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時期,南朝梁武帝與北魏爭鋒,連年惡戰(zhàn),軍隊損失慘重。而經過鐘離、朐山兩場大戰(zhàn),梁軍雖然重創(chuàng)魏軍,但也失掉了大片地盤。 至此,雙方都是國力大損,筋疲力盡,不能再打。但梁武帝蕭衍還是念念不忘要收復壽陽和漢中兩地。 在沒有足夠的軍事力量為后繼的前提下,就必須另外想辦法了。北魏降將王足向蕭衍進獻了一個“絕”的辦法。 其實,在兩年后,我們有足夠的理由來懷疑這個王足根本就是北魏派到南梁的臥底,在南梁實施“無間道”行動。 王足在說出辦法之前,先唱了一個首北方童謠:“荊山為上格,浮山為下格,潼沱為激溝,并灌鉅野澤。”他向蕭衍解釋:只要在壽陽下游的淮河上打壩修堰,攔住淮河,等淮河水位上漲的時候,便可水淹壽陽城。 梁武帝蕭衍竟然大為贊賞,派大舟卿祖暅去淮河實地勘察地勢。 祖暅是天文學家祖沖之的兒子,本著務實求真的態(tài)度,去考察了一番,回來報告:淮河土質松軟,無法形成堅硬的攔水壩,而一旦潰壩,后果不堪設想。 梁武帝蕭衍不聽,征調徐、揚之地的民眾,每二十戶中征五丁,加上從軍隊中抽調的壯兵,合計二十萬人,攔水筑堰,命令太子右衛(wèi)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為修壩總指揮,北徐州刺史張豹子也要聽康絢調度,守護筑堰工程,設置官屬于鐘離。 攔水修壩工程東起淮河南岸的浮山(今安徽明光浮山鎮(zhèn)浮山),西至巉石山(今安徽五河鐵鎖嶺),從兩面依岸筑土,不斷向河中投土,逐步向河心推進,最后于淮水中央合龍,截流以抬高上游水位,進而淹沒壽陽城。 此事說來容易,做起來極難。 那時科學技術落后,勞動全靠肩挑背負,就算有牛馬拉車,一車土倒下去,不等第二車跟上,第一車土早已被水沖走了,影也沒有一個。 何況,正如祖暅所說,淮河邊挖掘出來的泥土,疏松輕飄,跟沙子沒有大的區(qū)別,入水就散,根本不可能筑壩。 梁武帝蕭衍鬼迷心竅,愣是不聽。 不過,因為康絢工作負責,河邊的土質疏松不能筑壩,就往更遠的地方取土,雖然大大地加重了勞動量,但壩還是一點點地筑起來了。 第二年(蕭梁天監(jiān)十四年,公元515)四月,眼看就大功告成了,可是,正值淮水汛期,大水一沖,大壩轟然坍塌。 究其原因,原來工程由上年冬天上馬,因冬季水枯,施工容易,到了夏天,暴雨傾瀉,而越到河中間,水流越急,難以合龍。 有人卻說,這是河中有蛟龍,其乘風雨破壞了堰壩。 怎么辦呢? 這時候,“”專家“出面了。相關方面的“專家”經過研究,得出結論:蛟龍怕生鐵。 于是梁武帝蕭衍便從建康東、西冶(鐵工場)征來幾千萬斤鐵器,一古腦拋進了滾滾淮河里,卻仍舊無法合龍。 有人又支了個招,伐樹,把幾棵樹身做成并欄圈的模樣,中間填滿石塊,上面再加泥土,以此截流筑壩。 這么一來,沿淮上百里以內的樹都伐光,木頭、石頭都用得精光,挑擔的人肩膀都磨爛了,夏天里疾病成疫,死掉的人互相傾壓著,尸體遍地,蛆蟲成堆,蒼蠅蚊蟲,聚集不散,日夜轟鳴,而到了冬季,淮河、泗水都結了冰,役夫和兵士被凍死掉十分之七八。 功夫不負有心人,大壩終于一點點筑起來了,且異常結實。 這下輪到北魏抓狂了。 北魏大為揪心,先命猛將楊大眼鎮(zhèn)守荊山(今安徽懷遠西北),又遣南梁降將蕭寶夤領兵去阻止梁軍的工作進程,不久,又加派尚書右仆射李平前往壽陽統(tǒng)轄各軍。 蕭寶夤數次進攻,都被康絢擊退。 北魏準備追加兵力,任命任城王元澄為大將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兵十萬,即將從徐州出兵攻打淮河堰。 已到壽陽的北魏尚書右仆射李平經過一番考查,斷言南人的浮山堰根本不可能筑成,不主張加兵。 然而,蕭梁天監(jiān)十五年(公元516年)四月,耗時一年多的浮山攔水壩卻南梁眾人的歡呼聲中成功合龍! 在付出了十幾萬軍民生命的慘重代價之后,淮河之上,赫然出現了這么一道龐然大壩:全長近四千米,壩基下寬三百多米,上寬一百多米,高度約五十米,水域面積近七千平方公里,總蓄水量約為一百億立方米。 在古代如此落后的技術條件下,竟然建成了這樣龐大規(guī)模的大壩,令人驚嘆。 總包工頭康絢也吸取了第一次筑壩失敗的教訓,在壩堤上廣樹柳樹,以密實土基。上流的淮河水被浮山堰攔截,掉頭倒流,壽陽周邊數百平方公里的地方變成了一片澤國。 壽陽城中的魏軍看著流經城外的淮水水位不斷上升,不由得大為恐慌。 為了避免落下喂魚的下場,城中的魏軍連夜在八公山東南修建了一座魏昌城,并在硤石戌之間搭起浮橋,以備大水淹城之際逃生。 居民被分散在岡隴上,放眼望去,但見淮水清澈,廬舍冢墓,了然在下,一個個嚇得抱頭大哭。 倒流回去的淮河水雖然淹泡著壽陽城,但因為水流量太大,浮山大壩的承受力也受到了極大的考驗。 康絢就鑿水東灌,分流護堤。 大壩在康絢的管理守護下,順利地挺過了夏季汛期。隨著上游水位的不斷提升,如果不出意外,這年冬天,壽陽城將會迎來它的滅頂之災。 可是,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南梁的北徐州刺史張豹子原認為這是在自己的轄境內搞大工程,修壩總指揮應該由自己負責,可到頭來卻是康絢所得,惱怒異常,就不斷向梁武帝蕭衍告康絢的黑狀,說康絢與北魏勾勾搭搭,要出賣浮山堰。 這條大壩可是梁武帝蕭衍的嘔血之作,趕緊把康絢調了回去,把浮山大壩交給了張豹子管理。 康絢既還,張豹子不復管理修繕淮堰。到了九月秋季,淮河水急劇上漲,應該對浮山壩開渠泄洪了。張豹子卻毫無知覺。 蕭梁天監(jiān)十五年(公元516年)九月十三日,被攔截近半年的淮河水就如同一頭久困的巨獸,突然大發(fā)脾氣,亂沖亂撞,一下子就沖垮了河堰,決堤聲猶如雷鳴,聲震三百余里。 大壩上的數萬梁朝軍民被卷入無情的洪水中,絕望的哭喊聲響徹天空。 然而,這僅僅是災難的開始。 浮山壩的下游都是一往無前的平原開闊地帶,從浮山壩上咆哮翻滾而下的洪水一下子就淹沒了這些平原,十幾萬無辜百姓和他們的家園一起,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被洪水所吞噬。 洪水沖跨了浮山大壩,被埋在大壩下面的那十幾萬筑壩的南梁軍民尸體被洪水卷了出來,漂浮在浩浩水面之上,尸體已經腐爛變形,或人頭魚身,或龍形馬首,千奇百怪,令人毛骨悚然,變色欲嘔。 梁武帝蕭衍在建康收到了浮山潰壩的消息,一下子就崩潰了,自此再也沒有與北魏相爭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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