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 日期 : 2016-02-23 來源 : 閱讀時間 臺歷折起白色裙角,記憶滋長櫻草色。---題記 城市的背脊太深,難見了苔痕,偶然瞥見舊庭的苔草,掩卷微哦,乃念及苔。 好久不見,櫻草色。 舊時,每讀《浣花溪記》“如綠沉瓜,窈然深碧”,我都覺鐘惺在寫我的苔。苔常為綠沉色,也有艾綠、玉色,再次一等是縹色,但我獨忍不得秋香,那種哀戚的顏色,總讓我想起夏秋的老去,窺破時間的詭秘。為怕見它染秋香色,南宮月里每每閉窗。 然而,我卻獨獨愛極,一味櫻草色。 仿佛那段青黃不接的少年時光,記憶里打馬而過,取余后的一莖細細咀嚼,應(yīng)是歲月綿。 古人好苔,也薄苔。插柳年華,宋人趙鼎“一樽竟藉青苔臥,莫管城頭奏暮笳”,《久別離》里嘆“落花寂寂委青苔”,小晏“晚春盤馬踏青苔”,卻又“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長門怨》里也有“紫殿青苔滿”,伊人“泣盡無人問”,只見“容華落鏡中”;馮延巳寫蝶簾燕戲“各自雙雙”,“綠樹青苔半斜陽”,猶只“滿目悲涼”。老杜最絕:“古人白骨生蒼苔?!惫嬲Z驚人死。苔在他們筆端,太多悲味。 白居易也寫苔,且數(shù)他寫得最多。只是他寫“閑步青苔院”和“青苔明月多閑地”,寫“青苔撲地連春雨”,叫人“莫輕兩片青苔石”,“靜愛”頗多。一句“苔花如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說得苔味頗深,姍姍可愛。 女蘿無所依傍,秋扇徒自捐棄。時光終會拋棄每一個人,草木卻始終生長。唐時風(fēng)已謝幕,苔痕依舊盈階,可笑陋室人,當(dāng)真能主草木?縱是“青帝常為主”又如何,紛紛花遣,終點翠苔,哪管朱淑真的“妒花風(fēng)雨”!“水碧沙明兩岸苔”,且不論錢起問雁,那年的《歸雁操》,早沒了清怨二十五弦。褪去自欺的華衣,我們必須承認,草木終究比人長久。 然而有一個人,卻是我印象里的如苔女子,不輸草木。“紅樓不閉窗紗,被一縷,春痕暗遮,淡淡輕煙,溶溶院落,月在梨花?!迸訑啃洌侔笗恍恤⒒ㄐ】?,清風(fēng)入戶,又落幾瓣梨花。 她素有才名,有“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的贊譽。早年顧太清與奕繪琴瑟和鳴,情篤才高,雖為側(cè)福晉,卻因嫡夫人早逝而專寵,小日子也如苔草般愜意。奕繪過世后,她堅強自立,“賤妾豈自惜,為君教兒成”,獨自撫養(yǎng)子女。只是古來女子無才便是德,才名太盛,為人又清高自持,世俗之風(fēng)必摧之。一場丁香花公案將她卷入了漫天是非。太清與詩人龔自珍交好,詩詞往來頗多,年秋,京中流傳一首龔詩: 空山徒倚倦游身,夢見城西閬苑春。 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fēng)遞與縞衣人。 (憶宣武門內(nèi)太平湖之丁香花) 顧太清起初名為西林春,住在“朱邸”王府之中,好穿白衣,這“縞衣人”不是她是誰呢?經(jīng)有心人的有意曲解,一時間京中謠言紛起,顧龔二人百口莫辯。最后龔自珍被迫離京,顧太清被奕繪與妙華夫人之子借此為由趕出王府,從此生活不蔽風(fēng)雨。 亭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悲戚之后,太清選擇了安之若素,人生的大起大落使她看冷了世間繁華,心如古井,從此波瀾不驚?!疤降谜嬖春嗡摚敝y葉盡須刪。”清醒自持,返璞歸真,甘作苔草,滋生余世光陰。 他字子章,號太素;她字子春,號太清。她不知道,為他人而改的名字,雖記取一段錦瑟,卻終究失了自我。只希望,棄了位分聲名,她還是那個如苔自在的西林春。 這一生,陌上走,水中候。我們是應(yīng)該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將自己悉心安放,妥帖收藏。 我是愛極了張恨水的書齋。“‘古苔生濕地,秋竹隱疏花?!瘯S外有小院,三方圍以白粉短墻,以鵝卵石砌地,聽其自成紋理。久雨之后,苔遍生階上下,一半綠及粉墻。三五蝸牛負殼上行,于墻苔深處,拖痕作篆書?!庇钟小案魤λN薇架,有一小枝入吾院,指頭有苞若干,僅吐一花,嫣然俯視,如作東家之窺。” 閑暇時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 甚好。 淡日臨窗,茶煙繞案,瓶花未謝,尚有馀香,捧六朝小品賞讀??v有雀來小住,借也無妨。養(yǎng)一池櫻草色,任秋草避閑門。若有來客,名曰清風(fēng)。(文/笠風(fēng)袖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