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到情人節(jié)了,思緒又飄飛到十三年前。
當心魄縱情游走時,也注定喪失了依靠和求助的借口。天馬行空的壯美中折射著冰冷的孤寂和蕭索,閃爍在深藍色的天宇中。還好,既然皈依灑脫,也就義無反顧,一切都變得簡單,省去了選擇的躊躇。
四篇遙遠的日記片段,一段綿延至今的蘇格蘭情感歷程!
作為游歷的行者,我的歸屬感在空間上漸漸模糊了,影像和聲音中的觸碰也有些磨損、混淆,心海的波浪隨著紛擾的世界起起伏伏,周而復始,銹蝕了曾經乘風破浪的一葉扁舟,擱淺在沒有生氣的沙灘,記憶遮上了一層混沌的迷霧。
不過,所幸自己還保留著當年的“航海日志”——厚厚的日記,里面每個柔弱、平板的文字連接起來,隨著頁面翻過時產生的震動,響起了十二三年前的驚濤駭浪,躍然紙上的是當年啟航的風帆,在海鷗盤旋的海面上伸展、飄揚。
游走天涯的航船,曾經在狂風暴雨中飄搖,在風和日麗中狂歌,在霧氣彌漫中困頓,在暮色蒼茫中勃發(fā)。不管怎樣,它的身后都留下了與眾不同的浪紋與波痕,它的汽笛都發(fā)出了獨一無二的吶喊與呼聲,它的偉大與渺小、堅強與孱弱、豁達與猥瑣,都刻錄在沉甸甸的記憶中,需要翻開那一頁頁封存的瞬間,煥發(fā)曾經的華彩,著色曾經的黯淡,還原曾經思索的軌跡。
我去英國留學時,已經快三十歲了,此前一直到處碰壁。
企業(yè)里要職稱,我的中級經濟師連續(xù)三年沒考過;沒有什么上層關系,在國企的升遷之路遙遙無期;趕上國企“脫困”,錢又掙得少;公派出國留學的機會,在入職的第二年就取消了;年齡大了,買不起房子,還要和父母擠在一起住;經歷了很多blind date(媒妁之言),接觸的女朋友也不少,但總像兩顆平行軌道的星球,始終碰不到一起。
“人挪活,樹挪死”,“逃出”了曾經“非典”肆虐的北京,來到英國讀書,碰到了她。我們是校友,我在商學院,她在法學院。
不可思議的是,我追求的兩情相悅,終于不期而至了。
英國的學業(yè)重,我們見面的機會也不是很多。那時沒有微信、微博什么的,我當時的手機套餐里每月500分鐘免費通話時間以及300條免費短信,除了每周末與爸爸、媽媽聯系外,便幾乎都用來與她單線聯系了。
我們這一對宅男宅女漸漸有了很多共同的愛好:喝咖啡、吃日餐、關注超女(及其他平民選秀節(jié)目)、看周星馳的電影。
假期,英國——特別是蘇格蘭一些城市和鄉(xiāng)村,留下了我們的足跡。素昧平生的兩個中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結下情緣。
我們在格拉斯哥春雨中的Cumbrae島,那是烙印著三十歲的、沐浴在海風中的四月。
舒緩的云層慢慢散開,臃腫的棉絮像是洗曬了一樣蓬松柔軟?;颐擅勺兂闪怂{瑩瑩,天空恢復了燦爛。海的心情也掃去了陰霾,還原了碧藍的平靜。
Cumbrae島的草場上散落著雪團似的羊群和村社,和天上的白云相應成趣。碧綠與碧藍調在一起,三十歲的畫筆隨意涂抹,愜意洋溢在筆尖。
躺在草場上,融在風的懷抱中,頭腦被悉心按摩,好不舒爽。以二十開頭的年齡盡管就要逝去,但浪漫的情懷卻是永恒的。喜愛話劇的心思常常把旅行中風景搬上腦海中搭建的舞臺,戲夢人生,閑情逸致,三十歲更能體會。
——《格拉斯哥的云》2004年4月14日寫于格拉斯哥住所
我們流連于愛丁堡閃爍的燦爛霓虹,一個風潮、海潮、人潮、心潮匯聚激蕩的漩渦。
心潮悠遠。愛丁堡繁星般的街燈閃爍著,落日的余輝染得晚霞緋紅,是興奮的笑臉,還是酒后的面頰?城堡在夜幕的濃墨中成了黑色的剪影,這張“古堡霞光”的明信片應該早早寄給遠方的友人。
心海蕩舟,潮聲輕柔,隨著波浪的暈紋擴展開去,漂流開去,是遠航的汽笛,還是燈塔的閃光?蕩漾開去,彌漫開去,是夜色依稀,還是浮光躍金?潮起潮落,潮落潮起……
——《聽潮愛丁堡》2004年1月4日寫于格拉斯哥住所
我們奔跑在蘇格蘭東海岸Crail的綿長小徑,期盼著心靈與希望同行。
步點有些低沉了,風有些蕭瑟了,天空有些污濁了,大地有些荒蕪了。這是自由的代價嗎?也許。當心魄縱情游走時,也注定喪失了依靠和求助的借口。天馬行空的壯美中折射著冰冷的孤寂和蕭索,閃爍在深藍色的天宇中。
還好,既然皈依灑脫,也就義無反顧,一切都變得簡單,省去了選擇的躊躇。
海邊的沃野上,牛兒閑適地咀嚼、散步,陽光暖暖地撫慰著生活簡約的生靈,潮水不知疲倦地重放著舒緩的節(jié)奏。田園的清幽纏繞在行者的腳腕上,一路幸福地跌跌撞撞,披荊斬棘,近乎瘋狂地降落在自由的樂土,忘掉了肆意的汗水,忘掉了褲子上的草屑,忘掉了仆仆風塵。
Anstruther的小巷寂靜無聲。靜,還是靜,沉靜,寧靜,平靜。
那是心靈深處的角落。
——《“角落”之行》2003年10月4日寫于格拉斯哥住所
我們領略了蘇格蘭高地(Highland)的雄渾、跌宕,燃燒著青春歲月的華彩與浪漫……
海水清澈、碧藍,濤聲依舊,而四周卻是靜悄悄的。古堡的殘垣斷壁給海增添了滄桑的皺紋。千年的驚濤駭浪,千年的微波撫岸。
老了,但仍激情四溢;久了,但仍生生不息。
云翻騰起來,海也滾動起來,雷鳴電閃,蘇格蘭的疾風暴雨總有不可抗拒的威嚴。雨的千軍萬馬輪番天降,摧毀了無數雨傘,隔斷了無數來路。
不過還好,手牽在一起,心系在一處,蒼天預謀的掃蕩和封鎖并未奏效,命運的淫威并未得逞。
風會停,雨會住,而人們風雨同舟的力與美卻不曾泯滅。
彩虹升起,夢想重生,相依的背影移向小鎮(zhèn)的深處。
天,是藍藍的天;海,是藍藍的海。
——《天藍,海藍》2004年11月21日寫于格拉斯哥住所
畢業(yè)兩年后,我們在北京舉行了婚禮。所以,我們不會忘記英國,不會忘記蘇格蘭,不會忘記格拉斯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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