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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王雪晗

提及當下京劇舞臺上的流派藝術，以生、旦兩個行當而言；最為人所熟知且習者最多的便是楊派與程派了。此外老生行的余、譚、馬、麒、奚，旦行的梅、尚、荀、張等均有不同程度的繼承，言派雖式微就第三代乃至于第四代而言仍有傳人可尋，當不至于一時瀕絕。然而除去上述所列流派之外，則是一片愁云慘淡欲尋傳人而不可得，乃至于逐漸淡出舞臺與戲迷觀眾的眼界之外；是故以此拙文為大家略談當下那些鮮為人知的京劇流派以及其傳人，當使其不致湮沒。

【老生流派】

—汪（笑儂）派—

2012年在CCTV戲曲頻道播放了老生流派專場的演出，此次演出中老生的十大流派相繼登場，本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情，然而卻不知何故，單單漏掉了一個汪派；余意若拿掉李（少春）派改換汪派或更為合適，若有李派自然也不妨再加一位，湊十一大流派更好；想來許是因汪派太小，論傳人細數(shù)只有一位，無論如何也當不起一個大字，故而主辦方及其他眾人都不曾想到。

以汪派而論，年歲稍長者或許稍有印象。80年代至90年代初的十年間，江西京劇團的何玉蓉先生以古稀之年奔走中原，相繼上演了《刀劈三關》、《馬前潑水》、《哭祖廟》、《張松獻地圖》等汪派名劇，并為我們留下了珍貴的演出資料，使得這一流派的表演藝術得以更為直觀的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由此大多數(shù)觀眾對于汪派藝術的印象也僅僅局限于何玉蓉先生。

何玉蓉先生《哭祖廟》劇照

汪派藝術介紹

在何玉蓉先生之前，汪派戲已經(jīng)有近三十年沒有出現(xiàn)在舞臺上，自1957年上海舉辦紀念汪笑儂誕辰100周年并由前輩坤生筱月紅示范演出汪派劇目之后，這一流派就進入了長久的冷凍期，直至1984年南昌。

然而隨著何玉蓉先生退出舞臺之后，汪派再度冷落，幸而上海京劇院的徐建忠老師得何玉蓉先生親授汪派藝術，才使得這一流派不至絕跡。2012年何玉蓉先生以百歲高齡仙逝之后，上海京劇院的徐建忠老師便是這一流派的唯一傳人了；雖然杭州已近百歲的宋保羅老先生以及南京的孫國良都能夠演出汪派劇目，卻并非直系傳人，且都耄耋之齡。是以這一派的承襲便系于徐建忠老師一人。

徐建忠《哭祖廟》

上海京劇院徐建忠老師《馬前潑水》片段

以京劇流派發(fā)展史而言，若刨除老四派（即程長庚、張二奎等），以譚鑫培為開宗立派第一人的話；那么汪（桂芬）、譚、孫則算的第一代京劇流派，而汪笑儂作為與此三人同時代的人物亦可算作第一代之列，劉鴻昇則稍晚，雖久居江南，然而1915年與譚鑫培合演之《珠簾寨》較之與老譚亦不遑多讓，而后的高派、麒派受汪影響頗深而唐派更是脫胎于汪。是以若單看這一流派的歷程與傳播，便是大半部京劇史。與之同時代的老生流派，老譚被新譚所取而代之，汪桂芬一派早已不知去往何處，孫派自1981年臺灣李東園下世之后亦成絕響，至于劉派則被高派所承襲；唯有汪笑儂一派跌跌撞撞傳承到如今，且未改其本色，就此而言真當?shù)檬橇髋芍械幕罨话懔恕?/span>

ps：汪與老譚合演《珠簾寨》一事，張次溪之《清代燕都梨園史料》一書有詳盡記載，而年輕的馬連良先生當時在這張演出中或許還跑過龍?zhí)住?/span>

臺灣的汪派傳人有杜夫人姚玉蘭，以及由杜夫人所傳授的大鵬戲校的歐陽敏文、崔復芝。

—唐（韻笙）派—

昔年唐韻笙先生與馬連良、周信芳鼎足而三，有南麒北馬關外唐之稱；然而唐韻笙先生就其戲路而言要遠甚與馬、周二位先生，除本功老生之外，更是兼演花臉、武生、老旦、紅生等諸多行當，且無一不精，即使專攻此行當之人亦是嘆服不已。唐韻笙先生除在早年承襲自汪派之外，更是同汪笑儂一樣，親自編寫了大量獨特的唐門本門戲目，且不止同一行當；這些戲有些流出去被廣為流傳，如《驅車戰(zhàn)將》，有些除唐派之外鮮有人演每演則必宗唐如《未央宮》、《鬧朝撲犬》等。

唐韻笙 《刀劈三關》劇照

唐先生雖久占東北，然而單以外江派稱之確是以偏概全了；唐先生的藝術兼南北之長而有之，即有南派京劇的駁雜、火爆，又有京朝派的規(guī)范、細致；且將此二者敲到好處的糅為一體。以《驅車戰(zhàn)將》一劇而論，唐先生編演之后就由高雪樵拿去并成為高家看家門的戲，凡南派唱武生，大抵沒有不會這出的，且大都是以高家的演法居多。高家門兒的驅車戰(zhàn)將好雖好，然卻未脫杭嘉湖習氣，扮相彪悍且打出手，拋戟耍戟，扎藤背槍，火爆異常；而唐派之驅車戰(zhàn)將以唐之貴婿趙乃義先生演出看來，并無大的開打，人物亦頗具大將風度，念白唱腔無一不合京朝派之韻味，末場之連彈較南派通行唱法亦有不同。沈陽京劇院的常東雖然繼承了這一劇目，然而就其演出而言，較唐派仍有差距，較高家亦有所不同；大抵只是算作關中路數(shù)的這一劇目，若以此冠以唐派傳人稱之，怕是殊為不妥。

唐派素以奇、難、高、絕著稱，傳人非但要有一條鋼喉好嗓，更要有其功架；即不能似武生太火，又不可似老生太溫，恰在二者之間。而自唐先生下世之后，唐之二代傳人田子文、張海濤、徐榮奎，或相繼退隱或老病早卒，能繼唐之藝術者寥寥；現(xiàn)今所得見之唐派傳人，沈陽的汪慶元受教于王玉海，昔年以唐派為號召，而今雖已亡故；提及唐派傳人坊間最知名者恰此。汪慶元之外另有唐韻笙先生的貴婿錦州京劇團的趙乃義先生，青島京劇院的馬榮鎮(zhèn)先生（受教于李師斌，并得李師斌親授《未央宮》、《鬧朝撲犬》、《古城會》等?。?；此外則空乏其人。就目下筆者所見，趙乃義先生可謂“標準”唐派傳人，老生戲能唱《未央宮》、《徐策跑城》、《刀劈三關》，武生戲能唱《驅車戰(zhàn)將》，紅生戲則能唱《古城會》、《華容道》、《月下贊貂蟬》，而《華容道》之“睜開了丹鳳眼仔細瞧觀”一句像極乃岳，音配像刀劈三關即由其所配像。

趙乃義《驅車戰(zhàn)將》

唐派的二代弟子，目前健在的大抵只有邵繼笙、周惠東二位；周惠東先生跟隨唐先生四年，親手抄錄了唐派戲本十余出，并能唐派之《刀劈三關》、《摘纓會》、《二子乘舟》、《未央宮》、《獨木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