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盡可夫”現(xiàn)在經(jīng)常用來形容女子行為的不檢點,是個貶義詞,可事實上,這個詞語最早出現(xiàn)時卻蘊含了一個女人獨特的智慧。 上回說到,宋莊公正在為幫助公子突回國的事情與他討價還價,正好聽說祭足奉鄭昭公之命前來聘問,立刻就有了主意,于是打發(fā)走了公子突,又把雍氏叫到身邊詳細交待了一番,雍氏便帶著人馬直奔館驛而去。 在館驛里等候的祭足得知雍氏到來,以為是宋莊公派來迎接自己的,正要上前施禮,沒想到雍氏大手一揮,手下立即上前將祭足牢牢捆住。 祭足震驚不已,厲聲質(zhì)問雍氏為何無故擒拿自己,雍氏回說:“我只是奉主公之命,大夫有何疑問,見了我家主公自有分曉?!?/p> 說完雍氏便押著祭足向著朝堂走來,宋莊公此時正端坐在寶座上,祭足一見到宋莊公便大呼冤枉:“我家主公好意命外臣前來聘問,外臣并無失禮之處,卻不知道為何被綁。” “好意!”宋莊公打趣說道:“公子忽讓你來恐怕不是為聘問,而是想刺探子突的消息吧?!奔雷惚凰吻f公猛然一問,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宋莊公接著說:“我也不瞞你,子突過去深得鄭伯厚愛,這你是知道的,如今寡人不忍心看他在這里受辱,與眾臣商議后,決定送他回去即位,不過此事還得煩勞大夫相助?!?/p> 祭足聽完大吃一驚:“當今鄭伯乃我先君所立,我身為人臣,豈可擅行廢立?!?/p> 宋莊公看他不肯幫忙,立刻變了臉色威脅道:“廢立之事,各國均有,廢弱立賢乃是天理,實話告訴你,此事寡人已經(jīng)拿定主意,你要是肯幫忙,那就做個順水人情,否則寡人這就砍下你的腦袋祭我三軍,然后即刻發(fā)兵鄭國,到時候鄭國生靈涂炭,可都是拜大夫所賜?!?/p> 祭足看宋莊公如此蠻橫,知道再爭執(zhí)下去也沒有意義,只得被迫答應,宋莊公高興的說:“大夫果然深明大義,寡人在此替鄭國百姓謝謝大夫?!闭f完便讓人將祭足帶回館驛并嚴加看管。 祭足走后,雍氏對宋莊公說:“祭足向來詭計多端,今日雖然勉強答應,只怕日后有變,主公還需小心提防?!?/p> 宋莊公問道:“依你之見該如何?!庇菏匣卮鹫f:“聽說祭足有個女兒現(xiàn)已成年,主公明日可做主,將臣的兒子雍糾許配給祭足之女,讓他跟隨祭足一同回去,以便監(jiān)視祭足?!?/p> “就這么辦?!彼吻f公回答。 到了第二天,宋莊公便安排祭足和公子突見面,然后又對祭足說道:“寡人的愛臣雍氏向來仰慕大夫才華,想讓自己的兒子給大夫做女婿,希望大夫不要拒絕?!?/p> 祭足知道自己此刻已經(jīng)別無選擇,只得應承下來,等一切商議停當,公子突和雍糾便偽裝成祭足的家臣,跟隨祭足一同返回鄭國。 回去之后,祭足先將公子突二人秘密安排在家中,然后又派遣得力之人四處邀請朝中重臣前來相見,由于祭足在鄭國的威望很高,因此不少人在收到他的邀請后,都紛紛前來。 眾人抵達之后,祭足便開門見山:“我這次去宋國,宋公告訴我他已經(jīng)命令南宮長萬率大軍前來進犯,發(fā)誓要立公子突為君。當今主公優(yōu)柔寡斷,如何能擋得住強悍的宋軍,如今為保社稷,我們唯有順從宋公,擁護公子突為君,公子突雄才大略,又深得先君厚愛,他一旦即位,定能保我鄭國安穩(wěn),這樣有何不好?!?/p> 在場的高渠彌原本就對鄭昭公懷恨在心,因此祭足剛一說完,他便立即附和道:“大夫此話有理,我們?nèi)珣{大夫做主?!?/p> 其他人看到鄭國最有權勢的兩人都站出來支持公子突,也就再沒有人敢反對,祭足看到眾人已無異議,便讓人將公子突請出,眾人一見子突便當場下拜稱臣。 第二天一早,眾大夫就聯(lián)名上書給鄭昭公,逼他退位讓賢,而祭足又私下給昭公寫了封信,將宋國之事詳細敘說了一番,并表示自己如今只是權宜之計,將來一旦有機會,定要幫助鄭昭公復位。 鄭昭公看事已至此,知道再抵抗也沒有用,只得將君位讓出并逃往衛(wèi)國,于是公元前701年,公子突便在眾人的擁護下即位,是為鄭厲公。 鄭厲公即位后,封祭足為正卿,總攬一切大小事務,又下令讓雍糾與祭足的女兒祭氏完婚,并同樣授予雍糾大夫之職。 再說宋莊公在國內(nèi)聽說鄭厲公的君位已定,便立即派出使者前來,名義上是稱賀,其實是催促鄭厲公盡快實現(xiàn)他當初的承諾。 而鄭厲公當時為了復位,無論宋莊公要什么他全都答應,可上任之后又有些后悔了,于是便將祭足叫來說道:“寡人剛剛即位,宋公就如同催命一般前來敲詐,想當初要不是我父親,他又如何能有今天,我父親不曾要他一絲一毫,而他現(xiàn)在卻獅子大開口,寡人該如何應對。” 祭足說:“當年宋公即位之時,魯侯也曾出手相助,而且我們與魯國一直都保持著良好關系,主公如今不如請魯侯出面調(diào)解一下?!?/p> 鄭厲公于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先將宋國的使者打發(fā)回去,然后立即派人帶著厚禮前往魯國求助,魯桓公念在兩國過去的友誼,便答應幫忙。 再說宋莊公見鄭厲公沒有按照承諾把說好的東西送來,氣的破口大罵,正打算出兵教訓一下鄭厲公,卻聽說魯桓公派公子柔送來了他的親筆書信。 宋莊公讀過信后,知道魯侯已經(jīng)受鄭國所托,打算替鄭國來做說客。為了不把事情擴大,宋莊公只得勉強答應與魯莊公會面,于是二人先后在扶鐘、句瀆等地多次會盟,但每次談到宋國向鄭國索賄的事情時,宋莊公就有意岔開話題,而私下卻仍舊派使者前去催債。 鄭厲公沒有辦法,只得又寫信向魯桓公求助,魯桓公一面回信安慰鄭厲公,一面再次派人約請宋莊公。 到了當年冬天,魯桓公與宋莊公在龜?shù)匾娒妫@次魯桓公沒有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您當年即位之時,鄭國曾鼎力相助,如今您又反過來幫了子突,兩家也算是扯平了,希望您能看在鄭國先君和我的面子上,不要再逼迫子突?!?/p> 宋莊公此時已經(jīng)被魯桓公一來二去弄得很不耐煩了,所以當場拒絕說:“此亊我與子突早有約定,就不勞煩上國幫忙了,希望上國不要再多管閑事?!?/p> 魯桓公沒有料到宋莊公竟然如此干脆,讓他大失顏面,眼看著議和無法再進行下去,二人便不歡而散。 回國之后,魯桓公立刻寫信給鄭厲公,約他在武父相見,鄭厲公絲毫不敢怠慢,立即帶人趕到,二人相見之后魯桓公便對鄭厲公說:“宋公蠻不講理,要想解決此事,只有沙場相見了?!?/span> 鄭厲公回答說:“承蒙君侯相助,一切全憑君侯做主?!?/p> “既然如此”魯桓公說:“干脆咱們現(xiàn)在就發(fā)兵宋國,殺他個措手不及?!?/p>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當即率領部隊趕往宋國,可到了宋國境內(nèi)二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上次龜?shù)睾驼勈『?,宋莊公已經(jīng)料定魯桓公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早已派南宮長萬率兵把守重要關隘。 見此情景,魯桓公對鄭厲公說:“我們來時倉促,準備不足,本想給他個突然襲擊,可現(xiàn)在宋國已經(jīng)做好防御,我們必然占不到便宜,再加上天氣日漸寒冷,拖延下去肯定對我們不利,不如暫且退兵,等到來年再戰(zhàn)不遲?!编崊柟匀灰捕闷渲械览恚谑嵌烁髯酝吮?。 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公元前699年,魯桓公和鄭厲公傾全國之兵,魯桓公又請來了自己的老親家紀靖侯相助,三路大軍一齊向著宋國出發(fā)。 宋莊公得知后大吃一驚,立即將太宰華督叫來商議,華督告訴莊公:“當初公子忽曾經(jīng)幫助過齊侯,齊侯一直偏向子忽,況且齊國的先君哀侯曾因紀國誣告而被天子烹殺,齊紀兩國是世仇,因此我們可以請齊侯率兵前來相助,而衛(wèi)國與我們也是多年的盟友,他們也定然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于是宋莊公一面派南宮長萬率兵抵擋,一面讓人去向齊、衛(wèi)、燕等國求助,果然齊僖公為了能幫鄭昭公討回公道,又聽說紀國也參與其中,便毫不猶豫的答應。 而衛(wèi)國的衛(wèi)宣公剛剛死去,新任的衛(wèi)惠公也不愿得罪宋國,所以只得出兵,幾路大軍數(shù)萬人馬便在宋國郊外展開了廝殺。 戰(zhàn)爭開始后,先是魯將公子溺與齊將彭生交戰(zhàn),南宮長萬得知后也率兵前來相助,彭生與長萬都是春秋時期出了名的勇士,幾下便將公子溺殺敗,魯國首戰(zhàn)失利。 當天晚上鄭將原繁便對魯桓公說:“如今齊、宋二國小勝,必然驕縱,明日君侯可派公子溺先與彭生交戰(zhàn),然后詐敗而走,末將則率領人馬沿路伏擊,君侯與我家主公便趁著對方主力被吸引,趁機偷襲敵方大營,此計若成則一戰(zhàn)足矣?!濒敾腹卮鹫f:“將軍真妙計也。” 到了第二天,三人各自按計行事,彭生和長萬看到魯國依舊以公子溺為先鋒,以為魯國再無良將,頓時得意起來,引著大軍一路追趕公子溺,然而卻中了原繁的埋伏,被鄭軍殺得大敗。 等到他們帶著殘兵退回營寨時,卻發(fā)現(xiàn)營寨早已被鄭厲公和魯桓公占領,二人無奈只得下令退兵,齊宋兩國大敗而回,而衛(wèi)、燕兩國看到宋軍失利,也就不敢再發(fā)起挑戰(zhàn),只得各自引兵回國。 宋莊公遭此大敗,對鄭厲公更是恨之入骨,為了報仇,到了公元前698年,宋莊公又分別向陳、蔡、衛(wèi)三國送去賄賂,聯(lián)絡他們再次出兵鄭國。 鄭厲公聽說宋軍再次來犯,立刻傳令各軍準備出兵迎敵,可祭足卻出來阻止說:“四國兵馬來勢兇猛,我們?nèi)缃駴]有魯國相助,不可與它硬碰,只能堅守?!庇谑羌雷悴唤?jīng)鄭厲公同意就下令各軍嚴守,不得妄動。 宋莊公看鄭國不肯出來應戰(zhàn),便領兵攻破鄭國渠門,占領了鄭國的牛首,接著又強行攻入鄭國太廟,奪走了廟門上的椽子以羞辱鄭國。 鄭厲公遭受如此大辱,心里很是窩囊,他將一切過錯都歸咎于祭足的獨斷專行,再加上祭足近兩年來的權利也越來越大,于是暗中便有了除掉祭足的想法。 鄭厲公打定主意后,便將雍糾找來對他說:“祭足如今權勢熏天,早已不把我這個主公放在眼里,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解決?!?/p> 雍糾聽完后立即明白了鄭厲公的言外之意,于是說道:“祭足妄自尊大,不顧君臣禮儀,臣愿意代替主公行萬難之事” 鄭厲公問道:“祭足是你岳父,你能下的了手嗎?!庇杭m回答說:“岳父只是私情,君臣才是大義,臣怎能為私情而棄大義。” 鄭厲公于是說:“此事若能辦成,就由你來接替祭足擔任正卿?!庇杭m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告訴鄭厲公說:“如今城東正在重建,祭足每日都要去視察,我明日便在東門郊外設宴款待祭足,然后以毒酒殺之,定能一舉而成?!编崊柟牶蠛苁菨M意,便讓他盡快下去準備。 等雍糾回家見到妻子祭氏,想起明日要殺祭足,心中竟有些慚愧,不敢面對祭氏的眼睛。祭氏覺得奇怪,便質(zhì)問雍糾說:“你有什么事瞞我嗎?!庇杭m推脫說:“沒什么事,就是明天要去郊外請你父親吃飯?!奔朗掀婀值膯枺骸罢埼腋赣H吃飯為什么不在家里?” 雍糾回答說:“這是主公的命令,你不要多問?!奔朗峡从杭m閃爍其詞,便更加懷疑,她趁雍糾不注意突然大聲問道:“你為何要殺我父親?” 雍糾被嚇了一跳,慌忙說道:“我是奉了主公之命?!眲傄徽f完他便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驚懼的望著祭氏。 祭氏用眼睛盯著雍糾,似乎在等著他自己承認,雍糾知道已經(jīng)瞞不住,只得說道:“主公覺得你父親太過專權,所以讓我明日請你父親吃飯,并用毒酒將他殺死,之后就由我來接替他的位子擔任正卿,你不會告密吧?!?/p> 祭氏回答說:“你放心,既嫁從夫,我當然站在你這邊?!钡鹊酵砩嫌杭m睡熟之后,祭氏匆忙趕回娘家,見到自己母親后便問:“父親與丈夫誰更重要?”她母親回答說:“當然是父親重要了,父親只能有一個,但丈夫就不同了,任何男子都可以成為一個女人的丈夫。” 這就是成語“人盡可夫”的典故,在此只是一個中性詞,并不蘊含后來的貶義。 祭氏聽完母親的分析,頓時眼含淚珠,將鄭厲公密令雍糾殺祭足的消息向母親和盤托出,其母聽后大為恐懼,等到晚上祭足一回到家便向祭足說明了情況。 第二天,祭足如約來到雍糾請客之處,雍糾殷勤的將祭足迎入坐中,然后敬上一杯美酒,祭足面無表情的將酒杯接過,隨手往地上一灑,地面頓時泛起濃槳。 雍糾看到事情敗露極為恐懼,剛要說話,只聽祭足大喝一聲,早已埋伏好的武士立刻沖上來殺了雍糾。 雍糾死后,祭足帶著武士和雍糾尸體直奔公宮而來,鄭厲公見此情景,知道事情已敗,只得向祭足求情說:“寡人愿意讓出君位,然后離開鄭國,從此不再踏入鄭國半步,只求大夫饒我一條性命。” 祭足聽后冷冷的說:“既然如此,還望主公信守諾言?!庇谑青崊柟銕е杭m的尸體逃往蔡國,在路上,鄭厲公無奈的對著雍糾說:“國家大事謀及婦人,活該你被人殺死?!?/p> 鄭厲公走后,祭足立刻派人前往衛(wèi)國迎接鄭昭公復位,算是實現(xiàn)了自己當初的承諾。 再說衛(wèi)惠公得知鄭國派人來迎接昭公,立即派人護送他回國,本以為可趁此機會與鄭國搞好關系,可沒想到昭公復位后不久,衛(wèi)、鄭兩國就發(fā)生了戰(zhàn)爭,衛(wèi)惠公還因此丟了君位。 那么衛(wèi)惠公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是如何當上國君的,他失去君位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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