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詩詞無用的年代,為什么我們還要讀詩詞? 93歲的葉嘉瑩是這樣回答的:詩詞,讓我們的心靈不死! 葉嘉瑩是誰? 作家蔣子龍?zhí)寡裕含F(xiàn)在談詩詞,世界上再無第二人能與葉嘉瑩先生相比。 南京師范大學教授酈波說:聽到葉嘉瑩先生的演講,熱淚盈眶。 這位93歲的老人,用了一生的時間,只做了一件事——將中國古詩詞的美帶給世人。 93歲的葉嘉瑩站在了《朗讀者》的舞臺 將她的詩詞人生緩緩道來 ▽ 董卿曾說“女人外表的美都是短暫的,唯有用知識和涵養(yǎng)修飾自己才能美麗一生?!?/p> 進入耄耋之年的葉嘉瑩,沒有嬌艷的容顏,也沒有甜軟的聲音。但她坐在那里,那種由內而外的氣質和溢于言表的才情卻讓她分外迷人。 樣貌會衰老,智慧卻會讓歲月閃閃發(fā)光。即使白發(fā)蒼蒼,依然可以美麗如畫。 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 這是王國維的一句話,也是葉嘉瑩一生的寫照。 顛沛流離,歷經(jīng)磨難而成績斐然。 葉嘉瑩的一生少有安穩(wěn)的時候。 1924年,葉嘉瑩出生在北京一個書香世界,當時正值動亂年代,年幼的葉嘉瑩見證了無數(shù)家庭的生離死別,也見證了自己家庭的支離破碎。 動亂之中,父親因為政治和工作原因南下,漸漸杳無音訊,失去了父親的聯(lián)系和經(jīng)濟支撐,葉嘉瑩和母親在貧困中相依為命。 17歲,母親患上腫瘤,手術后卻因為感染而離開了人世,家庭,驟然崩塌。
24歲,她跟隨丈夫來到臺灣,以為會開啟一段新的生活,然而臺灣的局勢同樣動蕩,不久丈夫就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捕入獄,而葉嘉瑩和剛出生不久的女兒也一度被囚禁。等她被釋放出來的時候,家早已沒了,還要面對著其他人的各種閑言碎語,她只能帶著女兒在親戚家的地板上打地鋪睡覺。
52歲,葉嘉瑩一家遷往加拿大,一切坎坷似乎已經(jīng)過去,然而上天卻又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珍視大女兒和女婿在一場車禍中雙雙殞命,一時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悲痛欲絕。
葉嘉瑩(右二)在長女婚禮上 大半生都在顛沛流離,至親一個一個被奪走,葉嘉瑩傷心悲痛卻從來沒有一蹶不振:
對于葉嘉瑩來說,那個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將古典詩詞的魅力傳承下去。 每一顆閃閃發(fā)光的鉆石,都是經(jīng)過了千百次打磨。 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都要承受撕裂破繭的痛苦。 卅載光陰彈指過,未應磨染是初心 書香世家的家庭沒有讓葉嘉瑩的生活變得富有順遂,但卻帶給了她最寶貴的財富——對詩詞的熱愛。 古典詩詞中蘊含的美感和情意,在現(xiàn)代語言中很難找到。
即使在最困難最痛苦的時候,葉嘉瑩始終沒有放棄對詩歌的學習,而她經(jīng)歷的那些苦難,也讓她對古典詩詞有了更深的認識。 1945年,21歲的葉嘉瑩因為出色的才華,被聘為初中的國文教師,從此開始了長達70多年的教學生涯。 在臺灣從獄中出來后,葉嘉瑩在一所私立學校教書,教授孩子們古典文學。其后任臺灣大學專職教授,其后又被淡江大學、輔仁大學聘為兼職教授。
每一次看似毫不費力的成功,都是汗水與淚水的反復澆鑄。 1956年葉嘉瑩在臺灣教書 1966年,葉嘉瑩被臺灣大學赴派往美國講學,先后任美國密西根大學、哈佛大學客座教授。 丈夫出獄后性情變得暴戾,不去工作,也不愿留在臺灣,于是葉嘉瑩接受了加拿大一所大學聘請,和家人在溫哥華定居下來,成為了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 葉嘉瑩在溫哥華為孩子講古詩 如此多的榮耀加身,這輩子似乎已經(jīng)足矣。 然而只有葉嘉瑩心里清楚,她的根始終在中國,詩詞的根始終在中國,不管她在外面取得多少成就,她都是一個漂泊客。 1974年,加拿大剛和中國建交,她就迫不及待的申請回國探親,并且一口氣寫了2700字的長詩《祖國行》。
1976年葉嘉瑩的大女兒和女婿的去世,在極痛之余,卻也讓她有了徹底的覺悟。 “一個人要以無生之覺悟為有生之事業(yè),以悲觀之體驗過樂觀之生活?!?/p> 此時葉嘉瑩已經(jīng)52歲,不用再為生計而發(fā)愁,而那一年“四人幫”倒臺,文革結束。于是葉嘉瑩向中國政府寄信,希望可以回國教書。
1979年,她收到了國內批準她回國教書的信。先是在北大教書,后又受邀去了南開大學,除此之外,復旦大學,南京大學,湖北大學,四川大學,武漢大學等幾十所大學都留下了葉嘉瑩講學的影子。 每年春天,溫哥華的大學停課放假,她就回國內講學,然后秋天再飛回加拿大。一位老人拖著沉重的行李往返大洋兩岸近30年,只想為她所熱愛的詩詞做出自己的努力。 1979年葉嘉瑩(前排右二)抵達天津與南開教師合影 2014年,葉嘉瑩決定不再奔波,從此定居南開。 回國后,她還將自己教書所獲的10萬美元捐出,設立了駝庵獎學金和永言學術基金。“駝庵”是葉嘉瑩老師顧隨先生的別號;而“永言”是她去世的女婿“永廷”和女兒“言言“的合稱。 她想到了老師,想到了女兒女婿,卻唯獨沒有想到自己。 如今已經(jīng)93歲高齡的葉嘉瑩,仍然在為中國古典詩詞而奔走,打開一扇門,把更多不懂詩詞的接引走進來?!斑@就是我一輩子不辭勞苦做的事情?!薄叭绻覜]有盡到我的責任,我覺得是上對不起千古以上的詩人,下對不起未來的學者?!?/p> “我愿意我的生命結束在講臺上?!比~嘉瑩這樣說。 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晚年的葉嘉瑩除了講課,更致力于“吟誦”的傳承。 吟誦,是中國舊詩傳統(tǒng)中的一個特色。當用吟誦的調子來反復讀詩的時候,就會“涵泳其間”,也就是說,會像魚游在水里一樣,被它的那種情調氣氛整個兒地包圍起來,從而對詩詞有更深的理解和體會。 葉嘉瑩吟誦《離騷》片段 ▽ 吟誦現(xiàn)在聽起來也許很單調,很奇怪,但那卻是中華民族所獨有的東西。
吟誦最懂詩。 然而現(xiàn)在吟誦幾乎已經(jīng)失傳。 亦余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詩詞,讓我們心靈不死 有人說,這是個詩詞無用,詩意蕩然無存的時代。 好像確實如此。 曾經(jīng)“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如今在ktv的包間里吐的一塌糊涂; 曾經(jīng)“山中何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如今只跟隨導游在山中景點拍照留念; 曾經(jīng)“看山看水獨坐,聽風聽雨高眠”,如今拿著手機就看不到身邊的風景; ...... 然而當我們看見《中國詩詞大會》武亦姝緩緩念出“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時”,內心卻仿佛突然被擊中了。 那是一種美,一種從千年前穿越過來的浪漫。它從來沒有消失,只是蟄伏在我們心中,等待著某一天某一個時刻被喚醒。 莊子云:無用之用,方為大用。 詩詞無法幫助你考取功名,卻能重新喚起你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保持自己的真心性。讓那顆被生活纏繞日益枯燥的心變得溫柔,堅強。 如果人只有食色、謀生的本能,而沒有更高一層的追求,豈不是和動物一樣。 正如葉嘉瑩所說:在我看來,學習中國古典詩歌的用處,也就正在其可以喚起人們一種善于感發(fā)、富于聯(lián)想、更富于高瞻遠矚之精神的不死的心靈。 “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于詩矣”,身處貧困卑賤之中,安分守己,不為外物所動;獨處時有詩為伴,陶淵明、杜甫、蘇東坡、辛棄疾,都在你的眼前……” 看到一樹盛開的桃花,明白什么叫做“桃之夭夭,灼灼在華”; 看到一場大雪,明白什么叫做“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云揉碎”; 看到紛飛的柳絮,明白什么叫做“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酒”; 開心的時候,明白什么叫做“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悲傷的時候,明白什么叫做“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思念的時候,明白什么叫做“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 那首詩,那句詞,那副畫那種感覺, 是穿越千年的心意相通, 它是如此恰當,以至于無法用其他的詞語形容。 蓮實有心應不死,人生易老夢偏癡。 曾經(jīng)考古人員從漢朝墳墓里挖出了一顆蓮子,經(jīng)過培養(yǎng),蓮子竟也發(fā)芽開花。這件事讓葉嘉瑩深受觸動,于是寫下這首詞:
每當有人詢問葉嘉瑩,中國的詩心是否消失,詩詞是否滅亡,她便會用這首詞去回復。
中國人的詩心一直都在,這就好像種子本來存在,只要一滴水、一縷風,它就能發(fā)芽。而葉嘉瑩所做的所有,只是為了成為一滴水,一縷風,讓詩歌的種子在更多人的心中發(fā)芽開花。 2016年3月,葉嘉瑩在“世界因你而美麗——影響世界華人盛典”頒獎典禮上獲頒“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 頒獎詞中這樣寫道: 從漂泊到歸來 從傳承到播種 有人說她是中國為數(shù)不多的穿裙子的‘士’ 她替未來傳承古典詩詞命脈 她為世界養(yǎng)護中華文明根系 千年傳燈,日月成詩 她被公認為在海外傳授中國古典文學時間最長、弟子最多、成就最高、影響最大的華裔女學者。 領獎臺上的葉嘉瑩縱使?jié)M頭白發(fā),卻依然優(yōu)雅地閃著光芒,舉手投足都是歲月沉淀的從容與淡然。 她站在那里,就是對中國古典詩詞最好的注解。 若有詩詞藏于心,歲月從不敗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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