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姓》的由來

　　《百家姓》是中國流傳甚廣的一部膾炙人口的奇書。相傳為北宋初年浙江錢塘(今杭州市)一位老儒生編寫。

　　《百家姓》采用四言體例，句句押韻，讀來順口，聽來悅耳，易學(xué)易記。

　　《百家姓》實用性極強。中國古代農(nóng)村以家庭式自然經(jīng)濟為主體，并且宗法觀念極重，因此對姓氏十分重視，例如：中國農(nóng)村族姓觀念很濃厚，立家譜、族譜相當(dāng)普遍，非常需要了解本族、本姓的譜系，也需要了解其他族姓的譜系。建立或查考族譜、家譜成為重要的維系族姓的社會活動內(nèi)容，熟讀《百家姓》就可以為此提供方便。

　　中國的姓氏傳統(tǒng)，經(jīng)歷了幾千年的綿延不斷的演變過程。家喻戶曉的《百家姓》，一直成為我國民間廣為流傳并有深刻影響的啟蒙讀物，到今天已有整整一千多年的歷史了。

　　明代學(xué)者呂坤(公元1536-1618年)在其《社會要略》一書中就特別提到：“初入禮學(xué)(按：即村塾民校)八歲以下者，先讀《三字經(jīng)》以習(xí)見聞，《百家姓》以便日用……”

　　而在文字記載中最早提到《百家姓》的，是南宋著名愛國詩人陸游(公元1125-1210年)。他有《秋日郊居》一詩：“兒童冬學(xué)鬧比鄰，據(jù)案愚儒卻自珍。授罷村書閉門睡，終年不著面看人?！痹娤伦宰ⅲ骸稗r(nóng)家十月乃遣子入學(xué)，謂之冬學(xué)。所讀《雜字》、《百家姓》之類，謂之村書?！?

　　但是，如此鼎鼎大名的《百家姓》是何人所作？何年成書？卻從一開始就成為難解之謎。

　　跟陸游同一時代的學(xué)者王明清(生卒午不可考，主要活動時期在南宋孝宗至寧宗，即公元1163-1224年間)在《玉照新志·卷三》中就寫道：“如市井間所印《百家姓》，明清嘗詳考之，似是兩浙錢氏有國時小民所著。何則？其首云'趙錢孫李’，蓋錢氏奉正朔，'趙’乃本朝國姓，所以'錢’次之；'孫’乃忠懿(指后期吳越王錢弘俶的謚號，公元648年繼位，公元978年降宋)之正妃，又其次，則江南'李’氏。次句云'周吳鄭王’，皆武肅(指初期吳越王錢镠的謚號，公元907-931年間在位)而下后妃?！边@種推測之辭，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沒有解決根本問題。此外，南宋學(xué)者陳振孫在一本著名的提要書目《直齋書錄解題》中，著錄有《千姓編》一卷，為“嘉祐八年(公元1063年)采真子記”，此書久已失傳。這《千姓編》與《百家姓》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這位“采真子”又是誰？至今茫然不可解。

　　明、清一些學(xué)者，在筆記中紛紛對《百家姓》進行討論。如康熙初年(約公元1662年以后的一段時期)山東瑯邪人王相，在《百家姓考略》中寫道：“百家姓出《兔園集》，乃宋初錢唐老儒所作。時錢俶據(jù)浙，故首趙，次錢；孫乃俶妃；李謂南唐主也。次則國之大族，隨口葉韻；甘漏實多，識者訾之。然傳播至今，童蒙誦習(xí)，奉為典冊。乃就其所載，粗為箋注；方諸古今《姓苑》、《氏族(略)》諸書，其猶射者之嚆矢也夫(注：嚆矢hāo shì，響箭，比喻開端或先行者)?！?

　　文中所舉《兔園集》，是指《兔園冊》，亦作《兔園策》，或《兔園冊府》。據(jù)王應(yīng)麟《困學(xué)紀(jì)聞》云，乃系唐代李惲(蔣王)命僚佐杜嗣先仿效應(yīng)試科目的策問制成。該書引用經(jīng)史解釋，收集古今事跡、典故，以對偶的文句分類編集，有48門、30卷。李惲是唐太宗之子，因取漢代梁孝王的兔園為名，稱為《兔園策》?！锻脠@策》為學(xué)童啟蒙讀物。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的說法卻不一樣，他認(rèn)為是唐朝虞世南所著，10卷；五代時流行于村塾，作為蒙童課本?！缎挛宕贰⒃纻鳌吩疲骸啊锻脠@冊》者，鄉(xiāng)校俚儒教田夫牧子之所誦也?！苯褚巡淮?。僅敦煌石窟有唐代貞觀年間手抄本《兔園策府》殘卷及杜嗣先序?？磥恚跸嘣凇栋偌倚湛悸浴分兴f的《兔園集》并不一定是王應(yīng)麟或晁公武所說的唐代書籍；而是借用其名，泛指韻文體裁的學(xué)童啟蒙課本而言。然而也不能否認(rèn)有另一種可能，就是《百家姓》可溯源于唐五代時期的某部通俗讀物。如前所述，《兔園冊府》原本有48門、30卷或10卷。焉知其中無“姓氏’一門？但惜乎原本已佚，目前無從查考了。

　　清代梁章鉅(公元1775-1849年)在《浪跡續(xù)談》卷7《百家姓》條中寫道：“《百家姓》之有，自宋前無疑。”

　　至今，學(xué)術(shù)界認(rèn)為，《百家姓》很可能是宋代以前就有底本，而在北宋初年由吳越地區(qū)(杭州一帶)某位無名氏儒生編輯加工成書的。一千多年以來，《百家姓》翻印了無數(shù)次，版本眾多，又有各種《續(xù)百家姓》、《增廣百家姓》等，當(dāng)在不同時期經(jīng)過多人之手刪補修訂。

　　明清兩代，都曾由政府出面編撰、頒布了新的《明皇千家姓》、《御制百家姓》，企圖取趙宋《百家姓》而代之，但結(jié)果都是徒勞的。明朝初年，由官方旨意，翰林院編修吳沈牽頭，編成了《明皇千家姓》。它以當(dāng)時的國姓“朱”字起首，以“朱奉天運”開頭，共收入1968個姓氏，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進呈明太祖朱元璋。但此書在民間無法推廣，至今連一個樣本也沒有留傳下來。我們只能從《明文衡》中所載的吳沈《進<千家姓>表》一文中推知事情的大概經(jīng)過。

　　清朝康熙年間(公元1662-1722年)以清圣祖皇帝[愛新覺羅·玄燁]本人的名義牽頭，由臣僚學(xué)士們編成了《御制百家姓》，此書中不收滿族和蒙占族八旗姓氏(清代《八旗滿洲譜系》收錄滿洲姓氏共625個)，只收漢民姓氏，因而無法以皇族之姓(愛新覺羅)起首，便以孔夫子之姓起首，并加入尊孔崇儒的思想內(nèi)容，實際上這是把當(dāng)時原已流傳的《百家姓》中408個單姓、30個復(fù)姓重新編排次序，并在每個姓后面標(biāo)注郡望也就是宋《百家姓》的改編本。開始幾句是：

　　“孔(魯國)師(太原)闕(下邳)黨(馮翊)、孟(平陸)席(安定)齊(汝南)梁(安定)，高(渤海)山(河南)詹(河南)仰(汝南)，鄒(范陽)魯(扶風(fēng))榮(上谷)昌(汝南)，冉(武陵)季(渤海)宗政(彭城)、游(廣平)夏(會稽)文(雁門)章(河間)……”

　　可是，古本《百家姓》早已婦孺皆知，膾炙人口，面對它的強有力的民間影響，《御制百家姓》只能退避三舍了。

　　清代著名學(xué)者俞正燮(公元1775-1840年)在《癸巳類稿》卷7《百家姓書后》條中分析說：“《南史·李僧孺?zhèn)鳌吩疲?劉湛為選曹，始撰《百家》以助銓敘?！杜f唐書·高士廉傳》云：'作《氏族志》，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為九等?！独盍x府傳》言：'士廉氏族勒為百卷?！紊蚶ā豆P談》云：'唐時氏族大率高下分五等，通有百家，皆謂之士旌，此外悉為庶姓，婚宦皆不敢與百家等。’按《堯典》百姓與黎民各稱。鄭康成云：'百姓，群臣之父子兄弟也?！拾偃怂^百家，專以仕宦言之?！边@一段分析是有道理的。宋《百家姓》之“百家”，是沿襲多年舊說，本義是指士族，即所謂“讀書人”、“士大夫”階層中習(xí)見的姓氏，并不包括天下所有的姓氏，即不包括稀姓、生僻姓。如前所述，明代初年根據(jù)當(dāng)時的全國戶口簿冊編撰的《明皇千家姓》收入l968個姓氏。但在宋、元、明、清的十族中間，《百家姓》所收錄的504姓已大致夠用了。

　　百家姓的歷史淵源

　　中國有文獻可考的姓氏，大多起源于商周時期，距今有兩三千年的歷史。而我國第一部(也是世界上的第一部)系統(tǒng)性的姓氏著作，當(dāng)推《世本》。

　　《漢書·藝文志·六藝略》著錄有《世本》15篇。西漢劉向(約公元前77年-公元前6年)云：“《世本》，古史官明于古事者所記也，錄黃帝已來帝王諸侯及卿大夫系謚名號?！?據(jù)《史記集解序》引索隱文)可惜《世本》原書在宋代散佚。清代有8種輯本，其中以雷學(xué)琪、茆泮林兩種輯本較佳。

　　關(guān)于《世本》的作者，歷來有兩種說法：

　　(1)認(rèn)為是戰(zhàn)國時期史官所撰，或托名于左丘明，因而該書中記載了黃帝至春秋時諸侯大夫的姓氏、世系、居(都邑)、作(制作及發(fā)明)等等。這是后人的一種猜測。所謂“出于左丘明所撰”是無根據(jù)的附會之詞。

　　(2)認(rèn)為成書較晚，約在漢朝初年。如唐代劉知幾(公元661-721年)所撰《史通·古今正史篇》云：“楚漢之際有好事者，錄自古帝王、公侯、卿大夫之世，終乎秦末，號曰《世本》?！?

　　后一種說法比較可靠。因為劉知幾是唐代著名史學(xué)家，當(dāng)時《世本》尚存有完整的抄本，他見得到該書的原貌。既然劉知幾所見的《世本》中所記姓氏世系“終于秦末”，那么，《世本》最終成書當(dāng)在漢朝初年。也可能《世本》在戰(zhàn)國時期先有某種“底本”，后來經(jīng)過楚漢之際的“好事者”增補而成。

　　在《世本》之后，公元1世紀(jì)東漢初年班固(公元32-92年)等編撰的《白虎通義》中，論及姓名問題，但沒有系統(tǒng)地記述漢代究竟有多少姓氏。東漢中期的王苻(約公元85-163年)所編撰的《潛夫論·志氏姓》和東漢末年的應(yīng)邵(?-約公元200年)所編撰的《風(fēng)俗通·姓氏篇》都收錄了當(dāng)時的約500個姓氏，并注明了來源。

　　《風(fēng)俗通·姓氏篇》于宋代散佚。現(xiàn)存有輯本兩種：(1)《風(fēng)俗通義校釋》，吳樹平校釋本，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輯錄姓氏487條；(2)《風(fēng)俗通義校注》，王利器校注本，中華書局1981年版，輯錄姓氏518條，其中6條重見，實收512個姓。原書當(dāng)不止于此數(shù)。

　　漢代是我國姓氏體系基本上確立的重要時期。在西漢的童蒙識字課本中，有一部署名為史游的《急就篇》留傳至今。史游，西漢元帝時(公元前48年-公元前33年)任黃門令，他所著的字書《急就篇》傳本共2016字，開頭6句是：

　　“急就奇觚與眾異，羅列諸物名姓字。分別部居不雜廁，用日約少誠快意，勉力務(wù)之必有喜。請道其章。”這等于一段開場白，下面就是由三言詩形式組成的“漢代百家姓”了：

　　“宋延年，鄭子方。衛(wèi)益壽，史步昌。周千秋，趙孺卿。爰(袁)展世，高辟兵。鄧萬歲，秦妙房。郝利親，馮漢強。戴護郡，景君明。董奉德，桓賢良。任逢時，侯仲郎。由廣國，榮惠常。烏承祿，令狐橫。朱交便，孔何傷。師猛虎，石敢當(dāng)。所不侵，龍未央。伊嬰齊，翟回慶。畢穉季，昭小兄。柳堯舜，樂禹湯。淳于登，費通光。柘溫舒，路正陽?；羰m，顏文章。管財智，偏呂張。魯賀喜，灌宜王。程忠信，吳仲皇。許終言，賈友倉。陳元始，韓魏唐。液容調(diào)，柏杜陽。曹富貴，尹李桑。蕭彭祖，屈宗談。樊愛君，崔孝讓。姚得賜，燕楚莊。薛勝客，聶干將。求南弟，過說長。祝恭敬，審母妨。龐賞贛，來士梁。成博好，范建羌。閻驩欣，寧可忘。茍真夫，茅涉臧。田細兒，謝內(nèi)黃。柴桂林，溫直衡。奚驕?zhǔn)?，邴勝箱。雍宏敞，劉若芳。毛遺羽，馬牛羊。尚次倩，丘則剛。陰賓上，翠鴛鴦。庶霸遂，萬段卿。冷幼功，武初昌。褚回池，蘭偉房。減罷軍，橋竇陽。原輔輻，宣棄奴。殷滿息，充申屠。夏修俠，公孫都。慈仁他，郭破胡。虞尊偃，憲義渠，蔡游威，左地余。譚平定，孟伯徐。葛轗軻，敦倚蘇。耿潘扈，焦滅胡。晏奇能，邢麗奢。邵守實，宰安期。俠郤敵，代焉于。司馬褎，尚自于。陶熊羆，痛無忌，向夷吾。閣并訴，竺諫朝。續(xù)增紀(jì)，遺失余。姓名訖，請言物。……”

　　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姓名三字經(jīng)”。它有幾個特點是我們應(yīng)該注意的：

　　(1)除了少數(shù)幾個雙音復(fù)姓(如公孫、淳于、令孤)以外，大多數(shù)都采取了單音姓、雙音名字的形式，這也就是漢代民間開始流行的姓名形式。在先秦時代出現(xiàn)了的一些雙音的名字，如：“無忌”、“夷吾”等，到《急就篇》中就成為常用的名字了。當(dāng)時在民間，“名”與“字”開始出現(xiàn)混淆的情況。

　　(2)在三字姓名中，第二、第三個字，往往也是當(dāng)時的姓。如：方、房、常、王、張、文、章、牛、羊、湯、梁、臧、胡、余、徐、蘇、扈等等。這樣，《急就篇》就收錄了漢代通用的300多個姓氏。

　　(3)這些漢代姓氏，大多也載入了一千多年后宋代的《百家姓》中。可見，宋代《百家姓》確實稱得上“源遠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