,每季領取朝廷發(fā)放的“甲銀”、“甲米”,每月將銀兩交給銀庫和司房使用。莊園處管理著王府的田地、佃戶,為王府收地租。隨侍處的柏唐阿主要負責王爺出門的護衛(wèi)工作?;厥绿幨秦撠熡瓉硭屯?,當有客人來時向王爺稟報,如果王爺接見,就把客人引導王爺那里,等客人談完,再把他們引出府直到客人離開。司房是專門管理王府日常出納的小機構(gòu),他們的工作就正如這些折檔所記錄的,如發(fā)放月例、給買辦錢、賞錢等等。飯房即廚房,有廚役、蘇拉,除了負責府里的吃喝,還要準備節(jié)慶時進奉到宮里和送貴族親戚的吃食等。茶房分內(nèi)茶房和外茶房,內(nèi)茶房負責府里主人、客人的茶飲,還有湯藥、茶點。外茶房的人負責跟主人出門時買茶水、茶點。首領太監(jiān)負責關防院,即內(nèi)院的事務,伺候主人的小太監(jiān)、蘇拉、嫫嫫、媽媽們也都歸他管。如有客人來見女眷,回事處也得先告知首領太監(jiān),由他前去稟報、迎送。
神房的人負責祭祀,特別是逢節(jié)或者祭祀的日子?;▓@的人員打理著王府花草樹木、菜圃、飛鳥魚蟲。更房的人隔夜輪流值夜班、巡更、打更,并在清晨打掃院落。書房是王爺常去的地方,讀書、休息,有時還會在書房會客。記錄中體現(xiàn)的恭王府當時有三處書房,一處是多福軒,一處是西所書房(錫晉齋),還有一處叫花園正誼書屋。書房的工作人員主要是打掃、迎送老師和伺候王爺或是小主人們。
府中的工作人員有等級之分,有的是帶品級的官,如管事官,有的則沒有,如柏唐阿、蘇拉。等級高低直接決定著收入的高低, 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的銀庫月折記道:“初五日 …… 首領太監(jiān)嫫嫫媽媽女子六十九名菜錢一百三十八吊文 二格格下太監(jiān)二名媽媽六名菜錢十六吊文 管事官二員菜錢四吊文 長班官員柏唐阿一百三十六名菜錢二百七十二吊文 兩班官員柏唐阿一百八十四名菜錢二百七十六吊文 三班官員柏唐阿八十五名菜錢八十五吊文 …… ”由此看出每月內(nèi)院的太監(jiān)、媽媽都有兩吊文的菜錢,管事官和長班柏唐阿同樣也是兩吊文,而兩班柏唐阿是每人一吊半,三班則是每人僅一吊文。這一段記錄就有484人。 當月還賞給其中48人每人四吊幫貼錢,且為實名發(fā)放。雖說是王府的在編員工,處于底層他們,每月的固定收入還是很微薄的,平時靠著主人打賞來增加收入,例如跑腿的、搭進奉和挑進奉的蘇拉每接一次活,都可以有一吊錢的收入。
對應來看光緒三十四年八月的菜錢折和銀庫月折,菜錢折最后記錄道當月各處、各崗總共發(fā)放菜錢七百零五吊五百文,銀庫月折記錄道:“八月初一日 …… 管事官五員菜錢十吊文 長班官員柏唐阿一百零四名菜錢二百零八吊文 兩班官員柏唐阿一百六十七名菜錢二百五十吊零五百文 首領太監(jiān)媽媽女子六十四名錢一百二十八吊文 蘇拉十二分半菜錢二十五吊文 五格格下蘇拉九名媽媽十二名廚役二名菜錢四十六吊文 二格格下太監(jiān)二名媽媽八名蘇拉七名菜錢三十四吊文 在外聽傳媽媽二名菜錢四吊文 …… ”這些合計同樣為七百零五吊五百文。 其中銀庫月折的“蘇拉十二分半菜錢二十五吊文”與菜錢折的“正分蘇拉四分半分蘇拉十七名錢二十五吊”相對應,由此看出,蘇拉也有高低之分,正分蘇拉四名每人兩吊,半分蘇拉十七名每人一吊,共發(fā)二十五吊。這兩份記錄顯示王府有403名員工。
按照清朝舊制,親王以下的皇族府邸內(nèi)的人員編制,是按其爵位大小而各有不同。以親王的規(guī)定編制來說,一般是:長史一名,頭等護衛(wèi)六名,二等護衛(wèi)六名,三等護衛(wèi)八名,四五六品典儀各兩名,牧長二名,典膳一名,管領四名,司庫二名,司匠、司牧六名。以上共計38人。
根據(jù)溥杰對醇親王府的回憶,醇親王府由于光緒和宣統(tǒng)的原因,編制比定制要多,他的記憶里有長史一名,管事官一到二名,莊園處五至六名,回事處五至六名,隨侍處多時十余名,少時六七名,司房五至六名,祠堂三至四名,大小廚房共約十余名,茶房三至四名,花園包括暖窖六七名,大書房八至九名,小書房四至五名,更房十余名,馬圈二處約十名,轎夫約有二十名。關防院(內(nèi)院)范圍內(nèi)有首領太監(jiān)一至二名,回事太監(jiān)二至三名,小太監(jiān)六至七名,散差太監(jiān)十二三名,保姆或媽媽約三十余名,使女丫環(huán)約六至七名。以上共計約180人。
恭親王府在當時跟醇親王府地位不分上下,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王府了,編制當與醇親王府相差不大。先不論恭王府里各位工作人員職務的高低貴賤,誰管著誰,光列入冊中的人員總數(shù)就多達四五百人,由此可見王府是一個人員復雜并且龐大的機構(gòu)。
王府主人的出行
王爺和府內(nèi)其他主人的出行信息在銀庫月折中有較為詳細的記錄,包括出行的日期、目的地、隨從人員、交通工具及開銷。載濤、惲寶惠的《清末貴族之生活》中對民國前清末貴族的生活狀態(tài)做了歸納概括,將其中有關乘轎車馬的內(nèi)容與王府賬本中府主人出行的信息結(jié)合起來,我們可以還原出府主人“行”這一方面的狀況。
折檔里的大爺出行記錄一般有進班、出班、進內(nèi)、進班過牌子、赴園庭、赴頤和園和祭祀幾種情況,所用交通工具因距離和目的不同有所差異?,F(xiàn)有的銀庫月折中,沒有王爺坐轎出行的記錄,小恭王溥偉一般騎馬或坐車出行。王府的女眷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不會騎馬,一般坐車或者坐轎,大多是赴園庭、赴海,節(jié)慶或被召見時會進內(nèi)。跟著府主人出門的隨行人員都有盤費收入,每人每次300文,出遠門的還有飯錢,每人每次1吊文。
由于祖制要求,滿族人一般都善于騎射。會騎馬的人比比皆是,所以王公貴族都講究養(yǎng)馬,養(yǎng)好馬。王府養(yǎng)馬的開支也很可觀,折檔中每月馬圈領馬口分,就是領取養(yǎng)馬的草料錢,就達300多兩白銀,比王府給工作人員開出的工資總和還高。清王府的馬廄一般在大門斜對過或者鄰近,馬廄里有馬匹、車輛,有屋子供車夫和養(yǎng)馬人住。恭王府位于皇宮的西北方,整個北京城靠西北的位置,不管是去宮里還是城里,都是向東。從出行方向來看,如果馬廄位于王府大門對過,那在順向的東邊比較合理。而郭沫若故居的所在地就是當年和珅和恭王府馬廄的傳說,由此也說得通。王爺騎馬出門起碼都會帶一名隨侍官、一名跟馬人,比如進班過牌子。黃色是皇帝的專用色,只有個別地位極高的人才允許跟皇帝用一個顏色的,恭親王便是其中一位。恭親王身份的特殊,地位之高,在他用的東西上就可以看出。折檔中定制物品的信息,其中就有“成做黃扯手二根”,還是黃綢子的,馬上包袱擔子也是黃的。我們能想象出,恭親王出門時騎著優(yōu)良品種的高頭大馬,馬上搭黃色的包袱擔子,王爺手中握著黃綢布的韁繩。
王爺進內(nèi)和赴園庭時一般乘車,有隨侍官六、七名、車上兩名、跟馬人三名、執(zhí)燈人兩名。王爺進班、出班都要隔夜,會多帶兩名隨侍官,還要帶剃頭人一名,黃捲車一名。女眷們乘車出行時隨行人員比王爺還多。側(cè)太太和三位側(cè)奶奶四人一起去園庭,隨行的有隨侍官八名、車上六名、拿車人六名、小車三名、挑頭面人四名(梳妝用品)、跟馬人四名、黃捲車二名、趕黃捲車一名,煤炭庫另外還外雇二套大車一輛,一行38人。
王公乘轎都是四人抬,轎子用綠呢布,下圍紅布拖泥。府外有存放轎子的地方,轎夫們就住在轎屋。菜錢折里記載恭王府有八到十三位轎夫和車夫。主人出門時一般有三班轎夫輪流抬轎,后跟車一輛用來讓休息的轎夫坐。從側(cè)太太乘轎赴海時的記賬中,我們看到跟有隨侍官員柏唐阿七名、轎夫十二名、小車二名、跟馬人三名,一行25人。親王、郡王的轎子一般用紫絆,個別受賞的才有用黃絆的資格。折檔中有記錄,側(cè)太太的轎子就是用千金繩做包桿絆的,還掛燈籠,再次體現(xiàn)出恭親王府的地位與氣派。
小恭王平日的娛樂項目在折檔里很少有記錄,只出現(xiàn)過買油蝴蟲魯(油葫蘆)玩、看堂會。但能看出他是一位緊跟時代潮流、積極接觸西方文化的人,家里一直雇有翻譯老師,還看洋報紙、買假發(fā)。
有人說王府文化其實就是民俗文化,其實不然。王府文化中有宮廷皇家文化的影子,雖規(guī)格有所降低,這也是等級制度要求的必然結(jié)果,但是樣樣具備。王府文化也包含一定的民俗文化,且是全面的、高規(guī)格的、非常講究的民俗文化。從節(jié)慶方面講,王府折檔中記錄了王府與宮廷、與其他王府、與寺廟等之間的禮尚往來。中秋佛爺會賞月餅給王府,王府間也會互送自家做的月餅、吃食。中元節(jié)大人給小阿哥買蓮花燈。臘八時,王公貴族們會互贈粥菜,還會專門做了送到宮里。年底臘月二十幾日,老佛爺、皇上、皇后會賞福肉、餑餑、團圓餅、布料、荷包、小吃、果盒等給府里的老爺太太、格格阿哥們。二十九、三十王府主人們?nèi)m里聚會,還會帶著紅包給參會的親戚及其貼身傭人。老佛爺過壽,王府會還準備十幾種吃食進貢上去。王府平時資助的寺廟道觀,每到過節(jié)也會給王府送禮,醬菜、水果、花卉等等。這些記錄讓我們了解到王公貴族是怎么過節(jié)的,平常百姓家是不會如此豐富的。
恭王府的折檔雖缺乏連續(xù)性,不完整,但里面內(nèi)容豐富,對研究清代王府文化、研究王府生活狀態(tài)有較高的參考價值。通過對恭王府賬本中信息和數(shù)據(jù)的研究、分析,讓我們了解到清末王府日常的開支狀況、生活細節(jié),將真實的王府生活狀態(tài)還原呈現(xiàn)出來。
(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 助理館員 劉文君)
參考書目:
1. 《清代京師王府與王公生活》 吳建雍 2. 《清代宗室王公封爵制度考析》 李寶臣 3. 《清末貴族之生活》 載濤、惲寶惠 4. 《回憶醇親王府的生活》 溥杰 5. 《清末王府宴客、飲食研究》 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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