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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全集卷之十五 移居夔州作 【黃鶴注】此大歷元年春晚作?！短茣罚嘿缰菰瓢矊偕侥蠔|道?！跺居钣洝罚嘿缰菰瓢部h，上水去夔州奉節(jié)縣二百四十三里。 伏枕云安縣，遷居白帝城。春知催柳別，江與放船清①。農(nóng)事聞人說，山光見鳥情②。禹功饒斷石③，且就土微平。④。（首二記行蹤。三四承云安，言臨去時景。五六承白帝，言遷后景事。未言移屠之故。春知別意，江與清波，此從無情處看出有情。農(nóng)事方興，春已暮矣。鳥悅山光，春氣暖也。多斷石，謂云安以下，土徽平，見夔州可居?！抖乓堋罚骸稗r(nóng)事聞人說”，便有為農(nóng)意，后果有西督耕之舉。） ①張溍注：因灞橋贈別故事，遂用春柳催別，但“春知”、“江與”二語，后人用之，易涉于纖。宋之問詩：春遲柳暗催。②常建詩：“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為殷璠首推，不知出于少陵也。 《杜臆》：見鳥情，屬人。悅鳥性，屬鳥。 ③《左傳》：“見河洛者，思禹功?！薄端?jīng)注》：廣谿峽，乃三峽之 首，蓋自夏禹疏鑿以通江者。 ④王洙注：沿峽皆因開鑿而成，故少平土，惟夔州稍平耳。黃庭堅曰：好作奇語，自是文章一病。但當(dāng)以理為主，理得而辭順，文章自然出群拔萃。觀子美到夔州后詩，退之自潮州還朝后文，皆不煩繩削而自合矣?！吨熳诱Z錄》：人多說子美夔州詩好，此不可曉。夔州卻說得鄭重?zé)┬酰蝗缜按擞幸还?jié)詩好。今人只見魯直說好，便都說好，矮人看場耳。 陶開虞曰：杜五律有偶然失檢者，如《移居》詩云：“春知催柳別”、“農(nóng)事聞人說”，別、說同韻。與王摩詰“新豐樹里行人度”、“聞道甘泉能獻(xiàn)賦”，度、賦同韻，皆犯上尾，學(xué)者不可不知。 船下夔州郭宿雨濕不得上岸別王十二判官 【鶴注】大歷元年春晚，自云安遷居菱夔時作。郭宿，宿于云安郭外，王判官蓋在云安也。 依沙宿舸船①，石獺月娟娟②。風(fēng)起春燈亂，江鳴夜雨懸③。晨鐘云岸濕.. ④，勝地石堂煙⑤。柔櫓輕鷗外⑥，含凄覺汝賢⑦。（上四，宿郭遇雨，夜中之景。五六，岸濕難上，早起之景。未因不得面別，而留侍致王。【張遠(yuǎn)注】宿船見月，忽而風(fēng)起雨懸，直至鐘響煙生，從薄暮至平明景象，歷歷清出。晨鐘、勝地，略讀。風(fēng)起句，下因上。江鳴句，上因下?！抖乓堋罚喝釞┫嗨停p鷗伴行，櫓鷗之外，但覺汝賢此感判官之厚，亦愴人情之薄。）①《方言》：“江湖凡大船曰舸?！雹凇稜栄拧罚骸八魃呈显粸|。”《楚辭》：“石瀨兮淺淺?！滨U照《玩月》詩：“娟娟似蛾眉?！?/div> ③雨落江鳴，勢如懸瀑，寫景刻畫。蔡邕《霖雨賦》：“懸長雨之霖霖?！雹苁菪旁姡骸吧剿马懗跨姟！痹仆猓胶腱o定為云磴。王嗣夷《杜臆》定為云徑。今依晉本作云岸，與題相合。薛道衡詩：“石濕澆云濃?！雹萁偸蹋骸懊綐O歷覽，勝地殊流連。”趙曰：石堂，夔州佳處。煙是晨景，作偏字者少理會。⑥古詩：“柔櫓鳴深江?！雹咧x脁詩：“含悽泛廣川?！被蛞匀曩t指鷗鳥，于別王之意不合。 漫成一首 【鶴注】此是云安發(fā)船下夔州時作。 江月去人只數(shù)尺，風(fēng)燈照夜欲三更①。沙頭宿鷺聯(lián)拳靜②，船尾跳魚撥刺鳴③。（四句，皆舟中夜景，各就一遠(yuǎn)一近說。江月，謂江中。月影風(fēng)燈，謂風(fēng)檣掛燈。宿鷺靜，岸邊所見。跳魚鳴，水中所聞。聯(lián)拳，群聚貌。撥刺，跳躍聲。） ①梁劉瑗詩：“月光移數(shù)尺，方知夜已深?！雹谥x莊《玩月》詩：“水鷺足聯(lián)拳?！雹壑x靈運(yùn)賦：“魚水深而撥刺?！薄惧X箋】吳曾《漫錄》：張衡《思玄賦》：“彎飛弧之撥刺。”注：“撥刺，張弓聲。”太白侍：“雙鰓呀呷鰭鬣張，跋刺銀盤欲飛去?！币馀c社同，而以撥為跋。 客堂 《杜臆》謂客堂與客居不同，系之大歷元年夔州詩內(nèi)。 憶昨離少城，而今異楚蜀①。舍舟復(fù)深山，盲窕一林麓。（首敘行蹤，此客堂所由居也?！抖乓堋罚嚎吞梅乔翱途印？途忧敖笊?，此云深山、林麓，見別是一所，當(dāng)是移夔后作，故云“舍舟復(fù)深山”，與《遷居》詩“且就土微平”合。而棲泊云安，乃追述往事。其云舊疾載來，言舟至夔州也。） ①成都為蜀，夔州為楚。棲泊云安縣，消中內(nèi)相毒。舊疾甘載來①，衰年得無足。死為殊方鬼，頭白免短促。老馬終望云②，南雁意在北。別家長兒女，欲起慚筋力。（此敘客堂旋況?？途永喜?，縱死亦非夭折，但思鄉(xiāng)念切，無異老馬南雁耳。長兒女，作客已久。慚筋力，欲歸弗能矣。疾而曰甘，衰而曰足，蓋以不死為幸也。） ①《風(fēng)俗通》：司徒祝恬道得溫病，友人謝著不通，因載病而去。 ②古詩，“代馬思朔云?！笨吞眯蚬?jié)改①，具物對羈束②。石暄蕨芽紫③，渚秀蘆筍綠①。巴鶯紛未稀，徼麥早向熟。悠悠日動江，漠漠春辭木。（此感客堂時景。節(jié)換物新，領(lǐng)下六句?！局熳ⅰ窥L未稀而麥向熟，正春去夏來之時。次公云鶯當(dāng)作稼，未然。） ①后漢延篤書：“昧爽櫛梳，坐于客堂?！崩盍x府詩：“節(jié)序催難駐。”②崔融詩：“具物昔未改?！绷b束，旅困也。③陸璣《詩疏》：“蕨，山菜，初生似蒜，莖紫墨色，可食如葵?！敝x靈運(yùn)詩：“野蕨漸紫苞?！雹堋稜栄抛ⅰ罚骸拜纾幻J菼，一名薍。薍，或謂之荻?！惫疲骸敖窠瓥|人呼蘆筍為虇?！?/div> 臺郎選才?、?，自顧亦已極。前輩聲名人，埋沒何所得。居然縛章級②，受性本幽獨(dú)。平生憩息地，必種數(shù)竿竹③。事業(yè)只濁醪，營葺但草屋。（此憶成都往事。郎官本取才俊，得此為極榮矣。彼前輩聲名，埋沒不少，今何幸身綰章服乎，無如性喜幽獨(dú)，不耐供職而謝官耳。平生四句，即幽獨(dú)之興?！抖乓堋罚悍N竹、茸屋，亦追敘前事，非謂此客堂也。） ①【朱注】《漢官儀》：尚書郎，初從三署郎選，詣尚書臺試。每一郎闕，則試五人，先試牋奏，初入臺稱郎中，滿歲稱侍郎.孔融《薦禰衡表》：路粹、嚴(yán)象以異才擢拜臺郎。杜氏《通典》：龍朔二年，改尚書省為中臺，后復(fù)為尚書省，亦謂之省臺。 ②章紱，謂所眼緋魚。③《晉書》：王子猷所居必種竹，自云不可一日無此君。申涵光曰：公之種竹，出自高人性情，非效子猷也。 上公有記者①，累奏資薄祿。主憂豈濟(jì)時，身遠(yuǎn)彌曠職②。修文廟算正，.. ③獻(xiàn)可天衢直④。尚想趨朝廷，毫發(fā)稗社稷，形骸今若是，進(jìn)退委行色。（未 思?xì)w朝以報主也。自嚴(yán)公奏授一官，常以主憂為念，惜乎身遠(yuǎn)而職曠耳。今廟堂正直，欲還京以圖稗益，其如形骸衰罷何。進(jìn)退兩難，徒委之行色而已。修文指君，獻(xiàn)可指臣?！抖乓堋罚骸犊途印穫纴y，《客堂》傷己病?！靶魏〗袢羰恰?，與“舊病甘載來”，首尾相應(yīng)。此章，起四句，中八句，前后三段各十句。） ①嚴(yán)武曾封鄭國公，故曰上公。記，謂記念舊交。②《后漢?許后傳》：“曠職尸官?！雹邸抖藕V傳》：“修文則財衍，行武則士要。”《孫武子》：“兵未戰(zhàn)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④《左傳》：晏子曰：“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xiàn)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xiàn)其可以成其否?！辈苤苍姡骸伴嬯H開天衢。” 引水 【鶴注】大歷元年至夔州作。魯訔曰：夔俗無井，以竹引山泉而飲，蟠窟山腹間，有至數(shù)百丈者。 月峽瞿唐云作頂①，亂石崢嶸俗無井②。云安沽水奴仆悲，魚復(fù)移居心力?、邸０椎鄢俏魅f竹蟠，接筒引水喉不干。人生流滯生理難，斗水何直百憂寬④。（此為夔俗引水而作也。夔州取泉，勝于云安沽水，但旅況艱難，一水未足以解憂耳。上下兩韻分截。） ①《寰宇記》：三峽謂巫峽、巴峽、明月峽，惟明月峽在利州綿谷縣界。又云：明月峽，在渝州巴縣東八十里。《華陽國志》：巴郡江州縣有明月峽。即此?！端?jīng)注》：江水又東徑廣溪峽，峽中有瞿唐、黃龕二灘，夏水回復(fù)，泝沿所忌。云作頂，言地高接云。 ②鶴曰：夔與云安有鹽井，而罕有鑿井汲泉者?！队详栯s俎》：云安井，自大江訴別派凡三十里。近井十五里，澄清如鏡，舟揖無虞。近江十五里，皆灘石險惡，難于沿泝。天師翟乾祐于漢城山上結(jié)壇考召，追命群龍，諭以灘波之險，使皆平之。一夕之間，風(fēng)雷震擊，十四里盡為平潭，惟一灘仍舊，龍亦不至。乾祐復(fù)嚴(yán)勅神吏追之，又三日，一女子至曰：“某所以不來者，欲助天師廣濟(jì)物之功耳。云安之貧民，自江口負(fù)財貨至近井潭，以給衣食者眾矣。今若輕舟利涉，平江無虞，即貧民無傭負(fù)之所，絕衣食之路。余寧險灘波以贍傭負(fù)，不能利舟揖以安富商也?！鼻萆破溲?，使諸龍皆復(fù)其故，風(fēng)雷頃刻，而長灘如舊。③誅曰：《漢?地理志）：魚復(fù)，屬巴郡，古庸國?！蹲髠鳌罚何氖辏~人逐楚師。是也?！端?jīng)注》：江水又東逕魚復(fù)縣故城南，故魚國也。魚復(fù)，即唐奉節(jié)縣，屬夔州。白帝城，在夔州府治東五里。④《莊子》：“期斗升水之活?！北R照鄰侍：“賴此百憂寬。”何直，言當(dāng)不得寬憂也。 示獠奴阿段 【鶴注】前有《引水》詩，此亦同時所作。獠奴，公之隸人，以夔州撩種為家懂耳。《困學(xué)紀(jì)聞》：《北史》：獠者，南蠻別種，無名字，以長幼次第呼之。丈夫稱阿暮、阿段，婦人稱阿夷、阿等之類，皆語之次第稱謂也。 山木蒼蒼落日曛，竹竿裊裊細(xì)泉分①。郡人入夜?fàn)幱酁r②。豎子尋源獨(dú)不聞。病渴三更回白首，傳聲一注濕青云③。曾驚陶侃胡奴異，怪爾常穿虎豹群④。（此為獠童引泉而作也。上四引泉之事，下則泉至而言。 【生注】爭瀝不聞，而尋源則往，視世之狃小利而忽遠(yuǎn)圖、避獨(dú)勞而諉公事者，其賢遠(yuǎn)矣，故詩特表之。溍注：傳聲一注，狀其從高下注也。） ①《詩》：“籊籊竹竿。” ②停于髠曰：“持酒于前，時賜余瀝。”③溫子升詩：“傳聲遞響何凄涼?！睆埦琵g《望瀑布》詩：“灑流濕行云。”此詩“濕青云”本之。④西王母吟：“虎豹為群，烏雀與處。”顧炎武曰：子美久客四方，未必盡攜經(jīng)史，一時用事不免有誤。陶侃胡奴，蓋謂士行有胡奴，可比阿段。胡奴乃侃子范小字，非奴也?；蛟唬?dāng)作陶峴胡奴。事見《甘澤謠》。 澤州陳冢宰廷敬曰：陶侃奴，見偽蘇注及劉敬叔《異苑》，薛夢符己辨其妄謬。然其事卒不知所出。舊有臆解：陶侃或是陶峴。峴，彭澤之孫，浮游江湖，與孟彥深、盂云卿、焦遂共載，人號水仙。有昆侖奴名摩訶，善泅水，后峴投劍西塞江水，命奴取，久之，奴支體磔裂，浮于水上。峴流涕回櫂，賦詩自敘，不復(fù)游江湖。峴既公同時人，其友又公之友，異享新聞故公用之耳。陶奴入水，卒死蛟龍，公奴入山，宜防虎豹，事相類。侃、峴音相近。但峴事僻，人因改作侃也。公嘗以時人姓名入詩，如李白、云卿之類，又傳寫訛謬，如周颙作何颙之類。此說或亦可存。 上白帝城 【鶴注】此當(dāng)是大歷元年初至夔州時作。王彥輔曰：周魚復(fù)國，秦置巴郡，漢公孫述僭偽，更曰白帝城，唐改夔州。《十道志》：述稱白帝，以據(jù)西方，色尚白也?！肚G國圖經(jīng)》：白帝城，西臨大江，東南高二百丈，西北高一千丈?！端?jīng)注》：白帝山城，周回二百八十步，北緣馬嶺，接赤岬山，其間平處，南北相去八十五丈，東西七十丈。又東傍滾溪，即以為隍。西南臨大江，瞰之眩目。唯馬嶺小差透迤，猶斬山為路，羊腸數(shù)轉(zhuǎn)，然后得上?！度窨傊尽罚喊椎鄢窃谫缰莞螙|五里，下即西陵峽口，大江漰騰澎湃，信楚蜀咽喉。劉禹錫《夔州刺史廳壁記》：夔初城于瀼西，后周大總管龍門王述登白帝，嘆曰：“此奇勢可居。”遂移府于今治所，隋初楊素以越公領(lǐng)大總管，又張大之。 城峻隨天壁①，樓高望女墻②。江流思夏后③，風(fēng)至憶襄王④。老去聞悲角，人扶報夕陽⑤。公孫初恃險，躍馬意何長⑥。（上四登質(zhì)懷古，下四登城感時。隨天壁，依山建城也。臨墻遙望，起下二句。楊德周曰：提出夏禹、楚襄，便足壓倒公孫子陽，引出公孫躍馬，又足折倒崔旰之徒。妙在不直貶公孫，而議刺見于言外，尤為微婉。黃生曰：老去、人扶，寫題中上字，正見作者登臨憑吊之概。若無五六，則題意不完，而詩人胸次眼光，俱不出矣。詩有悲角句，故知公孫當(dāng)指崔旰也?！抖乓堋罚阂夂伍L，言雖負(fù)雄心而不能久據(jù)。） ①天壁，謂壁高插天。宋之問詩：“崖口眾山斷，嵌岑聳天壁?！雹凇夺屆罚骸俺巧显^之女墻，言其卑小比之于城，如女子之于大夫?！薄豆沤褡ⅰ罚骸芭畨?，城上小墻，亦名睥睨?！?/div> ③郭璞《江賦》：“巴東之峽，夏后疏鑿。”《左傳》：“見河洛者思禹功?！雹堋讹L(fēng)賦》：“楚襄王游于蘭臺之宮，有風(fēng)颯然而至，王乃披襟當(dāng)之，曰：‘快哉此風(fēng)！’” ⑤《詩》：“度其夕陽?！?/div> ⑥《后漢書》公孫述，字子陽，更始時起兵討宗成、王岑之亂，破之， 遂有蜀土，僭立為帝，都成都，色尚白，改成都郭外舊倉為白帝倉，筑城于魚復(fù)，號曰白帝城。述立十二年，為光武所滅?！妒穸假x》：“臨谷為塞，因山為障，一人守隘，萬夫莫向。”所謂恃險也。又云：“公孫躍馬而稱帝?！?/div> 上白帝城二首 黃鶴編在大歷元年，蓋再登白帝城而作也，故云“一上一回新”。 江城含變態(tài)①，一上一回新②。天欲今朝雨，山歸萬古春。英雄余事業(yè)，衰邁久風(fēng)塵。取醉他鄉(xiāng)客③，相逢故國人④。兵戈猶擁蜀⑤，賦斂強(qiáng)輸秦⑥。不是煩形勝⑦，深愁畏損神。（首章，詠白帝城。上四敘景，下八感懷，雨意含春，所謂變態(tài)一新也。公流落風(fēng)塵，方與故鄉(xiāng)人飲酒登眺，忽見輸餉赴京者，不覺觸目生愁，因嘆云我非厭煩此間形勝，特以愁來之故，怕?lián)p神而卻步耳。公之關(guān)心民瘼如斯?！抖乓堋罚骸坝⑿塾嗍聵I(yè)”，謂此世界英雄余有事業(yè)可為，惜以衰邁久混風(fēng)塵耳，亦因形勝而作此語。兵戈，蜀有崔旰之亂。賦斂，京師經(jīng)吐蕃故也。） ①《楚辭》：“觀南人之變態(tài)?！?/div> ②何遜詩：“一上一惆悵?！雹厶聘哞姡骸跋嗫磿∽恚瑢幹€路賒?！雹苁菪旁姡骸罢l言舊國人，到在他鄉(xiāng)別。”⑤《吳越春秋》：欲興兵戈以誅暴楚?！雹輨⑾颉缎滦颉窌x文公曰：“孤多賦斂，重刑罰?！雹摺秳﹂w銘》：“形勝之地，非親勿舉?！北R世曰：此詩起四句，見天地之心，知雨蝪之性，窮新舊之變，領(lǐng)山水之神，俱能朗朗寫出。余謂登高而開道眼者此也。 《唐子西文錄》，少陵秦中記行詩，如“江間饒奇石”，未為極勝，到“暝色帶遠(yuǎn)客”，則不可及已。《上白帝城》詩云“天欲今朝雨，山歸萬古春”，蓋絕唱也。予惠州詩亦云“雨在時時黑，春歸處處青”，又云“片云明外暗，斜日雨邊晴。山轉(zhuǎn)秋光曲，川長瞑色橫”，皆閑中所得句也。 其二 白帝空詞廟①，孤云自往來。江山城宛轉(zhuǎn)②，棟宇客徘徊。勇略今何在③，當(dāng)年亦壯哉。后人將酒肉。虛殿日塵埃。谷鳥鳴還過，林花落又開。多慚病無力，騎馬入青苔。（次章詠白帝廟。上八廟中吊古，下四撫景自傷。公于先主、武侯說得英爽赫奕，千載如生。此云“勇略今何在，當(dāng)年亦壯哉”，嘆其隨死而俱泯也?！抖乓堋罚翰o力，何足為慚，亦對勇壯而云然耳。） ①《方興勝覽》：白帝廟，在奉節(jié)縣東八里舊城內(nèi)。 ②鮑照詩：“宛轉(zhuǎn)燭回梁?！雹邸恶R援傳》：“才明勇略，非人敵也?！?nbsp; 陪諸公上白帝城頭宴越公堂之作 鶴注編在大歷元年春晚作。原注：“越公，楊素也，有堂在城上，畫像尚存。”李貽孫《夔州都督府記》：白帝城東南斗上二百七十步，得白帝廟。又有越公堂，在廟南而少西，隨越公素所建，奇構(gòu)隆敞，內(nèi)無撐柱，夐視中脊，邈不可度，五逾甲子，無土木之隙，見其人之瑰杰也。【朱注】詩言柱穿、棧缺，而記云“無土木之隙”，疑記語未足信。 此堂存古制，城上俯江郊①。落構(gòu)垂云雨，荒階蔓草茅。柱穿蜂溜蜜，棧缺燕添巢②。（上詠越公堂景。落構(gòu)，屋檐頹落。垂云雨，言其高。蔓草茅，言其荒。蜂溜蜜，春氣融。燕添巢，新入堂也。） ①鮑照詩：“江郊靄微明?！雹谥熳ⅲ骸伴w木曰棧。坐接春杯氣，心傷艷蕊梢。英靈如過隙①，宴衎愿投膠②。莫問東流水，生涯未即拋。（下詠陪宴情事。艷蕊易謝，起英靈過隙。宴衎投膠，當(dāng)及春歡飲。生涯未拋，不能舍夔州而東下也。此章，上下各六句。） ①《莊子》：“人生天地間，若白駒之過隙?！?/div> ②《詩》：“嘉賓式燕以衎。”古樂府：“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div> 白帝城最高樓 【鶴注】此亦大歷元年作，題曰最高樓，則非前所賦白帝城樓與白帝樓也。 城尖徑厭施篩愁，獨(dú)立縹緲之飛樓①。峽坼云霾龍虎臥②，江清日抱黿鼉游。扶桑西枝對斷石，弱水東影隨長流③。杖藜嘆世者誰子④？泣血迸空回白頭⑤。（首寫樓高，次聯(lián)近景，三聯(lián)遠(yuǎn)景，皆獨(dú)立所想見者。未乃感慨當(dāng)世。尖，城角也。徑，步道也。旌旆亦愁，言其高而且險也。韓廷延云：云霾坼峽，山水盤拏，有似龍虎之臥。日抱清江，灘石波蕩，恍如黿鼉之游。與“江光隱見黿鼉窟，石勢參差烏鵲橋”同一句法，皆登高臨深，極形容疑似之狀耳。【朱注】峽之高，可望扶桑西向。江之遠(yuǎn)，可接弱水東來。與“朱崖著毫發(fā)，碧海吹衣裳”同義。） ①《海賦》“神仙縹緲?！?/div> ②咦信詩：“暗石疑藏虎，磐根似臥龍。”③曹植詩：“東觀扶桑曜，西臨弱水流。”是正言東西也。此詩”扶桑西枝”，是就東言西；“弱水東影”，是就西言東?！渡胶＝?jīng)》：大荒之中，喝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队碡暋罚骸叭跛任鳌！薄痘茨献印罚骸叭跛愿F石?！弊ⅲ骸案F石，在張掖北，其水弱不能出羽?！雹苋罴姡骸八鶓z者誰子。”⑤丁儀《寡婦賦》：“涕流迸以琳瑯。”字書：迸，散走也。王嗣奭曰：此詩真作驚人語，是緣憂世之心發(fā)之，以自消其壘塊。嘆世二字，為一章之綱。泣血迸空，起于嘆世。以送空寫高樓，落想尤奇。 黃生曰：城尖徑仄，與花近高樓，寓慨一也?；ń邩牵詡亩标惼涫?。城尖徑仄，以泣血而微凡其辭。直陳其事，不失和平溫厚之音。微見其辭，翻成激楚悲壯之響。若以本集較之，花近高樓，正聲第一。城尖徑仄，變聲第一。又曰：拗律本歌行變體，故次句得用之字?！班嵖h亭子澗之濱”亦然。 東自扶桑，西及弱水，所包世界甚闊，故下有嘆世句。 武侯廟 【鶴注】此指夔州之廟，故云“空山草木長”，當(dāng)是大歷元年作。張震《武侯祠堂記》：唐夔州治白帝，武侯廟在西郊。張溍曰：此處兩絕句，足盡武侯一生心事。 遺廟丹青落①，空山草木長②。猶聞辭后主③，不復(fù)臥南陽④。（上二詠廟，下二武侯?！局熳ⅰ看嗽姾蠖Z，人無解者。武侯為昭烈驅(qū)馳，未見其忠，惟當(dāng)后主昏庸，而盡瘁出師，不復(fù)有歸臥南陽之意，此則云霄萬古者耳。曰猶聞?wù)?，空山精爽，如或聞之也。?/div> ①王逸《魯靈光殿賦》：“托之丹青。”②陶潛侍：“孟夏草木長?！雹邸妒裰尽罚骸昂笾鹘ㄅd五年，亮率諸軍北駐漢中，臨發(fā)上表。④又：徐庶謂先主曰：“諸葛孔明，臥龍也，將軍豈愿見之乎？”《蜀志注》：《漢晉春秋》云：亮家于南陽之鄧縣，在襄陽城西二十里，號曰隆中。《荊州圖副》云：鄧城舊縣西南一里，隔沔有諸葛亮宅，是漢昭烈三顧處。一曰：南陽是襄陽墟名，非南陽郡也。 八陣圖 【鶴注】此當(dāng)是大歷元年初至夔州時作。《寰宇記》：八陣圖，在奉節(jié)縣西南七里?！肚G州圖副》云：永安宮南一里，港下平磧上，有孔明八陣圖，聚細(xì)石為之。各高五尺，廣十圍，歷然棋布，縱橫相當(dāng)，中間相去九尺，正中開南北巷，悉廣五尺，凡六十四聚?；驗槿松y，及為夏水所沒，冬時水退，復(fù)依然如故。 功蓋三分國①，名成八陣圖②，江流石不轉(zhuǎn)③。遺恨失吞吳④。（江流石不轉(zhuǎn)，此陣圖之垂名千載者。所恨吞吳失計，以致三分功業(yè)，中遭跌挫耳。下二句，用分應(yīng)?！稏|坡志林》：嘗夢子美謂仆：“世人多誤會吾《八陣圖》詩，以為先主武侯欲與關(guān)公報仇，故恨不能滅吳，非也。吾意本謂吳蜀唇齒之國，不當(dāng)相圖。晉之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吳之志，以此為恨耳。”【朱注】史：昭烈敗秭歸，諸葛亮曰：“法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觀此，則征吳非孔明意也。子美此詩，正謂孔明不能止征吳之舉，致秭歸挫辱，為生平遺恨。東坡之說殊非。劉建曰：孔明以蓋世奇才，制為江上陣圖，至今不磨。使先主能用其陣法，何至連營七百里，敗績于虢亭哉！欲吞吳而不知陣法，是則當(dāng)時之遺恨也。今按下句有四說：以不能滅吳為恨，此舊說也。以先主之征吳為恨，此東坡說也。不能制主上東行，而自以為恨，此《杜臆》、朱注說也。以不能用陣法，而致吞吳失師，此劉氏之說也。） ①《蒯通傳》：“功蓋天下者不賞?！薄冻鰩煴怼罚骸敖裉煜氯郑嬷萘T弊?！?/div> ②樂毅書：“早知之士，名成而不毀。”【舊注】“陣勢八：天、地、風(fēng)、云、飛龍、翔鳥、虎翼、蛇盤也?！闭糠缴蹋骸芭谓髻庋笱??！?/div> ③《詩》：“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div> ④《后漢?王常傳》：“死無遺恨?！薄妒裰尽罚亨S正《釋譏》：“吞 嚼八區(qū)。”吳見思論云：末句作“遺恨在吞吳”，文意自明，舊作“失吞吳”，似費(fèi)解。 附考：《東坡志林》：諸葛造八陣圖于魚復(fù)平沙之上，壘石為八行，相去二丈。桓溫征譙縱，見之曰：“此常山蛇勢也?！蔽奈浣阅R。吾常過之，自山上俯視百余丈，凡八行，為六十四蕝，蕝正圓，不見凹凸處，如日中蓋影，及就視，皆卵石漫漫不可辨，甚可怪也。 劉禹錫《嘉話錄》：夔州西市，俯臨江沙，下有諸葛亮八陣圖，聚石分布，宛然猶存。峽水大時，三蜀雪消之際，澒涌滉漾，大木十圍，枯槎百丈，隨波而下。及乎水落川平，萬物皆失故態(tài)，諸葛小石之堆，標(biāo)聚行列依然，如是者近六百年，迨今不動。 《成都圖經(jīng)》：武侯八陣有三：在夔者六十有四，方陣法也。在彌牟鎮(zhèn)者，二十有八，當(dāng)頭陣法也。在棋盤市者，二百五十有六，下營陣法也。 永嘉薛氏云，武侯之國，可見者三，一在沔陽之高平舊壘，一在廣都之八陣鄉(xiāng)，一在魚復(fù)永安宮南江灘水上。在高平者，自酈道元已言傾褫難識。在廣都者，隆土為基，魁以江石，四門二首，六十四魁，八人成行，兩陣俱立，陣周四百七十二步，其魁百有二十。在魚復(fù)者，因江為勢，積石憑流， 前蔽壁門，后依卻月，縱橫皆八，魁間二丈，偃月內(nèi)面，九六鱗差。廣都舊無聞焉，惟見于李膺《益州記》。其言魁行皆八，財舉其半。趙抃《成都記》稱看老之說云：為江石兵數(shù)魁，應(yīng)六十四卦，則知兩陣二首之意，以體乾坤門戶，法象之所由生也。然其陣居平地，束于門壁，營陣之法具，而奇正之道蘊(yùn)。魚復(fù)陣于江路，因水成形，七八以為經(jīng)。九六以為緯，體方于八陣，形圓于卻月。壁門可以觀營陣之勢，卻月可以識奇正之變。故雖長江東注，夏流湍駛。轟雷奔馬，不足以擬其勢；回山卷石，不足以言其怒。峨峨八陣，實激其沖，歷年千數(shù)，未嘗回?fù)?。故桓溫以為常山之蛇，杜甫偉其江流而不轉(zhuǎn)也。 王昱曰：陣勢八：二革二金為天，三革三全為地，二革三金為風(fēng)，三革二金為云，四革三金為龍，三革四金為虎，四革五金為鳥，五革四金為蛇。 曉望白帝城鹽山 鶴注謂大歷元年春作，蓋以二年之春公已遷居赤甲矣?！抖乓堋罚涸婎}當(dāng)作“白帝城曉望鹽山”?！端?jīng)注》：廣谿峽，乃三峽之首，其間三十里，頹巖倚木。山上有神淵，淵北有白鹽崖，高可千余丈，俯臨神淵，土人見其高白，故因名之。《方輿勝覽》：白鹽山，在州城東十七里。 徐步攜斑杖①，看山仰白頭。翠深開斷壁，紅遠(yuǎn)結(jié)飛樓②。日出清江望③，暄和散旅愁④。春城見松雪⑤，始擬進(jìn)歸舟⑥。（上四曉望之景，下四望中之興。壁切山，樓切城，皆仰頭所見者。斷壁開處。見其深翠。飛樓結(jié)處，見其遠(yuǎn)紅。此用倒裝法?！抖乓堋罚撼侵幸娙粘醭?，從清江而望此山，兼以日氣暄和，真足散旅人之愁。旅人以即次為安，謂其堪卜居也。春城焉得有雪，亦謂鹽山似之。見此佳景而始擬進(jìn)舟，有不忍忽然之意。后《入宅》詩云“斷崖當(dāng)白鹽”，又《移東屯》云“白鹽危嶠北”，公蓋眷眷此山矣。此詩上四句整對，下四句散行，與《早花》詩同屬變化之格。） ①斑杖，斑竹杖也。梁溉到有《贈任新安斑竹杖》詩。②隋煬帝詩，“飛樓倚觀軒若驚?！雹邸抖乓堋罚旱刂荆喊}山有夷溪，夷水出焉，水色清照十丈，名為清江。 ④申涵光曰：”暄和散旅愁”，是客中情事，此與“陽和不散窮愁恨”各有妙理。⑤顏延之詩：”山明見松雪?！雹逇w舟本擬出峽，今盼望鹽山而特進(jìn)舟也。謝脁詩：”天際識歸舟?！?nbsp; 滟澦堆 【鶴注】此當(dāng)是大歷元年作，時崔旰未寧，故云干戈解纜?！跺居钣洝罚轰贊硕?，在夔州之西，蜀江中心。夏水漲，半沒，冬水淺，出二十余丈。 巨石水中央①，江寒出水長。沉牛答云雨②，如馬戒舟航③。天意存傾覆.. ④，神功接混茫⑤。干戈連解纜⑥，行止憶垂堂⑦。（上六詠堆，下二敘懷。舟人過此，必沉牛以祭者，蓋見堆溺如馬，而有戒心耳。此皆天意所在，欲使行舟者知所傾覆，故造物神功，特留此石以接于混茫水中也。連解纜，自成都云安而下至夔州?！抖乓堋罚盒袆t憂險，止則憂亂，皆有垂堂之慮。）①《高唐賦》：“巨石溺溺之瀺灂兮?！?/div> ②公詩云“起墻必椎牛”，可證沉牛為為行舟而設(shè)?！蹲犹撡x》：”沉牛塵糜?！弊ⅲ骸俺僚?，水牛也?！贝私栌闷渥郑x亦相通。水牛所以稱沉牛者，以其喜入水也。公《靈湫》詩：“曾祝沉豪牛?！薄都婪ā罚骸吧搅执ü惹鹆辏艹鲈朴暌姽治镎?，皆曰神。”《水經(jīng)注》：廣溪峽中翟塘灘，上有神廟，至靈驗，商旅上下，饗薦不輟。③世說：“滟澦如象，瞿唐莫上。滟澦如馬，瞿唐莫下。”峽人以此為水候。《淮南子》：“托于舟航之上?！雹芎鬂h鄧昧疏：“追觀前世傾覆之誡。”⑤魏收詩：”導(dǎo)水逼神功。”《春秋繁露》：“水則源泉，混混茫茫，晝夜不竭?！雹藓芜d詩：“解纜及朝風(fēng)。”⑦謝惠連詩：“如何阻行止?！薄对粋鳌罚骸鼻Ы鹬?，坐不垂堂?！秉S生曰：此詩，天道神靈，人事物理，貫穿爛熟，又說得玲瓏宛轉(zhuǎn)，自非腹笥與手筆兼具者，不能道只字。俯視三唐，獨(dú)步千古，誠非偶然。 李祥長曰：少陵夔蜀山水詩：在劍閣以前皆五古，在瞿唐以后多五律，各盡山水之奇，每讀一句，令人如目見山水，而又得山水之所以然，總由源本深厚，窺見廣大意，無有窮極耳。 老病 【鶴注】詩云“老病巫山里”，當(dāng)是大歷元年夔州作。蓋是年春晚，方自云安遷夔州。 老病巫山里①，稽留楚客中②。藥殘他日裹，花發(fā)去年叢。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風(fēng)。合分雙賜筆③，猶作一飄蓬。（老病、稽留，意用雙提。藥殘句，承老病?；òl(fā)句，承稽留。夜雨逆風(fēng)，難于出峽，故有飄蓬之嘆。往日藥裹，今用之已殘。去年叢枝，當(dāng)春而花發(fā)。舊注謂公兩經(jīng)花放者，非。公自去年秋，方至云安也。合，猶當(dāng)也。） ①《后漢書》：太原閔仲叔，家居安邑，老病家貧。 ②《焦氏易林》：“行者稽留?！?/div> ③賜筆，見十四卷赤管注。沈拴期詩：“惠移雙賜筆，恩降五時衣?！薄峨S筆》云：白樂天詩：“巫山暮足沾花雨，隴水春多逆浪風(fēng)?！贝巳枚啪?，但變五字為七言耳。按：杜云“曉看紅濕處”，又云“湖日蕩船明”。陸放翁詩則云：“猩紅帶露海棠濕，鴨綠平堤湖水明?！庇脻衩鞫钟诰湮?，先冠猩紅鴨綠于句頭，以己意熔煉前人語，愈增壯麗。 近聞 《唐書》：永泰元年十月，郭子儀與回絕定約，共擊退吐著，時仆固名臣及黨項帥皆來降。大歷元年二月，命楊濟(jì)修好吐蕃。吐著遣首領(lǐng)論泣陵來朝，此詩蓋記其事。 近聞犬戎遠(yuǎn)遁逃①，牧馬不敢侵臨洮②。渭水透迄白日靜，隴山蕭瑟秋云高。崆峒五原亦無事，北庭數(shù)有關(guān)中使③。似聞贊普更求親④，舅甥和好應(yīng)難棄⑤。（此詩，記吐著之修好也。渭水、隴山，內(nèi)陸清靜。崆峒、五原，邊外宴寧。北庭使至吐著通和也。【鶴注】《通鑒》與新舊史皆云：永泰元年三月庚戌，吐著請和。詔宰臣元載、杜鴻漸與吐蕃使，同盟于唐興寺。而不載請和之辭，意是復(fù)來求親，而史失之。） ①《漢書》：匈奴聞漢兵大出，老弱奔走，驅(qū)畜產(chǎn)遠(yuǎn)遁逃。 ②賈誼《過秦論》：“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薄菌Q注】臨洮，唐郡名，而岷州亦有臨洮，皆屬隴右?！杜f史》：寶應(yīng)元年十二月，吐蕃陷臨洮。③《通鑒》：廣德元年十二月，入大震關(guān)，盡取隴右之地，京兆有渭南縣?！短浦尽罚弘]山，在渭州西南。隴山有六盤關(guān)，西北五里有吐著會盟壇。崆峒，占原州、蝸州。五原，謂鹽州也。《唐書》：鹽州五原郡，屬關(guān)內(nèi)道。《元和郡縣志》：五原者，龍游原、乞地千原、青嶺原、岢嵐貞原、橫槽原?！局熳ⅰ康刂荆横轻加腥?，此與五原并舉，當(dāng)指在平?jīng)稣哐灾?。五原，今榆林地，直長安西北，與靈州接壤。先是仆固懷恩自靈州合吐蕃、回紇入寇，今吐著敗走，故崆峒、五原皆無事也?！锻ㄨb》：北庭節(jié)度，統(tǒng)瀚海、夭山、伊吾三軍，屯伊西二州境。 ④薛夢符曰，《吐著傳》：其俗謂強(qiáng)雄者曰贊，丈夫曰普，故號君長曰贊普。⑤《唐書》：貞觀十五年，文成公主下降吐蕃。景龍二年，金城公主復(fù)降吐蕃。開元二年，贊普乞和親，上書言許與通聘，即日舅甥如初。 負(fù)薪行 【鶴注】此及下章，當(dāng)是大歷元年，初至夔州時，見其習(xí)俗而作?！妒?滑稽傳》：負(fù)薪而食。 夔州處女發(fā)半華①，四十五十無夫家，更遭喪亂嫁不售②，一生抱恨長咨嗟。（此傷夔女之哲期不嫁者?！抖乓堋罚簡蕘y嫁不售，蓋男子陣亡，無娶者。） ①《白帖》：處女，室子也。 ②《類苑》：無鹽女，姓鐘離，名春，貌丑嫁不售。 土風(fēng)坐男使女立①，男應(yīng)門戶女出入②。十有八九負(fù)薪歸，賣薪得錢應(yīng)供給。至老雙鬟只垂頸，野花山葉銀釵并③。筋力登危集市門④。死生射利兼鹽井⑤。（此備敘夔女之苦?！抖乓堋罚旱俏２尚剑匈u錢，以供給一家，且不顧死生，而兼負(fù)鹽井，其勞苦極矣。然野花山葉，比于銀釵，則當(dāng)之者以為固然而忘其苦矣，此尤可悲也。） ①陸機(jī)詩，“土鳳清且嘉?！雹诟敌对フ滦小罚骸澳袃寒?dāng)門戶，墮地自生神?！惫旁姡骸版I婦持門戶，亦勝一丈夫?！雹邸秴窃酱呵铩罚骸板餍街！标懹巍度胧裼洝罚骸皪{中負(fù)物賣，率多婦人，未嫁者為同心髻，高二尺，插銀釵至六只，后插象牙梳如手大。”④《抱樸子》：“登危涉險?！?/div> ⑤《蜀都賦》：“乘時射利，財豐巨萬。” 面妝首飾雜啼痕，地褊衣寒困石根。若道巫山女粗丑，何得北有昭君村.. ①。（此見其形容困悴而為憫惜之辭?！菌Q注】《負(fù)薪行》言夔州之女，故以昭君村結(jié)之。依詩三韻，分為三段。）①【錢箋】《寰字記》：歸州興山縣，有王昭君宅，即此邑人也，故曰昭君之縣。村連巫峽，香溪在邑界，即昭君所游?！斗捷泟儆[》：歸州東北四十里，有昭君村?！肚俨佟吩疲赫丫廊猓l(xiāng)人思之，為之立廟。廟有大柏，又有搗練石在廟惻溪中，今香溪也。廟屬巫山縣。 最能行 《杜臆》：劉須溪以最能為水手之稱，良是。 峽中丈夫絕輕死，少在公門多在水①。富豪有錢駕大舸②，貧窮取給行艓子③。（此譏夔人之冒險趨利者。少公門，不為胥吏。多在水，唯習(xí)行舟。） ①《東觀漢記》：吳漢勤勤，不離公門?！段倪x注》：“公門，職事之門也?！?/div> ②《方言》：“南楚江湖湘，凡船大者謂之舸。” ③【朱注】杜田《補(bǔ)遺》：艓，小舟名，言輕如葉也?！肚许崱贰ⅰ队衿凡⒉惠d。按王智深《宋記》：司空劉休范舉兵，潛作艦艓。戴暠《釣竿》詩：“蕖花裝小艓?！惫米炙?。 小兒學(xué)問止《論語》.. ①，大兒結(jié)束隨商旅。欹帆側(cè)舵入波濤，撇漩捎濆無險阻②。朝發(fā)白帝暮江陵③。頃來目擊信有征。瞿唐漫天虎須怒④，歸州長年行最能⑤。（此備言在水能事。欹帆二句，言操舟習(xí)熟。朝辭二句，言行舟神速。歷瞿唐虎須而無恙，故以最能見稱。《杜臆》：小兒、大兒，不作兩人說，言其自幼而長也。） ①《通鑒?隋紀(jì)》：蔡王智積有五男，止教讀《論語》，不令交通賓客?！緟亲ⅰ俊额伿霞矣?xùn)》：雖百世小人，知讀《論語》、《孝經(jīng)》者，尚為人師。 ②《江賦》：“漩澴滎瀯，渨濆瀑?！崩钌圃唬骸敖圆ɡ嘶匦龂娪慷鹬??！迸f注：撇，拂也，與撆同。捎，搖也。于漩則撇。于濆則捎。王周《峽船具詩序》：峽中湍浚激石忽發(fā)者，謂之演。沲洑而漩者，謂之腦。李實曰：今川語，漩、濆皆去聲，撇猶過，捎者用梢撥之而度。左峴曰：蜀諺云：濆起如屋，漩下而井，蓋濆高涌而中虛，旋急轉(zhuǎn)而深沒。濆可避，漩不可避。行舟者遇漩則撇開，遇濆則捎過也。 ③盛弘之《荊州記》：“朝發(fā)白帝，暮到江陵。其問千二百里，雖乘奔御風(fēng)，不以疾也?！薄抖乓堋罚撼l(fā)白帝，暮到江陵。此本質(zhì)信。④《水經(jīng)注》：江水又經(jīng)虎須灘，灘水廣大，夏斷行旅，又東逕羊腸虎臂灘。《金蜀總志》：虎須潭，在夔州府治西。⑤《宋景文筆記》：蜀人謂舵師為長年三老?！度胧裼洝罚骸伴L年三老，梢工是也。” 此鄉(xiāng)之人器量窄①，誤競南風(fēng)疏北客②。若道士無英俊才，何得山有屈原宅③。（此因人情澆薄，而致激厲之語?！菌Q注】《最能行》傷夔州之男，故以屈原宅結(jié)之。此亦用三韻，次段卻兼兩韻。） ①《水經(jīng)注》：袁山松曰：“歸鄉(xiāng)山秀水清，故山槁異。地險流絕，故其性亦隘。” ②《左傳》：“南風(fēng)不競?！钡刂魇褟?qiáng)，故疏慢北客。 ③《水經(jīng)注》：秭歸縣，故歸鄉(xiāng)縣，北一百六十里，有屈原故宅，累石為屋基，今其地曰樂平里。宅之東北六十里有女嬃廟，搗衣石猶存。 王嗣奭曰：二詩，為夔州風(fēng)俗惡薄而發(fā)，末引昭君、屈原，又為夔人解 嘲，筆端游戲如此。 寄韋有夏郎中 黃鶴編在大歷元年夔州詩內(nèi)。潘淳曰：顏魯公《東方朔碑》陰有朝城主簿韋有夏，殆斯人耶？省郎憂病士，書信有柴胡。飲子頻通汗.. ①，懷君想報珠②。親知天畔少③，藥餌峽中無④。歸揖生衣臥，春鷗洗翅呼。猶聞上急水，早作取平涂。萬里皇華使⑤，為僚記腐儒⑥。（上四謝令來書，中四臥峽思?xì)w，下則待韋于夔州也。王洙曰：蜀本產(chǎn)藥，峽俗信禱祠而不服藥；故藥味常少?！抖乓堋罚阂旧拢q臥波，乃春鷗洗翅，音欲呼我去矣。兩句自為照應(yīng)。急水，謂峽江。平涂，謂夔州?；嗜A指韋，腐儒自謂，為僚，同為省郎也。） ①古人稱湯藥為飲子。孫真人有甘露飲子，此詩指柴胡飲子也。柴胡性能發(fā)汗。②王融詩：“懷君首如疾。”《四愁詩》：“何以報之明月珠。”③謝脁詩：“浩蕩別親知。”④師氏曰：夔峽間多險阻，唯州中稍平。公詩云：“林中才有地，峽外更無天?！雹荨对姟罚骸盎驶收呷A?！弊ⅲ骸熬彩钩家??！雹蕖蹲髠鳌罚骸巴贋榱??！?/div> 師氏注：仇池翁云：沈佺期《回波詞》：“姓名雖蒙齒錄，袍笏未服牙緋?！鄙倭暌哉套訉丫?，亦齒錄、牙緋之比也。又《古今詩話》云：古之文章，自應(yīng)律度，未嘗以音韻為主。自沈約增崇韻學(xué)之后，詩家體制漸多，始有理對、假對、雙聲疊韻之類。如“自朱邪之狼狽，致赤子之流離”，赤對朱，邪對子，狼狽、流離乃獸名對鳥名也。 峽中覽物 【鶴注】當(dāng)是大歷元年在夔州作。邢劭詩：覽物惜時形。 曾為椽吏趨三輔①，憶在渲關(guān)詩興多②。巫峽忽如瞻華岳，蜀江猶似見黃河。舟中得病移裳枕，洞口經(jīng)春長薛蘿③。形勝有余風(fēng)土惡④，幾時回首一高歌。（此公在峽而思鄉(xiāng)也。上四追憶華州，下四峽中有感。向貶司功，而詩興偏多，以華岳、黃河足引壯思也。今峽江相似，而臥病經(jīng)春，無復(fù)前此興會矣。蓋此間形勝雖佳，風(fēng)土殊惡，幾時得回首北歸，仍動長歌之興乎？題曰“覽物”，指山水言。舟中承江，洞口承峽。形勝在此，風(fēng)土亦在此。移裳枕，舍舟登岸也。） ①趙曰：公曾為華州司功，故曰椽吏。三輔，京兆、扶風(fēng)、馮詡也。華屬扶風(fēng)。②希曰：潼關(guān)在華陰縣，即桃林之塞，華岳在其地，黃河亦經(jīng)華而東。③庚信《枯樹賦》：“橫洞口而傾臥?！敝x靈運(yùn)詩：“相見山阿人，薛蘿若在眼。”【陳允錫注】洞口，五溪之口。④風(fēng)，謂其俗雜夷。上，謂其地多瘴。后漢唐羌疏：南州土惡。杜詩：“巫峽忽如瞻華岳，蜀江猶似見黃河?！贝嗽趰{而憶華州也。白樂天《九江春望》詩云“煙豈異終南色，盆草寧殊渭北春”，蘇子瞻《橫翠閣》詩云“已見西湖懷濯錦，更看橫翠憶峨嵋”，其句意皆本子少陵。 朱瀚曰：初聯(lián)語平。巫峽、華岳，首尾癡肥，忽如、猶似，襯筆庸滑。瞻、見二字，不免合掌。第五似病呈，移字亦晦。洞口指何地，未明。七八句，亦近庸率。斷非少陵真筆。 杜詩：“巫峽忽如瞻華岳，蜀江猶似見黃河?！痹兜聶C(jī)云：“黃河?xùn)|去從天下，華岳西來拔地高。”覺杜平板而范流動矣。杜詩：“江間波浪兼天涌，塞上風(fēng)云接地陰。”宋朱淑真云：“水光激浪高翻雪，風(fēng)力吹沙遠(yuǎn)漲煙?！逼淝桶误@奇，亦堪步趨少陵矣。 憶鄭南 梁氏編在大歷元年。【朱注】舊《憶鄭南砒》。玭，浦眠切，珠名?！緟侨糇ⅰ揩n，疑作玼，音砒，玉色鮮潔也。按：鄭南，華州鄭縣之南，詳詩意只是憶鄭南寺；日游耳。趙云：師民瞻削去玭字，草堂本作《憶鄭南》。 鄭南伏毒寺①，庸灑到江心。石影銜珠閣，泉聲帶玉琴②。風(fēng)杉曾曙倚，云嬌憶春臨③。萬里蒼茫外，龍蛇只自深。（上四憶寺中之景，下傷舊游難得也。寺在江中，故氣象瀟灑。珠閣，閣有珠簾。玉琴，泉響若琴?！具h(yuǎn)注】峽水蒼茫，徒力龍蛇深窟，不似鄭南江心之滯灑，此句回應(yīng)。） ①蔡曰：伏毒寺，在華州鄭縣?！秳⒂礤a別集》云：舅氏牧華州，前后由華覲謁，陪登伏毒寺，曾題詩于梁云：“曾作關(guān)中客，頻經(jīng)伏毒巖。晴煙沙蒼樹，曉日渭川帆?！雹陉憴C(jī)詩：“飛泉漱鳴玉。”江淹《去故鄉(xiāng)賦》：“撫玉琴兮何親?！雹墼茓?，注見本卷。 贈崔十三評事公輔 單復(fù)編在大歷元年，今姑仍之。題云“評事”，而篇中言羽林，言入幕，崔蓋先為評事，繼膺幕僚，后以元戎之薦，補(bǔ)羽林軍職也?！緩堖h(yuǎn)注】評事為公諸舅之子，題下疑脫弟字。 飄飄西極馬，來自渥洼池①。颯飁寒山桂②，低徊風(fēng)雨枝。我聞龍正直，道屈爾何為。且有元戎命，悲歌識者知（從崔敘起。馬來漫洼，比崔之才俊。桂摧風(fēng)雨，比崔之困抑。龍屈當(dāng)伸，而元戎見知。言崔之遭遇，三用比喻，意各不同?！抖乓堋罚涸植挥浧涿?，蓋薦崔使教練羽林者。悲歌，謂崔有憂世之心。） ①《漢?禮樂志》：“天馬來，從西極?！睗h郊祠歌：“馬生渥洼水中?！?/div> ②《唐韻》：“颯飁，大風(fēng)也?！敝x靈運(yùn)《入華子崗》詩：“南州實炎德，桂木凌寒山?！?/div> 官聯(lián)辭冗長①，行路徙欹危。脫劍主人贈②，去帆春色隨。陰沉鐵鳳闕③教練羽林兒④。（此送崔還朝。辭冗長，離散職。徙敬危，將出峽。贈在元(，) 戎，去指評事。鳳閥，謂宮殿。羽林，乃衛(wèi)士?！局熳ⅰ吭u事掌出使推按，不為冗官。此云“官聯(lián)辭冗長”，下云“教練羽林兒”，蓋崔自外僚征入朝，為羽林幕職。評事恐是兼官，或先曾以評事貶斥者。） ①《申屠嘉傳》：“冗官居其中?！睅煿旁唬骸叭?，散輩也。”《文賦》：“固無取乎冗長。”鄭曰：“長，直亮切。” ②《吳越春秋》：伍子胥解劍贈漁父。 ③《文心雕龍》：天高氣清，陰沉之氣遠(yuǎn)?！薄稘h書》：建章宮，東則鳳闕，高二十余丈?！段鞫假x注》：“圓闕上作鐵鳳凰，令張兩翼，舉頭敷尾?！标憘叀妒I銘》：“銅雀鐵鳳之工。” ④《漢?宣帝紀(jì)》：“羽林滅兒?！弊ⅲ骸疤煊杏鹆中牵钟魅袅帜局?，羽有羽翼鷙擊之意，故以名武官焉?！薄栋俟俦怼罚喝能娝朗抡咧羽B(yǎng)羽林，官教以五兵，號曰羽林孤兒。 天子朝侵早，云臺仗數(shù)移。分軍應(yīng)供給，百姓日支離。黠吏因封己①公才或守雌②。（此則有慨時事?！抖乓堋罚撼衷纾纴y多事。仗數(shù)移，(，) 乘輿括遷。供給，謂軍需之急。支離，謂民力已罷。封己，有害于民者。守雌，無益于民者。二語說盡官曹之弊。公才，泛言在位者，不指崔君。） ①《國語》：叔向曰：“引黨以封己?！弊ⅲ悍?，厚也?！稌x書》：孔愉有公才而無公望。 ②《老子》：“知其雄，守其雌?！?/div> 燕王買駿骨①，渭老得熊署②。活國名公在③，拜壇群寇疑④。冰壺動瑤碧⑤，野水失蛟螭。（此謂元戎得以靖亂。駿骨、熊羆，言主帥能用崔。名公，即指元戎。群寇驚疑，則國多全活矣。冰壺句，言將令肅清。野水句，言余孽銷除。） ①《戰(zhàn)國策》：涓人為君求千里馬，馬已死，買其骨五百金，返以報，君大怒。渭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馬乎？”不三年，千里馬至者三。 ②渭老熊署，注見三卷。③《南史》：王廣之子珍國，為南樵太守，高帝手敕云：“愛人活國，甚副吾意。” ④拜壇，用漢高拜韓信事。⑤【遠(yuǎn)注】冰壺，即冰雪靜聰明意。鮑照詩：“清如玉壺冰。”入幕諸彥集①，渴賢高選宜②。竅騰坐可致③，九萬起于斯④。復(fù)進(jìn)出矛戟⑤，昭然開鼎彝⑥。（此謂崔公能顯功業(yè)?！抖乓堋罚捍奚w先入幕而后被薦引也。騫騰二句，比其名位之遠(yuǎn)大。復(fù)進(jìn)，再陞遷也，矛戟謂專閫，鼎彝謂勒功，此又望其將來也。） ①鮑照《別賦》：“舍金閨之諸彥?！雹凇犊讌沧印罚鹤铀紝︳斈鹿唬骸熬麴嚳蚀t，納用其謀?！薄杜嗽纻鳌罚骸皸铗E輔政，高選吏佐。”③《孟子》：“可坐而致也?！雹堋肚f子》：“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雹荨妒勒f》：見鐘士季如觀武庫，但睹矛戟。 ⑥任昉序：“功銘鼎彝?！睍粗淤F，嘆及老夫衰。豈但江曾決①，還思霧一披②。暗塵生古鏡③拂匣照西施。舅氏多人物④，無慚困翮垂。（未贈別而致稱羨之意。昔聽崔(，) 談?wù)?，如懸河之注。今想其豐采，如披云見天。其先屈而后伸，又如拭塵照面矣。舅氏之門，多材如此，亦何慚困抑乎，末蓋幸之也。此亦三用比喻，與起處相應(yīng)。此章，首尾各八句，中四段各六句。） ①《莊子》：“決西江之水而活汝?！?/div> ②《世說》：“衛(wèi)瓘見樂廣曰：“若披云霧睹青天?！?/div> ③鮑照詩：“明鏡塵匣中?！雹堋抖乓堋罚号f注皆以崔為公舅氏，今詩中稱崔為之子，自稱為老夫，其非甥舅可知。后有《毒熱簡崔評事十六弟》詩，亦自稱老夫，而稱崔為內(nèi)弟。又知二評事皆公中表，以生于舅家，故云“舅氏多人物”耳。 奉寄李十五秘書文嶷二首 【鶴注】當(dāng)是大歷元年夏在夔州作。 避暑云安縣①，秋風(fēng)早下來。暫留魚復(fù)浦，同過楚王臺②。猿鳥千崖窄，江湖萬里開。竹枝歌未好③，畫柯莫遲回④。（此章，望李至夔，乃寄詩本意。李往云安，公在魚復(fù)，約其下來留浦，同過臺而出峽也。千崖窄，指峽中。萬里開，望荊門?！局熳ⅰ磕t回，促其早至而出峽。） ①張正見詩：“林光稱避暑?！雹凇跺咀钟洝罚悍罟?jié)縣北三十里，有赤田城，舊魚復(fù)縣故基也。楚宮，在巫山縣西二百步陽臺古城內(nèi)，即襄王所游之地，陽云臺高一百二十丈，南枕長江。 ③【朱注】舊注：竹枝歌，巴渝之遺音，惟峽人善唱。劉禹錫《竹伎詞序》：建平里中兒，聯(lián)歌竹枝，吹短笛擊鼓以赴節(jié)，歌者揚(yáng)袂雜舞，以曲多為賢，音中黃鐘之羽，其卒章激訐如吳聲。何字度《談資》：竹枝歌，凄惋悲怨，蘇長公云有楚人哀屈吊賈之遺聲焉。《鶴林玉露》載宋時三峽猶能歌之，今則亡矣。 ④徐陵詩：“畫閘圖仙獸?！逼涠?/div> 行李千金贈①，衣冠八尺身②。飛騰知有策③，意度不無神④。班秩兼通貴⑤，公侯出異人⑥。玄成負(fù)文彩⑦，世業(yè)豈沉淪。（次章，稱美李公，致期望之意。上四，言氣概不群，而才品出眾，所謂異人也。秘書朝官，故云通貴，凝乃宗室，故云公侯。玄成世業(yè)，謂其能致相位而光先業(yè)。觀未二句，知凝之父，蓋嘗顯達(dá)于朝者。） ①《左傳》：“行李之往來?！弊⒃疲骸靶欣?，使人也?！薄抖乓堋罚呵Ы鹳洠娊挥沃畯V?！肚皾h書?陸賈傳》：尉忙賜賈囊中裝，直千金。 ②《郭泰傳》：身長八尺，容貌魁偉。 ③飛騰，猶韓文言飛黃騰踏之意。《楚辭》：“吾令鳳凰飛騰兮?！雹芤舛龋^意思度量。《語林》：諸葛子瑜有容貌恩度，一時服其雅量?；蛟疲骸耙舛炔粺o神”，言料事如神?！俄n非子》：“前識者無緣而忘意度?！焙笳f度音鋒。⑤唐制：秘書郎，從六品上，故曰通貴。⑥《左傳》：公侯之子，必復(fù)其始。⑦《漢書》：韋玄成，韋賢之少子，為相七年，守正持重不及于父，而文彩過之。 雷 此記旱雷也。鶴編在大歷元年?！杜f史》：是年春旱，至六月庚子始雨。 大旱山岳焦①，密云復(fù)無雨②，南方瘴癘地，罹此農(nóng)事苦③。封內(nèi)必舞零.. ④，峽中喧擊鼓⑤。真龍竟寂寞⑥，上?？諆E俯⑦。吁嗟公私?、?，稅斂缺不補(bǔ).. ⑨。故老仰面啼，瘡痍向誰數(shù)⑩。從歲旱農(nóng)憂敘起。此條封內(nèi)四句，祈雨之事，承大旱無雨。吁嗟四句，憂旱之情，承南方農(nóng)苦。①《莊子》：大旱，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熱。②《易》：“密云不雨，自我西郊?！雹邸稌x武帝詔》：“農(nóng)夫苦其業(yè)?！雹堋吨芏Y?司巫》：國大旱則率巫而舞零。⑤《神農(nóng)求雨書》：“祈雨，不雨則暴巫，暴巫而不雨，則積薪擊鼓而 焚山。”⑥《莊子》：葉公非好真龍也。許慎《淮南子注》：湯遭大旱，作上龍以象云從龍。 ⑦魏文侯曰：吾所學(xué)者土梗耳。《田子方篇》：猶土人也，遭雨則壞?！蹲髠鳌罚骸耙幻鴺牵倜鴤?，三命而俯?！眱E俯，言鞠躬求神。⑧《詩》：“雨我公田，遂及我私。”⑨《孟子》：“薄稅斂。”⑩《季布傳》：“瘡痍未疹?！?/div> 暴肚或前聞①，鞭石非稽古②。請先愜甲兵③，處分聽人主④。萬邦但各業(yè)，一物體盡取。水旱其數(shù)然⑤，堯湯免親睹⑥。上天爍金石⑦，群盜亂豺虎，二者存一端，蔥陽不猶愈⑧。（此感傷時事，上六言救旱之道，下六乃慰農(nóng)之意。暴胚鞭石，非所以弭災(zāi)，若方鎮(zhèn)能息兵薄斂，庶足上格天心?！局熳ⅰ克抵?dāng)?shù)，堯湯不免，今亢陽雖酷，不猶愈于盜賊乎？） ①《左傳》：僖二十一年夏旱，公欲焚巫尪，臧文仲曰：“非旱備也?！弊ⅲ簩墩?，瘠病之人，其面上向，俗謂天哀其病，恐雨入其鼻，故為之旱，所以公欲焚之?！队洝罚簹q旱，穆公召縣子而問曰：”天久下雨，吾欲暴尪而奚若？”曰：“天則不雨，而暴人之疾子，虐，毋乃不可與。”《記》：何居乎？我未之前聞。 ②【遠(yuǎn)注】巫字，疑石字誤?！冻鯇W(xué)雜記》：宜都郡二大石，鞭陽石則 晴，鞭陰石則雨。庾信詩：“鞭石未成雨。”《記》：古人與稽。③《難蜀父老文》：“以偃甲兵于此?！雹堋稌x書》：謝安謂桓沖曰：“朝廷處分已定?！?/div> ⑤茍悅《漢紀(jì)》：“堯湯水旱者，天數(shù)也。⑥《史記》：“堯之時，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墩f苑》：湯之時，大旱七年，雒圻川竭。詩家有省字法，《毛詩》“不顯惟德”，是云豈不顯，此詩免親睹，是言不免親睹。 ⑦《招魂》：“十日代出，流金爍石?！雹唷蹲髠鳌罚骸按簾o意陽，夏無伏陰?！?/div> 昨宵殷其雷①，風(fēng)過齊萬腎②。復(fù)吹藐翳散，虛覺神靈聚③。氣暍腸胃融 ④，汗?jié)褚律盐?，吾衰尤計拙，失望筑場圃⑤。（此正寫旱雷景事。上四，仍?yīng)大旱二句。下四，仍應(yīng)南方二句。鳳散霾翳而不雨，故虛覺神靈之聚。此章，前二段各十二句，后段八句收。）①《詩》：“殷其雷，在南山之陽。”②《史記》：“孫腹萬弩齊發(fā)?！雹邸毒鸥琛罚骸皷|風(fēng)飄兮神靈雨?！?/div> ④喝，暑熱也。融，謂腹瀉。劉向《新序》：扁鵲曰：“君之疾在腸胃?！雹荨对姟罚骸熬旁轮銎??！弊ⅲ骸按合臑槠?，秋冬為場?！?nbsp; 火 鶴注編在大歷元年秋夔州作?！驹ⅰ俊俺?，大旱則焚山擊鼓，有合神農(nóng)書?！?/div> 楚山經(jīng)月火①，大旱則斯舉。舊俗燒蚊龍，驚惶致雷雨②。（此先敘舉火之由。） ①《杜臆》：《名勝志》引《水經(jīng)注》云：廣溪峽，乃三峽之首，其間三十里，頹巖倚木，厥勢殆交，北岸山上有神淵，淵北有白鹽崖，高可千余丈，俯臨神淵。天旱，燃火岸上，推其灰燼下穢神淵，則降雨。又常璩以縣有山澤水神，旱時鳴鼓請雨，必應(yīng)嘉澤?！妒穸假x》：所謂應(yīng)鳴鼓而興雨也。題下注云：楚俗，大旱則焚山擊鼓”，乃兼引之。此皆流俗之談，而公以熒侮辟之。宋武帝詩：“楚山帶舊苑?！?/div> ②《易》：“雷雨作解?！?/div> 爆嵌魑魅泣，崩凍嵐陰驢①。羅落沸百泓②，根源皆太古③。青林一灰燼，云氣無處所④。（此言日中之火，焰徹于山林。） ①《韻會》：嵌巖，山險貌。潘尼《火賦》：“山陵為之崩弛，川澤為之涌沸?！贝吮纼龆渌?。【邵注】嵐，山氣。陰，山背也?！段骶┵x》：“漸臺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崩钌埔钝n》曰：“昈，赤文也。”【朱注】積凍之地，為火所崩迫，故嵐陰皆有赤光。 ②《莊子?胠篋》：“削格羅落置罡之智多，則獸亂于澤矣。”【邵注】火焚山木，周圍隕落，故訊水盡為沸騰。 ③《三墳》：“太古之人皆壽。” ④《高唐賦》：“風(fēng)止雨弄，云無處所?！?/div> 入夜殊赫然，新秋照牛女①。風(fēng)吹巨焰作，河漢騰煙柱②。勢欲焚昆侖③，光彌焮洲諸④。（此言夜間之火，猛熾于上下。） ①【鶴注】《舊書》：大歷元年，三月不雨，至于六月。詩云“新秋照牛女”，殆是山南入秋猶未雨也。 ②【朱注】河掉，蔡氏作河漢之掉，此解未安。《正異》作河漢為是，或本作河淡，乃漢字之訛耳。煙柱，果有所出否，恐是煙拄，謂煙氣直拄河漢也。宋吳恩純聯(lián)句“無風(fēng)煙焰直”，可證此句之意。③《書》：“火炎昆岡，玉石俱焚。” ④《左傳》：“行火所掀。”焮，火氣所炙。 腥至焦長蛇，聲吼纏猛虎①。神物已高飛，不見石與土②。（此言蚊龍避火而去，不能為雨也。） ①【盧注】聞腥氣，知長蛇已焦。聽吼聲，知猛虎受纏。 ②【朱注】絞龍高飛，土石不礙?！顿F耳集》：古傳龍不見石，人不見風(fēng)，魚不見水。 爾寧要謗蒜，憑此近熒侮①。薄關(guān)長吏憂，甚昧至精主②。遠(yuǎn)遷誰撲滅③。將恐及環(huán)堵④。流汗臥江亭，更深氣如縷⑤。（末言燃火無救于旱，徒增炎熱 耳。爾寧二句，責(zé)夔民之誣妄。薄關(guān)二句，譏有司之失職。遠(yuǎn)遷四句，自嘆旅中畏火?！局熳ⅰ垦誀柕确偕街e，豈欲謗讟蛟龍而熒侮之乎？此固舊俗不經(jīng)，實因長吏薄于憂民，不知以精誠為主，盡祈救之道耳?！抖乓堋罚荷趺林辆鳎?zé)在主之者，此句乃通篇緊要語。此章，四句者兩段，六句者兩段，末段八句收。） ①張溍注：燒龍致雨，有似謗毀要神，且其事近于熒惑狎侮，不足信也。《左傳》：“民無謗讟?！雹凇颈R注】薄與甚相對，言其關(guān)憂者亦薄乎云爾，如《毛詩》“薄污”“薄言”一例?！静虊糁嘧ⅰ勘∽x怕各切，謂迫近郊關(guān)，未合。③《上林賦》：“爛熳遠(yuǎn)遷?！薄稌罚骸叭艋鹬怯谠?，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④《詩》：“將恐將懼?！薄队洝罚骸碍h(huán)堵之室。” ⑤陳后主詩：“更深難道留。” 熱三首 【鶴注】大歷元年夔州作。詩云“十年可解甲”，自天寶十四載至此為十年也。 雷霆空霹靂①，云雨竟虛無②。炎赫衣流汗③，低垂氣不蘇④。乞為寒水玉⑤，愿作冷秋菰⑥。何似兒童歲，風(fēng)涼出舞零⑦。（此詩為夔州苦熱而作。上四記酷熱，下四思解熱也。） ①《易》：“鼓之以雷霆。”《繁露》：王者言不從則，金不從革，秋多霹靂。霹靂者，金氣也。 ②《國策》：宮中虛無人。 ③傅毅賦：“踐朱夏之炎赫?！彼抉R相如《喻巴蜀檄》：“流汗相屬?！雹芟嗳纭睹廊速x》：“黼帳低垂。”⑤《山海經(jīng)》：堂庭之山多水玉。《子虛賦》：“水玉磊阿。”郭噗曰：“水玉，水精也?！雹蕖抖乓堋罚核?，恐是瓜之別名，故對秋菰，《園人送瓜》詩“浮沉寒水玉”，可證。菰，蒲也，成于深秋，故性冷。 ⑦仲長統(tǒng)《樂志賦》：“風(fēng)于舞雩之下，詠歸高堂之上?！秉S生曰：詩中說冷易佳，說熱難工。如“炎赫衣流汗，低垂氣不蘇”，又“林熱鳥開口”，又“氣喝腸胄融”，如此句法，在杜公亦不免褦襶矣。 其二 瘴云終不滅①，滬水復(fù)西來②。閉戶人高臥③，歸林鳥卻回④。峽中都是火，江上只空雷。想見陰宮雪⑤，風(fēng)門颯沓開⑥。（次章，欲尋涼而不可得也。瘴云、滬水，地氣之熱。峽火。江雷，天氣之熱。） ①師氏曰：瘴云，炎瘴之云。②《水經(jīng)注》：瀘峰最高秀，水之左右，馬步之徑才通，而時有瘴氣，三四月經(jīng)之必死?！兑嬷萦洝罚簻畠煞逵袣?，暑月不可行，故武侯以五月渡滬為艱。《后漢書注》：滬水一名若水，出族牛徼外，經(jīng)朱提至僰道入江，在今夔州。 ③程曉詩：“閉戶辟暑臥，出入不相過?！雹軈s回，鳥不安林，卻轉(zhuǎn)回翔也。⑤繁欽《暑賦》：“雖托陰宮，罔所避旃?！睆埿⑾樵唬骸皩m中暑月，積雪為山，取其陰涼?！雹蕖稄V絕交論》：”颯沓鱗萃?！?/div> 其三 朱李沉不冷①，彫胡炊屢新②。將衰骨盡病，被暍味空頻③。歘翕炎蒸景，飄颻征戌人④。十年可解甲⑤，為爾一沾巾。（三章，熱不能耐而慨及征夫也。上四自嘆，下四傷人。） ①魏文帝書：“沉甘瓜于清泉，浸朱李于寒冰?！?nbsp; ②楊慎云：《說文》：“彫苽，一名蔣?！薄段骶╇s記》及古詩多作彫胡，《內(nèi)則》注作雕胡，亦作安胡。宋玉賦：“炊雕胡之飯?！泵冻恕镀甙l(fā)》：“安胡之飯?！薄稜栄拧罚骸皣У衽?。”孫炎云：“米茭也，米可作飯，古人以為五飯之一?！薄抖乓堋罚禾鞜犸堭t，故每食新炊。③味頻空，雖有佳味，頻頻空置也。④庾信詩：“誰憐征戍客，今夜在交河。”⑤可解者，傷其未解也，揚(yáng)雄《《解嘲》：“解甲投戈?！痹娂矣霉湃顺删?，有歇上歇下語。如張載詩“淚下沾衣襟”，周弘正則云“行住西沾衣”，曹植詩“歐欷涕沾巾”，杜詩則云“為爾一沾巾”，此是歇上語。又如用“詒厥”而去“孫謀”，用“友于”而去“兄弟”，此是歇下語。 夔州歌十絕句 【鶴注】此當(dāng)是大歷元年夏作。 中巴之東巴東山①，江水開辟流其間②。白帝高為三峽鎮(zhèn)③，瞿唐險過百牢關(guān)④。（首章，志夔州形勝，與下兩章相連。白帝、瞿唐，分承山水，見其為蜀中險要。） ①《水經(jīng)》：劉璋分三巴，有中巴，有西巴，有東巴。《唐志》：夔州為巴東郡，在中巴之東。《水經(jīng)注》：章武二年，改白帝為永安，巴東郡治也。 ②《尚書考靈耀》：天地開辟，曜滿舒光。楊炯詩：“自古天地辟，流為峽中水?！?/div> ③《周禮?職方氏》：五岳皆云山鎮(zhèn)。三峽鎮(zhèn)本此。 ④《唐書》：漢中郡西縣西南有百牢關(guān)。《衰字記》：隋開皇中所置，以入蜀路險，號曰百牢。【錢箋】百牢關(guān)，孔明所建，故基在今興元西縣，兩壁山相對，六十里不斷，漢江水流其間，乃入金牛益昌路也。 其二 白帝夔州各異城①，蜀江楚峽混殊名。英雄割據(jù)非天意，霸王并吞在物情②。（次章，承前白帝三峽。上二辯古跡，下二論往事?！局熳ⅰ抗虐椎鄢窃谫缰莩菛|，故曰“各異城”。瞿唐峽，舊名西陵峽，與荊州西陵峽相亂，故曰“混殊名”。英雄割據(jù)，謂公孫述、劉焉輩。霸王并吞，如漢高以已蜀收中國。窈據(jù)者逆天，得民者致王，見在德不在險也。） ①陸游《入蜀記》：唐故夔州，與白帝城相連。②《吳越春秋》：闔閭曰：“寡人欲強(qiáng)國霸王，何由而可？”江淹詩：“物情棄疵賤。” 其三 群雄競起問前朝①，王者無外見今朝②。比訝漁陽結(jié)怨恨③，元聽舜日舊簫韶④。（三章，承前英雄霸王。割據(jù)則竟起，并吞則無外，此見古今異勢。漁陽北叛，而舜樂南來，言蜀中無恙也。群雄，指前代據(jù)蜀者，不指安史陷京。舜日，指明皇入蜀時，不指代宗復(fù)國。） ①《世說》：喬玄曰：“群雄虎爭。” ②《公羊傳》：“王者無外?！?/div> ③比，近也。訝，駭也。朱浮《責(zé)彭寵書》：“奈何以區(qū)區(qū)漁陽，結(jié)怨天子？”④沈約詩：“舜日堯年歡無極。”《書》：“簫韶九成?！逼渌?/div> 赤甲白鹽俱刺天①，閻閻績繞接山巔②。楓林橘樹丹青合③，復(fù)道重樓錦繡懸④。（四章，記赤甲白鹽也。刺天，言山勢之高。接巔，言居人之密。 丹青，謂楓橘異色。錦繡，謂樓閣相映。盧云：見夔州既庶且富也。吳論：此下七章，散詠夔州景物。） ①《南都賦》：“森而刺天。”《水經(jīng)注》：“孤峰刺天?！?/div> ②江淹詩：“繚繞華山陰。”《藉田賦》：“若茂松之倚山顛?！雹邸段骶╇s記》：終南山有樹，葉一青一赤，望之斑駁，長安謂之丹青樹。④《叔孫通傳》：孝惠乃作復(fù)道。何遜詩：“重樓霧中出?！毕嗳纭洞鹗G書》：“列錦繡以為質(zhì)?！?/div> 其五 滾東瀼西一萬家①，江北江甫春冬花②。背飛鶴子遺瓊?cè)铫?，相趁鳧雛入蔣牙④。（五章，記瀼東瀼西也。一萬家。人煙盛。春冬花，地氣暖。遺蕊入蔣，形容花章之多。瀼水直流，故地界東西。江水橫流，故地分南北。瀼與江，有小大之別。吳論：鶴子、鳧雛，季夏之景。） ①《水經(jīng)注》：白帝山城，東望瀼溪，即以為隍?！度胧裼洝罚嘿缛酥^山澗之流通江者曰瀼，居人分其左右，渭之瀼東瀼西。 ②王勃詩：“江南江北互相望?！雹蹟M李陵《別詩》：“雙鳧相背飛?！薄逗Ｙx》：“鶴子淋滲?！蓖豸印栋Q賦》“食靈岳之瓊?cè)铩保憴C(jī)《擬古》“上山采瓊?cè)铩保匝曰ㄖ滓??！冻o》“屑瓊?cè)镆詾榧Z”，乃言玉英耳。④字書：趁，逐也?！逗Ｙx》：“鳧雛離?！薄妒穸假x》：“攢蔣叢蒲。”注：“蔣，菰名也?！倍旁姟盀彇|瀼西一萬家，江北江南春冬花”，詠村居景物，而語涉物體。白玉蟾詩云“山后山前鳩喚婦，會南會北竹生孫”，則調(diào)逸而意更新矣。 其六 東屯稻畦一百頃①，北有澗水通青苗②。晴浴狎鷗分處處③，雨隨神女下朝朝④。（六章，記東屯之勝。屯可種稻，溉以流泉，民受其利矣。多鷗常雨，言澗水之不竭也。） ①《困學(xué)紀(jì)聞》：東屯乃公孫述留屯之所，距白帝城五里。東屯之田可百頃，稻米為蜀第一。 ②又東屯有青苗陂。《一統(tǒng)志》：青苗陂，在瞿唐東，蓄水溉田，民得其利。③孫綽詩：“物我俱忘懷，可以狎鷗鳥?！雹堋陡咛瀑x》：楚先王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div> 其七 蜀麻吳鹽自古通①，萬斛之舟行若風(fēng)。長年三老長歌里，白晝攤錢高浪中②。（七章，記水次之便。商賈販貨而竟趨，舟人忘險而爭利，市舶輻輳， 真西南一大都會也?！督弾纂s志》作“白馬灘前高浪中”，是蒙上句連說。若作“白晝攤錢”，則長歌者舟子，攤錢者賈客也） ①常璩《蜀志》：“桑漆麻纻之饒?！弊笏肌秴嵌假x》：“煮海為鹽?！雹凇读杭絺鳌罚骸澳芤忮X之戲?！弊ⅲ骸昂纬刑臁蹲胛摹吩辉巸|，一曰射意，一曰射數(shù)?！薄军S注】即今之猜枚射覆之類。若攤錢，則以錢攤撥于地，今謂之跌博，與意錢不同。曾季貍《艇齋詩話》：“攤錢，即攤賭也。” 其八 憶昔咸陽都市合，山水之圖張賣時①。巫峽曾經(jīng)寶屏見②，楚宮猶對碧峰疑③。（八章，記楚王宮也。咸陽所見者畫圖，夔州所對者真境。但楚宮難覓，終成疑似，即真境亦同幻相矣。公詩“舟人指點到今疑”即同此意。） ①張賣，張圖以賣于市也。②《西京雜記》：武帝為寶屏風(fēng)，設(shè)于桂宮。③江淹詩：“刻畫崷崒兮，山云而碧峰。唐人七絕，多從首句拈韻，如李太白、王龍標(biāo)諸作盡然。杜詩有對起而不用韻者，如“落落出群非櫸柳，青青不朽豈楊梅”，是也。有散起而不用韻者，“憶昔咸陽都市合，山水之圖張賣時”，是也。唐詩如盧照鄰“日觀仙云隨鳳輦，天門瑞雪照龍衣”，亦是對起無韻。劉長卿“天書遠(yuǎn)召滄浪客，幾度臨岐病未能”，又是散起無韻。楊用修謂劉詩起句尤奇。 其九 武侯祠堂不可忘①，中有松柏參天長。干戈滿地客愁破②，云日如火炎天涼③。（九章，記武侯祠也。武侯忠義，千古難忘，見非英雄割據(jù)，及楚宮高唐可比。松柏陰森，堪散愁而納涼，亦對樹懷人之意。） ①薛道衡《老氏碑》：“考其故跡，營建祠堂?！雹诟筛隄M地，崔旰未平也。③謝靈運(yùn)詩：“云日相照媚?！笨兹谠姡骸昂蘸昭滋炻贰！逼涫?/div> 閬風(fēng)玄圃與蓬壺，中有高唐天下無①。借問夔州壓何處，峽門江腹擁城隅。（十章，記高唐觀也。古稱仙界，西有閬風(fēng)玄圃，東有海上蓬壺，而高唐神觀，地在中間，此天下絕境也。今夔州高壓，而峽江外擁，庶高唐遺跡，遙望可見矣。） ①《吳船錄》：陽臺高唐觀，在來鶴峰上。又《漢書注》：高唐，在云夢華容縣。兩說不同，詩謂高唐在夔州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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