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張粉英

  西澳珀斯一個居民小區(qū)的午后，和往常一樣安靜。忽然間呼啦啦開來一輛大型作業(yè)車，吸引我們出門看稀奇。那車停在鄰居門外，幾個高大白種男人跳下來，圍著門口的一棵樹拉上警戒線，然后搬出各種工具。

  我問房東：“是不是那樹上有什么妖怪要捉下來？”房東說，好像是來砍樹的。接著又補充一句：“他們家有錢！”我說，砍一棵樹和有錢有什么關系？難道那么大一棵樹賣了抵不上工錢？

  房東說，用中國人的思維方式評判澳洲人的行為，常常會大錯特錯，砍樹就是如此，這里的樹根本賣不掉。去看看高速公路兩邊，動不動有大樹自然枯死倒下，沒人會動它一根樹枝。在珀斯砍掉一棵樹，傷神又傷財。

  砍掉一棵樹有多難？

  最難的一步是向市政廳申請，要出具足夠的砍樹理由，比如這棵樹威脅到你的安全啦，遮擋了風景啦，家里有人對這棵植物有特殊的過敏癥狀啦。總之，不獲得市政廳批準絕對不能開工。私自砍樹被舉報，罰款事小，面臨刑事起訴事大。

  如有幸獲得批準，第二步是考慮砍的方式。西澳的樹木質堅硬，一般人徒手拗不斷哪怕極細的一根樹枝。自己動手砍樹，光買各種工具就是一大筆開銷，還危機四伏：動物不能碰，屋子不能碰，圍墻不能碰，當然人更不能碰。所以，最好找專業(yè)的Arborist，他們不僅是伐木工，同時也是樹木研究專家。

  專業(yè)砍樹需要很貴的工錢。Arborist預先上門查看，規(guī)規(guī)矩矩報價。你要嫌貴，他們掉頭就走。在珀斯，砍一棵樹大約需要800-2500澳元，越大、越高、位置越偏僻就越貴。

  那天我目睹了伐木的全過程，很別致：從最高的樹梢一點一點往下薅，如蠶食桑葉。樹枝歸樹枝，樹干歸樹干，全部鋸成一樣長短，輕輕落在地上，連一只螞蟻也沒傷害。最后，他們往郵箱里塞一張賬單，拍拍屁股走人。

  鄰居晚上回家，收到的是兩大堆垃圾和一張1200澳元的賬單。垃圾要自己處理。鄰居在木頭疙瘩堆上插上一塊牌子，上書free wood，免費送人用于野外燒烤或家里燒火爐。若有人來拿，是幫鄰居解決了一大問題——珀斯私自處理垃圾會被重罰，焚燒垃圾更是犯罪。

  還有樹枝。鄰居花300澳元租了一只大大的垃圾箱裝進去，過兩天，來一輛吊車拖走。這是珀斯一家專門處理樹枝的公司，運回去，用機器打成巧克力似的木屑出售。木屑可用于覆蓋綠色植物根部，既鎖水分又作肥料。

  在澳洲，房子一旦建好就不允許拆，只能維修，買賣房屋也是平常不過的

  事。我所住的居民小區(qū)有很多房子至少建于50年前，外觀和新建的房屋區(qū)別不大，但可以從家前屋后的樹木大小來估算房齡。珀斯地處沙漠邊緣，夏季高溫干旱，根系不發(fā)達的樹木很難挨過。所以，珀斯沒有人移栽大樹，都是從小樹苗慢慢養(yǎng)起。

  小樹苗在普通超市出售，被顧客與牛奶面包一起捧回家。一棵小樹一旦落土，就算轉世投胎，終身坐看一處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