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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珍——難為棋中仙》 作者：徐清祥 出處：《象棋近代國手名局》 華南名棋手鐘珍，以有傳奇色彩而著稱。鐘珍是個江湖棋人，一生飄泊江湖，行蹤不 定，人們對他的身世諱莫如深。而且他的棋路、棋事頗為譎詭神秘，也使人難以捉摸。 （一）未稱“棋仙”先有謎 鐘珍，廣東番昌縣蘿岡洞人，清光緒十五年（1889年） 出生，又名靈寶，為了以棋謀 生，又用過弈禪、重源等名。由于他行棋頗多警著、仙著，早期人們亦稱他“棋仙”。鐘 珍又 因擅長排局“七星聚會”而被呼“七星王”。關(guān)于他的身世，有三種說法：一種說他 出身于底層社會，年少時就在一家米店當傭工，為此，肩膀上總是搭著一個米袋，而被棋 人稱為“米仔”。另一種說法主要來自《棋城外史》，說鐘珍原出身于富貴之家，因落拓 不堪，當人們探詢他身世時，總是避而不談。再一種說法是，鐘珍是旗人，在滿清被推翻 后，因恐漢人仇恨滿人而不愿吐露身世。 青少年時，鐘珍即潛心枰場，當棋力漸進，達到相當水平后，就向廣州老名手唐昌挑 戰(zhàn)。清光緒三十四年左右，廣州城的棋藝以綽號“老蝦”的唐昌為第一。棋藝初成的鐘珍 多次向唐挑戰(zhàn)，但都為唐昌所敗。鐘受此挫折，仍不甘失敗，每天臨場看唐昌與人對弈， 孜孜以求地拆解唐昌的棋路并研究破解之法。當作了充分準備后，鐘珍以巨彩再次向唐昌 挑戰(zhàn)，于是， 一場“鐘珍成名戰(zhàn)”拉開了序幕。這局棋由唐昌執(zhí)紅先行，用當頭炮進攻， 鐘珍應以屏風馬，行至第13回合時，鐘以棄馬陷車之法，使唐昌處于劣勢。棋未到局終， 唐昌因身體不支而認負，并約定明日再賽。但不料唐昌因氣郁而致病，第二天不能赴約續(xù) 賽，不久竟病重抱憾而去世。而鐘珍卻因博巨彩并擊敗唐昌，一舉成名，成了廣州的著名 著手，其時只19歲。 大約在1912年之后的幾年，鐘珍的職業(yè)是背米袋。我們從他能夠背誦詩句、寫得一手 好書法等情況來看，鐘珍很可能出身上流社會，也可能是滿族子弟。鐘珍戀棋，常在送米 途中，在棋攤邊蹲下去看，有時乃至一看個把時辰，既是欣賞，也是研究，并常常創(chuàng)造出 新的局法，用于實戰(zhàn)并取得較好的效果。 二十年代前后，廣州逐漸趨于安定，在伍家花園、翩翩茶室有了弈棋活動。此時鐘因 棋藝高而放棄了背米的活兒，專業(yè)以棋為主。在“翩翩”等處，他以弈彩過活。因為要靠 弈彩生活，鐘既隱晦自己的棋藝，又研究各種局法，每有成果，并不用于平時的小彩，而 是伺機在大彩時用，常使對手落入圈套。鐘珍曾創(chuàng)造一種棄馬陷車法，是《梅花譜》一種 局法的發(fā)展，曾使不少人入彀。為此其著被稱為“仙著”，而譽他為“棋仙”。 （二）詐術(shù)的是是非非 鐘珍在棋壇上還以詭橘和玩世不恭著稱。“三鳳”之一的黃松軒，在廣州棋壇稱霸多 年，因為都是以棋為生，所以一直未和鐘珍較過藝，但鐘珍很想和黃試一次手，正面交手 恐怕不 妥，于是鐘就想用“仙法”。有一天，鐘找了個姓陳的棋客，告訴他如何如何找黃 棄棋，辦法及實施步驟都一一關(guān)照，還想好了萬一事情敗露的對策。陳棋客覺得有妙趣， 就依計去約黃松軒對弈。 傳說賽場設(shè)在陳的家里，座上無第三者，議定每局彩金5元，由黃松軒讓陳二先開盤， 以后老黃勝再加一先，若黃負則減去一先，直至分先或倒讓先等。黃對陳的棋藝是了如指 掌的，初以為二先、三先必操勝券，一先更不用說，為此，下棋時有些漫不經(jīng)心，結(jié)果第 一局為陳擊敗，而黃以為是偶然失手。第二局減為陳先，陳不但不怕，且要求彩金增至每 盤10元，黃自然樂于答應。弈著弈著，陳不但能識破黃的種種欺著，而且著著深沉鋒利， 咄咄逼人，又使黃處于劣勢而致負。第三局開始前，陳有些得意洋洋，竟要求再增加彩金 ，并且按原協(xié)定，應由黃先行。黃連負二局，既大惑不解，又不甘就此罷手，有先走之利 ，認為斷無輸棋的道理。 第三局黃松軒以當頭炮攻陳的屏風馬，至第9回合，輪到黃走子，黃走車三進二去馬， 于是黑馬3退5，弈成了棄馬陷車的局勢，結(jié)果共15回合黃又失一局。 這局棋，黃松軒雖認真對待，但畢竟有些心急，當?shù)?0回合棄馬陷車成立后，黃一邊 暗暗叫苦，一邊奇怪陳君的棋藝大大超出常規(guī)，有幾著十分仙妙，而且陳平日出手較快， 今日卻著著經(jīng)過“深思熟慮”。但房中沒有第三人，不可能有人幫著。當?shù)?5回合陳已成 勝局時，黃情不自禁地跺了跺腳，無意中發(fā)覺腳下似有東西絆阻。黃當然想探個究竟，就 故意將褲頭的荷包一抖，讓銀角子灑得滿地。于是，黃乘收拾角子的機會，彎腰下看，才 發(fā)現(xiàn)秘密。原來，陳的腳下套著一條麻線， 線頭連著板壁的一個小圓洞，通向另一房間。 由此可見這是一條弈棋的通訊線、指揮線，陳和黃弈棋不過是一種形式，真正和黃弈棋的 人在另一房內(nèi)。這個“腳套”是陳君在黃不經(jīng)意時套上的，欺黃是深度近視不易發(fā)覺。黃 正待發(fā)作，并擬沖入另房中探個究竟。陳知事情敗露，只好按原計劃行事，立即離座，陪 笑認錯，說“我是和七哥開玩笑的”，表示愿將三局彩金全數(shù)奉還，還要在日后賠酒道歉 。至于進入另房看究竟，因陳執(zhí)意不讓而作罷。 鐘的詭橘棄棋還反映在一些詐術(shù)上。一次，他和早期名手李貴在曾展鴻家中相遇。幾 句閑談后，鐘忽然邀李弈棋。李和鐘曾經(jīng)下過幾次棋，有勝有負。弈棋開始前，鐘故意抬 高李， 說李是“棋王”，應讓自己先行。弈到第6回合，鐘“馬三進四”后，忽然說自己 出手太快，錯摸了子，“馬三進四”不算。 李不知是計，不同意悔著。鐘又詐說，那作和 棋算了，李還是不肯。此是，鐘才顯露本意，使出激將法說：剛才和您開玩笑，你想和我 還不肯呢。鐘問李貴敢不敢加彩，李認為此著是鐘的錯漏，自己有打馬之利，當然同意加 彩，于是這局棋從無 彩到有彩，結(jié)果鐘勝。原來，這也是鐘平日研究有素的棋路，用詭橘 詐術(shù)引對手入我而贏得彩金。這樣的詐事多了，使人感到鐘神鬼莫測。 （三）難吃的棋飯 在舊社會，以棋為業(yè)，吃的是江湖飯，長期在一個地方就不太合適，因為不管你如何 變出新法子，人家總會認識你的真面目。為此，鐘在廣州待一段時間后，就到外地過一些 日子再回廣州。 鐘珍有一棋友曾展鴻（“粵東三鳳”之一），常常給他帶來一些外地可以謀生的信息 ，如華東的上海和揚州、華北的北平和天津、東北的沈陽和哈爾濱，以及安南 （當時為法 國殖民地）等地。去上海、揚州吧，路太遠，更不用說北平、天津等地。比較現(xiàn)實還是安 南，因為從廣州南行，路途較近，且資費低廉，更因為曾展鴻在經(jīng)營商業(yè)中，可以帶他南 行，那里不僅有許多華僑下棋，安南人中也很風行象棋。 1925年，鐘珍在曾的帶領(lǐng)下，終于踏上弈游安南之路，轉(zhuǎn)輾數(shù)千里，到過南北圻一帶 ，和當?shù)孛纸涣髁似逅?。在和當?shù)氐拿迨秩畎韵?、何光布、許文海等對局中都取得極 好的戰(zhàn)績，又和號稱“八杰”的葉世珍、胡鑒生、劉焯、鄭元諒、梁桂章、吳堂、 梁國強 、趙文壁等好手交流，對當?shù)仄逅嚮顒拥拈_展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所以，《越南象棋譜》 中提到“粵東三鳳”的鐘珍及曾展鴻兩君。鐘珍南游南北圻，經(jīng)數(shù)載約千里之轉(zhuǎn)戰(zhàn)，一時 越南棋風大盛。鐘珍在安南除全局弈彩外，還斗殘局。一次，當?shù)氐囊粋€殘局好手和鐘約 斗殘局，傍晚擺出，次日上午斗。對方擺出的是《雪擁蘭關(guān)》，這是《百局象棋譜》中的 一個和局。鐘初以為很容易，后一想，會不會有其它變化？回到旅店手腳未洗就拆棋，按 書行棋，順其自然，形成和棋，直至深夜無新發(fā)現(xiàn)。但鐘仍未停息，到凌晨四時許，鐘突 然發(fā)現(xiàn)這局棋“脫帽”后，按百局譜走車2平8，是一步“空著”，如走卒1平2，發(fā)展下去 可成黑勝局。鐘就是這樣孜孜不倦地探究棋藝，并對《百局象棋譜》有所突破而取得勝利 的。 黎子健談鐘珍 鍾珍，是廣州近郊，以產(chǎn)桂味荔枝著名的羅崗洞鄉(xiāng)人。世業(yè)米，故有「米仔」的綽號 ，性嗜象棋，有練習苦心，早年已和黃松軒，曾展鴻并稱「嶺南三鳳」。為人多智，好用 左道，故棋友輩多懷著敬而遠之的念頭，和他交接，生平軼事之多，傾全國棋界也無出其 右。 鍾珍居廣州時，棋藝雖高，卻從不作公開競技，所以他的棋藝程度，實在怎樣舍他自 己之外，更無人知得清楚了。鍾知交的棋友不多，和李慶全的哥哥「大梳桂」（李桂）卻 相當要好，常常對奕觀摩，相互練習，負則作吃喝的東道，已成慣例了。 一天，兩人又如常對下，李桂采用慣走的半路列手包，應付鍾當頭炮的攻勢。當時的 布局如下：炮二平五，馬８進７，傌二進三，車９平８，車一平二，包８進４，兵三進一 ，包２平５，傌八進七，馬２進３。這時輪到鍾走，剛舉手想拿棋子，忽跌去銀幣數(shù)枚， 於是未及思索，遽走傌三進四，即匆匆俯拾銀毫。既復就坐，愕然對李桂說：「這著進傌 ，因撿拾銀毫，未加考慮，可以不算啦?！估铙E視之下，以為進炮可搶先，遂說：「這未 免不公平吧！你吃虧就悔子，要是有便宜又怎辦？」鍾卻搶著說：「你以為我真的想悔子 ？你錯了！其實這是一步妙著，你叫我不走也不肯哩?！估罟鸾o他這樣一激，心中有氣， 且以為鍾故作驚人之言，以進為退，好作悔子的退路，便和鍾博了巨彩。 誰知鍾珍早將此局勢，加以縝密演拆，伺機陷李的。李既入彀還懵然不知，於是續(xù)走 包８進１，傌四進六，包８平３，車二進九，馬７退８。走到這個階段，李桂以為鍾頂多 是傌六進七去馬，保持子力均勢，則個人可走馬８進７保中卒，然後車１進２捉馬，仍可 占得些微的優(yōu)勢。豈料鍾竟棄子謀局，遽走傌六進八窺臥槽，采馬後炮催殺，兼緊脅邊車 。李在無辦法之余，只有走包５進４叫將軍，希望把鍾的中炮釘死，順便切斷敵車橫出的 通道。這本是如意的算法，要是搞得通的話，不只說不輸，即勝也并不出奇。問題是鍾既 經(jīng)過全盤策劃，豈容李獲得這般便宜，所以未須考慮，即走出一步和傌六進八有異曲同工 之妙的炮五平六，棄空頭攔炮。至此，李桂除走將５進１救車之外，再無挽救之方，終於 在鍾珍圍攻之下，損失巨資。 有相士某，於穗設(shè)館論相，以稍具名氣，前往研究者很多，時日一久，相資積聚相當 可觀。相士對象棋，造詣不弱，館里附設(shè)有讓雙馬擂臺，經(jīng)常於談相之余，邀客人來一兩 局雙馬讓賽，彩金則一元數(shù)角之間，收入也不錯，象棋儼然成為相士的副業(yè)了。 鍾於相士動態(tài)，早有所聞，遲遲未發(fā)動攻勢者，想多收些明了相士品性的牒報而已。 及準備周全，即偽往看相，既見棋局，詢該相士說：「你很喜歡下棋嗎？為什么一邊沒有 馬的呢？」相士見他問話外行，便說：「是呀，要是先生有興趣的話，我就讓雙馬吧?！? 鍾愕然地說：「下棋可以讓雙馬的，那倒要一試啦！」結(jié)果每局一元成議，由相士讓鍾珍 雙馬。對壘不旋踵，鍾連負三局，掏出三元給相士說：「輸?shù)貌恢?！『鋪頭』吃飯啦，明 天準來跟你下，誓報此仇。」以後鍾總於快要吃晚飯的時光，去跟相士對奕，卻每次下兩 局或三局不等。一連輸了六、七天，忽然絕跡不到。 相士吃開「順野」，驟失主顧，以為鍾感「肉痛」不敢再來?；诤逈]有問鍾住處，致 造訪無門，每於晚飯前，不自覺地便跑到門外張望一次，才悵然回館里吃飯。這樣的差不 多一個月，相士也漸漸地忘記了。一天突然眼睛一亮，見鍾已推開小門入內(nèi)，相士暗喜財 神重降，為恐事過情遷，鍾已失掉興致，於是說：「很久沒有來交學費啦！今天什么風， 吹得你光臨？」 「跟你下雙馬局，輸?shù)妙^昏腦漲，太不值。」鍾答：「所以在過去的一個月間，走遍 名山大川，尋求名師學棋，現(xiàn)在成功了。再來啦，三元一局?！瓜嗍恳婃R說得好像講笑又 像認真，頗存怯意。再一想：「鍾已輸過廿多元，何妨一博？不幸而負，也不致輸『入肉 』，何樂不為？」意決，相與入座，戰(zhàn)事隨起，相士初意以為定有惡斗，誰知又像從前般 ，毫不費力，「九塊」即已袋袋平安。相士見一下子已獲九元進帳，比談相還要好得多， 心想：「這次碰著個大傻瓜，一天送來九元，單是下棋每月已有二百七十塊，若能常此以 往，則發(fā)達也非難事啦！」直樂得手舞足蹈，正是錢迷心竅，所有戒備念頭，通通飛到九 霄云外了！ 這樣的過了兩天，將屆晚飯的時光，相士又在作進帳的期待了。但失望得很，直候到 晚餐擺開，還沒見客仔的蹤影，弄得相士連吃飯也覺乏味，懊喪之余，姑且到門外張望散 悶，忽見鍾醉眼模糊，腳步斜歪，直趨至相館的「貴妃床」躺下。相士為爭取時間計，急 說：「喂，起身下棋啦?！埂覆弧！规R說：「今天收數(shù)的時間長，太累，又喝醉了酒。」 相士以鍾酒氣熏熏，荷囊腫漲，正是千載良機，那肯放過。於是邀之益力。鍾卻糊糊涂涂 地說：「你欺我喝醉酒嗎？好，跟你下卅元?！? 相士聆聽之下，差點不相信他的耳朵，再問清楚之後，大喜過望，還以為鴻鵠將至！ 賽事展開，相士聚精會神，準備財來直受。那邊廂鍾珍也使出「較線」的看家本領(lǐng)，把棋 局走得像一團糟，給相士來一個大包圍，然後慢慢的棄子求兌，作謀和狀。爭持到殘局， 鍾卻以多卒僅勝。再接再厲，相士又遭同樣覆??！鍾發(fā)言了：「想不到喝醉酒，卻會贏棋 ！早知如此，不致給你殺得這樣慘啦?！瓜嗍勘疽延写蛲颂霉闹猓@一說，又使他燃起 了新的希望！再看鍾珍那醉態(tài)可掏的狀態(tài)，實在也舍不得罷手。於是邊擺棋子邊說：「你 今天下棋，比以前好得多，雙馬讓不起了，讓單馬先啦?！蛊鋵嵾@不過是試探之詞，如鍾 要讓雙馬，他還是照讓的。 「好啦?！规R答：「既然不敢讓雙馬，就讓單馬先啦。不過，我已經(jīng)贏得六十元，作 為一局下罷。」邊說邊從懷里，取出六十元放到桌上，更有意無意間，給相士看見懷里的 鈔票。相士在這雙重引誘之下，貪念掩蓋了理智，再無暇顧及利害了。至所負已多，又感 欲罷不能，終被鍾珍用讓少加彩之計，一夜之間「起底」！ 後來鍾珍獲曾展鴻的介紹（按：當年曾任越南先施分公司高級職員），遠渡越南，挾 棋走埠。專揀棋風旺盛的去處穿插，以「低棋客」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以下是鍾所述在越的情況 ： 鍾每到一地，即進行查訪該處最高棋王是誰（查訪方法則向煙館的道友著手），首先 要認識棋王的廬山真面，和居住地段以及經(jīng)濟狀況，俾一旦碰頭時易於趨避。探詢清楚之 後，開始「放水」（即詐輸，一如上文對付相士一般），由心目中的起點地段放至終點， 再從終點像收利息般，一路收返起點。到和那些較次的棋人，差不多通奕過了，然後侵入 棋王的境界，先將棋王手下的蝦兵蟹將，來一個掃蕩殲滅，於是棋王為了保土有責，勢必 出而大呼來將通名了。 見面之後，鍾必先作怯戰(zhàn)之狀，以驕其心，繼則按度棋王和他的信徒的經(jīng)濟情況，邀 博巨額彩金，約期會戰(zhàn)（按：約期會戰(zhàn)目的，恐棋王資源短絀，使他有周轉(zhuǎn)余地）。棋王 既屬一地之尊，擁護者必多，就算個人經(jīng)濟狀況惡劣，籌措不來，信徒們亦必集齊該數(shù)量 ，和鍾相博。鍾珍棋藝既高，那些棋王輩，卻祗是鄉(xiāng)下高手，故鍾并不難獲勝利。殺「大 花面」之後，消息喧騰全埠，棋人聞鍾名而生畏，鍾又須改名換姓向別處發(fā)展了。 鍾又講述一宗黑吃黑的事跡，原來越南棋手某，藝冠群儕，早有國手稱號。每年於禾 稻將熟之際，即環(huán)國旅行，四處博奕，據(jù)說一匝所得，足供渠全家一年所需。鍾訪得實情 ，預早攜資赴離該越南國手家鄉(xiāng)不遠的一處必經(jīng)歸途相候。因為該國手於將返抵家鄉(xiāng)時， 已滿獲勝利品，荷囊大脹，故鍾選擇該處為截擊之計，可謂狠毒了！ 話說越南國手，於環(huán)國奕棋，滿載榮歸踏上歸程，途經(jīng)將抵家鄉(xiāng)的一小埠。旅館主人 介紹鍾跟他認識說：「這是金重原先生，很喜歡奕象棋，你可和他玩玩啦?！寡援吀凳? 鍾有多資，使該國手不至走雞（按：鍾珍假名很多，金重原含有原來姓鍾意。一次跟人下 棋，改名鍾奕禪，奕禪意即奕的佛祖，暗示棋藝神通廣大。現(xiàn)在粵籍棋手，多有知他這名 號者）。越棋手既享有國手盛譽，平素對旅越的華人棋手，素所認識，棋藝也較越華棋手 好（按：這是指當年情形，現(xiàn)在越華棋手已有顯著進步了），所以華人棋手敢和他對下的 ，并不很多。 現(xiàn)在跟他對面的，卻是一陌生華人，從來未在棋壇露面，這很使他產(chǎn)生了錯愕的念頭 ！再一想：「華人名棋手能和我對抗者已少，此陌生華人又何足懼哉？」這一英雄驕念， 促使他趨向失敗歧途了！於是和鍾訂奕巨彩，從事拼命。 開仗之初，越國手還以為有絕對操勝的把握，表現(xiàn)滿不在乎的驕態(tài)，竟踏進鍾方圈套 仍不自覺，及局勢危殆想挽救，卻已太遲，頭關(guān)失守了！ 越棋手既輸首局，鍾珍又施激將術(shù)了：「我以為一定輸啦，誰知竟會贏，奇怪！今天 必是棋運亨通了，捉雙啦?！乖絿忠虼笠馐G州，已感滿肚「嚕蘇」，更被鍾一氣，不 禁冷笑說：「捉雙倍？好啦?！寡韵骂H有你不識死之概！ 這一局越國手固然聚精會神，謀奪勝利，鍾珍也因彩金過巨，如負則難覓翻本資源， 在許勝不許敗的條件下，亦戰(zhàn)戰(zhàn)兢兢絲毫不茍地應付。以越國手的棋藝，和鍾比較，本有 一點距離，現(xiàn)在雙方同時傾力競賽，越棋手怎能抵擋？不久鍾珍的手，又若「而字」般把 鈔票撥到腰包里了。 越棋手連敗兩陣，不覺滿頭大汗，且生怯念，但因損失已不菲，為求翻本及挽回聲譽 計，拼死對戰(zhàn)，卒盡把所有輸光為止。越國手雖喪盡巨資，崇拜英雄本性不減，對鍾說： 「你的棋藝這樣精湛，相信在貴國也可居首席了?！规R微笑答：「并不，以我的棋藝，在 中國實不算好。不要說這么遠，就現(xiàn)在貴國營商的華人，也有比我更好的。」越棋手當然 不相信，鍾遂約期帶他去跟曾展鴻對奕，且訂博彩金（按：曾展鴻為絕不賭棋的業(yè)余高手 ，棋度則與鍾伯仲之間）。鍾一經(jīng)約妥，立即訪晤曾展鴻，謊說已與友人賭下一席酒菜， 卻略去博彩一項，請曾替他擊敗越國手，使該友不敢小覷曾公的棋藝。曾雖明知鍾有「古 怪」，以既成事實，不欲令他失望，終亦允渠所求。屆期，越國手果然囊資赴約，在他之 意，當存有「失之東隅，收之桑隅」的念頭，誰知交手之後，連告敗北，於是鍾又重獲一 筆了。 鍾珍旅越不下十年，奕棋收獲本來很豐，如肯積存，當可助於回粵後的發(fā)展?？上Р? 良染習太多，到手輒盡，歸國時，已是囊空如洗了。鍾居港的一段期間，因周德裕一句夸 言，富商陸某捧他出來和周對壘，參加籌款義賽，獲得一致好評。當時有好些擁護鍾的棋 界，勸他改變以往作風，把握機會，以樹立良好基礎(chǔ)。無奈言者諄諄，聽者藐藐，終不能 打動他那怪誕的僻性。 鍾的棋藝，布局中變都好，殘棋尤精，運用車兵的工夫，更有驚人成就。以殘局自詡 的董文淵氏，和鍾對擺棋局博奕，亦被他所擺的那「雪擁藍關(guān)」所困（按：鍾、董曾對奕 殘局，每人擺兩局，每局彩金十元，和棋紅勝。當董執(zhí)紅子奕「雪擁藍關(guān)」時，幾被鍾所 殺，後鍾走錯成和）。為人好研究，富於創(chuàng)作性，象棋、猜枚，人稱鍾珍雙絕。 日敵陷港後，鍾離港赴東江一帶謀生，和平後頓失所蹤?；蛘f他已客死於梅縣，雖難 證實，但空穴來風，未必全無根據(jù)。是則一代藝人，從此長眠於地下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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