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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與幾個舊友在一個畫家開的店里吃火鍋。忽然就說起了愛情。是因為，一個朋友正在經(jīng)歷婚外情，而且，鬧得不可開交了，滿城風(fēng)雨了。太太不肯離，情人不肯放，總之，他十分疲憊了，他對我們說，哪個，我都放不下。妻子是發(fā)妻，與我同甘共苦過，可就是沒了感覺，當(dāng)初說一輩子也是真的，現(xiàn)在，沒了感覺，也是真的。情人也三四年了，離開半分鐘就想，就想和她在一起，然后他茫然地看著我們，你說，如果允許娶兩個多好啊。聽得人目瞪口呆。 還有女友，坐在我對面，一杯又一杯地喝著啤酒，我問她，你怎么看愛情這個東西?她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滿座震驚的話：說不忒好。曾經(jīng)，她轟轟烈烈過，和一個畫家，愛得天翻地，她和他，都是人中龍鳳。是的，同樣的出色，他的畫，配上她的字，那時曾經(jīng)的一段佳話。 裝修房子，買窗簾，照婚紗，所有的婚前準(zhǔn)備全做好了，男人逃跑了，去了西藏，然后，再也沒有回來，娶了一個當(dāng)?shù)匚鞑毓媚?，如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只有她，一個人，安靜的寫字，還在等待。 碎的心，讓什么來縫呢？
身邊的男子，高大英俊，是我們小城有名的鋼琴家，他有修長的手指，在別人都在談戀愛的時候，他一個人彈肖邦，一個人去看大海，去登泰山，他說，喜歡孤獨。我們總以為，他過于自戀，不會談戀愛的。可是他說，愛情這件事情，最充滿玄機，什么時候遇到什么樣的人，那幾乎是命中注定。愛情不是找到的，一定是遇到的，歷經(jīng)千回百轉(zhuǎn)的大概不是愛情，有親情成分在里面，愛情一定是，等了又等，然后，她出現(xiàn)了，你認(rèn)定了，就是她了。說什么理論的都有了。都振振有詞，個人的愛情不同，四個人，只有我還在沉默。
此時，我的愛情落花流水春去也，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呆著。我說，愛情是件奢侈品，不愛愛情的人，不要輕易消受它，否則，它帶給你太多的傷痕，會讓你一生不得安寧。不對，男人反對我，愛情是日用品。離了就不舒服，用了就舒服。對面的女友說，愛情是高檔消費品，沒有忍耐力的人別輕易碰觸愛情。漸漸喝多了，還是沒有說清楚愛情是什么。
門外卻傳來了爭吵。是兩口子，帶了孩子來吃火鍋，不知為什么吵了起來，吵得很厲害。我們出去，男人一個耳光打在女人的臉上，女人罵著，很難聽的話。孩子哇哇地哭著。原來，是為了點菜。男人說，輕易不出來吃飯，點了很多菜，女人嫌費錢，于是，三言兩語就吵了起來，我們出去勸了架，然后說了好多沒用的話，我們批評那男人太浪費了，說三個人吃不了這么多，結(jié)果女人說，要你們管？他點的，我愿意吃。 真是多管閑事了。
我們氣哼哼地回來，再出去時，一家子在那里吃得好好的了。 女友說，別研究了，看，這就是愛情。有時，就這么俗。散了的時候，滿天星光，我們四個人步行著往回走。城里的月光是寂寞的，有人唱京劇，有人倒著走，都喝多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愛情故事，永遠(yuǎn)不會相同。
半年之后，女友結(jié)了婚，不再等待那個出走帶西藏的男子。正鬧離婚的男人終于離了婚，他說，此生只愛一個人了，好與壞，他都認(rèn)了。他又第二次結(jié)婚了，可顯得并沒有多高興。我們?nèi)コ粤司葡?，他的樣子，倒有幾分失落。高大英俊的鋼琴家最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們以為他會找一個特別出色的女人配他。
誰料想，他找了一個比他大八歲的女人。那個女人，矮而難看，我們見過，臉上有生動的雀斑，走在他身邊，一點也不和諧，可是，他們相愛了。并且，很快就結(jié)婚了。
問他，為什么？他答，愛情是什么？愛情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吸引，有時，和金錢地位都沒關(guān)系，和最讓人動心的相貌也沒關(guān)系，有的時候，找到愛情，是為了讓自己和另一個靈魂更靠近一些，只因為，和她在一起，是一種休息。
這樣的回答，已經(jīng)有了禪機。愛情是一種休息。我找到了你，不是要生生死死地糾纏，不是要沒完沒了的愛來愛去，和你在一起，是淡淡菊花香，哪怕只是你在旁邊，我就心安，一起聽聽音樂，看看書，一起穿了素色衣服，手牽著手去樓下散散步，有多少感情是要山崩地裂呢，更多的時候，要的是人生的細(xì)水長流吧？所以，我欣賞地看著他，他和她正過馬路，他用手扶著她的腰，它笑著，懷著崇拜看著他。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我終于知道，愛情是一個江湖，打打殺殺之后，最高的形式是歸隱于江湖，找一個人，慢慢變老，生老病死，牽著手，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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