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翻譯德國作家古斯塔夫·施瓦布（Gustav Schwab）《希臘神話》（Das Buch der sch?nsten Geschichten und Sagen）的一篇舊文。
施瓦布是希臘神話的重要收集、整理和編輯者，他的作品對德語世界大眾對希臘神話的接受，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而施瓦布版《希臘神話》的中譯本，對我的童年影響極大，讓我從此愛上了希臘的光榮，當然后來還有羅馬的偉大。 我童年時讀的是這個譯本：
當然這部書的中譯本很多，我再翻譯一遍其實也沒意思。當時只做了第一篇?，F(xiàn)在貼出來，算是對施瓦布的紀念，對自己童年美夢的懷念！ 普羅米修斯 天與地被創(chuàng)造出來：大海波濤洶涌，魚兒在海中嬉戲；飛鳥在空中歌唱；大地上遍布動物。但世界上還沒有這樣一種生物——靈魂能夠居住在它的身體內(nèi)，而他能夠它宰世界。足智多謀、擅長創(chuàng)造的普羅米修斯來到了人間。他是被宙斯奪去王位的舊神的后裔，是伊阿珀托斯的兒子，大地所生的烏拉諾斯的孫子。普羅米修斯知道，天界的種子在大地中酣睡。于是，他取來黏土，用河水將其潤濕，按照諸神（世界之主）的模樣揉捏成一種生物，那就是人類。為了給這個黏土團賦予生命，他從形形色色的動物靈魂中借用了善惡兩方面的品質(zhì)，將這些品質(zhì)納入人類的胸膛。在天神當中他有一位朋友，即智慧女神雅典娜。她很贊賞提坦之子（即普羅米修斯）的創(chuàng)造物，于是向只有一半靈魂的人類體內(nèi)吹進了神的氣息。
最早的人類就這樣產(chǎn)生了，很快繁衍壯大，生生不息。但在很長時期內(nèi)，人類并不知道如何運用自己高貴的肢體和神賦予的智慧。他們的感官愚鈍，耳目所及，全無覺悟。他們仿佛夢游一般奔走逡巡，卻不懂得利用世界萬物。他們不懂得開山采石、用黏土燒磚、伐木建梁，并用這些材料修建房屋。他們?nèi)壕釉跊]有日光照耀的地下洞穴內(nèi)，如同螞蟻一般。他們也不懂得利用確實的跡象來判斷嚴寒的冬天、鮮花盛開的春天，以及果實累累的夏天。他們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渾渾噩噩，毫無計劃。普羅米修斯憐惜自己的創(chuàng)造物。他教人類觀測星辰的運轉(zhuǎn)，為他們發(fā)明了計數(shù)的藝術(shù)和字母文字。他教他們用軛駕馭牲畜，借助畜力勞動，馴服馬匹，用它們拉車；為了航海，他發(fā)明了船和帆。在生活的其他方面，他對人類也是關(guān)懷備至。之前，人不知道治療疾病的辦法，不知道何種飲食對健康有益，也不懂得用油膏來撫慰傷痛；由于缺醫(yī)少藥，病人只能凄慘地死去。于是普羅米修斯教導人類調(diào)制溫和的藥物，治療各種疾病。然后他又教導人類預言占卜，教他們從征兆和夢、鳥的飛行和動物獻祭中預知未來。然后他又指導他們探索地下礦藏，引領(lǐng)他們?nèi)グl(fā)現(xiàn)礦石、黑鐵、白銀和黃金。簡而言之，在所有能夠讓生活更舒適、更便利的藝術(shù)和技術(shù)方面，他都對人類悉心教導。 不久之前，宙斯奪取了自己父親克洛諾斯的王位，推翻了舊神家系的統(tǒng)治（普羅米修斯也是舊神的一員）。此后，宙斯和他的孩子們便統(tǒng)治著天界。
現(xiàn)在，新的諸神注意到了剛剛出世的人類。他們愿意保護人類，條件是，人類必須尊崇他們。于是，人類和神祇在希臘的墨科涅召開會議，以決定人類的權(quán)利和義務。普羅米修斯作為人類的保護神參加了這次會議，以防止神祇向人類索取過高的酬勞。提坦之子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欺騙諸神。他代表人類宰殺了一頭大公牛，讓天神們從中選擇自己想要的部分。但是他在將獻祭公牛切割完畢后，將其分成了兩堆：其中一堆是牛肉、內(nèi)臟和脂肪，包裹在牛皮里，上面擺著牛胃；另一堆是光禿禿的骨頭，包裹在牛板油里。后一堆比較大。眾神之父宙斯無所不知，看穿了他的計謀，說道：“伊阿珀托斯之子，尊貴的君王，我的好朋友，你把祭品分得多么不平均?。 逼樟_米修斯以為自己騙過了宙斯，微笑起來，說道：“尊貴的宙斯，永恒諸神中最偉大的一位，你心里喜歡哪一堆，就選吧。”宙斯心里惱火，卻故意用雙手抓住了白白的板油。他用手一擠，發(fā)現(xiàn)了光禿禿的骨頭，卻佯裝這才發(fā)現(xiàn)上當，怒氣沖沖地說：“伊阿珀托斯之子，我的朋友，我看得清清楚楚，你還沒有忘記欺騙的藝術(shù)！”
宙斯決心對普羅米修斯進行報復，于是拒絕將文明生活所需的最后一件禮物——火——給與人類。但是狡猾的伊阿珀托斯之子自有辦法。他拿了一根巨大而結(jié)實的茴香桿，用它接近隆隆駛過的太陽車，就這樣把茴香桿點燃了。他攜帶著這火種來到人間，于是很快第一堆柴火就熊熊燃燒起來。雷霆之神宙斯看到人間騰騰地燃起火焰，內(nèi)心非常惱怒。既然已經(jīng)沒辦法將火從凡人那里奪走，他想出了一個新的奸計來對付他們。以技藝精湛著稱的火神赫淮斯托斯為他制作了一個美麗少女的塑像。就連雅典娜也因為嫉妒普羅米修斯而對他產(chǎn)生惡感，她為塑像披上了一件潔白無瑕、閃閃發(fā)光的長袍，用面紗遮蓋了她的面龐，讓少女用雙手輕輕拂開面紗，露出如花笑靨；雅典娜還在少女頭上裝點了鮮花，給她戴上金項鏈，這金項鏈也是赫淮斯托斯為了討好父親宙斯而精心制作的，飾有五彩斑斕的動物圖案，非常華美。神使赫爾墨斯向美少女傳授語言，阿佛洛狄忒教導她媚人的本領(lǐng)。就這樣，宙斯表面上創(chuàng)造了這美好的生命，實際上她代表著極大的惡。他為少女取名為潘多拉，意思是“擁有所有禮物的女子”，因為每一位神祇都贈給她一件禮物，而這些禮物將給人類到來莫大的禍端。然后他帶著少女來到了人間，在那里，凡人和神祇混雜著四處游逛。不論凡人還是神祇，全都對這無與倫比的美女驚嘆不已。她來到了厄庇墨透斯（普羅米修斯的兄弟，比較天真輕信）那里，將宙斯的禮物奉上。普羅米修斯曾多次告誡自己的兄弟，千萬不要接受奧林匹斯主宰者的禮物，而是要立刻退回，否則會給人類帶來災禍。這些告誡都是徒勞。厄庇墨透斯忘記了這些警告，興高采烈地接納了這位美少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闖了大禍。在此之前，人類在他兄弟的督導下，不曾受災禍困擾，不需要從事繁重的勞動，也沒有受到疾病的折磨。少女雙手呈上了禮物，那是一個蓋得緊緊的大盒子。她剛走到厄庇墨透斯那里，便掀開了盒子，于是從盒中飛出了形形色色的災禍，閃電般擴散到全世界。盒子的最深處還有唯一一件好的東西，那就是希望。但潘多拉根據(jù)眾神之父的指示，在希望飛出來之前便迅速合上了蓋子，將它永遠關(guān)在盒子內(nèi)。各式各樣的悲慘災禍在大地、天空和海洋恣意蔓延。疾病不分晝夜地在人類當中游蕩，它們悄無聲息，一言不發(fā)，因為宙斯沒有給它們嗓音。形形色色的熱病在大地上肆虐；死神之前只是緩緩地跟隨著凡人，如今卻健步如飛。 然后，宙斯開始對普羅米修斯本人實施報復。他將這罪人交給赫淮斯托斯及其仆人克拉托斯（強力）與比亞（暴力）。他們把普羅米修斯拖到斯基泰的荒野，用堅不可摧的鐵鏈將他鎖在高加索山的一座懸崖上，俯瞰著令人魂飛魄散的深淵。赫淮斯托斯并不樂意執(zhí)行父親的任務，因為提坦之子（普羅米修斯）是他的曾祖父烏拉諾斯的后裔，是與他門第相當?shù)纳竦o貴胄。赫淮斯托斯說了許多表示同情的話，但遭到粗野奴仆們的責罵，不得不讓他們完成這可怕的工作。于是普羅米修斯被縛在這荒涼孤寂的峭壁上，身子繃得筆直，無法入眠，永遠沒有辦法彎曲一下疲憊的膝蓋?！澳銜l(fā)出許多訴苦和嘆息，但都徒勞無益，”赫淮斯托斯對他說道，“宙斯心意已決，不可逆轉(zhuǎn)。所有新近掌權(quán)的人都是鐵石心腸的。” 被縛的囚徒或許真的要永遠忍受痛苦，或許要煎熬三萬年。盡管他高聲哀嘆，呼喚疾風、河流、泉源、海浪、萬物之母大地和洞察萬物的太陽來見證自己的痛苦，但他依舊不屈不撓?！懊\所決定的事情，”他說道，“我必須承擔，因為我學會了看清命運不可戰(zhàn)勝的暴力?！辈还苤嫠谷绾瓮{恫嚇，普羅米修斯也不肯為他解釋那兇險的預言，即一段新的婚姻將給眾神之主帶來衰落和毀滅 。宙斯言必信，行必果。他每天派遣一只鷹去啄食被縛的普羅米修斯的肝臟，肝臟被吃掉之后會重新長出來。除非有人毫不畏懼死亡，自愿頂替他的位置，否則這痛苦永遠不會有盡頭。
但解放的日子比囚徒根據(jù)眾神之父的命令所期待的要早得多。普羅米修斯在峭壁上被囚禁了多年之后，赫拉克勒斯在前往赫斯珀里得斯仙女那里尋找金蘋果的途中來到了此地。他看到這位神祇后嗣被囚禁在高加索山上，鷹坐在普羅米修斯的膝上，啄食這可憐人的肝臟。赫拉克勒斯不禁對他心生悲憫。再加上赫拉克勒斯也想聽取普羅米修斯的忠言，于是他放下了自己的大棒和獅皮，張弓搭箭，射死了這殘酷的鷹，它便從被折磨的囚徒身上翻落了。然后，赫拉克勒斯打開了普羅米修斯的鎖鏈，帶著他離開了。但為了不違背宙斯的條件，他讓半人馬喀戎頂替普羅米修斯，留在那里。喀戎是永生不死的，他甘愿代替普羅米修斯，犧牲自己。但為了不違反克洛諾斯之子（即宙斯）的判決——普羅米修斯本應在懸崖上被囚禁更長的時間——普羅米修斯從此必須隨身佩戴一只鐵戒指，戒指上鑲有來自高加索山那座巖壁的一塊小石子。于是，宙斯便可以夸耀說，他的敵人仍然被束縛在高加索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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