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李清照酒詞中的情感世界

　　【論文摘要】讀李清照的詞，會發(fā)現(xiàn)詞人常以酒抒發(fā)內(nèi)心的種種情思。在她畢生的詞作中，反應(yīng)出時超時代限制的女性特有的飲酒體驗。在她的一生中，少女的天真、浪漫、任性；少婦的閨怨、苦惱、思夫；晚年的孤寂、哀怨、無奈、思國統(tǒng)統(tǒng)寄于酒?？梢哉f酒里有詞人的情感世界，有詞人的精神寄托。

　　李清照嗜酒，透過一首首抹不掉的酒漬詞作，詞人坎坷失意的一生經(jīng)歷便凸現(xiàn)于世人面前。

　　少女時期的天真、優(yōu)雅、浪漫任性；少婦時期的纏綿、閨怨、苦惱、思夫；晚年的孤寂、哀怨、無奈、思國的情感都寄情于酒。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酒造就了她靈敏善感的氣質(zhì)，是酒延續(xù)了她豐富多彩的詩詞生活，甚至可以說酒為她的作品增添了無窮的光彩。在她的詞《如夢令》中，看不到輕步細(xì)走，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展現(xiàn)的卻是小船迷航爭渡的場景，鷗鷺的鳴叫盤旋，荷花的搖曳燦爛，少女酒醉顏飛紅霞的嬌憨。一切都關(guān)和了酒。飲酒而醉，醉而忘歸，歸而迷航，誤入藕花深處，既而出現(xiàn)了“爭渡，爭渡”的場景。

　　詞中的少女遣興游玩，至醉而歸，她的才華和行為都堪比男性。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社會，李清照是如何成長為一位超越時代限制而才力華瞻的女詞人的，為何她能飲酒而醉，醉酒而歸？她少女時期的天真、浪漫、任性的性情又是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下熏陶的？要解開這些謎團(tuán)我們就要走進(jìn)李清照的家庭。

　　李清照的父親李格菲，是位精通儒家經(jīng)典的飽學(xué)之士，曾有從事教育工作的經(jīng)歷，做過山東鄆州教授、太學(xué)錄、太學(xué)正，還做過太學(xué)博士。同時，李格菲的文學(xué)造詣也很深，他的文才得到了蘇軾的賞識，與其他幾位蘇門弟子合稱“蘇門后四學(xué)士”。另外，李格菲的性格剛正不阿，為官非常的廉潔。李清照的母親，王氏，宋仁宗朝的科舉狀元王拱辰的孫女。在《宋史·李格菲傳記》中有載：“妻王氏，拱辰之孫女，亦善文”。一位飽讀詩書的文學(xué)之士，又是一位從事教育工作的父親和一位“亦善文”的母親，為李清照創(chuàng)造了一個開明的、文學(xué)氛圍濃厚的成長環(huán)境。加之，宋朝民族融合，女子的地位有所提高。可以看到李清照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成長，已經(jīng)超越了時代對一個女子的限制。

　　正是因為生于書香門第，又得到父母的精心培養(yǎng)，李清照從小就受到文學(xué)、藝術(shù)的熏陶，成就了她在詩詞文賦及音律上的成功。同時，在這種開放的家庭、社會環(huán)境中，少女時代的李清照才能飲酒游玩，擁有把酒邀明月，共賞梅花的卓越風(fēng)姿。

　　然而，在她的詞作中，因歡愉之情，以酒遣興的作品很少，更多的是以哀苦的心情寫酒。無論是短暫分離的閨怨、無子的煩惱，還是死別后的思夫、孤寂，她都寄予酒，酒成了她緩和心靈痛苦的靈丹妙藥。

　　李清照十八歲嫁給了太學(xué)生趙明誠。二人志趣相諧，嗜愛古器書畫，又詩詞唱和，生活非常美滿。據(jù)其《金石錄序》中記載，她在初入夫家之后，曾同夫一起出入相國寺逛街購書；后來，在隨夫屏居青州鄉(xiāng)間時，又在“歸來堂”中一起從事古籍校勘、題簽和文物的考訂、鑒賞工作，并完成了《金石錄》這一部大型學(xué)術(shù)專著；業(yè)余則相對品茶、飲酒，甚至還玩“智力競賽”——指堆積史書，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較勝負(fù)，為飲茶先后。

　　由此看來，詞人陶醉于夫唱婦隨的生活中，本不應(yīng)該有哀苦心情。但是，為何在李清照詩詞中有多纏綿、閨怨、苦惱、思夫。她怨什么呢？又為何苦惱？

　　事實上，這與詞人所處的社會背景有關(guān)。

　　一，趙明誠是一位官宦子弟，高居太守之位，有他自己的事業(yè)要干，如讀書、求學(xué)、交友、處理政務(wù)、還有相應(yīng)的應(yīng)酬，以及一些士大夫文人必須做的事情要做，就不能陪伴著閨中的李清照。夫婦之間分離就成了常事。那習(xí)慣了和趙明誠喝茶飲酒的李清照離開丈夫后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又能做些什么呢？只能把酒獨飲，黯然神傷的閨怨：“酒意詩情誰與共”。

　　另一方面，封建時代的士大夫擁有三妻四妾是司空見慣的平常事，而他們在外邊的尋花問柳，也并非太丟臉的舉動。所以，出于對丈夫喜新厭舊，移情別戀的憂懼，閉門待在家中的妻子會滋生出自憐幽獨的孤寂情懷，也就是自然的事了。當(dāng)然，我們也不能貿(mào)然斷定趙明誠曾有過這樣的舉動；也不能斷定李清照一定會這樣想。但，一個少婦，獨守空閨有會想些什么呢？“而在《金石錄后序》中記敘趙明誠病故情況時提到過‘分香賣履’的典故（曹操臨死時囑咐，將香料分給眾妾，宮女們則可做鞋子養(yǎng)活自己），從中或許就可以演繹出趙明誠曾有過外遇和納過小妾的情況。”

　　二則，李清照終生無子嗣，在封建社會家庭這便是大逆不道。一旦趙明誠離開，我們的詞人便因缺乏安全感而陷入深深的苦惱和閨怨中。

正是上述的兩個原因，凡是遇到夫婦的分離，李清照就催生了思夫情愫。往往寄情于酒的詞人，在這種時候更是借酒澆愁，灑脫與詩詞與酒的奇妙境界。

　　《醉花陰》這首詞寫于李清照婚后不久，夫婦兩地分居，時屆重九，思念之情尤其強烈，便寫了首詞寄給趙明誠?！氨§F濃云愁永晝，瑞腦消金獸”把閨房中的生活情調(diào)，特別是當(dāng)日如李清照身份的女子的寂寞的感情表現(xiàn)的很好。香煙裊裊消磨了長晝，說明了白天的寂寞?！凹压?jié)又重陽，玉枕紗櫥，半夜涼初透”說明了晚上夜間的孤獨?！凹藿佑种仃枴秉c出了季節(jié)，這里有佳節(jié)重陽為反襯。這樣的佳節(jié)，趙明誠不在，不能一起飲酒對詩，從早到晚都是孤寂的?！皷|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皷|籬”出自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典故。東籬就暗示著菊花，說自己在種滿菊花的地方拿著酒杯，小口揠著酒，思念之情油然而生?！包S昏后”說的正是最寂寞的時候?？梢姡氉砸蝗嗽诰栈ㄇ耙呀?jīng)很久很久了。“有暗香盈袖”隱隱之間有陣陣菊花香氣飄到衣袖中。聞到花香想起思念的人，真想與他一起共同欣賞?？伤寄畹娜瞬辉谏磉?，路途遙遠(yuǎn)，采花送去又辦不到，惟有寫下我的思念。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這幾句出人意外，又在人意之中。前面寫的思念寂寞之情已不少，這里筆鋒突轉(zhuǎn)，不再直說相思懷念，卻道菊花清瘦，簾內(nèi)的人也一樣清瘦。

　　由此以往，長亭邊，古道旁，安排酒宴夫妻二人把盞話別“陽關(guān)四疊，唱千千遍，淚濕羅衣脂粉滿。”可該走的還是要走；“惜別分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睆拇艘院螅闶羌舨粩嗟南嗨?，澆不透的濃愁。獨守空閨時，酒是他暫時忘掉分別的寂寞和獨處的閨怨。

　　李清照45歲時，趙明誠突犯急疾，不治身亡。為了驅(qū)除心靈的苦痛，打發(fā)苦悶的歲月，緩解濃郁的鄉(xiāng)愁，詞人更加沉醉于酒。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聲聲慢》。

　　詞的開頭“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十四個疊字，引進(jìn)了無盡的悲涼，表達(dá)了詞人空虛迷惘、孤寂沉痛的心理狀況。經(jīng)歷巨大的打擊，往日歡樂已成夢寐，丈夫已經(jīng)去世，生活已經(jīng)破碎，一切已消失。如今，她要尋找什么，似乎自己也說不清，想找一個可以寄托情感的對象。但，找來找去四周冷冷清清，就連飲下的酒，其味也淡薄乏味了。

　　這里，酒慰藉了她的心靈，填補了她空虛迷茫孤寂的生活。同時，暮年生活的凄清落寞也在酒中浸出了況味。晚年的李清照帶著對往事的追憶，對歲月流逝的感嘆，以及哀怨、無奈、思國的情思走完了她曲折坎坷的一生。

　　我們可以看到：在“但愿人醉不復(fù)醒”的背后，隱藏著李清照借酒澆愁的內(nèi)心苦衷。她的詞，前期的芳馨俊逸，后期的飛揚健舉，用特有的女性視角和女性筆觸感知人生和書寫內(nèi)心的情感世界，可以說，是酒引發(fā)了她的創(chuàng)作靈感，煥發(fā)了她的創(chuàng)作熱情。

　　【參考文獻(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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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楊海明著.唐宋詞與人生〈凄清孤寂：李清照所表現(xiàn)的女性情懷〉[M]. 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 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