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吳融有詩“滿樹如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白居易的堂弟白敏中也道“千朵濃芳綺樹斜,一枝枝綴亂云霞。憑君莫厭臨風(fēng)看,占斷春光是此花”。詩詞中只要出現(xiàn)桃花字樣的,無一不是春意融融。 溫風(fēng)如酒,春光燦爛的季節(jié)終于來了,這時桃花是當仁不讓的主角。蘇軾有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濃濃的春意,桃花應(yīng)該更早些時候知道吧。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春意融融的桃花 艷麗的桃花仿佛就是春天的象征,人們把農(nóng)歷二月叫桃月,春雨叫桃雨、桃花雨。唐戴叔倫有詩《蘭溪棹歌》:“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就是指春雨中的桃花。我們知道白居易曾有《題大林寺桃花》一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常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zhuǎn)入此中來”。見到了桃花,就仿佛追到了春天。 《詩經(jīng) ·周南·桃夭》篇: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這是一首慶新婚的詩。詩中用美艷的桃花來形容新娘子,又用將來會結(jié)實累累的桃樹來預(yù)祝新娘子多生貴子。 桃花,往往伴隨著一個個美麗的愛情故事。其中,最著名的當屬“人面桃花”的故事,它來源于唐代詩人崔護所寫的一首詩: 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 崔護和桃花樹下女子的愛情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這里就不重復(fù)了。然而,千百年后,我們讀到此詩,那個桃樹下凝睇含笑、脈脈含情的少女,卻如同親見,桃花樹下那段如滟滟春光一樣的美好愛情,依然讓我們憧憬向往。 唐太宗的妻子長孫皇后有一首詩,名為《春游曲》: 上苑桃花朝日明,蘭閨艷妾動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邊嫩柳學(xué)身輕。 花中來去看舞蝶,樹上長短聽啼鶯。 林下何須遠借問,出眾風(fēng)流舊有名。 這首詩中,出現(xiàn)了兩次桃花的影像,長孫皇后可不像后世中的女子那樣羞答答的,而是大膽地說:“蘭閨艷妾動春情”,那燦爛明媚的桃花,正代表了盛唐女子的青春活力。 此后的詩詞文賦中,一提到“桃花臉”、“桃花面”,都不覺讓人記起愛情的故事,不過后世的許多文字中,不免都掛上了傷感的色彩。晚唐擅寫閨情詩的韓偓,曾在《復(fù)偶見三絕》第二首中這樣寫道: 桃花臉薄難藏淚,柳葉眉長易覺愁。 密跡未成當面笑,幾回抬眼又低頭。 這名女子因為種種原因,不得和有情人成為眷屬。她現(xiàn)在默默地望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心中悲辛交集,卻不敢脫露形跡,此時此刻,情何以堪!韓偓還有一首名為《新秋》的詩:“一夜清風(fēng)動扇愁,背時容色入新秋。桃花臉里汪汪淚,忍到更深枕上流”。我認為這兩首詩中的都用“桃花臉”來形容的女子,應(yīng)該是同一人,她或許正是韓偓念念不忘的情人。 直到現(xiàn)代,張愛玲有一篇名為《愛》的散文,其中寫了村莊里的女孩子,一個春天的晚上,她手扶著桃樹,和一個男子打招呼:“你也在這里嗎?”然而,他們的故事從此沒了下文,后來女孩子拐賣到他鄉(xiāng)外縣,幾次三番地轉(zhuǎn)賣,經(jīng)過無數(shù)的驚險和風(fēng)波,但老了的時候她還記得,那個春天的晚上,那個桃樹下,那個年輕男子。 桃花,一直都代表著那美好易逝的愛情。正所謂:“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古來多少癡情人都傷嘆: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 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的仙隱情結(jié) 桃花,所代表的意象,不單單是青春妙齡的女子,芬芳甜蜜的愛情。由于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一文,桃花也代表著隱逸和超脫的氣質(zhì)。 《桃花源記》一文大家都非常熟悉,這里就不多說了,王維有詩:“采菱渡頭風(fēng)急,策杖林西日斜。杏樹壇邊漁父,桃花源里人家”。就堪稱“詩中有畫”,道出了隱者之居的剪影。王維還有一首長詩《桃源行》,幾乎用詩句將《桃花源記》復(fù)述了一遍: 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去津。 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 山口潛行始隈隩,山開曠望旋平陸。 遙看一處攢云樹,近入千家散花竹。 樵客初傳漢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源,還從物外起田園。 月明松下房櫳靜,日出云中雞犬喧。 驚聞俗客爭來集,競引還家問都邑。 平明閭巷掃花開,薄暮漁樵乘水入。 初因避地去人間,及至成仙遂不還。 峽里誰知有人事,世中遙望空云山。 不疑靈境難聞見,塵心未盡思鄉(xiāng)縣。 出洞無論隔山水,辭家終擬長游衍。 自謂經(jīng)過舊不迷,安知峰壑今來變。 當時只記入山深,青溪幾曲到云林。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 詩中開頭和結(jié)尾都提到了桃花,前后呼應(yīng),文勢活躍多姿,情韻悠長。唐宋時人寫《桃源行》的相當多,像劉禹錫、韓愈、王安石等都寫過,不過清代名士王士慎就評道:“唐宋以來,作《桃源行》最佳者,王摩詰(維)、韓退之(愈)、王介甫(安石)三篇。觀退之、介甫二詩,筆力意思甚可喜。及讀摩詰詩,多少自在;二公便如努力挽強(拉硬弓),不免面紅耳熱,此盛唐所以高不可及”。 其實我覺得,也未必什么事都抬出 “盛唐” 來說道,王維這首詩確實寫得最好,但我覺得更重要的原因是王維本身就是隱士風(fēng)度,擁有恬靜安閑的性格。而韓愈、王安石二位,一個是“木強人”、一個是“拗相公”,用我們現(xiàn)在的話來說,都是脾氣火爆,不撞南墻不回頭的“犟筋頭”。他們來寫與世無爭的《桃源行》,自然是油水難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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