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鑒賞辭典

送李端

盧綸

這是一首感人至深的詩章，以一個“悲”字貫串全篇。首聯(lián)寫送別的環(huán)境氣氛，從衰草落筆，時令當在嚴冬。郊外枯萎的野草，正迎著寒風抖動，四野蒼茫，一片凄涼的景象。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送別故人，自然大大加重了離愁別緒?！半x別自堪悲”這一句寫來平直、刻露，但由于是緊承上句脫口而出的，應接自然，故并不給人以平淡之感，相反倒是為本詩定下了深沉感傷的基調，起了提挈全篇的作用。

詩的第二聯(lián)寫送別的情景，仍緊扣“悲字”?！奥烦龊仆狻?，故人沿著這條路漸漸遠離而去，由于陰云密布，天幕低垂，依稀望去，這路好象伸出寒云之外一般。這里寫的是送別之景，但融入了濃重的依依難舍的惜別之情。這一筆是情藏景中。“寒云”二字，下筆沉重，給人以無限陰冷和重壓的感覺，對主客別離時的悲涼心境起了有力的烘托作用。友人終于遠行了，現(xiàn)在留在這曠野里的只剩詩人自己，孤寂之感自然有增無已。偏偏這時，天又下起雪來了，郊原茫茫，暮雪霏霏，詩人再也不能久留了，只得回轉身來，挪動著沉重的步子，默默地踏上風雪歸途。這一句緊承上句而來，處處與上句照應，如“人歸”照應“路出”，“暮雪”照應“寒云”，發(fā)展自然，色調和諧，與上句一起構成一幅完整的嚴冬送別圖，于淡雅中見出沉郁。

第三聯(lián)回憶往事，感嘆身世，還是沒離開這個“悲”字。詩人送走了故人，思緒萬千，百感交集，不禁產(chǎn)生撫今追昔的情懷?！吧俟聻榭驮纾嚯y識君遲?！笔侨娗榫w凝聚的警句。人生少孤已屬極大不幸，何況又因天寶末年動亂，自己遠役他鄉(xiāng)，飽經(jīng)漂泊困厄，而絕少知音呢？這兩句不僅感傷個人的身世飄零，而且從側面反映出時代動亂和人們在動亂中漂流不定的生活，感情沉郁，顯出了這首詩與大歷詩人其他贈別之作的重要區(qū)別。詩人把送別之意，落實到“識君遲”上，將惜別和感世、傷懷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全詩思想感情發(fā)展的高潮。在寫法上，這一聯(lián)兩句，反復詠嘆，詞切情真?！霸纭薄ⅰ斑t”二字，配搭恰當，音節(jié)和諧，前急后緩，頓挫有致，讀之給人以悲涼回蕩之感。

第四聯(lián)收束全詩，仍歸結到“悲”字。詩人在經(jīng)歷了難堪的送別場面，回憶起不勝傷懷的往事之后，越發(fā)覺得對友人依依難舍，不禁又回過頭來，遙望遠方，掩面而泣；然而友人畢竟是望不見了，掩面而泣也是徒然，唯一的希望是下次早日相會。但現(xiàn)在世事紛爭，風塵擾攘，何時才能相會呢？“掩淚空相向”，總匯了以上抒寫的凄涼之情：“風塵何處期”，將筆鋒轉向預卜未來，寫出了感情上的余波。這樣作結，是很直率而又很有回味的。（劉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