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八年(永歷十五年,公元1661年)十一月,吳三桂與征西將軍愛星阿調(diào)動滿、漢、土司兵及降卒七萬五千人馬入緬甸捉拿南明永歷帝。 十二月初一日,吳三桂到達距阿瓦城東六十里的舊晚坡。 早與吳三桂達成協(xié)議的緬甸王派宰相錫真持貝葉緬文送交三桂,稱:“愿送駕(指永歷帝)出城,但祈來兵退扎錫坡?!?/p> 十二月初二日旁晚,緬甸王派緬甸官員騙永歷說:“晉王李定國至矣。今送帝出就晉王軍。” 這幾個人說完,也不管永歷同不同意,讓隨從人員把永歷、連同永歷坐著的椅子一并抬起,不由分說,就往外走。 這分明就是綁架。 太后和后妃等人見了,嚇得放聲大哭。 哭歸哭,皇帝都被人綁走了,大家留在這兒也沒什么意思。 于是,太后馬氏以下,皇后王氏、太子朱慈亙、公主、宮女十四人、太監(jiān)七人,被害文武諸臣妻妾子女百余人,都跟在永歷之后。 走了大概二百余步,有三乘轎子迎來,吩咐永歷、太后和皇后乘上,繼續(xù)前行。 其余男女老少繼續(xù)哭著相隨。 行約五里,至河岸,有幾只船等候,于是,大家都亂糟糟地上了船。 船嘩嘩地劃著水,天已完全黑了下來,永歷不辨東西,不知道船往哪個方向駛。 沒多久,船近了岸邊,因為水淺,船只好在離岸二、三丈許拋錨。 黑暗中,有一偉岸壯士涉水而至,問清了永歷的座船,到了船邊,背上永歷就走。 永歷問他的姓名,壯士答道:“臣平西王前鋒高得捷也。” 永歷一點都不意外,語氣平靜地說:“平西王,吳三桂也。今來此乎!” 高得捷沒有吭聲。 永歷便不再說話,安靜地趴在他的背上。 在這濃黑如墨的黑夜,他們都清晰地聽到了彼此的心跳聲。 約二更,到達一營地。 永歷知道,到吳三桂兵營矣。 入了吳三桂大營,永歷南面端坐,氣色如常。 吳三桂標下官員逐一上前叩見,跪拜如禮。 眾將參拜完畢,吳三桂來了,神色忸怩,行長揖禮,不跪拜。 永歷看他服飾不同,已猜出七八分,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來人為誰?” 吳三桂嘴巴張了張,竟然說不出話來。 永歷再問,吳三桂突然渾身發(fā)抖,不覺膝屈而跪。 永歷切責道:“汝非漢人乎?汝非大明臣子乎,何甘為漢奸叛國負君若此?汝自問汝之良心安在?” 吳三桂三緘其口,伏地狀若死人。 永歷最后改變了語氣,長嘆了一口氣:“今亦已矣!朕本北人,欲還見十二陵而死,爾能任之乎?” 吳三桂弱弱答道:“某能任之?!?/p> 永歷揮手讓他出去,吳三桂卻泥一樣癱軟在地起不來,左右人上前扶他起來,攙他走出了永歷的住所。 出來時,色如死灰,汗流浹背。 初三日,吳三桂將永歷一行攜至舊晚坡。 初四日,鄧凱跪拜匍匐至永歷面前,說:“今日事至此,皇上當行一烈,使老臣得其死所?!睖蕚渚家煌八馈?/p> 永歷卻心存幻想,說:“固然!有太后在,且洪某(承疇)、吳某(三桂)世受我家恩,未必毒及我母子。” 十二月十日,三桂下令離緬甸班師。 三月十二日,永歷和他的眷屬被押回云南昆明。 昆明城中百姓聽說皇帝被押回,都流著淚站在街前迎駕。 清軍把永歷一家圈禁在世恩坊原崇信伯李本高宅內(nèi)。 吳三桂雖然有心將永歷押解赴京獻俘,但考慮到路途遙遠,擔心在路上發(fā)生意外,建議就地處決。 此議,很快得到了清廷核準。 愛星阿詢問吳三桂以何種方式處置,吳三桂急于向清廷表忠心,斬釘截鐵地答:“駢首!”(即斬首) 愛星阿頗不以為然,說:“永歷嘗為中國之君,今若斬首,未免太慘,仍當賜以自盡,始為得體”。 安南將軍卓羅也說:“一死而已,彼亦曾為君,全其首領可也?!?/p> 康熙元年(1662年)四月二十五日,吳三桂命纛章京吳國貴率親兵前往永歷囚禁之所,將永歷和他的兒子,還有皇室王維恭之子抬出篦子坡門首小廟中。 吳國貴命人出示弓弦,準備用刑。 永歷心如止水,面無表情。 他的兒子年僅十二歲,痛罵吳三桂道:“黠賊!我朝何負于你?我父子何負于你?乃至此耶!”用刑時辰一到,吳國貴隨即下令用弓弦把永歷父子和王維恭之子逐個勒死。 永歷時年38歲。因死于篦子坡,后人取其諧音,改稱“逼死坡”。 看著永歷三人已經(jīng)斷氣,吳三桂便命昆明縣知縣聶聯(lián)甲親運薪木至城北門外,將尸體焚化,然后尸灰四揚。 所謂銼骨揚灰是也,非有殺父殺子的血海深仇不做此斷子絕孫、絕情寡義的惡行。 吳三桂,狠毒心腸,一至于此。 永歷被勒死時,“滇人如喪妣,罷市哀慟。各街市民假稱丁艱喪服,半皆縞素”而“風霾突地,屋瓦俱飛,霹靂三震,大雨傾注,空中有黑氣如龍,蜿蜒而逝” 云南百姓感念故主舊恩,次日,以出城上墳為由,在篦子坡尋得未燼小骨葬于太華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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