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樂府詩集》橫吹曲辭二 仿漢橫吹曲（上） ○漢橫吹曲二 【前出塞九首】唐·杜甫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公家有程期，亡命嬰禍羅。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棄絕父母恩，吞聲行負戈。 【自解】戚戚：憂懼貌；憂傷貌。相親貌。去：離開。悠悠：久長；久遠。遼闊無際；遙遠。思念貌；憂思貌。交河：新疆交河故城?！菌Q注】西川交河郡，在唐隴右道，郡亦有交河縣。自縣二百七十里至北庭都護府城，備吐蕾之處也。公家：公卿之家。猶公室。指諸侯王國。指朝廷、國家或官府。程期：里程期限。期會之限。亡命：泛指逃亡，流亡?！稘h書》：“竇榮亡命山林?！鳖亷煿抛ⅲ骸懊?，名也，謂脫其名籍而逃亡也，【盧注】開元中，析沖未停，兵有定籍，不似召募無稽可以逃脫，故曰“亡命嬰禍羅。”嵇康詩：“坎凜趣世務，常恐嬰禍羅。”嬰：觸，纏繞。禍羅：災禍的羅網。富：富裕。土境：土地的邊境?！緷h典】境界內的土地；領土。開邊：開拓邊疆。開拓疆土?！稘h書·嚴助傳》：是時武帝好征伐，四夷開置邊郡。王融《策秀才文》：選將開邊。一何：何其，多么。吞聲：飲泣吞聲。負戈：肩扛戈戟。 沌意：棄絕父母恩，《說苑》：喪制三年，所以報父母之恩。盧元昌曰：此拈開邊，為諸章眼目。自開元十五年王君霎啟釁，后張忠亮破吐蕃于渴谷，拔其大莫門城。杜賓客破吐蕃于祁連城下。十七年，張守素破西南蠻，拔昆明及鹽城，王祎破吐蕃于石堡城。十八年，烏承玭破奚、契丹于捺祿山。二十年以后，雖吐蕃又款，至赤嶺之碑仆，釁端又開，與奚、契丹交構不已，此皆開邊之禍也。 出門日已遠，不受徒旅欺。骨肉恩豈斷，男兒死無時。走馬脫轡頭，手中挑青絲。捷下萬仞崗，俯身試搴旗。 【自解】出門日：出門日期。出門的日子。出門很久也。徒旅：徒步的旅客。旅行的役徒?！緷h典】指同行的伙伴。旅客。徒眾。無時：不定時，隨時。不知何時。走馬：騎馬。騎馬疾走；馳逐。轡pèi頭：馬籠頭。方言。謂放松轡頭，讓馬奔跑。青絲：黑色的絲繩。指馬韁繩。梁簡文帝詩：“宛轉青絲鞚?！弊ⅲ骸扒嘟z，馬鞚也。”捷下：快捷地下去。搴旗：拔取旗子。舉著旗子。 沌意：軍伍習熟，不受欺于徒侶矣。生死無時，不暇計及骨肉矣。脫轡而挑起青絲，下岡而學試搴旗，言時時蹈危地也?！抖乓堋罚呵把詶壗^父母恩，此云骨肉恩豈斷，乃徘徊輾轉之意。 磨刀嗚咽水，水赤刃傷手。欲輕腸斷聲，心緒亂已久。丈夫誓許國，憤惋復何有。功名圖麒麟，戰(zhàn)骨當速朽。 【自解】嗚咽水：隴水也。嗚咽，低聲哭泣。亦指悲泣聲。形容低沉凄切的聲音。蔡琰《胡笳曲》：“夜聞隴水兮聲嗚咽。”《辛氏三秦記》：隴山頂有泉，清水四注，東望秦川如四五里。俗歌：“隴頭流水，鳴聲幽咽。遙望秦川，肝腸欲絕?！庇p：想輕聲。許國：許身于國。謂將一身奉獻給國家，報效國家。憤惋：憤恨惋惜。悵恨；憤恨。復：又。圖麒麟：圖象掛在麒麟閣。麒麟閣，漢代閣名。在未央宮中。漢宣帝時曾圖霍光等十一功臣像于閣上，以表揚其功績。封建時代多以畫像于“麒麟閣”表示卓越功勛和最高的榮譽。戰(zhàn)骨：戰(zhàn)死者的骸骨。 沌意：三章，中道傷心，而為自解之詞。水聲觸耳，不覺心亂而手傷，二句乃申上語。后作意外之想以自寬也?！抖乓堋罚呵八?，化用《隴頭歌》，極爐錘之妙。 送徒既有長，遠戍亦有身。生死向前去，不勞吏怒嗔。路逢相識人，附書與六親。哀哉兩決絕，不復同苦辛。 【自解】送徒：送去做役徒。有長：有年長者。遠戍：謂戍守邊疆。有身：有我身。吏，即送徒之長。怒嗔：發(fā)怒斥責。附書：附帶書信。六親：父母兄弟妻子。又有說，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婭。哀哉：悲哀啊。決絕：永別。決，通“訣”。不復：不能再。 沌意：四章，在途驅迫而嘆也。上四，傷一身之見陵。下四，痛六親之不見。遠戍亦有身，此被徒長呵斥，而作自憐語。《杜臆》：初出門則父母難割，在途久則遍想六親，此人情也。哀哉兩語，即書中之意。孤身遠戍，欲同苦辛而不可得，語更慘戚。 迢迢萬馀里，領我赴三軍。軍中異苦樂，主將寧盡聞。隔河見胡騎，倏忽數百群。我始為奴仆，幾時樹功勛？ 【自解】三軍：周制，諸侯大國三軍。中軍最尊，上軍次之，下軍又次之。一軍一萬二千五百人，三軍合三萬七千五百人。古代指步車騎三軍。異：異常。寧：豈，難道。盡聞：都聽說。胡騎：胡人的騎兵。倏忽：頃刻。一會兒。左思詩：“倏忽數百敵。” 沌意：五章，初到軍中而嘆也。上四傷主將之寡恩，下四慨立功之無日。曰幾時樹勛，則麒麟之愿難必矣。錢引《通鑒》“百姓有勛者，免征役”。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擒寇先擒王。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茍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自解】挽弓：彎弓。拉弓。挽強：拉強弓也。列國：指春秋戰(zhàn)國時的諸侯國。泛指各國并存的某一時期或各個國家。有說‘立國’。有疆：有疆界。馬援立銅柱為界，所謂列國有疆也。茍：茍且。如果。制：制止。侵陵：亦作“侵凌”。侵犯欺凌。豈：怎。 沌意：六章，為當時黷武而嘆也?！緩埥炞ⅰ空乱庵辉谇芡跻痪洌先浣砸d語，下四句申明不必濫殺之故。上半疊用成語，擒王則眾自降，即所謂“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者。《杜臆》：他人有前四句，必無后四句，兼此八句，方是仁者無敵之師，三代而下，誰復領此。論兵邁古風，此者蓋自道也。《書》：“不愆于六伐七伐，乃止齊焉”，所謂殺人有限也。黃生曰：前四語，似謠似諺，最是樂府妙境。又曰：戰(zhàn)陣多殺傷，始自秦人，蓋以首級論功，前代無是也。至出塞之舉，則始于漢武帝，當時衛(wèi)、霍雖屢勝，然士卒大半物故矣。明皇不恤其民，而遠慕秦皇、漢武，此詩托諷良深。 驅馬天雨雪，軍行入高山。逕危抱寒石，指落曾冰間。已去漢月遠，何時筑城還。浮云暮南征，可望不可攀。 【自解】雨雪：下雪。逕：同“徑”。小路。梁簡文帝賦：“既浪激而沙游，亦苔生而徑危?！敝福菏种??！肚皾h·蒯通傳》：“會大寒，士卒墜指者什二三?！痹簩?。王逸《楚辭注》：“北方常寒，其冰重累?！睗h月：漢家或漢時的明月。漢朝的歲月。借指祖國或故鄉(xiāng)。筑城：建城。多指構筑城寨、城堡、城池和要塞等。《史記·蒙恬傳》：秦已并天下，使蒙恬將三十萬眾筑長城。天寶中，哥舒翰屢筑軍城，備吐蕃。暮：傍晚。羨慕。南征：南行。回家。征伐南方。 沌意：七章，為戍邊筑城而嘆也。上四，述嚴寒之苦。下四，敘思歸之情?！咎谱ⅰ扛缡婧矅L筑城青海，疑于冬月行師，故為軍士苦寒之吟。張綖曰：《前出塞》言哥舒翰西征之役，其辭悲。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虜其名王歸，系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自解】單于：漢時匈奴君長的稱號?？埽悍浮荆罕?。邊壘。雄劍：指春秋吳國干將所鑄二劍之一。泛指寶劍?！读沂總鳌罚撼醴蛉?，常納涼而抱鐵柱，心有所感，遂懷孕，后產一鐵。楚王命鎮(zhèn)铘鑄此為雙劍，三年乃成劍，一雌一雄?！对浇^書》：楚王作鐵劍三枚，晉、鄭聞而求之不得，興師圍楚，三年不解。楚引太阿之劍，登城而麾之，三軍破敗，士卒迷惑，流血千里。【張綖注】開元中，河西將宋青春，每戰(zhàn)運劍大呼，執(zhí)馘而旋，未嘗中鋒鎬。后獲吐蕃主帥，問之，曰：“常見青龍突陣而來，兵刃所及，如及銅鐵，以為神助也?！笔贾獎χ悺槲冶迹阂驗槲叶继?。名王：指古代少數民族聲名顯赫的王。泛指皇族有封號的王。【錢箋】開元二十二年，契丹及奚連年為邊患，張守珪使人誘殺其王屈刺，及其大臣可突干，傳首東都，梟于天津橋之南。所謂虜其名王也?！稘h書》：衛(wèi)青、霍去病，虜名王貴人以百數。注：“名王，謂有大名以別于諸小王也?！毕殿i：系繩于頸。表示降服。授：授降。表示投降。轅門：古代帝王巡狩、田獵的止宿處，以車為藩；出入之處，仰起兩車，車轅相向以表示門，稱轅門。古時軍營的門或官署的外門。潛身：藏身隱居?！墩f苑》：楚莊王伐陳，吳救之，左史倚相曰：“吳兵夜至，何不行列鼓出待之？”備：準備。預備。湊數，充數。何足：有什么值得。《呂氏春秋》：“武王一勝而王天下。” 沌意：八章，見其有敵愾之勇。上四言臨敵制勝，下欲掃凈邊氛，即擒王意也。劍動寇奔，此軍士之獲勝，乃其意必欲盡空幕南之庭而后快，一勝又何足論乎。此寫猛氣雄心，躍躍欲動?！颈R注】潛身備行列，如獨坐樹下之馮異。一勝何足論，如八戰(zhàn)八克之吳漢。 從軍十年馀，能無分寸功？眾人貴茍得，欲語羞雷同。中原有斗爭，況在狄與戎。丈夫四方志，安可辭固窮。 【自解】貴：器重?？粗?。茍得：茍且獲得。不當得而得。雷同：泛指相同。隨聲附和?！队洝罚骸拔憷淄！弊ⅲ骸袄字l(fā)聲，物無不同時應者?！钡遥罕狈降胰恕Ｈ郑何魅?。辭：告辭。辭別。固窮：信守道義，安于貧賤窮困。張協(xié)詩：“君子守固窮，在約不爽貞?！?br> 沌意：九章，為冒功邀賞者發(fā)。上云貴茍得，見邊將營私之弊，下云志四方，見軍士報國之忠。十載從戎，何啻一勝？乃有功不伐，窮且益堅，此軍伍而有純臣之節(jié)矣。盧注：冒功茍得，凡濫殺無辜，掩敗為捷及攘奪人功，皆是。當時如高仙芝、崔嘉逸之徒，往往蹈此。若爭功而斗，則中原且不自安，況能遠征戎狄乎，見志在天下者，不為一身計也。昔廉頗欲辱藺相如，相如避之，曰：“吾所以為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后私仇也?！币庹嗤?。舊說：中原而有斗爭，則與外夷無異，況能責及戎狄乎。張綖曰：李杜二公齊名，李集中多古樂府之作，而杜公絕無樂府，惟此前后《出塞》數首耳。然又別出一格，用古體寫今事，大家機軸，不主故常，昔人稱“詩史”者以此。黃生曰：六朝好擬古，類無其事，而假設其詞。杜詩詞不虛發(fā)，必因事而設。此即修辭立誠之旨，非詩人所及。杜公不作樂府，也許是因為樂府多頌歌，而少有詩經的諷諫作用吧？作頌不是杜公的性格特點。 【后出塞五首】杜甫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zhàn)伐有功業(yè)，焉能守舊丘。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鞭，百金裝刀頭。閭里送我行，親戚擁道周。班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少年別有贈，含笑看吳鉤。 【自解】及壯：到及壯年。封侯：封拜侯爵。泛指顯赫功名。舊丘：故鄉(xiāng)；故居。故鄉(xiāng)的山丘。薊門：亦作“薊邱”、薊丘。古地名。原指古薊門關。唐代以關名置薊州后亦泛指薊州（今薊縣）一帶。另北京城西德勝門外西北隅的薊丘也古稱薊門?！端涀ⅰ罚何渫醴鈭蚝笥谒E，城內西南隅有薊丘，因名薊門。刀頭：刀把。閭里：里巷；平民聚居之處。借指平民。鄰居。道周：道路周邊。班白：路旁。指須發(fā)花白。“班”通“斑”。 指老人。三國魏曹操《對酒》詩：“倉穀滿盈，班白不負戴。”庶羞：多種美味。《儀禮》：上大夫，庶羞二十品。吳鉤：鉤，兵器，形似劍而曲。春秋吳人善鑄鉤，故稱。后也泛指利劍。 沌意：《西京雜記》：武帝時，身毒國獻連環(huán)羈，皆以白玉作之。瑪瑙石為勒，白光琉璃為鞍。鞍在暗室中，常照十余丈，如晝日。自是長安始盛飾鞍馬，竟皆雕鏤，或一馬之飾，直百金?！洞笏就健罚何寮覟楸?，五比為閭?！端烊恕罚何寮覟猷彛遴彏槔?，閭里皆二十五家，鄉(xiāng)謂之閭，遂謂之里。二十五家共有巷，巷首有門。《史記·季布傳》：少年藉其名以行。《通鑒》：王猛謂慕容垂曰：“今當遠別，何以贈我？”垂解佩刀贈之?！妒勒f》：王公含笑看之?！秴窃酱呵铩罚宏H閭命于國中作金鉤，令曰：“能為善鉤者賞百金?！庇腥藲⑵涠?，以血釁金成二鉤，獻之。王曰：“何以異于眾鈞乎？”鉤師呼二子名：“吳鴻、扈稽，我在此，王不知汝之神也。”聲絕于口，兩鉤俱飛，著父之胸。吳王大驚，賞之百金?！秴嵌假x》：“吳鉤趙棘，純鉤湛盧?！?br> 朝進東門營，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 【自解】東門營：東門的軍營。應是指洛陽東門。①【錢箋】阮籍詩：“步出上東門。”《寰宇記》：上東門，洛陽東面門也，后又改為東陽門。河陽：古地名，在現(xiàn)在河南省孟縣西。黃河北岸?！颈R注】祿山反范陽，封常清議斷河陽橋，則知前此募兵赴軍前，必由河陽橋去。平沙：指廣闊的沙原。含沙量一般的沙地。對“輕沙”、“重沙”而言。萬幕：眾多幕僚。眾多招募者。《漢書注》：幕府者，以軍幕為義，軍旅無常居止，故以帳幕言之。部伍：伍長，軍隊的基層長官。五代馬縞《中華古今注·部伍兵陣》：“部伍者，一伍之伯也?！避婈牭木幹茊挝?；部曲行伍。泛指軍隊。見招：看見招募也。《史記·李廣傳》：廣行無部伍行陣。趙曰：士卒多則將各有一幕，故一部伍之人，各相招認以居幕也。寂寥：寂靜無聲；沉寂。悲笳：悲戚的胡笳聲。慘：慘烈?；翩我Γ褐肝鳚h抗擊匈奴名將霍去病。以其受封嫖姚校尉，故名。后亦借指守邊立功的武將。 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勛。豈知英雄主，出師亙長云。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 【自解】高勛：大功勛。主：主帥。亙：橫亙。六合：天地四方。四夷：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古代華夏族對四方少數民族的統(tǒng)稱。含有輕蔑之意。且：且為。且以。孤軍：唐太宗《問答》：“昔光武以孤軍，當王莽百萬之眾?！鼻乙怨萝姄跛囊囊病ｕⅲ乎突?。亦泛指猛獸。比喻勇猛的將士。勇所聞：英勇有所聽說。胡馬：胡人之馬匹。開：開辟。開拓。玄冥：神名。北方之神。指北方。吾：我。 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漁陽豪俠地，擊鼓吹笙竽。云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越羅與楚練，照耀輿臺軀。主將位益崇，氣驕陵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 【自解】獻凱：獻奏凱歌。繼踵：接踵，前后相接。日繼夜踵。兩蕃：南北兩方藩國?！杜f唐書》：奚與契丹兩國，常遞為表里，號曰兩蕃。無虞：沒有憂患，太平無事。無慮也。《通鑒》：十三載，祿山奏擊破奚契丹，擄其王李日越。十四載，奏破奚契丹。此所謂靜無虞也。漁陽：地名。戰(zhàn)國燕置漁陽郡，秦漢治所在漁陽(今北京市密云縣西南)。唐玄宗天寶元年改薊州為漁陽郡，治所在漁陽(今天津市薊縣)。云帆：《廣成頌》：“張云帆，施蜺疇?！边|海：遼東，南臨渤海，故曰遼海。所云“云帆轉遼?！闭?，自遼西轉餽北平也。粳稻：水稻的一種。分蘗力弱，稈硬不易倒伏，較耐肥，米質黏性較秈稻強，脹性小。越羅：越地所產的絲織品，以輕柔精致著稱。照耀：“綠幘文照耀?！背殻褐赋禺a的白絹。原指楚國步兵所穿的練袍，后以“楚練”泛指征衣。輿臺：古代十等人中兩個低微等級的名稱。輿為第六等，臺為第十等。泛指操賤役者，奴仆?！蹲髠鳌罚菏砍荚?，皂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主將：指安祿山也。益崇：更加崇高?！短茣罚禾鞂毷d，祿山奏前后立功將士，請超三資告身。于是超授將軍五百余人，中郎將三千余人。所謂照曜輿臺也?！短茣罚禾鞂毱咻d，祿山賜鐵券，封柳城郡公。九載，進爵東平郡王。所謂主將益崇也。陵：凌越。欺凌。上都：指長安?！段鞫假x》：“作我上都?！边吶耍褐格v守邊境的官員、士兵等。指邊民。路衢：四通八達的道路。曹植詩：“豺狼當路衢?！薄稜栄拧罚骸耙贿_為道路，四達為衢。” 沌意：擊鼓吹笙竽：應是儹禮之意。邊官應用胡笳鼓吹，而不應用笙竽也。黃生曰：前二章，諷明皇黷武無厭，后二章，諷明皇養(yǎng)虎貽患，皆借征戍之辭以達之。剴切悲痛，深得風人之旨。 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見幽州騎，長驅河洛昏。中夜間道歸，故里但空村。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自解】良家子：良家子，好人家之子。則頗知忠義矣，故不圖身貴，唯恐負國。出師多門：拜師多門也。學藝多處也。將驕：將要驕傲時。益：最好。愁思：思考國家憂愁時刻。身貴：身份高貴。不足論：不足以談論。幽州騎：幽州的兵馬。喻安祿山的兵馬。幽州，古北京。河洛：黃河洛河?！短茣罚禾焓沂妮d，安祿山陷河北諸郡，十二月陷東京。河南洛陽，即東都之地。中夜：深夜中也。間道：《藺相如傳》：“使人奉璧間道而馳歸?！弊ⅲ骸伴g，空也，投空隙而行也。”但：都。只，僅，只是。 沌意：末章，褒軍士之不從逆者。惡名幸脫免，雖然安史之亂被鏟平，唐明皇的惡名有幸脫免。窮老無兒孫，但戰(zhàn)火造成妻兒離散，老無所養(yǎng)也。張綖曰：《前出塞》言哥舒翰西征之役，其辭悲?！逗蟪鋈费园驳撋奖狈ブ畮?，其辭樂。悲則猶有苦兵畏亂之思，樂則至于喜亂而佳兵矣。祿山將叛，濫賞士卒，人趨于利，上破國而下覆宗，不祥莫大焉。錢謙益曰：《前出塞》為征秦隴之兵，赴交河而作?！逗蟪鋈窞檎鳀|都之兵，赴薊門而作。朱鶴齡曰：前是哥舒貪功于吐蕃，后是祿山構禍于契丹。劉后村克莊曰：前后《出塞》十四篇，筆力高古，可與《古詩十九首》并傳。黃生曰：兩蕃雖靜，祿山繼反，但備陳其事，而諷刺自見，雖不及十九首之婉篤，要皆自成氣候，不受去取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