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天

作者/旖旎

　　送走炙熱炎炎的夏季，又迎來一個秋天。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到處碩果累累，而我故鄉(xiāng)的秋天更像一幅豐收旖旎的畫，給人以徐徐展開，給人以一片陶醉。

　　當我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秋陽高照，給人以燥熱的感覺，而當秋風拂面時，又給人以涼爽的感覺。秋水悠悠，秋景連綿，秋天的韻味在空氣中彌漫，沁人心脾。

　　好久沒回故鄉(xiāng)了。行走在兩邊都是花卉的村道上，不時停下來閉上眼睛，嗅著故鄉(xiāng)的新鮮空氣，一次次地做深呼吸，那種夾著各種花香的味道，真讓人心曠神怡。在不知不覺中穿過一片花海，感覺渾身都被香味浸染。

　　一抬眼，又看到那棵矗立村頭的百年銀杏樹了，高大無比的形象一直在我的記憶里。站在銀杏樹下，看著不時飄落的銀杏葉，還有滿樹的果實，心情非常激動，禁不住熱淚盈眶。一襲秋風吹來，長長的發(fā)絲被撩起，隨即撩起一串長長的回憶。

　　接著，故鄉(xiāng)的一些事、一些情、一些人，在眼前不停地浮現(xiàn)。其實，有些人、有些情、有些事，我今生都難忘，因為他們已融入了我的生命。

　　月是故鄉(xiāng)明，人是故鄉(xiāng)親。故鄉(xiāng)有把我養(yǎng)大的肥沃土地，有我趟過的小溪，有我常走的木橋，有我兒時的玩伴，有我追蜂捕蝶的記憶，有你我曾經(jīng)不變的承諾，還有給我生命的爸媽以及爸媽那些溫暖的話語和滿滿的愛，還有很多很多，總之，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都與我情深綿綿。

　　又一陣秋風吹過，涼爽地掠過我的面頰，把我激動的心輕撫，讓我從小時候每到星期天，都與一群小伙伴，在銀杏樹下玩耍的回憶畫面中，平靜了許多。其實，那時候的銀杏樹，高大無比、枝繁葉茂，是我和小伙伴們的樂園，而且常常為我們遮風擋雨，就像偉大的母親和父親那樣，無私地為我們奉獻著一切。而如今的銀杏樹，年輪增加了一圈又一圈，雖然落葉紛飛，而滿樹的果實，把秋渲染，把我陶醉。

　　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小溪邊，一眼望去，溪水依然淙淙流淌，只是沒有小時候那么清澈，而靠近溪邊的莊稼給秋天增加了十足的韻味。水稻一片金黃，玉米露出燦爛的笑容，紅薯用洪荒之力，撐破土層，給人以本不該張揚的個性，讓我沉醉在一片豐收的喜悅里。

　　我知道，這些累累碩果，是對我故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辛勤勞作的回饋，是對流血流汗的農(nóng)民一份季節(jié)的嘉獎。秋天豐收，就意味著生命延續(xù)有了最好的保障。

　　沿著溪邊向前，踩在故鄉(xiāng)柔軟的土地上，心中明凈如洗，眼中寬曠悠遠，一幅幅秋景入心如畫，更入我每一段字里行間。再踏上木橋，年輕的模樣已然不在，呈現(xiàn)眼前的，是經(jīng)歷多年風雨飄搖后留下的滄桑，這讓我不禁感嘆歲月的無情，而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飽經(jīng)滄桑呢。

　　一陣心酸后，抬眼望去，一片金黃色的野菊花映入眼簾，我趕緊下橋直奔野菊花而去。

　　野菊花與家養(yǎng)的菊花有所不同，它生長在無人問津的田野，還有角角落落里、溝溝坎坎邊，甚至堅強地從石頭縫里鉆出，它濃縮了冬天、春天、夏天的精華，在百花凋零、落葉紛飛的季節(jié)，迎著風霜雨霧，攜一身金黃和淡雅，還有一種清香次第而開，給蕭索的大地帶來了一片燦然的生機，給人以不擇地理環(huán)境、凝霜而綻放的一種崇高品性。

　　我最喜歡故鄉(xiāng)的野菊花了，因為，小時候常常與小伙伴們，一起去秋天寬曠的田野里頑皮打鬧、追蜂捕蝶。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從野菊花的身體上踏過，每當這時，我就會停下腳步，心疼地把踩倒的菊花扶起，然后親昵地撫摸著并嗅著它的清香，給它以心靈地安慰，就像我一不小心摔倒時，你用同樣的舉動安慰我一樣。

　　想起這些，我心情更激動了。因為那時，只要是秋天去曠野玩，你總要采一束金黃的野菊花送給我，并說這種習慣會一直堅持下去，永遠不變，還說長大后一定會娶我，可是，最終這些承諾都成了泡影。雖然是童話，但我當時是滿心歡喜地記于心底，這一記，成了永遠的痛。

　　雖然承諾早已過期，但每一個字符在經(jīng)年的記憶里，始終沒有丟失，甚至還常常扯出一串串淡淡的憂傷來，盡管我知道往事不可回味，但，就是邁不過心里這道坎。好在，驀然回首時，那些如詩如畫的情景，總多于掠過心頭的一絲惆悵。

　　如今，我一個人漫步于故鄉(xiāng)秋天的原野，很懷念曾經(jīng)美好的日子，沒有你的相伴，雖然有點失落，但我早已學會了自樂，或許是沾染上了野菊花的淡然品性吧。菊開正艷，那一片金黃的顏色，早已裝滿了我的視覺，那淡淡的清香，早已充實了我的嗅覺，那種淡雅的品性，早已把我失落的心包圍，讓我情不自禁地一口氣采摘了好大一束菊花，準備帶回家里慢慢欣賞，給心以慰藉。

　　其實，一圈下來，我早已陶醉在故鄉(xiāng)秋天的韻味里。故鄉(xiāng)的天空湛藍無比、白云悠悠，故鄉(xiāng)的溪水依然潺潺，故鄉(xiāng)的晚霞千變?nèi)f化，故鄉(xiāng)的一切都很美。可是，故鄉(xiāng)生我養(yǎng)我的雙親卻去了天堂，留下的是無數(shù)離傷和無盡思念，在經(jīng)年的歲月里輾轉。

　　最后來到埋藏父母的田塊，雙膝跪在父母的墳墓前，把一沓沓冥幣點燃，以此來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一九九八年的秋天，是我永遠難忘的一個秋天，因為一場意外，父母雙雙去了天堂，那時我的天空坍塌了，我靈魂仿佛也不知去向，只有疼痛相伴左右。那些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過那些日日夜夜的。

　　時間不能讓人忘卻所有，但能讓人在一定的長度內(nèi)，把自己凌亂的日子梳理。父母離逝后的好多年，秋天成了我不敢觸碰的季節(jié)，特別是中秋之夜，秋月滾圓，萬家團圓的日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圍繞一張桌子邊吃月餅邊賞月的情景，更令我淚如雨下。因為少了父母，就少了很多溫暖，少了很多樂趣，更少了那些可口的飯菜。

　　又是秋天，又是中秋。加上這個秋天，父母已離逝十八個年頭了，而與父母一起圍繞一張桌子邊吃月餅邊賞月的情景，永遠難忘。每到秋天，對父母的懷念之情隨秋風瘋長。十八年來，在夢中不知有多少次與父母共度佳節(jié)，可當夢醒時，只有淚流滿面和入骨的思念。

　　在回轉的路上，一片片銀杏葉從我的頭上、身邊紛紛落下。我隨手撿起一片，仔細端詳，那泛黃的葉片上脈絡清晰，給人以溫暖的色調(diào)。就像父母的那份愛和溫暖，一直留存在我的心底一樣。我想，父母的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受到這些落葉對大地的眷念吧，也一定會感受到兒女們的思念之情吧。

在故鄉(xiāng)的秋天發(fā)生的事太多了，值得我用一生去回憶。在離開村頭老遠時，我還禁不住多次回頭，回頭再看看那棵高大的銀杏樹，還有一些在收割著秋天果實的父老鄉(xiāng)親，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表情，讓我又一次跟著高興起來，因為我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父母的影子。

（2016.10.01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