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yī)書友會第1371期

每天一期，陪伴中醫(yī)人成長

I導(dǎo)讀：“十八反”為中醫(yī)受業(yè)必知，“本草明言十八反”的歌訣，中醫(yī)人也多倒背如流，其中指出，甘遂、甘草相反，而不能同用。王修善老先生卻對甘遂、甘草“情有獨鐘”，如此案雖眾口交咻，也毅然用藥，挽救了孩子的生命……（編輯/黃山）

傷寒溫病篇

作者/王修善

余在籍時，城內(nèi)李姓之子，年十五歲，秋初病熱，身微酸楚，能食能跑，不以為然。十?dāng)?shù)日后，臥床不起，延醫(yī)治療二十余天反而增劇，昏憒不省人事，眾醫(yī)束手，諉之不治，后乃延余，至則同前醫(yī)會診，彼等皆言陽證見陰脈，不可為力。

余診之，脈象若有若無，舌干苔黃，舌面有白泡，按腹堅硬，呼吸似難，熱勢炎炎，是挾食無疑。與眾商一下法，全謂牛黃服了二錢多，清下之藥，早已服過，況脈象見敗，恐不勝再下。

余曰：“今此病結(jié)胸證悉具又兼挾食，急下尚恐不救，緩行禍不旋踵矣。雖脈象見狀，因邪火內(nèi)郁，陽證似陰，傷寒溫病間有是脈，可舍之勿論?！北娔凰朴须y色，惟時患兒之父恐吾作難，直曰：“吾子猶兄之子也，因知病已兇多吉少，然尚有一息，不得不盡人事，請兄速賜一方，拯兒命于萬一，歿齒不忘大德。”其言辭懇切，動人心肺，遂授筆將方疏訖，欲與眾商，詎知彼等一見大陷胸湯加甘草，竟不言，一齊辭去。

余忖彼等既不相商，必是散布流言，恐李聞之生疑，則憤事矣。即將甘草與甘遂相反相使之義為之解釋，安危在此一舉。座中患兒之舅父，即欲市藥，余止之，請三思而行。伊等同聲曰：“謾不說相反，就是砒石也在所不疑，請兄勿慮?！表汈?，市歸。付余檢驗，驗畢，囑服藥后至夜半，大便行與不行告我。

時有未申之交，余出自行散步，遇友人某者倉惶告曰：“李之子，前數(shù)醫(yī)皆推諉不治，聞兄以大陷胸湯加甘草予之，現(xiàn)在滿城風(fēng)雨，言今晚必死，兄何不恤名耶？”余曰：“吾固知不免旁人譏誚，但義不容辭，況醫(yī)乃仁術(shù)，見死不救，仁安在哉？吾寧逆同道諸公，決不忍見死不救，滿城風(fēng)雨，又何妨乎？”

晚間，正欲就寢，子父忽來，言大便已行一次，所下甚多，煩兄再往一診。余即偕行。至寢所，視便下之物，黃水與膿相摻半盆，內(nèi)有干糞十?dāng)?shù)枚。脈息似有起色，按腹軟軟，仍是呼吸不醒，恐陽元傷陰，即以西瓜摻白糖用勺灌下，即時不咽，后慢慢下咽，越灌嘴張越大，咽得越快，一連灌了十余匙。囑二煎藥不敢再服，今夜要輪流看照，不可有誤。米湯、西瓜徐徐服下，不可有缺，可能大便還下兩三次，來日再視。

及天明，子父登門笑言可掬，言：“果然不出所料，自兄走后，又便兩次，所便之物，穢氣比初次更甚，肚腹綿軟，塌陷成凹，熟睡良久，黎明呼之，能張嘴要吃，請兄再診，診之脈靜身涼，遍身微潤?！表汈?，睜眼良久曰：“王老伯何日來?！币患掖笮?。說畢竟要吃羊肉包子。余曰：“病新瘥，休說羊肉包子，就是米湯也不敢多吃，俟一日外漸漸再加面食，方保無虞，不然有犯‘食肉則復(fù)，多食則遺’之戒?！?/p>

是役也，若非李之篤信，雖兒舅父之贊成動，余雖當(dāng)正不阿，救人之心切，能如之何？陳修園曰：“病人之吉兇，寄之于醫(yī)。然權(quán)不操諸醫(yī)， 而操諸用醫(yī)之人?！闭\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