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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當(dāng)代先鋒詩人 北回歸線 No.2016-024/C  晏榕長詩選展之 《幻象與時光》  晏/榕 中國當(dāng)代漢語詩歌的重要代表，理論家、翻譯家，文學(xué)博士，研究生導(dǎo)師，作品數(shù)千首，其中長詩30余首，有詩選集、理論專著及譯著多部問世。自上世紀(jì)80年代以來晏榕一直堅持嚴(yán)肅的獨立寫作，論者認(rèn)為他“在當(dāng)代中國詩歌中是一個卓異的存在”，是“后海子時代的中國最具代表性的天才詩人”和“書寫了當(dāng)代中國之大象、時代之大象的詩人“，”為中國當(dāng)代詩歌贏得了尊嚴(yán)“。與其早慧、孤高、離群索居而不媚流俗的品性相對應(yīng)，晏榕在三十多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里始終堅持以文本說話，以沉默與智性美學(xué)抵制荒誕語境，完成了如《獻(xiàn)詩》、《秋之書》、《死亡與神示》、《鏡子的詩》、《天國之琴》、《幻象與時光》、《殘簡》、《抽屜詩稿》等等長詩。其近年的大型組詩《漢字》3000首、《東風(fēng)破》300首以及理論著作《詩的復(fù)活》系列，更是受到國內(nèi)外詩壇的持續(xù)關(guān)注。本特輯集中展示了詩人晏榕在不同時期的部分代表作及詩論片斷，具有詩文本意義上的純粹性與史料性。  90年代代表作之《幻象與時光》 幻象與時光 1 在黑暗的 文字縫隙里 有一束形而上的 閃電 使我的瞳孔 張開 使鐘點失眠 你的名字像雨點一樣 落入黑夜 夢的泉水 噴涌而出 浸濕了石子們的想象 夢游者 從黎明的影子里走出 道路消失 寂靜開始生長 像海一樣擴(kuò)展 像火一樣瘋狂 2 你來自 四面八方的風(fēng) 來自黑暗自身的血液 （報復(fù)啊！報復(fù)啊！ 視野里的樹木 正無聲無息地燃燒） 天空旋轉(zhuǎn)著 你來自唯一的一片葉子 把樹木的語言統(tǒng)治 和它一塊兒 燃燒，成為 火光閃動的一部分 而我好像聽見了 體內(nèi)水滴的呻吟 以最溫柔的一種語調(diào) 3 一塊沒有光澤的金屬 一塊形式的骨頭 在那兒收集寂靜 那隱忍的力 來自塵土 空氣和水 來自你清晰可見的影子 我能聽到 它們躲在事物的內(nèi)部 流淌，像美妙的歌聲 （請撫摸一下 請親吻一下它白晰的肉體吧 讓詞語的光輝 照亮它最隱秘的想法） 一次寧靜的 呼吸后 我似乎沉入了最深邃的幻海 4 這模模糊糊的 一切 我所能想像的 只是一個饑餓的 黎明 那些光線 微弱而柔軟的觸角 伸入我微痛的傷口 一只又一只 巨大的張開的手 從我眼前晃走 我覺得那就是 女人們赤裸的命運 在慢慢滴落 5 那是月亮里的血液 燃燒了一個晚上 寒冷的火焰 讓人暈眩的 舌尖 我和那么多幽靈 擦肩而過 在黎明的門口 它們搖曳成一張張葉片 把你的裸體偷窺 它們呼吸急促 眼神膽怯而可愛 藍(lán)色的植物們 在潮濕的空氣里 自言自語 而且 在最靜默的一刻 相互擁抱在一起 6 你尊貴的名字就這樣 被灼傷 黑黑的血 流動在時間的堤防下 這一刻 沒有語言的閃光 一個個陰影 卻被淹沒在記憶的空白里 （一種聲音在叫 吻著我吧，吻著我吧 垂下你的秀發(fā) 讓它們 像水草一樣將我覆蓋） 我看見乳白色的石頭 在河中央來回擺動 從一個鐘點 到另一個鐘點 7 讓記憶 像光明一樣躲藏在 葉片后 這些 陰暗 潮濕的東西 會浸透 整個黎明 讓堅硬的詞語 叩敲你沒有感覺的 胸脯 在赤裸的水中 游弋 你不要順流而下 你不要 沉睡在兩塊石頭中間 8 我聽見了 它們貪婪的喘息 那些無邊的黑暗后面的 野風(fēng) 裹著警覺的雨水 將把我所有的想法 吞噬 只留下一干二凈的 原初的大地和天空 之后 另一個絢爛的夢幻 會像星辰一般升起 閃爍著更為寒冷孤獨 然而智慧的光 9 只有一個單詞 在黑夜流浪 在水里漂泊 它的肢體 明晰又朦朧 古怪而優(yōu)美 只有一把刀子 （它切斷了你優(yōu)柔的目光） 閃著癡情的火焰 將我明滅的意志劃出一通長長的 傷口 那么迷人的黑色液體 那么迷人的眼淚 10 你如一個棄嬰 陶醉于 不同尋常的命運 你如一滴 沒有光彩的水 純粹、自由、無語 你是一個沉思者 把所有記憶 驅(qū)逐在光和影的海洋里 一片悄無聲息的海 靜靜地淹沒著風(fēng)景 匯入我充血的眼眸 不過 也許你只是 我一瞬間的靈感 注定要在短暫的白晝里銷熔 11 但我只是一個 夢游者 被太陽藐視 被風(fēng)兒撩撥 被黑暗遺忘 我終日被圍困在 幻覺的墻壁 不能感受 花兒的溫柔 火焰的溫度 我的天空那么狹小 高傲、陰冷 使人目眩 只有戲謔的哨音 在一滴幸存的藍(lán)色里延續(xù) 12 一束靜止的光線 使這些泥塑 感到戰(zhàn)栗 那些曾被閃電燒毀 又埋沒于黑暗的事物 我垂下 紅腫的眼簾 把一道道思想的鐵門關(guān)閉 讓一個個上升的 白晝 凝固在形式的陰影里 這時你的手指 像食人草一樣伸開 攫住了它們抽象的頭顱 那些不可理喻的 怪念頭 13 這些文字 匯成了一條無湄之河 那么多憔悴的形象 泅渡其間 那些 像星點一樣的文字 把孤獨而幸運的島嶼 圍攏 （它的喘息聲一圈圈散開 使我著迷） 波光 鱗鱗 沉思的時間 安靜地排列在 河的腹部 享受著被監(jiān)禁的快樂 14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fēng) 一陣眩暈 我感到 饑腸漉漉 像走進(jìn)另一個空間的 陌生人 叩敲著銹跡斑斑的 黑暗的門環(huán) 神秘的鳥兒 雀躍著 傳遞出藏匿已久的傷感 我的嘴巴 大大地張開 吐出了 玻璃一樣透明的心 15 在最寂靜的時刻 謊言一片片 墜落 像漂在水面上的花朵 你的倩影 也淹沒其中 （誰來把它們點燃 誰在憤怒誰在高歌 誰來與我相識） 我看見一些 沒有名字的植物 在冰封的土層下默默生長 它們的軀干 纏繞在一起 交換著各自的欲望 這時連晨曦 也悄然藏隱 一如語言的石塊 窒息在我的喉嚨 16 你就是我渴慕已久的 造物主么 而我是一樽 被歲月遺忘殆盡的 殘破的石雕 庸俗的空氣 凝滯的敬意 已在我身上劃下那么多 暗灰色的細(xì)小的刀痕 我知道只有你的沉默 能把時光的影子 淹沒 能融化這個黎明 最寒冷的意志 17 只是在微細(xì)的一瞬間 我聽見了 我聽見了那綿亙又隱約的 足音： “這是一條 沒有盡頭的河 永遠(yuǎn) 不能匯入大海 但是一切 形成自我的每個部分 每一滴水 都是永恒的” 我對這些 一無所知 于是只好 信以為真 并由此走向那遙遠(yuǎn)的出發(fā)地 18 這也許是我 全部的才智 都包涵在 黎明的一聲哈欠里 這是最合適的 一個玩笑 那些光亮 原來 出自禁錮了我所有的想法的 一塊金屬 真正的太陽 就要升起 萬物 （包括這些詭異的文字 看，它們把光明掩飾得多么神秘） 都將脫下它們 華而不實的外衣 19 閃耀啊閃耀 從存在到存在 每個發(fā)光之物 都設(shè)法在陰險的白晝里躲藏 （我什么 也看不見?。?/span> 而你卻要我用一生來相信） 這流動的水 神秘的光輝 我們的想象力 以及咒語 就這樣迷失在一片蒼白中 你的歌聲在葉片間 搖蕩著 然后穿過了黑黑的樹林 20 它們都在諦聽 那風(fēng)中的一片 私語 一切都是透明的 包括 每個細(xì)微的過程 從生到死 從開花到結(jié)果 一切都會 燃燒起來 然后成為灰燼 一切都會被光線喚醒 從我的驛動的心 到你注視的眼睛 我知道所有夢的羽片 都會飄飛在你的世界 雖然現(xiàn)在 它們消失在白晝 就像冰山滑入了海洋 （1996年8月） 北回歸線 中國當(dāng)代先鋒詩人 本期編輯：歌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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