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葉 上一篇談到亨利二世與托馬斯·貝克特的“蜜月”期,可是這個“蜜月”期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二人便瞬間進入了“冷戰(zhàn)”。 亨利二世一直在盤算要將英格蘭教會從羅馬的管轄中“解放”出來,因此他十分看重坎特伯雷大主教的人選,因為坎特伯雷大主教領導著全英格蘭的主教們。他將信任的目光放在了貝克特身上,一來他覺得貝克特是前任坎特伯雷大主教西奧爾博多親自給自己推薦的人才,二來通過對貝克特的考察以及對他完全的信任,亨利二世覺得貝克特有能力輔佐自己跟羅馬教皇抗衡。但是,亨利二世卻錯估了貝克特的性格,貝克特不是那種屬于看眼色進行“站隊”的人,他的特點在我看來就是在其位,全其力,謀其職。 亨利二世和貝克特的這段故事十分像極了《冰與火之歌》中麻雀大主教和瑟曦太后的故事,王權(quán)親手扶持的教權(quán)反而最終威脅了王權(quán)的地位。 亨利二世雕塑 先下手為強 貝克特華麗“變身”之后,沒有等亨利二世先挑戰(zhàn)教權(quán),而是自己先點燃了戰(zhàn)爭的導火線。他首先向幾位貴族發(fā)難,把斗爭的矛盾直指亨利二世身后的王權(quán)。 第一個被刁難的伯爵是克萊爾伯爵,他領下的封地原來是屬于坎特伯雷教區(qū)的,貝克特根據(jù)國王之前給予他的特權(quán),即當坎特伯雷教區(qū)的原屬土地被以前的大主教錯誤轉(zhuǎn)讓或者是被非教會人員占領,貝克特有權(quán)收回。亨利二世給貝克特此項特權(quán)本是為他的王國服務的,卻并不曾想到這塊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據(jù)斯蒂芬-菲茨記載,這位克萊爾伯爵幾乎和所有的英格蘭貴族都有姻親關系,近的也好,遠的也罷。而且,克萊爾的妹妹是當時上層社交界的名流,主要是顏值高,還曾經(jīng)接受亨利二世的召見,讓其目睹芳容,所以貝克特這是牽一發(fā)動全身的舉動,這也是向王權(quán)開戰(zhàn)最明顯不過的信號了。 貝克特-彩色玻璃畫像 同時,貝克特利用他的特權(quán),將坎特伯雷教區(qū)中的一座恩斯福德教堂及其屬地讓一個叫勞倫斯的非教會人士掌管,但是這座教堂是屬于恩斯福德領主威廉的,至少在當時是在他的歸屬下。恩斯福德領主威廉十分憤怒,將勞倫斯驅(qū)除出領地,貝克特抓住機會,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恩斯福德的威廉開除了教藉。威廉一紙訴狀,涕泣于國王之前。亨利二世此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但還不怎么想撕破臉皮,就親自寫信給貝克特告訴他赦免威廉,貝克特回應地很決絕,不是你管的事,少插手。國王第二次的回信可不就這么給他好顏色看了,厲聲辭色地回答他說在他王室的威嚴下,任何屬于他的人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絕不能被開除出教會。貝克特服軟了,答應赦免威廉,可是在亨利二世心中,早已經(jīng)把昔日的密友看成了對手,他在溫莎對人說:“他(貝克特)現(xiàn)在起再也不是我們的人了?!?/p> 亨利二世被深深地打臉,他怎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國王在自己的王國范圍內(nèi),竟然被自己任命的主教公然踐踏自己的威嚴,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是自己曾經(jīng)交心的知己和朋友,就差歃血為盟了,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感覺就是疼,再轉(zhuǎn)過身來看,心寒。因此,為了界清王權(quán)和教權(quán),更重要的是,將英格蘭自己的教會完全掌握自己的手里,亨利二世召開了一場重要的會議。 在這場會議召開之前,英格蘭的教權(quán)不斷僭越王權(quán),尤其是關于涉及教士的案件,更是令亨利二世頭疼。 在中世紀的西歐,教士更像是一種職業(yè),而不是只是屬于那些看透紅塵,徹悟人生,以追求上帝為目標的人的理想。當時的教會主要壟斷著教育資源,掌控著人們的思想走向。不斷增加的教士,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最后能夠成為神職人員,其余的無非是在世俗生活時多穿了一層教會的衣服。然而,教會的這件衣服穿的實在是很值,教士的豁免權(quán)能夠幫助那些作奸犯科的人逃避世俗法庭的審判,而宗教法庭對教士審判的刑罰是及其輕微的,這便會導致一大批人犯罪之后借助教士的身份逍遙法外。有這么一件事可以看出國王和貝克特在關于教士犯罪處理上態(tài)度的不同。當時伍斯特郡的一位教士性侵了一位紳士的女兒,為了想長久的擁有這位女士,又殘忍地殺害了她的父親。當這位教士被押解到國王和貝克特面前時,國王希望能夠交給世俗法庭處理,但貝克特卻堅持說教士犯罪,由宗教法庭處理。然而最后的結(jié)果卻只是將這位教士關押了幾天,進行降級處理,國王此時要求立刻將這位教士交付世俗法庭處理,貝克特狡辯反對說同一罪行被兩次審判是對人的不尊重,亨利二世無言以對。 這只是關于教士犯罪處理的冰山一角,然而,卻讓亨利二世下定決心整治教權(quán)和王權(quán)混亂的情況,如果說要帶私人感情的話,就是要報復貝克特,這樣徹底無情地背叛了他。因此,二者的斗爭進入白熱化,貝克特被迫出走英格蘭,直到五年之后,才返回英格蘭,卻為此殞命,這是后話,暫按不表。 亨利的反擊 1163年,全英格蘭的教會權(quán)貴都急急忙忙趕往威斯敏斯特,那一年,英格蘭國內(nèi)的情勢陷入了最為緊張的時刻。 此時,國王亨利二世在維斯米斯特等待著主教的到來,他召集他們并不是由于要主教們陪自己吃飯或者打獵,反而,他的內(nèi)心是激蕩不平的。由于貝克特的“叛變”,亨利二世獨立掌管英格蘭教會的計劃剛開始就吃了閉門羹,因此,他此時心里在盤算著一個計劃,剎不住這教士的威風,自己國王的臉面何存! 10月1號,威斯敏斯特宮中人群攢動,議論紛紛。主教們都身穿華服,均是富貴之相,或有緊張之色,或面帶笑容,談天說地。除了主教們在場之外,教皇使節(jié)菲利普也到場參加國王組織的會議,此時的貝克特呢?作為全英格蘭主教的領導人,貝克特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他已經(jīng)猜到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了。 亨利二世隨后進入了大廳,面帶威嚴。主教們心里七上八下,由于貝特科近來的“輕舉妄動”,他們隱約嗅到了一絲的“血腥”味道。其實主教們自己也心知肚明,教權(quán)和王權(quán)的司法界限不明不了,這對于要強的亨利二世來說,肯定是要遲早解決的問題。果然,會議一開始,亨利二世就以強硬的口吻質(zhì)問主教們:是否遵守英格蘭王國以來的法律和習俗?主教們面面相覷,又把目光集中在貝克特的身上。貝克特這人,有一點擰,他心里的打算是教會的權(quán)力和利益一點兒都不能侵犯,國王對此的進攻,都要被狠狠地回擊過去。他指示一部分主教,對國王做出了回答:主教們愿意遵守王國的法律和習俗,但是除了有損教會的條規(guī)之外。這個回答模棱兩可,其實跟沒回答一樣,教會的權(quán)力實際仍凌駕在王權(quán)之上。亨利二世可不會輕易放棄,他指派的王室律師和教會律師展開了激烈的唇槍舌戰(zhàn),盡管亨利二世以威脅之言相逼,大主教們還是在貝克特的堅持下不肯讓步。 亨利二世這個時候忍無可忍,怒氣滔天。金雀花歷代的君王在發(fā)脾氣這一點上,是讓大臣們受不了的。后來的愛德華一世生氣的時候,竟然把身邊的大臣活活嚇死。會議進行到一半,亨利二世不辭而別,摔門離去,主教們此時感到陣陣肅殺的寒意。 亨利二世和貝克特 會議雖然中斷,但是事情并沒有因此而擱置。 亨利二世憤怒地將自己的長子亨利從貝克特身邊帶走,結(jié)束了貝克特對長子的教育,同時收歸貝克特在擔任大法官期間送給他的所有城堡。這個舉動將二人逼上了最后的絕路。 二人都在尋求有利于自己的幫助。有意思的是,亨利二世雖有意壓制羅馬教會在英格蘭的影響,卻不得不借助于教皇的權(quán)威,來打壓貝克特,當然,他不會向教皇闡明自己最終的意圖。而貝克特方面,最堅強的后盾就是教皇,聲稱要用“堅硬的棍子和牢固的鎖鏈”來限制世俗王權(quán)。 有人會不明白,自己做國王的難道就不能靠一句手諭撤掉或者殺掉貝克特嗎?可以辦到,但需要承受很大的壓力。當時的歐洲處在宗教的氛圍之下,人們對宗教的虔誠不亞于對王權(quán)的尊重,甚至超過對國王的尊重,畢竟,對宗教,群眾面向的是上帝,而對國王,只是一個和他們有著一樣缺點的人?;浇淌澜缬楷F(xiàn)出的許多虔誠的圣人,不只是受到群眾的熱烈追捧和歡迎,甚至對各國國王,都會有極大的吸引力,因為國王自己死后也想生天堂,或者就現(xiàn)實意義說,從教士那里得到一些關于上帝的啟示。因此,尤其像貝克特這樣總領全英格蘭主教的大主教,他不僅僅是屬于英格蘭的主教,更是一位國際人士。亨利二世當然可以找一些其他的借口撤銷貝克特,但是,貝克特本身的影響并沒有因此削弱。他依然可以利用他的影響力去四處活動,唆使教會權(quán)貴反對國王,亨利二世總不能全部撤掉英格蘭的大主教,故而這只是一個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至于派人殺掉貝克特,這無疑引發(fā)歐洲教會對亨利二世的戰(zhàn)爭,因為這是王權(quán)對教權(quán)的挑戰(zhàn),其他的國王就會伺機而動,借機侵吞英格蘭的利益,更是得不償失。雖然最后亨利二世對手下有意而無意的暗示,導致貝克特被殺,但是,他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痛的。 二人幾乎同時向教皇求助,但此時的教皇也自顧不暇?,F(xiàn)任教皇亞歷山大由于和神圣羅馬皇帝發(fā)生爭吵,被用武力趕出了羅馬,他給貝克特的建議是與國王合作。 貝克特此時有一些心灰意冷,他一心在王權(quán)面前去堅持教權(quán),卻現(xiàn)在不得不低下頭認輸,加上他倔強的性格,很難按教皇說的做,他現(xiàn)在猶豫不決。之后,英格蘭有影響力的主教,包括約克主教,倫敦主教以及多位紅衣主教組成強大的游說集團,輪番對貝克特展開“勸降”攻勢,苦口婆心地勸他與國王合作。可想而知,貝克特的倔強也讓人傷腦筋,也可能是,他放不下自己的面子,在這個尷尬的時刻,需要一個臺階下,才故意讓那么多教會權(quán)貴去規(guī)勸他。 總之,貝克特最后還是屈服了,但卻極不情愿。他私下里向亨利二世低頭認輸,同意遵守王國一貫的習俗和法律。 但亨利二世的復仇之箭已經(jīng)射出,要收回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亨利二世此時更大的心愿是將貝克特徹底擊碎,讓他一點翻身的余地也沒有。他沒有滿足于貝克特的認輸,為了更好地將教權(quán)明確下來,他需要一份明晰的法令,于是,在1164年1月,距離上次威斯敏斯特開會還不到兩個月,亨利就重新召開了主教們參加的會議。這次,亨利二世可不會那么輕易讓步,貝克特也不能那么想怎樣就怎樣了。 1164年,在亨利二世的皇家獵苑克拉倫敦,云集于此的主教們在國王的威脅下,通過了一部法令——《克拉倫敦條例》。而這部條例正式以法律的形式頒布,標志著王權(quán)和教權(quán)的斗爭的頂點,不可避免的,國王個人的意志強加在這部法律上,國王對教會的統(tǒng)治的意愿堅硬如鐵。而貝克特此時陷于孤身作戰(zhàn)的境地,他認為自己屈辱地簽訂了這部法律。不久之后,國王亨利二世發(fā)動對貝克特最后的“戰(zhàn)役”,迫使貝克特出走英格蘭,這也是貝克特在英格蘭最后的精彩出演。在異國進行“政治避難”的貝克特,究竟又做了哪些努力來挽回自己昔有的榮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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