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子燒起來是很難撲滅的。 不論是施耐庵老先生的《水滸傳》,還是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在潘金蓮色誘武松的這一章節(jié)上是大同的。而且書中暗示,武松其實是喜歡潘金蓮的,用現(xiàn)代的一個字“愛”可能牽強了些,但最起碼不反感。 一 《水滸傳》中有個施耐庵老先生最喜歡的人。那就是:行者武松。 武松是個很特別的人物,自小沒了爹娘,全靠著大哥武大郎當(dāng)?shù)之?dāng)娘的把他拉扯成人。這武松小小年紀(jì)就是個暴脾氣,最受不得氣。誰要是敢欺負(fù)他,他敢和人家以命相搏。 很簡單的個例子:有次武大郎帶著武松在大街上賣燒餅,一個地痞無賴欺負(fù)武大郎人軟貨囊,拿了燒餅不給錢。武大郎剛要和其辯理,那潑皮無賴一個嘴巴子就把武大郎打倒在地。武松看在眼里是恨在心里,心說你狗日的敢欺負(fù)俺哥,活得不耐煩了你,他劃拉起半塊磚頭,照著潑皮無賴的腦袋上就開,可把無賴嚇壞了,是掉頭就跑。 打那起,這個潑皮無賴再不敢搶武大郎的燒餅。 武松成人后,去了嵩山少林寺。他在少林寺學(xué)藝八年是苦練武功。正是因為武松學(xué)得一身好武藝,所以,施耐庵老先生的《水滸傳》一出場就讓他精彩連連;景陽崗醉酒打虎、獅子樓斗殺西門慶、快活林醉打蔣門神、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夜走蜈蚣嶺、刀劈王道人,火燒百覺寺。 真可謂:環(huán)環(huán)相扣、血雨腥風(fēng)是動人魂魄。 二 武松是人不是神,那早晚都要走下神壇的。 蘭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就把個武松平民化了。 武松的出現(xiàn),徹底打亂了潘金蓮的幸福生活。深一步說,也正是因為武松的出現(xiàn),才使得武大郎送了性命。更為緊要的是,武松對潘金蓮是有色心的,不過就是奈于倫理情面罷了。 不信咱看《水滸傳》和《金瓶梅》的原文,您了就應(yīng)該有所體悟了。 施老先生的《水滸傳》:那婦人將酥胸微露,云鬟半散,臉上堆著笑容,說道:“我聽得一個閑人說道,叔叔在縣前東街上,養(yǎng)著一個唱曲的。敢端的有這話么?”武松道:“嫂嫂休聽外人胡說。武二從來不是這等人!”婦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頭不似心頭?!蔽渌傻溃骸吧┥┎恍艜r,只問哥哥。”那婦人道:“他曉得甚么!曉得這等事時,不賣炊餅了。叔叔且請一杯。”連篩了三四杯酒飲了。那婦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動春心,那里按納得住,只管把閑話來說。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家只把頭來低了,卻不來兜攬他。 蘭陵笑笑生《金瓶梅》:那婦人一徑將酥胸微露,云鬟半散,臉上堆下笑來,說道:“我聽得人說,叔叔在縣前街上養(yǎng)著個唱曲的,有這話么?”武松道:“嫂嫂休聽別人胡說,我武二從來不是這等人?!眿D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頭不似心頭。”武松道:“嫂嫂不信時,只問哥哥就是了?!眿D人道:“啊呀,你休說他,那里曉得甚么?如在醉生夢死一般!他若知道時,不賣炊餅了。叔叔且請杯?!边B篩了三四杯飲過。那婦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動春心,那里按納得住。欲心如火,只把閑話來說。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頭來低了,卻不來兜攬。 雖說《金瓶梅》和《水滸傳》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兩部小說對潘金蓮和武松雪爐話情的描述,可說如出一轍。都是窗外寒天雪地,屋內(nèi)爐火如春。此時此刻,最應(yīng)該在家的一家之主武大郎偏偏是不在的,只有潘金蓮和武松兩個人。那潘金蓮酥胸微露,意圖很明顯,就是實實在在的勾搭武松。 三 好吃不如餃子,好玩不如嫂子。 嫂子戲小叔,關(guān)起門來肉爛在鍋里,只要倆人不說,那是神鬼不知。多美妙的艷遇,一般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武松的心里動向,施老先生和蘭先生在《水滸傳》和《金瓶梅》中,都沒有明確的描述。但有些許細(xì)節(jié),卻是非常值得商榷的。肯定一點的是:潘金蓮對武松是一見鐘情的。 在潘金蓮眼里,武松一表人才不說,還天生的一副好身板。簡直就是帥呆了,酷斃了。所以,潘金蓮看到武松的第一眼骨頭都酥了。 基于此,潘金蓮她犯了花癡病。她勾引武松也是提前預(yù)謀好的:當(dāng)日這雪下到一更時分,卻早銀妝世界,玉碾乾坤。次日武松去縣里畫卯,直到日中未歸。武大被婦人早趕出去做買賣,央及間壁王婆買了些酒肉,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心里自想道:我今日著實撩斗他一撩斗,不怕他不動情。 男追女隔著山,女追男隔層單。 犯了花癡病的潘金蓮,站在冰天雪地里盼啊望啊,真是望眼欲穿。眼瞅著凍成冰美人了,武松的影子出現(xiàn)了;那婦人獨自冷冷清清立在簾兒下,望見武松正在雪里,踏著那亂瓊碎玉歸來。婦人推起簾子,迎著笑道:“叔叔寒冷?”武松道:“感謝嫂嫂掛心?!比氲瞄T來,便把氈笠兒除將下來。那婦人將手去接,武松道:“不勞嫂嫂生受?!弊园蜒﹣矸髁?,掛在壁子上。 俗語說得好;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 武松何許人也,就說他是個莽漢,武夫,可他不是傻子。 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正值青春壯年荷爾蒙爆發(fā)期,戰(zhàn)斗機里的戰(zhàn)斗機,再沒談過對象,潘金蓮的心思,他武松也是懂的。而他在干啥呢?書中是這樣交代的:連篩了三四杯飲過。那婦人也有三杯酒落肚,哄動春心,那里按納得住。欲心如火,只把閑話來說。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頭來低了,卻不來兜攬。婦人起身去燙酒。武松自在房內(nèi)卻拿火箸簇火。 天哪,武松在玩兒火。 是的,沒錯,武松是在玩兒火。更為準(zhǔn)確的說,是在撥火。 施老先生和蘭先生此處雖未點破玄機,我們是不是可以大膽地假想一下:武松是在向潘金蓮暗示,干柴烈火是烈火干柴。由此可以推斷,武松對潘金蓮還是有感覺的,他要是對潘金蓮沒感覺的話,早跑了。 平心而論,武松的心里是非常矛盾的,也可說蠢蠢欲動的。眼前的女人是嫂子不假,可更是個風(fēng)騷的絕世美人。 武松心里暗自咬牙,他叫著自己的小名兒:二郎啊二郎,可不能犯男女作風(fēng)錯誤。潘金蓮是你的嫂子。還有,你可是縣里主抓治安的刑警大隊長,這個差事來得不易。一個窮小子沒考試就當(dāng)官了,好容易混上麥子煎餅了,也吃上咸魚燉豆腐了,一定小心行事。 四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一見鐘情的愛,往往如火一般熱烈,一旦燃起,萬難撲滅。從不曾真正嘗過愛情滋味的潘金蓮更是如此。和許多女人一樣,她似乎是為愛情而生,一旦有了愛情的沖動,她便不管不顧,智商也似乎成了零。 世間有幾個女子又不是如此? 二兩豬油蒙了心。 一不做二不休,搬不到葫蘆撒不了油,潘金蓮豁出去了。她是越看武松越愛,恨不得一口吞進(jìn)嘴里才好。她心說,小樣的,別瞅外面你是公安局的,家里脫了官衣就是個男人。天下沒有不粘葷腥的貓。俺的小模樣也不算委屈了你。不把你拿下,咱就不姓潘了。 于是乎,潘金蓮開始拉拉扯扯了:婦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來,到房里,一只手拿著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說道:叔叔只穿這些衣裳,不寒冷么?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也不理他。婦人見他不應(yīng),劈手就來奪火箸,口里道:叔叔你不會簇火,我與你撥火。只要一似火盆來熱便好。武松有八九分焦燥,只不做聲。這婦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丟下火箸,卻篩一杯酒來,自呷了一口,剩下半盞酒,看著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都說沙鍋子不打不漏,窗戶紙不捅不透。可你別忘了,有些沙鍋是不能打得,有些窗戶紙更是不能捅破的。這一旦捅破了,有些事兒也就不得不爆發(fā)了。 人言情義千金不敵胸脯四兩。 此話非假。武松也是肉眼凡胎,他也是人。 面對糖衣肉彈地步步緊逼,武松再也坐不住了。心煩意亂地他劈手奪杯,潑灑在地下,把手只一推,險些把潘金蓮?fù)频埂?/p> 眾位不信,且請看了:武松劈手奪來,潑在地下,說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識羞恥。把手只一推,爭些兒把那婦人推一交。武松睜起眼來道: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帶發(fā)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fēng)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羞恥,為此等的勾當(dāng)。倘有些風(fēng)吹草動,武二眼里認(rèn)得是嫂嫂,拳頭卻不認(rèn)得是嫂嫂。再來休要恁地。 說千道萬,潘金蓮太自信和輕敵了。她犯了兵家大忌:冒進(jìn)。 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 潘金蓮了解自己可不了解武松。敵情不明,就攻山頭,這就等同瞎子摸象。要不說潘金蓮一根筋呢:渾家愛就愛了,管他娘別的干嘛?可她并不曉得,有些愛,只能埋在心間,一旦說出,便成傷害。 武松面對潘金蓮的肉彈,盡管義正詞嚴(yán)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可理由只有一個;不是俺不喜歡你。兔子不能吃窩邊草。你潘金蓮是誰,俺的嫂嫂呀。換了別人,你試試。 武松盡管心內(nèi)浮浪,可還是硬生生把個念頭壓了下去。 五 有時候,愛與傷害是沒有距離的。 潘金蓮對武松的愛,與隨之而來的傷害之間,就沒有距離。 武松違心地拒絕了潘金蓮,也傷了潘金蓮的心。 自古美女愛英雄。潘金蓮為了心儀的男人武松,連叔嫂的倫理道德也不顧了??梢?,她對男才女貌看得很重,對丑陋的武大郎早就心中十分厭惡了。 放在當(dāng)下,潘金蓮追求自己的愛情是沒錯的,也是應(yīng)該得到同情和理解的。她實則就是個敢于打破封建禮教,無視倫理關(guān)系,大膽追求愛情的女中花魁。只不過她生在了千年前的大宋朝,且在錯誤的時間遇上了錯誤的人。 老天真是弄人喲。 流水無情落花有意,誰先動情誰先死。武松的不解風(fēng)情,讓潘金蓮的心情徹底失落了。這就是說,對潘金蓮后日的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武松是有責(zé)任的。一切皆因他的做法欠妥,一點策略都不講,處理問題簡單粗暴和對潘金蓮的怒目而視,尤其罵她是小賤人,使得潘金蓮勇于追求愛情的春心大大受了傷害。 要是武松的思想政治工作講點方式方法,曉之以情動作之以理地好好安撫下潘金蓮,結(jié)局有可能會逆轉(zhuǎn)。這說明一點,打虎英雄武松真的是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他的拳腳固然厲害,在應(yīng)付男女感情上卻很是白癡的。 換言之,情商為零。 于是,在武松去首都公出期間,無腥不沾的西門大官人出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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