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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收藏市場20年的既往與現(xiàn)狀

 豬你開心 2016-06-27

90年代紫砂一廠廠長 中國工藝大師鮑志強 

牛蓋景舟石瓢  秋水堂藏


前 言

古董與藝術收藏,需要一定的鑒賞專業(yè)知識和修養(yǎng)。致知,方能格物。

但如現(xiàn)當代書畫、紫砂、茶酒、奇石、木頭、手串等東西,卻容易被認為不需要專業(yè)學習,憑一點稟賦和情趣便可參與。這些品種在過去20年藝術市場里興風作浪,此起彼落,熱錢游資進駐、炒作、操控,淪為涮市場報表數(shù)據(jù)、制造藝術投資“增值和暴富” 假象的造具,也是市場泡沫的由來。

攀巖、跳傘和蹦極等極限運動,必經嚴謹訓練,雖高危但意外事故很少。開車是人們大都能干的尋?;睿覈荒晁烙诮煌ㄊ鹿食^10萬人,幾乎每5分鐘就一人喪生。

門檻低的東西,淡漠了專業(yè)精神和風險意識,似乎人人可玩,卻往往最致命。過往20多年的藝術市場和 “大眾收藏”熱潮中所謂的8千萬、1億的民間收藏愛好者們,大部分也正是如此,無數(shù)人耽迷其中,卻因為無知,每每一無所獲,徒耗光陰,耽誤生活。紫砂壺收藏即為其中最典型的個案。


北京潘家園舊貨市場

本著健康收藏的宗旨,筆者現(xiàn)以個人20余年玩藏履歷的一些淺薄體會,以紫砂壺及其市場為例,從分析這個近500年傳統(tǒng)價值、根基深厚的品種,如何在浮囂功利下逐步淪為泡沫,映射當下收藏文化的種種荒誕、浮躁和歪曲:

紫砂是陶瓷工藝史的一枝奇葩。唐代煎茶道溢彰了南青北白的制陶局面,宋代點茶道成就了建州吉州的天目釉輝煌。紫砂壺,則是中國茶道自明代進入泡茶道后的時代產物,它伴著五色富貴土和金沙寺僧、供春、時大彬、惠孟臣、陳鳴遠、陳曼生等傳奇色彩,走上歷史舞臺,深入民心。紫砂制品在成為不分貧富貴賤、不可或缺的生活實用品的同時,自晚明中期起也已是收藏人們追捧的玩賞之物、市場寵兒,長盛不衰。

藝術來自于生活,從而近代以來,紫砂壺,幾乎成了人們萌發(fā)收藏夢想和初心的必經啟蒙品種。

90年代末 二廠高工吳群祥獲獎成名作 代表作 清水泥孫子兵法竹簡壺  秋水堂藏


90年代高工高奮榮的工藝創(chuàng)新獲獎作品、代表作特紫泥活屜蓋天地方壺  秋水堂藏


當代 高工朱丹 本山綠調泥小井欄壺  秋水堂藏

90年代初,大學時期潮汕同學功夫茶聚勾起了我的興趣,而參加工作后本地新興的所謂“古董收藏”人群里,玩紫砂壺便占了很大一部分。到了90年代中期開始,隨著福建人、潮汕人和臺灣人在大陸各城市全面鋪開建立起茶市、壺市和茶藝館,紫砂文化得到了極大發(fā)展。廣州康王路未改道前,還有個帶河路公交站的,落站走進幾十米處便是江浙人福建人的臨時棚區(qū),專門批發(fā)中低端紫砂壺和仿古貨,這是當時收藏者的淘寶勝地 —— 源勝陶瓷玉石工藝街的一部分。

收藏界國寶幫XXX的自述故事里,唯有90年代發(fā)現(xiàn)那批“回流驚世寶藏”的時間是對的,只不過事發(fā)地點并非他吹噓的Y國某莊園地下倉庫,而正是當年河南人在帶河路租住荷花三約的舊巷舊宅里,那里面當年擺滿了他的那些所謂五大名窯、青銅器、唐三彩、宋雕木佛、高古玉等大批贗造品。

90年代初期“蘇州舊”(餿茶水腌泡)造贗手法的做舊假古董壺

此時,深圳羅湖火車站、三島中心市場等先行形成了工藝品和紫砂壺集散市場,許多都是宜興紫砂工匠世家開的店,專業(yè)度較高。而康王和羅湖批發(fā)市場甚至還批發(fā)新燒仿古建盞到香港臺灣韓國日本等地。

90年代藝術和古董收藏尚幼稚,茶文化和紫砂壺的玩藏則盛況一時。1999年互聯(lián)網普及后,在ebay網上才有了第一個真正意義的全國收藏類玩友交流圈子,接著各類茶和紫砂網站風起云涌,無數(shù)人參與,萬人空巷。我加入了當時最專業(yè)的紫砂網站“紫甌清茗”,兼了一個版主,這個網站是宜興著名紫砂世家汪、鮑、施的姻親傳人開辦的,云集了全國一批精尖玩家,“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這幫人沒日沒夜的沉迷交流,不少成員后來都成了各自領域的國內頂尖好手。其中有三個專向玩老紫砂,宗明(筆者)、老紫砂(杭州李長平)、醉壺樓(溫州小胡)。李長平后來開辦了個人的紫砂博物館,現(xiàn)為浙江省藏協(xié)副會長,蔚然有成;小胡也自立門戶,開辦了老紫砂網站。

后來的幾年,紫砂玩藏熱潮,也將茶業(yè)推到了一個瘋狂境地,尤其普洱茶被爆炒,日常飲用品也被包裝成了收藏品,無數(shù)人和資金卷入。僅僅珠三角一個三四類新興中等城市東莞的小市場內,就囤積了數(shù)十億、上百億資金。而網絡卷入種種壺商茶商的山頭利益,純潔不再了。

品茶玩壺,本是很閑雅的美事,但至此已變得猙獰惡俗。我也因為洞察了許多行業(yè)人事利益的錯綜糾纏,慢慢厭倦,改向重點玩藏研究古代藝術品大類了,如古代茶器特別是建盞類的收藏。

2002年“紫甌清茗”網站壺友“雙年慶”芝麻緞石瓢紀念壺 宗明雅玩

紫砂陶,是一種介乎陶與瓷之間的硬缸胎高溫陶,是陶瓷工藝史的特殊品種。

紫砂胎土的品類,區(qū)分細致且?guī)в械V段開發(fā)的明顯階段性,煉泥、拼胎、調色、打坯、陰坯等復雜制坯法,逼著你去鉆研陶土習性和察胎識土;

紫砂壺的傳統(tǒng)制作工藝特點異常鮮明,拍身筒、卯接、開孔、明針、瓷塑、模具輔助等特殊手法,學習者容易樹立工藝辨識意識;

砂壺燒造氣氛對成色特征影響大,敦促你對器物物理表象和肌理特點細致審視,可培養(yǎng)觀察、辨識器物的正確角度;

用章、治印、題款、陶刻等附加修飾,則為你敲開傳統(tǒng)工藝美術的人文鑒賞之門;

紫砂花貨可以培養(yǎng)你的具象審美,而光素貨的抽象審美則要求鑒賞人具備更高的藝術素養(yǎng),數(shù)百年來文人風格的深度介入,讓你明白文化元素補益藝術的重要性。

紫砂的玩藏經歷,賦予了我研究器物的基礎方法論,為日后全面研究古文物特別是古陶瓷打好了根基。這個特殊的品種,確實是學習和研究古器物的最佳入門途徑,專業(yè)收藏的扣門磚。

下面概要的談談當代紫砂壺收藏應了解的一些基礎常識和市場情況,別人不好談或避諱的,我也一并說說:


1紫砂明清簡譜


明中期的五色土奠基人供春,終究更多只是個紫砂歷史傳說。至今尚無更明確的典籍可去查究,也尚無關聯(lián)考古發(fā)現(xiàn)予以證史。

儲南強舊藏 供春款樹癭壺 中國歷史博物館藏原定一級文物 后重新考證更改定性定級,爭議不一。


晚明的時大彬,是紫砂開啟藝術史地位的標志人物。

明代崇禎二年華師伊夫婦墓出土的大彬款三足如意紋蓋壺無錫縣文物管理委員會收藏

明萬歷三十八年盧瑞峰夫婦合葬墓出土時大彬款三足蓋壺 福建漳浦縣博物館藏

明末清初的惠孟臣,是時大彬后最富歷史影響力的紫砂大師,使紫砂藝術深入人心的光大者,泡茶道的奠基人。并且以小壺的器制變革,推廣光大了閩式茶法,至此,新茶法完全從煎茶點茶古法中剝離、獨立,奠定了沿用至今的飲茶方式。孟臣壺從此甚至成了紫砂壺的代名詞。

“丙午仲秋惠孟臣制于香玉堂”款 宮燈壺  秋水堂藏 見廣州市荔灣博物館90年代著錄 

16世紀初期,隨著茶葉的輸出,宜興紫砂壺也開始傳入歐洲,廣受歡迎。這種被西方人稱為“紅色陶瓷”的紫砂出口壺,對歐洲的茶具設計影響深遠。17-18世紀中期則是紫砂外銷歐洲的高峰期,19世紀開始則外銷重心轉移往日本和東南亞。紫砂,與茶葉一起成了中國著名的國際商品,大放異彩。

外銷歐洲的“紅色陶瓷”宜興紫砂壺   海撈品

清早期 貼印花外銷紫砂壺 劍橋大學博物館藏


清晚期  趙松亭制、貢局款 水磨拋光外銷泰國紫砂壺

清早期的陳鳴遠,則開啟了文人紫砂的傳統(tǒng)。從鄭板橋到清中后期的西冷陳曼生、瞿子冶、何心舟、梅調鼎、吳大澂等羅列高峰。

陳鳴遠制南瓜壺   南京博物院藏

特別是清中期的大文人、大玩家,西冷八家之一的金石宗師陳曼生,集儒之雅、禪之意、道之玄妙于一身,其參與創(chuàng)作的紫砂器制構思巧妙,陶刻刀工出塵脫俗,辭文古雅蒼亢,風格冷雋高遠,為數(shù)百年來人文紫砂的審美頂峰,迄今無人逾越。

清 葫蘆壺 陳曼生作 天津市藝術博物館藏

清中期  陳曼生制紫砂茶禪圖回文詩筆筒  秋水堂藏


2近現(xiàn)代新海派畫家們和以畫入砂的文人傳統(tǒng)

近代吳湖帆、江寒汀、唐云、程十發(fā)等滬上名家,對于紫砂藝術的收藏、研究和參與創(chuàng)作,延續(xù)了有清以來的人文氛圍。特別是唐云一生嗜壺如命,其“八壺精舍”,尤掩畫名。這八把曼生壺,也是民間流傳的比較可信的標準器。當代宜興壺師也多愛交接文人,以畫、文彰壺。而獨辟紫砂陶刻一門藝術的大師任淦庭,其刀筆之法帶有濃厚的海派味道,任頤、余慧安等遺風鮮明。

晚清 周大弘款 花鳥詩文柿型紫泥壺  秋水堂藏



3承前啟后的現(xiàn)當代大師顧景舟

顧氏為近現(xiàn)代中國紫砂一代宗師,猶如書畫界董其昌、徐悲鴻之承前啟后之功。早年仿偽古壺的履歷,深得古法精妙。

據(jù)說90年代初期顧老等一干宜興名家曾到臺灣搞紫砂展,結果他當場只賣出了一把壺,最后其他數(shù)把顧氏作品總共才以區(qū)區(qū)兩千多元人民幣給一壺商包走。97年顧老過身后,一壺漲到十幾廿萬一把尚難求。而今天大拍場上,9成5是假貨,極少真跡。如保利八周年拍賣的那把顧景舟寒汀合作、1495萬成交的石瓢壺則是真品無疑。而又如前年某秋拍一套估價500萬人民幣顧氏紫砂五頭茶具,連手工壺都不是,就半漿注貨,一上手就打漂??傊嬲婕偌?,市場龍蛇混雜。 

當代 顧景舟制  吳湖帆書 江寒汀畫 大石瓢  

北京保利拍賣會拍品



4宜興紫砂的當代恩人 廣東人羅桂祥:

羅桂祥(1910-1995),廣東梅縣人。著名紫砂、茶具類收藏家,香港精英收藏社團敏求精舍的前主席。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期,羅桂祥接受蘇富比前主席朱湯生的建議,在蘇富比一個宜興專拍中拍得一批紫砂宜興茶壺,由此開始了紫砂收藏。羅桂祥以極大的熱情收藏、研究、贊助和推廣了宜興當代紫砂藝術,被紫砂人視為恩人。他捐助成立了香港茶具博物館,作為本人部分收藏的歸宿,為后人留下了一筆寶貴財富。當代玩紫砂的人一定要先了解這位先生。當然,也不能當神來拜,他本人茶具博物館里的許多老紫砂藏品的年份、真贗定性本身也多有爭議,不可盡信。這是紫砂研究的時代局限性決定的,后話。

香港茶具文物館 羅桂祥捐獻紫砂壺具



5當代華人紫砂玩藏圈及其代表人物

國內老一輩紫砂玩家,以南京沙志明為代表。沙老爺子是國內最早的紫砂專項藏家之一,喜歡業(yè)余發(fā)表下小文章之類,是以很早就在國內行圈聞名。80年代興起的大眾收藏熱潮的產物,草根收藏階層的代表人物之一。閱歷較豐富,但限于經濟能力和修養(yǎng)根基,藏品特點是務實、層次不高,專業(yè)度不足,只是大眾收藏的代表。李明、李長平等則為國內圈子新一輩代表,專業(yè)性和素養(yǎng)均較高。

清 彭城老守款東坡石瓢  李長平藏

紫砂收藏的另一重鎮(zhèn)臺灣地區(qū),則以王度、黃正雄等為老一輩藏家代表。臺灣人是當代宜興紫砂的最大贊助人和買家,時至今日許多一流名師的作品代理權都還在臺灣人手上。談起國內藝術古董圈與臺灣人的緣分,最熱愛最愿意付出是他們,最精明最能忽悠最善于哄抬炒作也是他們,傳播傳統(tǒng)文化古典精神是他們,歪曲流俗的還是他們,一言難盡。

而當代港臺華人藏圈,更涌現(xiàn)出了新一輩的文玩家。他們雖然不再像老一輩戀物癖,專門沉迷追逐紫砂一門,而是普遍涉獵廣泛,但卻素養(yǎng)更高,紫砂藝術的鑒賞和推廣水準更專業(yè)。如臺灣翦淞閣黃玄龍、香港水松石山房莫士揮等,皆品味不俗。

清中期  瞿應紹刻段泥吉直壺  水松石山房藏

而近期藝術市場,紫砂的熱度再起,也與新興的臺灣文玩家和職業(yè)行家、炒家關系密切。與過去的民間一線操縱推廣不同。今次的熱潮是通過各大拍賣行的專業(yè)操作而登堂入室。


6紫砂壺的品鑒標準和價值評定

與書畫界和其他工藝美術品行業(yè)一樣,紫砂界一樣是充斥著頭銜、職稱等行政類亂七八糟東西,整一個江湖。山頭、輩分、資歷和世人的虛榮偏見等極大遏制了真正藝術的發(fā)展。許多人才懷才不遇,大把蠢材庸才沽名釣譽。但大眾缺乏足夠專業(yè)分辨能力,市場只能是認頭銜。考慮投資因素你不得不接受這些丑陋現(xiàn)實,很無奈。

其次,紫砂壺作為生活使用品和藝術品的鑒賞標準必須要區(qū)分清。實用壺的標準是規(guī)整度、便利度,三點一面,壺蓋密不密實之類;而工藝壺的價值標準則兩碼事,工藝創(chuàng)新、藝術表現(xiàn)力為主。所以許多高端工藝壺實用性未必比得上普通壺。譬如當代第一圣手顧景洲大師的成熟作品,到了他那個境界,做壺自由度較高,追求自然、返樸,融入個人風格。事實上,市面上高仿他的贗壺,規(guī)整度精細度普遍都比他真品要高,他曾開玩笑:仿我的都比我做得好。此番謙辭,更見顧老境界修養(yǎng)過人,心胸寬廣。

不可否認,許多民間高手工匠皆世代家傳,功底深厚,傳統(tǒng)制壺的功夫比許多廠系院派出身的工藝師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皆因缺乏系統(tǒng)藝術專業(yè)培訓,綜合素養(yǎng)稍欠,傳承有余而創(chuàng)造不足。但藝術貴乎創(chuàng)新。抄襲模仿,終究格調不高,不予聲明則更是個人藝術品格道德問題。


當代 絞泥卵石蛙蓋壺  秋水堂藏


秋水堂藏 當代 紫砂絞泥龜壽壺 民間私坊藝師 

(仿作呂堯臣《逸者壽壺》原創(chuàng)作品)



7當代紫砂收藏的困局和尚未成熟的市場

一個品類收藏品的市場價格,除卻純藝術價值因素,往往取決于資源稀缺度、信任度和公共認知水平。國內整個藝術圈包括紫砂,都過度商品化流俗化。藝人們以工作室的名義,代工、流水批量重復生產、質量每況愈下等弊端。久而久之,一個行圈就變成了熟行的騙外行的,凈占人便宜,而沒給人出路,這肯定就不是條活路。當前繁榮只是一個虛火泡沫假象。

近些天為了寫這篇回顧小文,我重新查找當年的茶和紫砂網站,結果卻發(fā)覺,曾經的萬人空巷已淪為門可羅雀,當年網絡玩友們已不知何處去了。這種衰落,固然是傳統(tǒng)平板電腦時代的沒落導致,但更深層的原因,無非都是自作孽、不可活。

在大眾低端消費的一級市場,贗品遍地。高端的二級拍賣市場里,動輒過百萬的高仿假貨也泛濫充斥。拍賣行里那些傳統(tǒng)干瓷雜行家出身的業(yè)務部門專家,我還沒見過哪個是真正懂紫砂的,怎么把關真贗、引導市場?

更可怕的是行業(yè)潛規(guī)則下,種種丑陋現(xiàn)象,業(yè)內是相互包庇,忌諱莫深,一副眾中少語、無事早歸的國人典型冷漠自私嘴臉。紫砂業(yè)猶如當代書畫界一樣,抄襲剽竊橫行,一些中高級壺師甚至也參與造假。

這也是當年我逐漸淡出紫砂圈、轉型古代藝術的另一個原因。

這兩年古代紫砂市場火熱,但許多百萬以上的明清名家壺,包括部分所謂流傳有序的東西(收藏記錄都自近代始),如陳鳴遠、陳曼生、時大彬、徐友泉等明清大家款名的“古壺真跡”,實質上就和羅桂祥某些舊藏一樣(羅本人早心中有數(shù)),不過是清末民初那波收藏、復古熱潮中留下的顧景洲那拔壺人早期在滬上的仿古作品。當年的名人們缺乏專業(yè)認識卻好高騖遠、追逐虛名而買入的假古董,當然其中不乏藝術精品,流傳百年也已經有一定價值了,而如今有些人更明擺著是知假買假,買的就是那個虛榮和場面熱鬧,玩的就是自我滿足,也無可非議,但終究很不嚴肅。

更有甚者,即便國際品牌級別與聲譽的大拍賣行,由于對這個特殊品種的專業(yè)無知和業(yè)務生疏,把新當老、以次充好,也屢見不鮮。


香港某大拍行拍品:杜月笙舊藏  陳鳴遠款紫砂三足鼎  民國時期仿品

香港某大拍行拍品:新燒、電腦制章款的拙劣低仿晚清名手黃玉麟、吳昌碩作品


8當前紫砂學術研究的不足


公眾認知的缺失,根源來自專業(yè)圈的學術貧乏。這種困窘的成因有幾方面:

一來確實是缺乏系統(tǒng)的、充足的文物考古依據(jù),從嚴格意義上的文物學術標準來說,傳世器是不能作為參照物的,只有紀年出土器才是明確標桿。

二來紫砂作為一個特殊部類,長期介乎傳統(tǒng)陶瓷和文玩雜件之間夾縫,地位歸類尷尬,沒受文博研究部門真正重視。

三是治學精神式微了。當前古代紫砂的民間行家和藏家,基本還沒有真正的文物考究和鑒證觀念,更談不上專業(yè)研究能力,搞的也多是禪啊、文化元素啊意境啊的自我陶醉,將個人主觀體驗和嚴肅學術考究混為一談。

我曾大致查找翻索過相關紫砂文物研究類文章,大體有幾位學院派人員是曾相對系統(tǒng)研究過,如故宮王健華、呂成龍、南博張浦生這三位研究員。但國內館藏對于紫砂的重視度傳統(tǒng)上極其有限,遠不足以系統(tǒng)全面研究。而學院派的單純和局限,又使得他們相對脫離大市場和民間那無數(shù)龐雜資料信息。

晚明 紫砂僧帽壺殘件 江蘇出  秋水堂藏


清雍正 紫砂穿帶扁壺 秋水堂藏


9困境中的新曙光

市場,本質上就是個輪回。固然盛極生亂,亂極而衰;但也一樣會亂極復治,否極泰來。

經過近20年的折騰,如今,對于紫砂藏家玩友們來說,市場似乎又重新萌發(fā)了生機。這是由國內收藏文化經歷了啟蒙教育,藝術市場經歷了泡沫和狂亂洗禮后的大環(huán)境決定的,更加是華人圈新一拔更富學養(yǎng)和專業(yè)精神新玩家的出現(xiàn),而帶動復興。

當然,一套連藝術家個人名款都沒有,性質充滿爭議的壺具,拍了近億,這種急功近利、近乎瘋狂的市場行為實不足取。個人認為不如老老實實種樹挖井,扎實進取,方是正路,也是長計。

但市場同時也給了我意外和驚喜。一場不起眼的蘇富比小拍,一件貌不驚人、估價僅1萬美金起的老紫砂壺靜靜的混在一堆雜七雜八中,我悄無聲息的索資料、辦委托,以我對紫砂圈的普遍認知水平的了解,心想該能撿個漏了。但拍賣一開始,它瞬即在波瀾不驚的拍場掀起狂潮,眨眼就翻了10倍、20倍......最后還剩下我和另外兩個電話委托在死掐,我咬牙跟到25萬美金,才不得不繳械投降。最后那兩位爭奪到30萬美金(未包傭)落槌。

 拍后我抹著汗問蘇富比的人,買家到底是何方高人?莫非是臺灣某人?聽她們口氣似乎就是。

因為,要在業(yè)內找一把開門典型的明晚-清初名家壺太難,無數(shù)老仿品在全世界各大館藏和市場里魚目混珠。在沒任何炒作宣傳情況下,能夠看到它的價值潛力、也有這實力的專業(yè)玩家,在業(yè)界實是鳳毛麟角。而如今有識之士層出,正說明了玩家整體素質的提高,可喜可賀。

紐約蘇富比拍場翻了30倍估價的明末陳用傾制紫砂壺拍品

回顧過去20多年的紫砂二級拍賣市場,已經今非昔比,當年一把晚清名家文人紫砂器,大多幾萬塊。如今動輒幾十萬數(shù)百萬,說明紫砂市場及其收藏,大抵還是健康向上、富有活力的,而比起其他早已市價過億的明清陶瓷和宋瓷,至今也還是小巫見大巫。雖然少數(shù)東西呈現(xiàn)出炒作泡沫,但這一板塊的整體價格還是偏低,潛力可期。

我們回顧下1994年的國內外紫砂拍品及當年成交價格,即可略見一斑: 


結 語:

總之,收藏愛好者們無論選擇哪個品種入手,首先要明白,收藏和藝術市場都是有技術和專業(yè)門檻存在的,看不到,不等于門檻不存在。

同時入手之初,要經過一定專業(yè)知識學習和調查研究,僅憑個人所謂天賦和品味,是不足以玩藏的,更不應貿然摻入市場。有些人士,發(fā)了財、當了官變身成功人士了,就以為自己天賦異稟,自我膨脹臆想,卻不知隔行如隔山,這是極其危險的。

特別是當下社會誠信頹廢,專業(yè)精神荒蕪,磚家滿地瘋,騙子滿街竄,為爭奪所謂鑒定評估“話語權”,爭爭斗斗,亂作一團。旁觀者發(fā)怵,新手們彷徨。

既然求人也行不通,就不如求己,多讀書學習,少揣摩人心。不僅要學習分辨基本真?zhèn)?,更要認真學習藝術史、工藝史和市場史,培養(yǎng)專業(yè)審美力和正確價值觀。

當然也不必過分夸大一門知識學習的難度、杯弓蛇影,認真了都不難。玩收藏,不會比開飯鋪更難點。不學無術,哪能水不深?學習、理解了,自然水就通透了。市場再怎么浮躁,只要認真鉆研專業(yè),理性玩藏,市場也還是大有可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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