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師自己杯子里的,是水。 這杯水,讓人想問又不敢問。 就像一旦發(fā)問,這背后的深意就消失了一般。 作為一個沒有多少傳統(tǒng)文化接觸的IT男,對這次到訪廣富林,拜訪陸老師其實是放不開的。
說來慚愧,見慣了大街上一個模子映出來的鋼筋水泥或歐式建筑,在這唐風的街道中穿梭,卻并未有歸鄉(xiāng)之感,反而仿佛自己是異國人。
陸老師設計的茶室,這樓是中國的,特有的方圓格局,進入庭院門,過石拱橋,小橋流水,廳堂分明。
一把把微微有著木本味道的手制家具。禪味十足的字與畫,透著一股書齋的氛圍。
“禪茶館”,給人印象是嚴肅的一個詞匯——富含儀式感,席地正坐品茶論禪的印象,作為心中沒有閱歷的年輕人,這是沉重的。但跨進茶室,這股沉重卻煙消云散了。
從木梯上樓,轉過一個香堂,就到了二樓會客的主廳。
溫暖而采光豐富,來自于整排的窗戶,對比度沒有絲毫改變,反而在衍射中更加干凈。
二樓的天花板不是傳統(tǒng)的豎來橫去,是向上凸起。木梁指向中間,木質的建筑意外有著哥特式拱頂?shù)奈兜馈?span lang="EN-US" style="font-family: "Helvetica Neue";">
房間里沒有多余的裝飾和陳設:必要的手制木家具與茶具,墻壁裝飾著禪意的字畫,簡潔而明快。
任意一個角都能洞見主人的設計,不僅是仿古,而是傳統(tǒng)美學與現(xiàn)代美學的一種交融。
讓人驚訝的是,主廳正對的牌匾,是陸老師自己的字——是彩鉛一般的青綠色。
如此跳躍愉快的顏色,居然整雕在傳統(tǒng)的木匾上不顯得異樣。
主廳中,環(huán)繞著沙發(fā),白底灰細條紋的沙發(fā),中正而有底力,手觸及的扶手布面,卻是溫柔的。沙發(fā)之間配著洗練的紅木小茶幾,很窄,人坐在沙發(fā)上不會有疏遠感。
周圍裝點著傳統(tǒng)建筑中不得見的室內植物??臻g感用竹簾分割,透而不露。
意外的有著一些法國式老房子的氛圍。
干凈、光線充足、簡潔。
本樸中透著深沉的洋氣。
之前我們在制作我們VR樣板房實驗的時候,用了一個法國朋友的模型作為場景。
一位懂行的姐姐看到,馬上說,建模的人一定有海外設計的經(jīng)歷。我當時很驚訝,怎么看出來的?
她說,國內所謂的法式,一定會加入大量花紋,大吊燈等等奢華的元素,把家里面弄得像宮廷一樣,完全不顧房子的格局本來是loft還是樓房,奢華元素擠在一起,看著眼花。
而法國人一般家里面,大都是色彩干凈而簡潔的,即使有雕花也不會過于凸顯出來。
更不會將繡得讓人爆發(fā)密集恐懼癥的華麗家具緊密擺放。
生活的地方是生活的地方,沙龍是沙龍,宮廷是宮廷。
裝飾的美感來自于與情景及環(huán)境的協(xié)調,與功能性的一致。
相信美是共感的,先驗的,沒有文化之分。
想不到這些道聽途說的西方美學,卻是在上海松江,在這樣一棟不能夠更中國的禪茶室里得見。 都說字如其人,之前在陸老師贈與母親的字卷中就得見,有了一個猜測。 陸老師的字,在我一個完全外行看來,沒有透紙而出的筆鋒,沒有一板一眼嚴肅的排列。 而是一種圓潤通達,自由自在的隨心灑脫。 這字,在一瞬間有我也能模仿的錯覺,細看過后,結論是我絕對寫不出這樣的字。 從解構主義的觀點來看,作者在作品中表達的東西從結構上本是沒有中心的 細節(jié)帶來差異,而結構本身也會隨著差異而改變。 那么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也從來是開放式的: 作品的涵義,是作者的技巧、作者在創(chuàng)作瞬間的心境、作者生活的環(huán)境與特有的時代印記、實際觀賞作品的對象統(tǒng)合而成的渾然整體。 那么即使我和陸老師技巧上的差距可能可以通過數(shù)十年的苦練彌補,而老師作品背后心性的篤定與淡然,卻是我可能窮極一生都望塵莫及的。 雖然不懂禪,當時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的,是“否定之否”這個概念。 中國字之所以是藝術品,在于其表意的同時,又通過形狀去修飾語言邏輯所不能涵蓋的意境。 想起自己小學時被布置的鋼筆字帖作業(yè),相信陸老師的字最初一定也是一板一眼跟隨老師與先人的腳步,從工整的橫撇彎鉤開始的。 到現(xiàn)在的隨心所欲,只求見心,是一種對形式的放下,追求最初的本心。 苦苦追求形式完美的是匠人,在作品中探索自身的心性的才是藝術家。 如同費希特所說:“本真生活愛唯一、不變和永恒的東西; 單純的表象生活則試圖去愛轉瞬即逝的東西——只要它能承受愛, 或者這種愛支撐著它的存在——它的可消逝性中的可消逝的東西。” 當時遙想陸老師其人,禪學修為極深,想必字里面也是靜靜在追求那一期一會的侘寂。 從字而見,陸老師的禪,一定不是在孤獨中的冥思苦想,而是歸于生活,融于生活的。 得見陸老師其人,這份猜測感覺多了一份印證。 一般見長輩心里總是會有點包袱,唯獨這次見陸老師覺得很輕松,老師并不急于說道理,談文化,更不像許多“文化人”見人就故弄玄虛數(shù)典談經(jīng)。 而是談起了民國的一些歷史、合香、周圍的年輕人們。 接著,帶我們參觀親自設計的明陳子龍紀念館。中午了,就帶了大家在隔壁知也禪寺吃碗素面。 陳子龍紀念館,陸老師的設計是大膽的。 這個園林式的展館,亮眼處是匾聯(lián),貫穿了整個展館,四處都有著牌匾。 卻不是以統(tǒng)一的字體、顏色雕成,陸老師非常大膽的混用了飽和度極高的青色和綠色,甚至在正門還有白底的匾。 牌匾上的字是應的館景與陳子龍的生平。 擺放方式、色彩按照透視線,將游客的視覺迎進去,而不是擋在外面。 匾位同時也不單單針對內部的人,廊橋上也有對園外的人展示的匾。 臨湖的是碑廊,在環(huán)繞的墻面上,匾字“碧海青山”和陳子龍的肖像都是正對著陳子龍墓的主體。 是游人所不察的細節(jié),但從細節(jié),可以看出陸老師對仕人風骨的敬重。 陳子龍紀念館 從作品能夠了解作者。我內心當時已經(jīng)是十分敬仰了。 陸老師本來原定下午一點就要返回杭州,卻專門為了體驗我這個小屁孩的“VR”待到了四點。這種親和也是讓我感動。 雖然沒有談及哲學、宗教、美學的內容,卻覺得和陸老師交了一次心。 沒有傳統(tǒng)文化積淀的我不敢妄加評論,僅能從自身的知識范圍出發(fā)。 我認為,科學技術創(chuàng)新的成果推動一個民族進步,而其土壤是文化,養(yǎng)料是審美情趣。 文化塑造思想,思想帶來社會結構的變動和生產(chǎn)關系的進化,在這之上才能萌發(fā)創(chuàng)新。 就說歐洲,如果沒有十四世紀末開始的文藝復興,歐洲人將無法跳出黑暗中世紀神權的文化心境。 那就不會出現(xiàn)十七世紀啟蒙思想帶來的黃金時代,甚至到再后來的工業(yè)革命都無從談起。 正是因為后來基督教的世俗化,歐洲人的審美關注點從“神”轉變到“人”本身,開始關注人本身的美,人性自有的光輝,思考人與人的關系,回歸了生活本身,才有了后來的繁榮。 而曾經(jīng)科技最先進、文明程度無比輝煌的阿拉伯,被反智主義的Ash’ari派禁錮的伊斯蘭文明。漸漸走向了衰弱,至今被禁錮在中世紀的世界觀中。 由此可見。與其把傳統(tǒng)文化當作陽春白雪束之高閣,何不如將其融入這個時代,融入我們的生活中去呢? 蓋因文化不是自成因,并非空中樓閣、是歷史與血脈的傳承。 創(chuàng)造擁有我們時代特征的古典,去發(fā)揚傳統(tǒng)人文的一面,而不單單去模仿古人的生活方式與時代心境。 我想這樣的探索將絕不會是褻瀆,而是對可貴遺產(chǎn)最負責任的繼承方式。 如果說西方的古典主義是一場將通過復古,將奢華、裝飾、美學形制化、標準化的運動。 那么新古典主義就是就是對脫離生活,僅僅在形制上奢華復古的反叛,讓復古的藝術從新回歸人文。 我內心覺得陸老師就是我們中國文化的這樣一位新古典主義者,講述著生活本身本真的禪意。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 似乎也感覺到陸老師當時的那杯水里,隱隱的是透著茶香。 ——珀以網(wǎng)絡科技 付昱森
2017年初春
陸一飛, 1971年生于上海松江,號潤廬。書法家、文化學者。書法創(chuàng)作與研究的同時長期致力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當代性研究與公共空間藝術研究。著有《潤廬翰墨》、《陸一飛作品集》等,主編《陸抑非書畫集》、《圓霖法師書畫集》、《全乘長老墨跡》、《禪畫》、《中國國際茶文化書畫院作品集》、《王伯敏畫集》《圓霖法師研究》等。2016年在張家界荷堂藝術館舉辦《墨磨人——陸一飛書法作品展》觀眾逾萬,被譽為“視覺的盛宴”。2016年8月與潮牌inxx跨界合作,舉辦《秋收冬藏一一陸一飛作品聯(lián)名展》。廣富林禪茶館、明陳子龍紀念館為其設計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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