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盤洲章庭杰縹緲于長沙城東,瀏陽河像碧色綢帶,五十里水路到湘江,卻牽不走被他包裹和浸染的磨盤洲。 磨盤洲是瀏陽河的胎盤。又叫磨盤灘,灘而成洲,始于珠胎暗結(jié)。這應(yīng)是更古的稱謂。站在河堤上看,環(huán)洲高樹的“綠墻”之外,水陸交際線上,蓼花輕抹紅云,浪花淺吻洲島,像汁液濡濕的暈圈,像名瓷幻化的窯變,自是造化,孕育鮮妍。 岸夾東西,洲指南北,磨盤洲又是巨大的指北針,通體俱綠,嫁與東風(fēng),四時凝璧。用鄉(xiāng)里話說,洲上插個擂棰,也能發(fā)出嫩芽來。洲頭綠草漫坡,牧童橫笛,牛羊掩映。有路牽向深遠。草色的序曲之后,便是樹影的蓊郁,直到高潮,有如綠色童話中的城堡。山禽水鳥都一齊加入綠色奏鳴,壯大著綠的聲勢。許多花草樹木不知名。喬木灌木雜糅。野花艷于其間,青藤纏于其上,像簾幕低垂,像綠瀑傾瀉。一二十戶民居,都散落在村路兩側(cè)綠樹叢中。門前屋后多植桔柚,四時花果,亦帶青氣。洲中菜地連畦,是平面綠色幾何圖案。冬瓜綠中施粉,南瓜大過磨盤,白菜層層套裝,蘿卜萵筍又大又長。黃興鎮(zhèn)曾是長沙市最大的菜籃子,光達村更不要說,即以小洲觀之,信然。洲尾有片蘆蕩,墨綠干云,河干吟誦,無論“春江水暖鴨先知……正是河豚欲上時”,還是“蓼嶼荻花洲,掩映竹籬茅舍”,都像綠色隨處可掬,讓你滿是鮮活綠心情,古老而又時尚。 善化縣志云,東山市下,灘上有大石磨,故名磨盤灘。此說不虛。十余年前,有放牛娃水底發(fā)現(xiàn)后,果然撈出大石磨,重約千斤。老人解釋,這是湘江丁字灣麻石老板往瀏陽上頭運貨丟下來的。那時,洲里洲外吱扭吱扭,日夜轉(zhuǎn)著筒車抗旱,河里便塞有圍堰攔水,欸乃槳聲不夠用了,船須哼呦哼呦,拉纖從圍堰上硬拖著過去。磨子掀入水中,紓壓減負,堪稱“磨盤洲的智慧”??山M上的老班子,傳說更有一副金磨子藏著呢。說是壓艙之石,鎮(zhèn)洲法寶。 磨盤洲小而牽涉大。早先告別荒洲而略顯開發(fā)價值,就曾引發(fā)河?xùn)|河西大打官司,州府明斷,船走河西,洲歸河?xùn)|。解放初,名歌《瀏陽河》的作者小楫輕舟,深入生活,見洲畔沿岸的河堤上翻身農(nóng)民向政府踴躍送糧,浮想聯(lián)翩,瀏陽河與湘江與世界……于是這首唱紅全國的民歌誕生了。而今,舉目四顧,長沙南站樞紐西南,黃花機場騰飛東北,高鐵高速磁懸浮,東西城市主干道,上上下下,大橋比肩飛越瀏陽河,俯瞰瀏陽河,載著《瀏陽河》《又唱瀏陽河》,更有地鐵土行孫般穿過瀏陽河,下游眼看交織成蘇州河、秦淮河那樣的城中河了。然而,時逢巨變,作為自然地理標志的磨盤洲,可不能承載太多,背著磨盤唱戲?。?/p> 欣喜的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建設(shè)中,取消島上架設(shè)天橋和百米鐵塔計劃,保有了一小塊天地的低密度開發(fā),莫非環(huán)洲的綠色防護墻果真成了鐵壁銅墻,抑或那枚巨大綠色指南起了作用?反正,壓艙之石也好,鎮(zhèn)洲之寶也好,磨盤洲的智慧也好,瀏陽河將為我們留下一方天然璧玉,一葉亙古扁舟,一籠煙村霧樹,一抹綠色鄉(xiāng)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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