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海

■本報記者 唐鳳 仇夢斐

提到雜交育種，人們自然想起“南袁（隆平）北李（登海）”。被譽為“中國緊湊型雜交玉米之父”的李登海已經在玉米高產育種的道路上跋涉了40多年，憑著一股敢拼、敢攻、敢創(chuàng)的勇氣，他從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最終成為育種專家、山東登海種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

日前，《中國科學報》記者赴山東登海種業(yè)股份有限公司，見到了已近古稀之年的李登海。談到自己的育種歷程，李登海說，“開創(chuàng)中國玉米高產道路，趕超世界先進水平是我一生追求的目標。”

現(xiàn)在，李登海正在為明年推出登海種業(yè)第一百個新品種做準備。“我們一年干了三年的活，雖然累，但為國家玉米高產作出了貢獻，我很光榮?！?/p>

打開一扇門

1972年，李登?？吹揭环菸覈r業(yè)專家撰寫的《赴美國考察農業(yè)的報告》，其中介紹了美國的玉米育種情況，特別提到了美國先鋒公司總裁華萊士，他創(chuàng)出玉米最高產量紀錄每畝1250多公斤。這讓李登海感觸頗深，因為當時山東萊州玉米產量一般為100~150公斤，美國的最高產量是家鄉(xiāng)產量的8～10倍。

可以說，這份報告為李登海打開了一扇通往玉米高產道路的大門。他當時就想，“美國農民能辦的事，我們中國農民也能辦到；華萊士能開創(chuàng)美國的玉米高產道路，我也能開創(chuàng)中國的玉米高產道路?！庇谑牵@個23歲的小伙子，開始培創(chuàng)玉米高產攻關田，進行玉米高產攻關試驗。

這讓萊州后鄧村熱鬧起來，人們議論紛紛：“李登海要搞畝產750公斤的玉米新品種試驗呢！”

“我當時就想，玉米高產主要靠兩個學科實現(xiàn)，一個是遺傳育種選擇高產品種，另一個就是作物栽培工程，最終目的是達到高產量?！崩畹呛Ｕf。

但這對當時初中畢業(yè)的李登海來講太難了?！皼]有別的辦法，只有學習！學習！再學習！”

功夫不負苦心人，李登海試驗田產量突破了1000斤，這在全國的玉米糧食種植上邁出了一大步?！霸诋敃r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我做到了。”回憶起當年，李登海十分自豪。

1973年，李登海開始研究玉米遺傳育種，同時還兼顧著花生、地瓜、小麥育種。他拼命學習，向老農和農科院校的專家學習耕作經驗和育種技術，但仍覺得自己的理論知識不夠用。

1974年，李登海經縣社推薦去萊陽農學院進修一年，他覺得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帶著實踐中存在的問題，他學完了12門課程。為了加深對玉米自交系的了解，李登海把教室門前的空地利用起來，帶領同學平整土地、播種施肥、澆水管理，在整個玉米生育期里，他和學生細心觀察玉米自交系的性狀特點，強化了對玉米自交系的認識和了解。

通過不斷積累，1978年，李登海育出了第一個新品種“掖單1號”。

生命不息 創(chuàng)新不止

李登海并沒有安于現(xiàn)狀，“突破單產600公斤的時候產量就上不去了，我研究了全國平展型的‘中單2號’等100多個品種，畝產都沒有超過675公斤。而且，當一畝地種到4000株的時候就有11%～13%的空桿率，密度一大，平展型就容易不透風不透光，導致玉米莖干細長，就開始倒伏?！彼f。

為了解決問題，李登海又開始了新一輪高產攻關實踐，最終在我國率先發(fā)現(xiàn)和證實了平展型玉米的高產極限。于是，他將目光投向緊湊型雜交玉米的選育。他總結出，與平展型玉米相比，緊湊型玉米在種植密度、葉面積指數(shù)、經濟系數(shù)、高密度情況下單株生產力和高產能力五個方面均有大的突破。

1978年秋天，李登海的新種子就剩下最后一關了，為了加快育種步伐，他決定到海南島加代育種。

李登海和伙伴們生活在海南的山溝里，吃著從家鄉(xiāng)帶去的干蘿卜干，住在四面無擋的草棚里，一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終于收獲了“掖單2號”種子3.6公斤。1979年，緊湊型雜交玉米“掖單2號”畝產首次突破了700公斤大關。

隨后陸續(xù)選育出“掖單6號”“掖單7號”分別突破800、900公斤，“掖單12號”“掖單13號”突破1000公斤?！暗呛?61“突破1400公斤， “登海618”，春玉米畝產突破了1500公斤。

“這些成果證實和確立了緊湊型雜交玉米是我國雜交玉米高產的發(fā)展方向?！崩畹呛Ｕf。

除了育種，李登海還率領團隊在種植方式和肥水施用等方面進行了探索。例如，為了發(fā)揮中晚熟雜交種生育期長，最大限度利用光熱資源，同時又不誤秋季播種冬小麥，李登海等人利用中晚熟雜交種，采取育苗移栽、麥田套種、麥后搶茬直播等種植方式反復進行高產攻關的研究。

為了科學合理施肥，該科研團隊進行了不同施肥量、不同施肥期、不同氮磷鉀配方比例施肥和增加施用微量元素肥料的試驗，為高產田科學合理施肥取得了第一手資料。

通過幾年培創(chuàng)玉米高產田，李登?？偨Y出了一條成功經驗，即要想做到苗齊、苗勻、苗壯，必須在播種時做到五個一致：即種子的大小均勻一致、播種的深淺一致、種子間放化肥（種肥）的數(shù)量一致、化肥與種子的距離一致、土壤墑情一致。

漸漸地，李登海的成績得到各方認可，全國掀起了推廣緊湊型玉米雜交種和創(chuàng)高產的熱潮?！耙磫?號”品種獲得“國家星火獎一等獎”，“掖單13號”于2004年獲“國家科技進步獎一等獎”。

1990年農業(yè)部在萊州召開“全國玉米生產會議”，確定了“八五期間推廣緊湊型玉米1億畝，增產100億公斤糧食”的國家重大項目，有力地推動了我國雜交玉米的科技發(fā)展和玉米高產田的創(chuàng)建。

“掖單12號”“掖單13號”被確定為重點推廣品種，全國各地以李登海高產攻關田為樣板，組織參觀學習。他介紹說：“全國每種3棵玉米里面就有我的1棵，5棵里面有2棵是我的?！?/p>

李登海承擔國家及省部級科研項目30多項，主持承擔了“十一五”國家科技支撐計劃重點項目“超級玉米新品種選育與產業(yè)化開發(fā)”，選育的緊湊型雜交玉米新品種“登海661”被確定玉米育種領域唯一一個“十一五國家科技計劃重大成果”，“超級玉米育種團隊”被評選為國家科技計劃執(zhí)行優(yōu)秀團隊。

2005年，“南袁（隆平）北李（登海）”同時榮獲亞太種子協(xié)會特別貢獻獎。

不向國家要錢

1985年，李登海做了一個讓人刮目相看的決定：自籌2萬元，成立了全國第一個集雜交玉米科研、生產、推廣、銷售一體化的產業(yè)化民營農業(yè)科研單位——后鄧試驗站。這比農業(yè)部1995年提出的育繁推一體化的改革要求提前了整整10年。

在成立試驗站時，李登海提出：“不向集體伸手，不向國家要錢，自負盈虧搞科研，以科研養(yǎng)科研，把科研成果奉獻給國家。農業(yè)科研種子推廣體制改革方面創(chuàng)出一條改革的路子來?！弊源?，李登海走上了依靠科研創(chuàng)新進行單位發(fā)展的道路。

本著敢為天下先的開創(chuàng)精神，李登海一路前行：1987年發(fā)展成立掖縣玉米研究所，1993年成立萊州市農業(yè)科學院，1998年發(fā)展成立萊州市登海種業(yè)（集團）有限公司，2000年成立山東登海種業(yè)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登海種業(yè)股票在深交所上市，成為國家首批農業(yè)首個國家創(chuàng)新型企業(yè)。

李登海始終沒有放棄科研創(chuàng)新，但作為“地方隊”的登海種業(yè)，科研攻關經費和建設投資要靠自己解決，怎么辦？李登海常把“毛主席說：‘節(jié)省每一個銅板，為了戰(zhàn)爭和革命事業(yè)’，我們要節(jié)約每一分錢用于科學攻關”這句話掛在嘴邊。40多年來，李登海率先垂范帶領科研人員奮戰(zhàn)在第一線。他沒有星期天，沒有節(jié)假日，沒有自己的作息時間，只有玉米時間。天亮就下地，伸手不見五指才收工，絕大部分時間待在玉米田里，穿著工作服、解放鞋，戴著草帽子，“與農民為伍，與土地作伴”。

為了加速選育緊湊型雜交玉米新品種，即便進入花甲之年，李登海還帶領他的科研創(chuàng)新團隊每年進行9批播種。他親自在田間對每一個植株和每一個剝開的果穗進行仔細觀察和選擇，并親自選擇20萬～30萬個果穗，再親自進行室內考種選擇。

談到未來，李登海從沒想過要退休。李登海還計劃設立“李登?？茖W創(chuàng)新基金”，為繼續(xù)進行“開創(chuàng)中國玉米高產道路，趕超世界先進水平”提供資金保障。

“我把青春和汗水都灑在了開創(chuàng)中國玉米高產道路上，用在了在整個農業(yè)的增收和服務上。登海種業(yè)是站在國家的立場上擔負著國家責任而創(chuàng)辦的，我希望它能健康發(fā)展幾百年，以科技創(chuàng)新推動種業(yè)發(fā)展，為了國家不斷攀登新的科學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