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8-25 11:30 | 豆瓣：我對你的無語簡直

1

這幾天跟先生回膠東。從海邊回來一頭扎進浴室打開淋浴噴頭，澆了半天冷水才想起來勤儉的婆婆一直是拔掉熱水器插座、關(guān)掉熱水器開關(guān)的。

我總是忘了這件事，以至于每次都是冷水打濕全部頭發(fā)時才想起。

想起那些我并不愿意想起的事。

2

曾經(jīng)去過某高中講過幾次藝術(shù)史的課。

每個班都只有不到30個人，幾乎個個容光煥發(fā)，踴躍發(fā)言，分享我未曾目睹的真跡，走過我尚未踏足過的道路。

想起我的高中。跟他們比起來，簡直就是收容所。

那時我們每周一到周五只允許穿丑窮肥的校服，周六整日和周日上午都要補課。

于是洗澡理發(fā)這些繁冗復雜的事情，就只能發(fā)生在周日下午了。

我并不是很喜歡澡堂和搓澡，但是在離開東北之前我并不知道其他地方的人不是這樣生活的。

但是我又很依賴它帶來的安全感——溫熱，清潔和新生。

當我從那里走出去，撫摸著結(jié)冰茬的發(fā)絲，會有一種錯覺：

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3

實際上這種錯覺花了幾年才成真。

大部分時間我都在觀察著自己和其他人的頭發(fā)——我視力很好，就算個子矮老師也把我放在倒數(shù)幾排。

所以上課時候每當我要走神，我就觀察別人的頭發(fā)。

看到的頭發(fā)越多，越難以集中注意力。

星期一：所有人的頭發(fā)都是那么干凈清爽就像海飛絲廣告里演的那樣。

星期二：比昨天的干凈清爽少了一點但還是能看得下去。

星期三：有些人的頭發(fā)開始四分五裂變成千溝萬壑。

星期四：有些人的藍色校服上開始出現(xiàn)頭皮屑。

星期五：幾乎全班都是黝黑油亮的發(fā)絲粘結(jié)成一坨坨的發(fā)束，

星期六：前排女生馬尾都變得像用久了的假發(fā)，干裂和油膩同時存在。

星期日上午：不想抬頭看任何人的頭發(fā)。

我不能忍受后一排，暗戀的男生看到我的頭發(fā)時也是同樣的想法。

所以我必須每天洗頭發(fā)。

4

主要的問題并不是家里沒有熱水，而是我該如何躲過我媽。

在那些年，我媽眼里，一切跟學習無關(guān)的事情都不應該做。

所以她覺得剪掉我的長發(fā)、扔掉我所有的“閑書”和磁帶、每周遵循學校規(guī)定洗一次頭和洗一次澡是百分百正確的。

因為這樣“不耽誤學習”。

我開始故意學習到很晚，直到她睡著。最開始她陪我，到十點，十點半，十一點。

后來她熬不住了，十點就去睡覺。等十點半聽到她的呼吸均勻，我就開始去陽臺洗頭發(fā)。

不敢打開自來水龍頭，哪怕太陽能里有熱水，電熱水壺里有熱水，但是只要打開就害怕吵醒我媽。

只敢用水缸里囤著的靜水，最多最多加一點暖瓶里的熱水。

取一瓢澆在頭上，躡手躡腳擠出洗發(fā)水，揉出冰冷的泡泡。

有時候冷水不容易起泡，那就再澆一遍好了。

然后再安靜地一瓢一瓢沖干凈。

不敢用噪音很大的吹風機，只好用毛巾不停揉搓，干了再睡覺。

有一次被我媽撞見頭發(fā)還在滴水，她問我你干嘛，是不是洗頭了。

我強裝鎮(zhèn)定說不是，我困了，澆點冷水清醒一下。

她說，別感冒。

夏天真的還好。

冬天的時候需要悄悄摁破水面上的冰，然后重復上面的步驟。

冰水混合物的溫度是0°C，物理老師說。

但那時的我一點也不覺得冷。

5

這一招，一直用到高三畢業(yè)。

哪怕后座的男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