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陪你讀書

故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你卻沒意識到。他站在窗前，你責(zé)怪他擋住了光線。你看到的不是他而是被他擋住了的那些進不來的光線。就是這樣開始的。

他站在那里，他的存在妨礙了你。你不再等他。

你晚上回到家，打開收音機。脫下鞋子后漫不經(jīng)心地吻他一下。隨后便是沉默。

你不知道怎么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已經(jīng)有多久了。你曾經(jīng)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你了解家?，嵤隆①I菜購物的那些陷阱。據(jù)說洗衣服就能扼殺愛情。你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你拒絕落入俗套。然而，他抽煙令你不悅，這就是個信號。你放棄了去解釋那些信號。絲毫沒有覺察到，但你不再愛他了。

你想得到印證，為的是去確認(rèn)。但是你在懷疑。事實上，你既愛他又不愛他。

你得做出選擇，局面已變得令人厭惡。你也許還愛著他，但就是這日復(fù)一日的場景讓你不舒服。也不能把什么都混淆起來。

可以確信的是，你對他還有柔情。據(jù)說這就是愛消逝后的說法。那么，是否柔情越多，愛就越少？但誰又能區(qū)別兩者的不同？柔情，意味著沒有欲望。入睡之前互相撫摸一下臉頰，就像潘普內(nèi)和尼古拉。

可你們還沒有到那一步。毫無疑問， 你們依然做愛，而且還挺頻繁，挺熱衷。但是你覺得他做得不好。是他做得不好還是你挑剔？這種狀況持續(xù)了多久了？你以前怎么沒提過？

你拒絕自己不再愛他的想法。你覺得沒必要跟他說。于是你就當(dāng)是自己的事，將就著。

你承認(rèn)不再容忍他走路的姿態(tài)、行為的方式和他聽的音樂。也沒必要大驚小怪。你變得不友好，甚至刻薄，但是你掩飾得很好。

你重新振作，再給你們的故事一個機會。你溫柔友善，正是重新來過所需要的品質(zhì)。一個星期過去了，有時候是兩個星期。你去電影院，你邀請朋友，你去山里度周末。你以為你迷失了，他正是你命中注定的男人。

你不公平，沒耐心，而且病態(tài)的苛刻。你把自己當(dāng)成誰了？他忘了鑰匙，你又不高興了。他想吻你的脖子，你拒絕他的熱情。你說你沒時間。你認(rèn)為都是他的錯。從什么時候起是他的錯了？

你努力回憶，搜索每一個細(xì)節(jié)。你不相信你會粗心大意，這不是你的風(fēng)格。你不肯承認(rèn)你可能弄錯了。你對自己的評價比這個高。但是你越找越不明白發(fā)生過的事情。你重新回顧從第一天開始的往事。你們看完舞蹈演出后的初次相遇。你們的第一通電話。你們的第一頓晚餐。你們的初夜。你們的第一次度假。在比亞里茨，臨海的旅店，狂風(fēng)巨浪。你在這里面看不到什么要擔(dān)心的東西。他在車?yán)锍闊?，沒有讓你不舒服。晚上他在餐館里喝很多酒，你陪他一起喝。他丟了打火機、眼 鏡、文件，你覺得很浪漫。你因他而溫柔，他獨一無二、不拘小節(jié)、馬虎粗心。你們看的第一個公寓，你記得很清楚。你們的觀點完全一致。公寓里潮濕，聲音大，沒暖氣，地方狹小，都沒能打消你的熱情。 你完全不在乎。你貪婪地看著他。你們面前有的是未來。你們是永恒的。你們有的是時間。

而如今，你把時間用來干什么了？你評估，比較，解釋。你把你的時間變成了價值尺度。你生命中的男人變成了一塊實驗田。你考驗他，強迫他進入你滿意的條條框框。你指定了一個位置給他。你分配了一個角色給他。你不準(zhǔn)他越界。你把他當(dāng)成一件物品，由你來決定用途。你任意支使他。你決定他該做什么、想什么、接受什么。你不再愛他了。

你把他消耗殆盡。他站在你面前，手無寸鐵，疲憊不堪。他不討你喜歡了。一個被你吸干凈的空殼。我們會愛上一個殼嗎？我們會愛上一個不反抗的男人嗎？

難道第一天就開始了嗎？是你扼殺了你們的故事？有人說結(jié)局就寫在開頭。那么是誰的錯？是吞噬了對方的那個人的錯？還是被吞噬的那個人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