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huì)元》第五卷 青原派一（2）

二、青原下二世--石頭遷禪師法嗣

【01、藥山惟儼禪師】

澧州藥山惟儼禪師，絳州韓氏子。年十七，依潮陽西山慧照禪師出家，納戒于衡岳希操律師。博通經(jīng)論，嚴(yán)持戒律。一日，自嘆曰：「大丈夫當(dāng)離法自凈，誰能屑屑事細(xì)行于布巾邪？」首造石頭之室，便問：「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嘗聞南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shí)未明了，伏望和尚慈悲指示?！诡^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總不得。子作么生？」師罔措。頭曰：「子因緣不在此，且往馬大師處去?！箮煼A命恭禮馬祖，仍伸前問。祖曰：「我有時(shí)教伊揚(yáng)眉瞬目，有時(shí)不教伊揚(yáng)眉瞬目，有時(shí)揚(yáng)眉瞬目者是，有時(shí)揚(yáng)眉瞬目者不是。子作么生？」師于言下契悟，便禮拜。祖曰：「你見甚么道理便禮拜？」

師曰：「某甲在石頭處，如蚊子上鐵牛?！棺嬖唬骸溉昙热缡?，善自護(hù)持?！故谭钊辍Ｒ蝗?，祖問：「子近日見處作么生？」

師曰：「皮膚脫落盡，唯有一真實(shí)?！棺嬖唬骸缸又?，可謂協(xié)于心體，布于四肢。既然如是，將三條篾束取肚皮，隨處住山去?！?

師曰：「某甲又是何人，敢言住山？」祖曰：「不然！未有常行而不住，未有常住而不行。欲益無所益，欲為無所為。宜作舟航，無久住此。」師乃辭祖返石頭。

一日在石上坐次，石頭問曰：「汝在這里作么？」

曰：「一物不為?！诡^曰：「恁么即閑坐也?！?

曰：「若閑坐即為也。」頭曰：「汝道不為，不為個(gè)甚么？」

曰：「千圣亦不識(shí)。」頭以偈贊曰：「從來共住不知名，任運(yùn)相將只么行。自古上賢猶不識(shí)，造次凡流豈可明？」后石頭垂語曰：「言語動(dòng)用沒交涉?！?

師曰：「非言語動(dòng)用亦沒交涉。」頭曰：「我這里針札不入。」

師曰：「我這里如石上栽華。」頭然之。后居澧州藥山，海眾云會(huì)。師與道吾說苕溪上世為節(jié)察來。吾曰：「和尚上世曾為甚么？」

師曰：「我痿痿羸羸，且恁么過時(shí)?！刮嵩唬骸笐{何如此？」

師曰：「我不曾展他書卷?！?

﹝石霜?jiǎng)e云：「書卷不曾展?！供{

院主報(bào)：「打鐘也，請和尚上堂?！?

師曰：「汝與我擎缽盂去?！?

曰：「和尚無手，來多少時(shí)?！?

師曰：「汝只是枉披袈裟。」

曰：「某甲只恁么，和尚如何？」

師曰：「我無這個(gè)眷屬?！怪^云巖曰：「與我喚沙彌來?！箮r曰：「喚他來作甚么？」

師曰：「我有個(gè)折腳鐺子，要他提上挈下。」巖曰：「恁么則與和尚出一只手去也。」師便休。園頭栽菜次，師曰：「栽即不障，汝栽莫教根生?！?

曰：「既不教根生，大眾吃甚么？」

師曰：「汝還有口么？」頭無對。

道吾、云巖侍立次，師指按山上枯榮二樹，問道吾曰：「枯者是，榮者是？」吾曰：「榮者是?！?

師曰：「灼然一切處，光明燦爛去?！褂謫栐茙r：「枯者是，榮者是？」巖曰：「枯者是?！?

師曰：「灼然一切處，放教枯淡去?！垢呱硰浐鲋?，師曰：「枯者是，榮者是？」彌曰：「枯者從他枯，榮者從他榮?！箮燁櫟牢?、云巖曰：「不是，不是。」問：「如何得不被諸境惑？」

師曰：「聽他何礙汝？」

曰：「不會(huì)?！?

師曰：「何境惑汝？」問：「如何是道中至寶？」

師曰：「莫諂曲?！?

曰：「不諂曲時(shí)如何？」

師曰：「傾國不換?！褂猩賮硪栏剑瑤焼枺骸赴⒄l？」

曰：「常坦?！箮熀窃唬骸盖耙彩浅Ｌ?，后也是常坦?！箮熅貌簧?，院主白曰：「大眾久思和尚示誨?！?

師曰：「打鐘著！」眾才集，師便下座，歸方丈。院主隨后問曰：「和尚既許為大眾說話，為甚么一言不措？」

師曰：「經(jīng)有經(jīng)師，論有論師，爭怪得老僧？」師問云巖：「作甚么？」巖曰：「擔(dān)屎?！?

師曰：「那個(gè)聾！」巖曰：「在?！?

師曰：「汝來去為誰？」

曰：「替他東西?！?

師曰：「何不教并行？」

曰：「和尚莫謗他。」

師曰：「不合恁么道？」

曰：「如何道？」

師曰：「還曾擔(dān)么！」師坐次，僧問：「兀兀地思量甚么？」

師曰：「思量個(gè)不思量底?！?

曰：「不思量底如何思量？」

師曰：「非思量?！箚枺骸笇W(xué)人擬歸鄉(xiāng)時(shí)如何？」

師曰：「汝父母遍身紅爛，臥在荊棘林中，汝歸何所？」

曰：「恁么則不歸去也。」

師曰：「汝卻須歸去。汝若歸鄉(xiāng)，我示汝個(gè)休糧方子?！?

曰：「便請?！?

師曰：「二時(shí)上堂，不得咬破一粒米?！箚枺骸溉绾问悄鶚劊俊?

師曰：「汝未開口時(shí)喚作甚么？」問僧：「甚處來？」

曰：「湖南來?！?

師曰：「洞庭湖水滿也未？」

曰：「未。」

師曰：「許多時(shí)雨水，為甚么未滿？」僧無語。

﹝道吾云：「滿也?！乖茙r云：「湛湛地?！苟瓷皆疲骸干趺唇僦性鰷p來？」云門云：「只在這里?！供{

師問僧：「甚處來？」

曰：「江西來?！箮熞灾粽惹枚U床三下。僧曰：「某甲粗知去處?！箮煉佅轮粽龋疅o語。師召侍者，點(diǎn)茶與這僧，踏州縣困。師問龐居士：「一乘中還著得這個(gè)事么？」士曰：「某甲只管日求升合，不知還著得么？」

師曰：「道居士不見石頭，得么？」士曰：「拈一放一，未為好手?！?

師曰：「老僧住持事繁?！故空渲乇愠?。

師曰：「拈一放一，的是好手?！故吭唬骸负脗€(gè)一乘問宗，今日失卻也?！?

師曰：「是！是！」

上堂：「祖師只教保護(hù)，若貪嗔癡起來，切須防禁，莫教振觸。是你欲知枯木，石頭卻須擔(dān)荷，實(shí)無枝葉可得。雖然如此，更宜自看，不得絕言語。我今為你說，這個(gè)語顯無語底，他那個(gè)本來無耳目等貌?！箮熍c云巖游山，腰間刀響。巖問：「甚么物作聲？」師抽刀驀口作斫勢。

﹝洞山舉示眾云：「看他藥山橫身，為這個(gè)事，今時(shí)人欲明向上事，須體此意始得。」﹞

遵布衲浴佛。

師曰：「這個(gè)從汝浴，還浴得那個(gè)么？」遵曰：「把將那個(gè)來?！箮熌诵?。

﹝長慶云：「邪法難扶。」玄覺云：「且道長慶恁么道，在賓在主？眾中喚作浴佛語，亦曰兼帶語，且道盡善不盡善？」﹞

問：「學(xué)人有疑，請師決。」

師曰：「待上堂時(shí)來，與阇黎決疑。」至晚，上堂眾集。

師曰：「今日請決疑。上座在甚么處？」其僧出眾而立。師下禪床，把住曰：「大眾！這僧有疑?！贡闩c一推，卻歸方丈。

﹝玄覺曰：「且道與伊決疑否？若決疑，甚么處是決疑；若不與決疑，又道待上堂時(shí)與汝決疑。」﹞

師問飯頭：「汝在此多少時(shí)也？」

曰：「三年?！?

師曰：「我總不識(shí)汝?！癸堫^罔測，發(fā)憤而去。問：「身命急處如何？」

師曰：「莫種雜種?！?

曰：「將何供養(yǎng)？」

師曰：「無物者。」師令供養(yǎng)主抄化。甘行者問：「甚處來？」

曰：「藥山來?！垢试唬骸竵碜髅?？」

曰：「教化?！垢试唬骸笇⒌盟巵砻?？」

曰：「行者有甚么?。俊垢时闵徙y兩鋌。意山中有人，此物卻回，無人即休。主便歸納疏。師問曰：「子歸何速？」主曰：「問佛法相當(dāng)?shù)勉y兩鋌。」師令舉其語。主舉已，師曰：「速送還他。子著賊了也?！怪鞅闼瓦€。甘曰：「由來有人。」遂添銀施之

﹝同安顯云：「早知行者恁么問，終不道藥山來?！供{

問僧：「見說汝解算，是否？」

曰：「不敢?！?

師曰：「汝試算，老僧看。」僧無對。

﹝云巖舉問洞山：「汝作么生？」山曰：「請和尚生月。」﹞

師書「佛」字，問道吾：「是甚么字？」吾曰：「佛字。」

師曰：「多口阿師！」問：「已事未明，乞和尚指示。」師良久曰：「吾今為汝道一句亦不難，只宜汝于言下便見去，猶較些子。若更入思量，卻成吾罪過。不如且各合口，免相累及?！?

大眾夜參，不點(diǎn)燈。師垂語曰：「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你道?！褂猩唬骸柑嘏Ｉ鷥?，也秪是和尚不道?！?

師曰：「侍者把燈來！」其僧抽身入眾。

﹝云巖舉似洞山，山曰：「這僧卻會(huì)，只是不肯禮拜?！供{

問僧：「甚處來？」

曰：「南泉來?！?

師曰：「在彼多少時(shí)？」

曰：「粗經(jīng)冬夏?！?

師曰：「恁么，則成一頭水牯牛去也！」

曰：「雖在彼中，且不曾上他食堂?！?

師曰：「口欱東南風(fēng)那?！?

曰：「和尚莫錯(cuò)，自有拈匙把箸人在。」問：「達(dá)磨未來時(shí)，此土還有祖師意否？」

師曰：「有?！?

曰：「既有，祖師又來作甚么？」

師曰：「只為有，所以來?！箍唇?jīng)次，僧問：「和尚尋常不許人看經(jīng)，為甚么卻自看？」

師曰：「我只圖遮眼?！?

曰：「某甲學(xué)和尚還得也無？」

師曰：「汝若看，牛皮也須穿?！?

﹝長慶云：「眼有何過？」玄覺云：「且道長慶會(huì)藥山意不會(huì)藥山意?！供{

問：「平田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主？」

師曰：「看箭！」僧放身便倒。

師曰：「侍者，拖出這死漢。」僧便走。

師曰：「弄泥團(tuán)漢有甚么限？」朗州刺史李翱問：「師何姓？」

師曰：「正是時(shí)?！估畈晃瑓s問院主：「某甲適來問和尚姓，和尚曰：正是時(shí)。未審姓甚么？」主曰：「恁么則姓韓也?！?

師聞乃曰：「得恁么不識(shí)好惡！若是夏時(shí)對他，便是姓熱。」師一夜登山經(jīng)行，忽云開見月，大嘯一聲，應(yīng)澧陽東九十里許，居民盡謂東家，明晨迭相推問，直至藥山。徒眾曰：「昨夜和尚山頂大嘯?！估钯?zèng)詩曰：「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shí)直上孤峰頂，月下披云嘯一聲。」

太和八年十一月六日臨順世，叫曰：「法堂倒！法堂倒！」眾皆持拄撐之。師舉手曰：「子不會(huì)我意?！鼓烁婕拧Ｋ谠簴|隅。唐文宗謚弘道大師，塔曰化城。

【02、丹霞天然禪師】

鄧州丹霞天然禪師，本習(xí)儒業(yè)，將入長安應(yīng)舉，方宿于逆旅，忽夢白光滿室，占者曰：「解空之祥也?！古级U者問曰：「仁者何往？」

曰：「選官去?！苟U者曰：「選官何如選佛？」

曰：「選佛當(dāng)往何所？」禪者曰：「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

遂直造江西，才見祖，師以手拓幞頭額。祖顧視良久，曰：「南岳石頭是汝師也?！瑰岬质^，還以前意投之。頭曰：「著槽廠去！」師禮謝，入行者房，隨次執(zhí)爨役，凡三年。

忽一日，石頭告眾曰：「來日鏟佛殿前草?！怪羴砣眨蟊娭T童行各備鍬钁鏟草，獨(dú)師以盆盛水，沐頭于石頭前，胡跪。頭見而笑之，便與剃發(fā)，又為說戒。師乃掩耳而出，再往江西謁馬祖。未參禮，便入僧堂內(nèi)，騎圣僧頸而坐。時(shí)大眾驚愕，遽報(bào)馬祖。祖躬入堂，視之曰：「我子天然?！箮熂聪碌囟Y拜曰：「謝師賜法號(hào)?！挂蛎烊?。

祖問：「從甚處來？」

師曰：「石頭?！棺嬖唬骸甘^路滑，還跶倒汝么？」

師曰：「若跶倒即不來也。」乃杖錫觀方，居天臺(tái)華頂峰三年，往余杭徑山禮國一禪師。

唐元和中至洛京龍門香山，與伏牛和尚為友。后于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燒火向，院主訶曰：「何得燒我木佛？」師以杖子撥灰曰：「吾燒取舍利?！怪髟唬骸改痉鸷斡猩崂?？」

師曰：「既無舍利，更取兩尊燒?！怪髯院竺柬殙櫬?。后謁忠國師，問侍者：「國師在否？」

曰：「在即在，不見客。」

師曰：「太深遠(yuǎn)生！」

曰：「佛眼亦觀不見?！?

師曰：「龍生龍子，鳳生鳳兒?！箛鴰熕?，侍者以告。國師乃打侍者三十棒，遣出。師聞曰：「不謬為南陽國師?！姑魅赵偻Y拜，見國師便展坐具。國師曰：「不用！不用！」師退后，國師曰：「如是！如是！」師卻進(jìn)前。國師曰：「不是！不是！」師繞國師一幣便出。國師曰：「去圣時(shí)遙，人多懈怠。三十年后，覓此漢也難得?！?

訪龐居士，見女子靈照洗菜次，師曰：「居士在否？」女子放下菜籃，斂手而立。師又問：「居士在否？」女子提籃便行。師遂回。須臾居士歸，女子乃舉前話。士曰：「丹霞在么？」女曰：「去也?！故吭唬骸赋嗤镣颗Ｄ??！褂忠蝗赵L龐居士，至門首相見。師乃問：「居士在否？」士曰：「饑不擇食。」

師曰：「龐老在否？」士曰：「蒼天！蒼天！」便入宅去。

師曰：「蒼天！蒼天！」便回。師因去馬祖處，路逢一老人與一童子。師問：「公住何處？」老人曰：「上是天，下是地?！?

師曰：「忽遇天崩地陷，又作么生？」老人曰：「蒼天！蒼天！」童子噓一聲。

師曰：「非父不生其子?！估先吮闩c童子入山去。師問龐居士：「昨日相見，何似今日？」士曰：「如法舉昨日事來作個(gè)宗眼?！?

師曰：「只如宗眼，還著得龐公么？」士曰：「我在你眼里?！?

師曰：「某甲眼窄，何處安身？」士曰：「是眼何窄？是身何安？」師休去。士曰：「更道取一句，便得此話圓?！箮熞嗖粚?。士曰：「就中這一句無人道得?！箮熍c龐居士行次，見一泓水。士以手指曰：「便與么也還辨不出？」

師曰：「灼然是辨不出?！故磕遂嫠?，潑師二掬。

師曰：「莫與么，莫與么。」士曰：「須與么，須與么?！箮焻s戽水潑士三掬。

師曰：「正與么時(shí)，堪作甚么？」士曰：「無外物?！?

師曰：「得便宜者少?！故吭唬骸刚l是落便宜者？」

元和三年，于天津橋橫臥，會(huì)留守鄭公出，呵之不起。吏問其故，師徐曰：「無事僧?！沽羰禺愔?，奉束素及衣兩襲，日給米面，洛下翕然歸信。至十五年春，告門人曰：「吾思林泉終老之所。」

時(shí)門人齊靜卜南陽丹霞山結(jié)庵，三年間玄學(xué)者至盈三百眾，建成大院。

上堂：「阿你渾家，切須保護(hù)。一靈之物，不是你造作名邈得，更說甚薦與不薦？吾往日見石頭，亦只教切須自保護(hù)，此事不是你談話得。阿你渾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甚么？禪可是你解底物？豈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聞。阿你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從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賢。你更擬趁逐甚么物？不用經(jīng)求落空去！今時(shí)學(xué)者，紛紛擾擾，皆是參禪問道。吾此間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一飲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慮。在在處處有恁么底。若識(shí)得釋迦即老凡夫是，阿你須自看取，莫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夜里暗雙陸，賽彩若為生？無事珍重！」

有僧到，參于山下。見師便問：「丹霞山向甚么處去？」師指山曰：「青黯黯處?！?

曰：「莫只這個(gè)便是么？」

師曰：「真師子兒，一撥便轉(zhuǎn)?！箚柹骸干趺刺幩蓿俊?

曰：「山下宿?！?

師曰：「甚么處吃飯？」

曰：「山下吃飯。」

師曰：「將飯與阇黎吃底人，還具眼也無？」僧無對。

﹝長慶問保福：「將飯與人吃，感恩有分，為甚么不具眼？」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jié)h?！箲c云：「盡其機(jī)來還成瞎不？」福云：「道某甲瞎得么?！剐X征云：「且道長慶明丹霞意，為復(fù)自用家財(cái)?！供{

長慶四年六月，告門人曰：「備湯沐浴，吾欲行矣。」乃戴笠策杖受屨，垂一足未及地而化。門人建塔，謚智通禪師，塔曰妙覺。

【03、潭州大川禪師】

潭州大川禪師，

﹝亦曰大湖。﹞

江陵僧參，師問：「幾時(shí)發(fā)足江陵？」僧提起坐具。

師曰：「謝子遠(yuǎn)來，下去！」僧繞禪床一匝，便出。

師曰：「若不恁么，爭知眼目端的！」僧拊掌曰：「苦殺人，洎合錯(cuò)判諸方。」

師曰：「甚得禪宗道理?！?

﹝僧舉似丹霞，霞曰：「于大川法道即得，我這里不然。」曰：「未審此間作么生？」霞曰：「猶較大川三步在?！股Y拜，霞曰：「錯(cuò)判諸方者多?！苟瓷皆疲骸覆皇堑は?，難分玉石?！供{

【04、大顛寶通禪師】

潮州靈山大顛寶通禪師，初參石頭。頭問：「那個(gè)是汝心？」

師曰：「見言語者是?！诡^便喝出。經(jīng)旬日，師卻問：「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頭曰：「除卻揚(yáng)眉瞬目，將心來。」

師曰：「無心可將來?！诡^曰：「元來有心，何言無心？無心盡同謗?！箮熡谘韵麓笪?。異日侍立次，頭問：「汝是參禪僧？是州縣白蹋僧？」

師曰：「是參禪僧?！诡^曰：「何者是禪？」

師曰：「揚(yáng)眉瞬目?！诡^曰：「除卻揚(yáng)眉瞬目外，將你本來面目呈看。」

師曰：「請和尚除卻揚(yáng)眉瞬目外鑒。」頭曰：「我除竟?！?

師曰：「將呈了也。」頭曰：「汝既將呈我心如何？」

師曰：「不異和尚?！诡^曰：「不關(guān)汝事?！?

師曰：「本無物?！诡^曰：「汝亦無物?！?

師曰：「既無物，即真物。」頭曰：「真物不可得，汝心見量意旨如此也。大須護(hù)持?！箮熥『?，學(xué)者四集。

上堂：「夫?qū)W道人須識(shí)自家本心，將心相示，方可見道。多見時(shí)輩只認(rèn)揚(yáng)眉瞬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shí)未了。吾今為你諸人分明說出，各須聽受。但除卻一切妄運(yùn)想念，見量即汝真心。此心與塵境，及守認(rèn)靜默時(shí)全無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何以故？應(yīng)機(jī)隨照，泠泠自用。窮其用處，了不可得。喚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須護(hù)持，不可容易。」

僧問：「其中人相見時(shí)如何？」

師曰：「早不其中也。」

曰：「其中者如何？」

師曰：「不作個(gè)問?！鬼n文公一日相訪，問師：「春秋多少？」師提起數(shù)珠，曰：「會(huì)么？」公曰：「不會(huì)?！?

師曰：「晝夜一百八。」公不曉，遂回。次日再來，至門前見首座，舉前話問意旨如何。座扣齒三下。及見師，理前問，師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

師曰：「是何道理？」公曰：「適來問首座亦如是?！箮熌苏偈鬃骸甘侨耆绱藢Ψ?？」座曰：「是?！箮煴愦虺贸鲈?。

文公又一日白師曰：「弟子軍州事繁，佛法省要處，乞師一語。」師良久，公罔措。時(shí)三平為侍者，乃敲禪床三下。

師曰：「作么？」平曰：「先以定動(dòng)，后以智拔。」公乃曰：「和尚門風(fēng)高峻，弟子于侍者邊得個(gè)入處?！股畣枺骸缚嗪２ㄉ?，以何為船筏？」

師曰：「以木為船筏。」

曰：「恁么即得度也?！?

師曰：「盲者依前盲，啞者依前啞?！挂蝗眨瑢W和子廊下行，逢一僧問訊次，師以癢和子驀口打曰：「會(huì)么？」

曰：「不會(huì)?！?

師曰：「大顛老野狐，不曾孤負(fù)人。」

【05、長髭曠禪師】

潭州長髭曠禪師，曹溪禮祖塔回，參石頭。頭問：「甚么處來？」

曰：「嶺南來。」頭曰：「大庾嶺頭一鋪功德成就也未？」

師曰：「成就久矣，只欠點(diǎn)眼在?！诡^曰：「莫要點(diǎn)眼么？」

師曰：「便請?！诡^乃垂下一足。師禮拜，頭曰：「汝見個(gè)甚么道理便禮拜？」

師曰：「據(jù)某甲所見，如紅爐上一點(diǎn)雪。」

﹝玄覺云：「且道長髭具眼只對，不具眼只對？若具眼，為甚么請他點(diǎn)眼？若不具眼，又道成就久矣，具作么生商量？」法燈代云：「和尚可謂眼昏。」﹞

僧參，繞禪床一匝，卓然而立。

師曰：「若是石頭法席，一點(diǎn)也用不著?！股掷@禪床一匝。

師曰：「卻是恁么時(shí)，不易道個(gè)來處。」僧便出去。師乃喚，僧不顧。

師曰：「這漢猶少教詔在?！股畢s回曰：「有一人不從，人得不受教詔，不落階級，師還許么？」

師曰：「逢之不逢，逢必有事?！股送松砣?，師卻繞禪床一匝。僧曰：「不唯宗眼分明，亦乃師承有據(jù)?！箮熌舜蛉簟柹骸干跆巵?？」

曰：「九華山控石庵?！?

師曰：「庵主是甚么人？」

曰：「馬祖下尊宿。」

師曰：「名甚么？」

曰：「不委他法號(hào)?！?

師曰：「他不委，你不委?！?

曰：「尊宿眼在甚處？」

師曰：「若是庵主親來，今日也須吃棒。」

曰：「賴遇和尚，放過某甲。」

師曰：「百年后討個(gè)師僧也難得?！过嬀邮康剑瑤熒?，眾集定。士出曰：「各請自撿好。」卻于禪床右立。時(shí)有僧問：「不觸主人翁，請師答話?！?

師曰：「識(shí)龐公么？」

曰：「不識(shí)。」士便搊住曰：「苦哉！苦哉！」僧無對。士便拓開。師少間卻問：「適來這僧還吃棒否？」士曰：「待伊甘始得?！?

師曰：「居士只見錐頭利，不見鑿頭方?！故吭唬骸疙ッ凑f話，某甲即得外人聞之，要且不好?！?

師曰：「不好個(gè)甚么？」士曰：「阿師只見錐頭尖，不見鑿頭利?！估钚衅艁?，師乃問：「憶得在絳州時(shí)事么？」婆曰：「非師不委。」

師曰：「多虛少實(shí)在?！蛊旁唬骸赣猩踔M處？」

師曰：「念你是女人，放你拄杖?！蛊旁唬骸改臣捉K不見尊宿過?！?

師曰：「老僧過在甚么處？」婆曰：「和尚無過，婆豈有過？」

師曰：「無過底人作么生？」婆乃豎拳曰：「與么，總成顛倒。」

師曰：「實(shí)無諱處?！箮熞娚?，乃擒住曰：「師子兒，野干屬！」僧以手作撥眉勢，師曰：「雖然如此，猶欠哮吼在?！股茏熢唬骸钙珢坌写艘粰C(jī)?！箮熍c一摑，僧拍手三下。

師曰：「若見同風(fēng)，汝甘與么否？」

曰：「終不由別人?！箮熥鲹苊紕?。僧曰：「猶欠哮吼在?！?

師曰：「想料不由別人?！箮熞娚畣栍嵈?，師曰：「步步是汝證明處。汝還知么？」

曰：「某甲不知?！?

師曰：「汝若知，我堪作甚么？」僧禮拜。

師曰：「我不堪，汝卻好！」

【06、京兆尸利禪師】

京兆府尸利禪師，問石頭：「如何是學(xué)人本分事？」頭曰：「汝何從吾覓？」

曰：「不從師覓，如何即得？」石頭曰：「汝還曾失么？」師乃契會(huì)厥旨。

【07、招提慧朗禪師】

潭州招提寺慧朗禪師，始興曲江人也。初參馬祖，祖問：「汝來何求？」

曰：「求佛知見?！棺嬖唬骸阜馃o知見，知見乃魔耳。汝自何來？」

曰：「南岳來。」祖曰：「汝從南岳來，未識(shí)曹溪心要。汝速歸彼，不宜他往?！箮煔w石頭，便問：「如何是佛？」頭曰：「汝無佛性?！?

師曰：「蠢動(dòng)含靈，又作么生？」頭曰：「蠢動(dòng)含靈，卻有佛性?！?

曰：「慧朗為甚么卻無？」頭曰：「為汝不肯承當(dāng)?！箮熡谘韵滦湃?。住后，凡學(xué)者至，皆曰：「去！去！汝無佛性?！蛊浣訖C(jī)大約如此。﹝時(shí)謂大朗。﹞

【08、興國振朗禪師】

長沙興國寺振朗禪師，初參石頭，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頭曰：「問取露柱。」

曰：「振朗不會(huì)?！诡^曰：「我更不會(huì)?！箮煻硎∥?。住后，有僧來參，師召上座，僧應(yīng)諾。

師曰：「孤負(fù)去也?！?

曰：「師何不鑒？」師乃拭目而視之。僧無語。﹝時(shí)謂小朗。﹞

【09、汾州石樓禪師】

汾州石樓禪師，上堂，僧問：「未識(shí)本來性，乞師方便指?！?

師曰：「石樓無耳朵?！?

曰：「某甲自知非?！?

師曰：「老僧還有過?！?

曰：「和尚過在甚么處？」

師曰：「過在汝非處?！股Y拜，師便打。問僧：「近離甚處？」

曰：「漢國。」

師曰：「漢國主人還重佛法么？」

曰：「苦哉！賴遇問著某甲；若問別人，即禍生?！?

師曰：「作么生？」

曰：「人尚不見，有何佛法可重？」

師曰：「汝受戒得多少夏？」

曰：「三十夏?！?

師曰：「大好不見，有人?！贡愦?。

【10、法門佛陀禪師】

鳳翔府法門寺佛陀禪師，尋常持一串?dāng)?shù)珠，念三種名號(hào)，曰一釋迦、二元和、三佛陀，自余是甚么「碗跶丘」，乃過一珠，終而復(fù)始。事跡異常，時(shí)人莫測。

【11、水空和尚】

水空和尚，一日廊下見一僧，乃問：「時(shí)中事作么生？」僧良久。

師曰：「只恁便得么？」

曰：「頭上安頭?！箮煷蛟唬骸溉?！去！已后惑亂人家男女在?！?

【12、大同濟(jì)禪師】

澧州大同濟(jì)禪師，米胡領(lǐng)眾來，才欲相見，師便拽轉(zhuǎn)禪床，面壁而坐。米于背后立，少時(shí)卻回客位。

師曰：「是即是，若不驗(yàn)破，已后遭人貶剝?！沽钍陶哒埫讈?。卻拽轉(zhuǎn)禪床便坐。師乃繞禪床一匝，便歸方丈。米卻拽倒禪床，領(lǐng)眾便出。師訪龐居士，士曰：「憶在母胎時(shí)，有一則語，舉似阿師，切不得作道理主持?！?

師曰：「猶是隔生也?！故吭唬骸赶虻啦坏米鞯览?。」

師曰：「驚人之句，爭得不怕！」士曰：「如師見解，可謂驚人?！?

師曰：「不作道理，卻成作道理?！故吭唬骸覆坏粢簧?、兩生?！?

師曰：「粥飯底僧，一任檢責(zé)?！故盔Q指三下。師一日見龐居士來，便掩卻門曰：「多知老翁，莫與相見?！故吭唬骸釜?dú)坐獨(dú)語，過在阿誰？」師便開門，才出被士把住曰：「師多知，我多知？」

師曰：「多知且置，閉門開門，卷之與舒，相較幾許？」士曰：「秪此一問，氣急殺人！」師默然。士曰：「弄巧成拙。」僧問：「此個(gè)法門，如何繼紹？」

師曰：「冬寒夏熱，人自委知?！?

曰：「恁么則蒙分付去也！」

師曰：「頑嚚少智，緬賢多癡?！箚枺骸甘r(shí)中如何合道？」

師曰：「汝還識(shí)十二時(shí)么？」

曰：「如何是十二時(shí)？」

師曰：「子丑寅卯?！股Y拜。師示頌曰：「十二時(shí)中那事別，子丑寅卯吾今說。若會(huì)唯心萬法空，釋迦、彌勒從茲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