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粹言》 宋程顥(1032-1085)、程頤(1033-1107)原撰,楊時(shí)匯輯整理。此書共十篇,分作《論道》、《論學(xué)》、《論書》、《論政》、《論事》、《天地》、《圣賢》、’《君臣》、《心性》、《人物》。朱熹曾說,程顥之言發(fā)明極致,善開發(fā)人;程頤之言即事明理,尤耐咀嚼。然當(dāng)時(shí)記錄既多,卷帙又浩繁,讀者不能驟窺其要旨;加之諸弟子所記錄又各以己意為增損,尤不免互相抵牾龐雜,故朱子曾擬刪定其為節(jié)本,因故而未就。楊時(shí)為程門高足,親承二程指授,記錄真切,少有蕪雜,故擇其要者,把其師講學(xué)的口語譯成文言,足成十篇,而成此書,并以“粹言”為名。十篇思想,大同于《二程遺書》。關(guān)于天理論,云“人之所以為人者,以有天理也。天理之不存,則與禽獸何異矣!竭力宣揚(yáng)封建的忠,認(rèn)為只要為臣子的“誠積而動(dòng)”,君主“則雖昏蒙可開也,雖柔弱可輔也,雖不正可正也?!狈从沉硕獭案裎镏轮闭撏暾乃枷塍w系,“格猶窮也,物猶理也”,只有“窮理然后足以致知,不窮則不能致也”。馮友蘭在《簡明中國哲學(xué)史》中認(rèn)為此書“用處不大”,而《四庫全書總目》卻認(rèn)為:“惟時(shí)師事二程,親承指授,所記錄終較剽竊販鬻者為真,程氏一家之學(xué),觀于此書亦可云思過半矣。”《總目》所說為公允之辭。此書對(duì)研究二程理學(xué)思想體系,誠不可或缺。 單行本主要有《四庫全書》本;各種版本的《二程全書》均收載此書,1983年中華書局出版《二程集》,亦收錄此書,為現(xiàn)今最好的版本。 二程粹言卷六天地篇 子曰:霜,金氣也;露,星月之氣也。露結(jié)為霜,非也。雷由陰陽相薄而成,蓋沴氣也。 子曰:雨水冰,上溫而下寒也;隕霜不殺草,上寒而下溫也。 子曰:日月之為物,陰陽發(fā)見之尤盛者也。 劉安節(jié)問:人有死于雷霆者,無乃素積不善,常歉然于其心,忽然聞?wù)饎t懼而死乎?子曰:非也。雷震之也。 然則雷孰使之乎?子曰:夫?yàn)椴簧普?,惡氣也。赫然而震者,天地之怒氣也。相感而相遇故也?nbsp; 曰:雷電相因,何也?子曰:動(dòng)極則陽形也。是故鉆木戛竹,皆可以得火。夫二物者未嘗有火也,以動(dòng)而取之故也。擊石火出亦然,惟金不可以得火,至陰之精也。然軋磨既極,則亦能熱矣。陽未嘗無也。 或問:五德之運(yùn)有諸?子曰:有之。大河之患少于唐,多于今,土火異王也。 關(guān)子明推占吉兇,必言致之之由與處之之道。曰:大哉!人謀其與天地相終始乎?故雖天命,可以人勝也。善養(yǎng)生者引將盡之年,善保國者延既衰之祚,有是理也。 子曰:冬至之前,天地閉塞,可謂靜矣。日月運(yùn)行未嘗息也,則謂之不動(dòng),可乎?故曰:動(dòng)靜比相離。 子曰:致敬乎鬼神,理也。昵鬼神而求焉,斯不知矣。 子曰:陰過之時(shí)必害陽,小人道盛必害君子。欲無害者,惟過為防耳。弗過防之從,或戕之。 或問天、帝之異。子曰: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以至妙謂之神,以功用謂之神鬼,以情性謂之干,其實(shí)一而已。所自而名之者異也。夫天,專言之則道也。 子曰:天地所以不已,有長久之道也。人能常于可久之道,則與天地合。 或問:日月有定形乎?抑氣散而復(fù)聚也?子曰:難言也。然究其極致,則二端一而已。 范蜀公言鬼神之際,曰:佛氏謂生為此,死為彼,無是理也。子曰:公無惑,則有是言也。 蜀公曰:鬼神影響則世有之。子曰:公有所見則無是言也。 子曰:卜筮在我而應(yīng)之者,蓍龜也。祭祀在我而享之者,鬼神也。夫豈有二理哉?亦一人之心而已。卜筮者以是心求之,其應(yīng)如響,徇以私意及顛錯(cuò)卦象而問焉,未有能應(yīng)者,蓋無其理也。古之言事鬼神者,曰如有聞焉,如有見焉,則是鬼神答之矣。非真有見聞也。然則如有見聞?wù)哒l歟! 子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言理無二也。若夫天之所為,人之所能,則各有分矣。 子曰:天地之心,以復(fù)而見。圣人未嘗復(fù),故未嘗見其心。 子曰:天地之道,至順而已矣。大人先天不違,亦順理而已矣。 或問鬼神之有無。子曰:吾為爾言無,則圣人有是言矣;為爾言有,爾得不于吾言求之乎? 子曰:天地之間,感應(yīng)而已,尚復(fù)何事? 子曰:日月之在天,猶人之有目。目無背見,日月無背照也。 子曰:氣化之在人與在天一也,圣人于其間有功用而已。 子曰:天地日月,其理一致。月受日光而不為之虧,月之光乃日之光也。地氣不上騰,天氣不下降,至于地中,生育萬物者,乃天之氣也。 或問:日食有常數(shù)者也,然治世少而亂世多,豈人事乎?子曰:天人之理甚微,非燭理明,其孰能識(shí)之? 曰:無乃天數(shù)人事交相勝負(fù),有多寡之應(yīng)耶?子曰:似之,未易言也。 子曰:君子宜獲福于天,而有貧瘁夭折者,氣之所鐘有不周耳。 子曰:天地陰陽之運(yùn),升降盈虛未嘗暫息。陽常盈,陰常虧,一盈一虧,參差不齊,而萬變生焉。故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莊周強(qiáng)齊之,豈能齊也? 或謂張繹曰:吾至于閑靜之地,則灑然心悅,吾疑其未善也。繹以告子。子曰:然。社稷宗廟之中,不期敬而自敬,是平居未嘗敬也。使平居無不敬,則社稷宗廟之中何敬之?改修乎?然則以靜為悅者,必以動(dòng)為厭。方其靜時(shí),所以能悅靜之心又安在哉? 或問:人多惑于鬼神怪異之說,何也?子曰:不明理故也。求之于事,事則奚盡?求之于理,則無蔽。故君子窮理而已。 子曰:古今異宜,人有所不便者,風(fēng)氣之異也。日月星辰皆氣也,亦自異于古耳。月何食?不受日光也。何為不受,與日相當(dāng),陰盛亢陽,不下于日也。古者鼓以救日月之食,然則月之食亦可鼓者,以其助陽歟? 子曰:五祀非先王之典,以為報(bào)邪,則遺其重而舉其輕者。夫門之用,顧大于井之功乎?祭門而不祭井,何說也? 子曰:當(dāng)大震懼,能自安而不失者,惟誠敬而已。 子曰:動(dòng)靜者,陰陽之本也。五氣之運(yùn),則參差不齊矣。 子曰:史遷曰:天與善人,伯夷非善人耶?此以私意度天道也。必曰:顏何為而夭,跖何為而壽?指一人而較之,非知天者也。 子曰:有理則有氣,有氣則有數(shù)。鬼神者,數(shù)也。數(shù)者,氣之用也。 或謂殺孝婦而旱,豈非眾冤所感邪?子曰:眾心固冤之耳。而一人之精誠,足以動(dòng)天地也。 然則殺暴姑而雨,豈婦冤既釋邪?子曰:冤氣固散矣,而眾心之憤亦平也。 子曰:天地之間,善惡均于覆載,未嘗有意于簡別有也,顧處之有道耳。圣人即天地。 子曰:天地之化,雖蕩無窮,然陰陽之度,寒暑晝夜之變,莫不有常久之道,所以為中庸也。 子曰:萬物皆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冬至祭天,而祖配之。以冬至者,氣之始也。萬物成形于帝,人成形于父,故以季秋享帝,而父配之。以季秋者,物成之時(shí)也。 子曰:事鬼神易,為尸難。孝子有思親之心,以至誠持之,則可以盡其道矣。惟尸象神,祖考所以來格者也。后世巫覡,蓋尸之遺意,但流為偽妄,不足以通幽明矣。致神必用尸,后世直以尊卑勢(shì),遂不行三代之末,亦不得已焉而廢耳。 子曰:物之名義妤氣理通貫。天之所以為天,本何為哉?蒼蒼焉耳矣。其所以名之曰天,蓋自然之理也。名出于理,音出于氣,字書由是不可勝窮矣。 子曰:陰陽之氣有常存而不散者,日月是也。有消長而無窮者,寒暑是也。 子曰:天理生生相續(xù)不息,無為故也。使竭智巧而為之,未有能不息也。 子曰:在此而夢(mèng)彼,心感通也。明乎感通則何遠(yuǎn)近死生今古之別哉?楊定鬼神之說,其能外是乎? 子曰:老氏言虛能生氣,非也。陰陽開闔相因,無有先也,無有后也??芍^今日有陽而后明日有陰,則亦可謂今日有形而后明日有影也。 或問:天地何以不與圣人同憂也?子曰:天地不宰而成化,圣人有心而無為。 子曰:天地生物之氣象可見而不可言,善觀于此者比知道也。 二程粹言卷七圣賢篇 或問:圣人有過乎?子曰:圣人而有過,則不足以為圣人矣。 曰:夫子學(xué)《易》,而后無大過者,何謂也?子曰:非是之謂也。猶刪《詩》定《書》正《樂》之意也。自期年至于五十,然后乃贊《易》,則《易》道之過鮮矣。 曰:《易》亦有過乎?曰:如《八索》之類,亂《易》者多矣。 子曰:圣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后知其高且遠(yuǎn)也。使誠若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于怠乎?故圣人之教,常俯而就之,曰:吾無隱乎爾,吾非生知,好古敏而求之者也。非獨(dú)使資質(zhì)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高邁者亦不敢躐等而進(jìn)也。 子曰:損益文質(zhì)隨時(shí)之宜,三王之法也??鬃痈骖仠Y為邦者,萬世不易之法也。 子曰:孟子論子濯孺子之事,特曰:不背師可稱也,非言事君之道也。事君而若此,不忠之大也。 子曰:齊威之正,正舉其事爾,非大正也。管子之仁,仁之功爾,非至仁也。 或問泰伯之三讓,子曰:不立,一也;逃焉,二也;文身,三也。 或問趙盾趙境果可免乎?子曰:越境而反目,不討賊猶不免也。必也,越境而不反,然后可免耳。 子曰:泰山雖高矣,絕頂之外,無預(yù)乎山也。唐虞事業(yè),自堯舜觀之,亦猶一點(diǎn)浮云過于太虛耳。 子曰:桓魋不能害己,孔子知矣,乃微服過宋。象將殺己,舜知之矣,乃同其憂喜。饑溺而死,有命焉,而禹稷必救之。國祚修短,有數(shù)焉,而周公必祈之。性命并行而不相悖,然后明圣人之用。 子曰:顏回在陋巷,淡然進(jìn)德,其聲氣若不可聞?wù)撸锌鬃釉谘?,若孟子安得不以行道為己任哉?nbsp; 或問:圣人亦有為貧之仕乎?子曰:為委吏乘田是也。 或曰:抑為之兆乎?曰:非也。為魯司寇則為之兆也。 或人因以是勉子從仕,子曰:至于饑餓不能出門戶之時(shí),又徐為之謀耳。 子曰:子厚之氣似明道。 子曰:天子之職守宗廟,而堯舜以天下與人。諸侯之職守社稷,而大王委去之。惟圣賢乃與此,學(xué)者守法可也。 子曰:圣賢在上,天下未嘗無小人也,能使小人不敢肆其惡而已。夫小人之本心,亦未嘗不知圣賢之可說也。故四兇立堯朝,必順而聽命。圣人豈不察其終出于惡哉?亦喜其面革畏罪而已。茍誠信,其假善而不知其包藏,則危道也。是以堯舜之盛于此,未嘗無戒。戒所當(dāng)戒也。 或問:伐國不問仁人,然則古之人不伐國,其伐者皆非仁人乎?子曰:展禽之時(shí),諸侯以土地之故,暴民逞欲,不義之伐多矣。仁人所不忍見也,況忍言之乎?昔武王伐紂,則無非仁人也。 子曰:強(qiáng)者易抑,子路是也。弱者難強(qiáng),宰我是也。 子曰:信一也,而有深淺。七十子聞一言于仲尼,則終身守之,而未必知道。此信于人者也。若夫自信,孰得而移之? 劉安節(jié)問曰:志篤于善而夢(mèng)其事者,正乎不正?子曰:是亦心動(dòng)也。 孔子夢(mèng)見周公,何也?子曰:圣人無非誠夢(mèng),亦誠不夢(mèng)。亦誠夢(mèng),則有矣。夢(mèng)見周公,則有矣。亦豈寢而必夢(mèng)?夢(mèng)而必見周公歟? 子語楊迪曰:近所講問,設(shè)端多矣,而不失大概。夫二三子豈皆智不足以知之?由不能自立于眾說,漂煦之間耳,信不篤故也。仲尼之門人,其所見非盡能與圣人同也,惟不敢執(zhí)己而惟師之信,故求而后得夫信,而加思,乃致知之方也。若紛然用疑,終亦必亡而已矣。 子曰:其亡其亡,系于包桑。漢王允、唐李德裕,功未及成而禍敗從之者,不知包桑之戒也。 李觀有言:使管仲而未死,內(nèi)嬖復(fù)六人,何傷威公之伯乎?子曰:管仲為國政之時(shí),齊侯之心未蠱也。既蠱矣,雖兩管仲將如之何?未有蠱心于女色而盡心于用賢也。 或問:郭璞以鳩占,何理也?子曰:舉此意,向此事,則有此兆象矣。非鳩可占也。使鳩可占,非獨(dú)鳩也。 或問:孔子不幸而遇害于匡,則顏?zhàn)铀乐珊??子曰:今有二人相與遠(yuǎn)行,則患難有相死之道。況回于夫子乎? 曰:親在則可乎?子曰:今有二人相與搏虎,其致心悉力,義所當(dāng)然也。至于危急之際,顧曰:吾有親,則舍而去之,是不義之大者也。其可否當(dāng)預(yù)于未行之前,不當(dāng)臨難而后言也。 曰:父母存,不許友以死,則如此義何?子曰:有可者,遠(yuǎn)行捕虎之譬也。有不可者,如游俠之徒,以親既亡,乃為人報(bào)仇而殺身,則亂民也。 子曰:知幾者,君子之獨(dú)見,非眾人所能及也。穆生為酒醴而去,免于胥靡之辱。姜肱為土室之隱,免于黨錮之禍。薛山守箕山之節(jié),免于新室之污。其知幾矣。 子曰:漢世之賢良舉而后,至若公孫弘猶強(qiáng)起之者,今則求舉而自進(jìn)也,抑曰:欲廷對(duì)天子之問,言天下之事,猶可也。茍志于科目之美,為進(jìn)取之資而已。得則肆,失則沮。肆則悅,沮則悲。不賢不良,孰加于此? 子曰:守節(jié)秉義而才不足以濟(jì)天下之難者,李固、王允、周顗、王導(dǎo)之徒是已。 劉安節(jié)問:高宗得傅說于夢(mèng),何理也?子曰:其心求賢輔,雖寤寐不忘也。故精神既至,則兆見夢(mèng)。文王卜獵而獲太公,亦猶是也。 曰;豈夢(mèng)之者往乎?抑見夢(mèng)之者來乎?曰:猶之明鑒,有物可見,豈可謂與鑒物有來往哉? 或問:周公欲代武王之死,其有是理邪?抑曰為之命邪?子曰:其欲代其兄之死也,發(fā)于至誠,而奚命之論?然則在圣人則有可移之理也。 子曰:圣賢于亂世雖知道之將廢,不忍坐視而不救也。必區(qū)區(qū)致力于未極之間,強(qiáng)此之衰,難彼之進(jìn),圖其暫安,而冀其引久。茍得為之,孔孟之屑為也。王允之于漢,謝安之于晉,亦其庶矣。 子曰:仲尼無跡,顏?zhàn)又E微顯,孟子之跡著見。 子曰:顏?zhàn)邮静贿`如愚之學(xué),于后世和氣自然,不言而化者也。孟子則顯其才用,蓋亦時(shí)焉而已矣。學(xué)者以顏?zhàn)訛閹?,則于圣人之氣象類矣。 子曰:古人以兄弟之子猶子也。而人自以私意小智觀之,不見其猶也。或謂孔子嫁其女異于兄弟之女,是又以私意小智觀之,不知圣人之心也。夫孔子蓋以因其年德相配而歸之,何避嫌之有?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而況圣人乎? 子曰:陳平言宰相之職,近乎有學(xué)。 子曰:顏?zhàn)臃菢泛勂奥镆玻灰载毨燮湫亩钠渌鶚芬病?nbsp; 子曰:伯夷不食周粟,其道雖隘,而又能不念舊惡,其量亦宏。 朱光庭問:周公仰而思之者,其果有所合乎?子曰:周公固無不合者矣。如其有之,則必若是其勤勞而不敢已也。 子曰:游酢、楊時(shí)始也為佛氏之學(xué),既而知不足安也,則來,有所請(qǐng)。庶乎!其能變。 謝良佐既見明道,退而門人問曰:良佐如何?子曰:其才能廣而充之,吾道有望矣。 子曰:顏?zhàn)犹撝惺艿溃迂晝|度而知之。 子曰:子厚、堯夫之學(xué),善自開大者也。堯夫細(xì)行或不謹(jǐn),而其卷舒運(yùn)用亦熟矣。 子曰:邦無道而自晦以免患,可以為智矣。而比干則非不知也。 子曰:顏孟知之所至,則同至于淵懿。溫淳,則未若顏?zhàn)诱摺?nbsp; 觀武帝問賢良禹湯水旱厥咎何由,公孫弘曰:堯遭洪水,不聞?dòng)硎烙泻樗?,而不?duì)所由奸人也。 子曰:堯舜,生而知之者也。湯武,學(xué)而至之者也。文之德似堯舜,禹之德似湯武。雖然,皆圣人也。 子曰:身之言履也。反之言歸乎正也。 子曰:仲尼元?dú)庖?。顏?zhàn)营q春生也。孟子則兼秋殺,見之矣。 子曰:學(xué)圣人者必觀其氣象,《鄉(xiāng)黨》所載,善乎其形容也。讀而味之,想而存之,如見乎其人。 子曰:魯衛(wèi)齊梁之君,不足與有為,孔孟非不知也。然自任以道,則無不可為者也。 子曰:顏?zhàn)泳唧w,顧微耳,在充之而已。孟子生而大全,顧未粹耳,在養(yǎng)之而已。 子曰:傳圣人之道,以篤實(shí)得之者,曾子是也。易(上竹下責(zé))之際,非幾于圣者,不及也。推此志也,禹稷之功其所優(yōu)為也。 子曰:圣人無夢(mèng),氣清也。愚人多夢(mèng),氣昏也??鬃訅?mèng)周公,誠也。蓋誠為夜夢(mèng)之影也,學(xué)者于此亦可驗(yàn)其心志之定否、操術(shù)之邪正也。 子曰:周勃入北軍,問士卒如有右袒將何處哉?已知其心為劉氏者,不必問也。當(dāng)是之時(shí),非陳平為之謀,亦不能濟(jì)矣。迎文帝于霸橋,而請(qǐng)問則非其時(shí)。見河?xùn)|守尉于其國而嚴(yán)兵,則非其事幾于無所能者,由不知學(xué)也。 子曰:仲尼渾然乃天地也。顏?zhàn)哟馊华q和風(fēng)慶云也。孟子巖巖然猶泰山北斗也。 周茂叔曰:荀卿不知誠。子曰:既誠矣,尚何事于養(yǎng)心哉? 子曰:王仲淹隱德君子也。其書有格言,非其自著也。續(xù)之者剿入其說耳。所謂售偽必假真也。通之所得,粹矣,非荀楊所及。續(xù)經(jīng),其偽益甚矣。自漢以來制詔之足紀(jì)者,寡矣。晉宋以后,詩之足采,微矣。 孫覺問:孔明如何人也?子曰:王佐。 曰:然則何以區(qū)區(qū)守一隅,不能大有為于天下也?子曰:孔明欲定中原,與先主有成說矣。不及而死,天也。 曰:圣賢殺一不辜而得天下,則不為??酌鞅R粐?,殺人多矣。子曰:以天下之力誅天下之賊,義有大于殺也??鬃诱?qǐng)討陳恒,使魯用之,能不戮一人乎? 曰:三國之興,孰為正?子曰:蜀之君臣,志在復(fù)興漢室,正矣。 子曰:楊墨學(xué)仁義而失之者,則后之學(xué)者有不為仁義者,則其失豈特楊墨哉? 子曰:與巽之語,聞而多礙者,先入也。與與叔語,宜礙而信者,致誠也。 子曰:君子正己而無恤乎人。沙隨之會(huì),晉侯怒成公后期,而不見魯。當(dāng)是時(shí),國家有難,彼曲我直,君子不以為恥也。 子曰:世云漢高能用子房,非也。子房用漢高耳。 子曰:楊子云去就無足觀。其曰明哲煌煌,旁燭無疆,則悔其蹈亂,無先知之明也。其曰避于不虞,以保天命,則欲以茍容為全身之道也。使彼知圣賢見幾而作,其及是乎?茍至于無可奈何,則區(qū)區(qū)之命,亦安足保也? 子曰:堯夫襟懷放曠,如空中樓閣,四通八達(dá)也。 子曰:楊子云之過,非必見于美新投閣也。夫其黽勉莽賢之間,而不能去,是安得為大丈夫哉? 子曰:韓信多多益辨,分?jǐn)?shù)明而已。 子曰:君實(shí)謂其應(yīng)世之具,猶藥之參苓也,可以補(bǔ)養(yǎng)和平,不可以攻治沉痼。自處如是,必有救之之術(shù)矣。 或問:舜能化瞽象于不格奸,而曷為不能化商均也?子曰:舜以天下與人,必得如已未。故難于商均之惡,豈聞如瞽象之甚焉? 子曰:張良進(jìn)退出處之際,皆有理,蓋儒者也。 子曰:孔門善問,無若顏?zhàn)?,而乃終日如愚,無所問也。 子曰:司馬君實(shí)能受盡言,故與之言必盡。 子曰:顏?zhàn)幽R(shí),曾子篤實(shí),得圣人之道者,二子也。 或謂:顏?zhàn)訛槿舜雍??子曰:孰勇于顏?zhàn)??顏?zhàn)釉唬核春危咳艘?。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有而若無,實(shí)而若虛。孰勇于顏?zhàn)樱?nbsp; 或問:漢文多災(zāi)異,漢宣多祥瑞,何也?子曰:如小人日行不善,人不為言;君子以一言不善,則群起議之,一道也。白者易污,全者易毀,一道也。以《風(fēng)》《雅》考之,幽王大惡為小惡,宣王小惡為大惡,一道也。 子曰:孟子言己志,有德之言也。論圣人之事,造道之言也。 子曰:子貢之知,亞于顏?zhàn)印V茨苤林咭病?nbsp; 或問:伊尹出處有似乎孔子,而非圣之時(shí),何也?子曰:其任也氣象勝。 子曰:人有顏?zhàn)又?,則有孟子之事。功孟子之事,功與禹稷并。 或問:孟子何以能知言?子曰:譬之坐乎堂上,則辨其堂下之聲,如絲竹也。茍雜處乎眾言之問,群音囂囂然,己且不能自明,尚何暇他人之事乎? 子曰:孔子為宰,為陪臣,皆可以行大道。若孟子,必得賓師之位,而后行也。 子曰:明叔明辨有才氣,其于世務(wù)練習(xí),蓋美材也。其學(xué)晚溺于佛,所謂日月至焉而已者,豈不可惜哉? 游酢得《西銘》,誦之,則渙然于心。曰:此中庸之理也,能求于語言之外也。 子曰:和叔任道,風(fēng)力甚勁,而深淺潛密,則于與叔不逮。 鮮于侁問曰:顏?zhàn)雍我圆荒芨钠錁罚孔釉唬褐渌鶚?,則知其不改。謂其所樂者,何樂也? 曰:樂道而已。子曰:使顏?zhàn)右缘罏榭蓸范鴺泛?,則非顏?zhàn)右印?nbsp; 他日,侁以語鄒浩。浩曰:吾雖未識(shí)夫子,而知其心矣。 或謂:佛氏引人入道,比之孔子,為徑直乎?子曰:果其徑也,則仲尼豈固使學(xué)者迂曲所行而難于有至哉?故求徑途,而之大道,是猶冒險(xiǎn)阻,披荊棘,以祈至于四達(dá)之衢爾。 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也??鬃邮ブ畷r(shí)者也。知易者,莫如孟子矣。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而后《春秋》作?!洞呵铩?,天子之事也。知《春秋》者,莫如孟子矣。 子曰:孔子之道,著見于行,如《鄉(xiāng)黨》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xiāng)黨》之所載而學(xué)之,以至于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 子曰:聞善言則拜者,禹之所以為圣也。以能問于不能者,顏?zhàn)又詾橘t也。后之學(xué)者,有一善,則充然而自足。哀哉! 或問:舜不告而娶,為無后也。而與拂父母之心,孰重?子曰:非直不告也。告而不可,然后堯使之娶耳。堯以君命瞽瞍,舜雖不告,堯固告之矣。在瞽瞍不敢違而在舜為可娶也。君臣父子夫婦之道,于是乎皆得。 曰:然則象將殺舜,而堯不治焉,何也?子曰:象之欲殺舜,無可見之跡,發(fā)人隱匿而治之,非堯也。 子曰:伊尹之耕于萃,傅說之筑于巖,天下之事,非一一而學(xué)之;天下之賢才,非人人而知之也。明其在我者而已。 子曰:董子有言,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jì)其功,度越諸子遠(yuǎn)矣。 或問:陋巷貧賤之人亦有以自樂,何獨(dú)顏?zhàn)??子曰:貧賤而在陋巷,俄然處富貴,則失其本心者眾矣。顏?zhàn)雍勂坝墒?,萬鐘由是。 子曰:有學(xué)不至而言至者,循其言可以入道。 人曰:何謂也?子曰:真積力久,則入荀卿之言也。優(yōu)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驅(qū)之若江河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杜預(yù)之言也。思之思之,又重新思之。思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誠之極也,管子之言也。此三者,循其言皆可以入道。而三子初不能及此也。 子曰:孔子教人各因其才。有以文學(xué)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德行入者。 子曰:老氏之言,雜權(quán)詐。秦愚黔首,其術(shù)蓋有所自。 或問:高宗之于傅說,文王之于太公,知之素矣。恐民之未信也,故假夢(mèng)卜以重其事。子曰:然則是偽也,圣人無偽。 子曰:盟可用,要之則不可用。要而盟,與不盟同。使要盟而可用,則賣國背君亦可要也。是故孔子舍蒲人之約而卒適衛(wèi)。 子曰:顏?zhàn)又谖锒辉诩?,故不遷。 子曰:仲尼之門,不仕于大夫之家,惟顏閔、曾子數(shù)人而已。 或問:小白、子糾孰長?子曰:小白長。 何以知之?子曰:漢史不云乎?齊威殺其弟,蓋古之傳者云爾。有如子糾兄也。管仲輔之,為得正。小白既奪其國,而又殺之,則管仲之于威公,乃不與同世之仇也。若計(jì)其后功,而與其事威,圣人之言,無乃甚害于義而啟后世反復(fù)不忠之患乎? 子曰:生而知之者,謂理也,義也。若古今之故,非學(xué)不能知也。故孔子問禮樂,訪官名,而不害乎生知也。禮樂、官名,其文制有舊,非可鑿知而茍為者。 子曰:人所不可能者,圣人不為也。或曰:周公能為人臣所不能為。陋哉斯言也! 子曰:荀子謂博聞廣見,可以取道。欲力行堯舜之所行,其所學(xué)皆外也。 子曰:工尹商陽追吳師,既及之,而曰:我朝不坐宴,不與殺三人,足以反命。夫商陽惟當(dāng)致力君命而乃行私情于其間,慢莫甚焉。孔子蓋不與也。其曰:殺人之中,又有禮焉,蓋記禮者之謬也。 子曰:曾子易【上竹下責(zé)】之際,志于正而已矣。無所慮也。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者同心。 子曰:孔子之道,得其傳者,曾子而已矣。時(shí)門弟子才辨明智之士,非不眾也。而傳圣人之道者,乃質(zhì)魯之人也。觀易【上竹下責(zé)】之事情,非幾于圣者,不足以臻此。繼其傳者有子思,則可見矣。 劉安節(jié)問:孔子未嘗以仁許人,而稱管仲,曰:如其仁。何也?子曰:闡幽之道也。子路以管仲不死子糾為未仁,其言管仲小矣。是以圣人推其有仁之功,或抑或揚(yáng),各有攸當(dāng)。圣人之言類如此,學(xué)者自得可也。 子曰:在邦家而無怨,圣人發(fā)明,仲弓使之,知仁也。然在家有怨者焉,舜是也。在邦而有怨者焉,周公是也。 子曰:堯舜孔子語其圣則不異,語其事功則有異。 子曰:象憂喜,舜亦憂喜,天理人情之至也。舜之于象,周公之于管叔,其用心一也。管叔初未嘗有惡,使周公逆度其兄將畔而不使,是誠何心哉?惟管叔之畔,非周公所能知也,則其過有所不免矣。 子曰:齊王欲養(yǎng)弟子以萬鐘使夫國人有所矜式,其心善矣。于孟子有可處之義也。然時(shí)子以利誘孟子門人,故孟子曰:我非欲富也。如其欲富,則辭十萬而受萬乎?故當(dāng)知孟子非不肯為國人矜式者,特不可以利誘耳。 子曰:不已則無間,天之道也。純則不二,文王之德也。文王,其猶天歟? 或問莊周如何?子曰:其學(xué)無禮,無本,然形容道理之言,則亦有善者。 子曰:世之傳聞強(qiáng)識(shí)者眾矣。其終未有不入于禪學(xué)者。特立不惑,子厚、堯夫而已。然其說之流,亦未免于有弊也。 子曰:瞻之在前,未能及也;忽焉在后,則又過也。其差甚微,其失則有過不及之異,是微也,惟顏?zhàn)又9逝d卓爾之嘆也。 或問:后世有作虞帝,弗可及,何也?子曰:譬之于地。肇開而種之,其資毓于物者,何如其茂也?久則漸磨矣。虞舜當(dāng)未開之時(shí),及其聰明如此其盛,宜乎!后世莫能及也。胡不觀之,有天地之盛衰,有一時(shí)之盛衰,有一月之盛衰,有一辰之盛衰。一國有幾家,一家有幾人,其榮枯休戚未有同者。陰陽消長,氣之不齊,理之常也。 子曰:知之既至,其意自誠,其心自正。顏?zhàn)佑胁簧?,未嘗不知。知之至也。知之至,是以未嘗復(fù)行。有復(fù)行焉者,知之不至耳。 子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或過或不及,無非惡也,楊墨之類是也。 明道十五六時(shí),周茂叔論圣道之要,遂饜科舉,慨然欲為道學(xué),而未知其方也。及泛濫于諸家,出入于釋老者幾十年,反求諸《六經(jīng)》,而后得之。 明道志康節(jié)之墓曰:先生少時(shí),自雄其才,慷慨有大志。既學(xué),力慕高遠(yuǎn),謂先王之事為可必致。及其學(xué)益老,德益邵,玩心高明,觀天地運(yùn)化,陰陽消長,以達(dá)乎萬物之變,然后頹然乎順,浩然乎歸。德氣粹然,望之可知其賢。然不事表暴,不設(shè)防畛,正而不諒,通而不污,清明坦夷,洞徹中外。其與人言,必依于孝弟忠信。樂道人之善,而未嘗及其惡,故賢者樂其德,不肖者服其化。所以厚風(fēng)俗,成人材之功,亦多矣。昔七十子學(xué)于仲尼,其傳可見者,惟曾子,所以告子思,而子思所以授孟子者耳。其余門人,各以其才之所宜為學(xué)。雖同尊圣人,所因而入者,門戶則眾矣。況后此千有余歲,師道不立,學(xué)者莫知所從來,獨(dú)先生之學(xué)得之于李挺之,挺之得之于穆伯。長推其淵源,遠(yuǎn)有端緒。今李穆之言及其行事概可見也。先生淳一不雜,汪洋高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然而名其學(xué)者,豈所謂門戶之眾,各有所因而入者與語成德者?昔者難其居若先生之道,以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 伯淳既沒,公卿大夫議以明道先生號(hào)之。子為之言曰:周公死,圣人之道不行。孟軻死,圣人之學(xué)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xué)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弗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后。無真儒,則天下貿(mào)貿(mào)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千四百年之后,得不傳之學(xué)于遺經(jīng),天不慭遺,哲人早世。學(xué)者于道,知所向,然后見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后見斯名之稱情。山可夷,谷可堙,明道之名,亙?nèi)f古而長存也。 二程粹言卷八君臣篇 子曰:人君欲附天下,當(dāng)顯名其道,誠意以待物,恕己以及人,發(fā)政施仁,使四海蒙其惠澤,可也。若乃暴其小惠,違道干譽(yù),欲致天下之親己,則其道狹矣。非特人君為然也,臣之于君,竭其忠誠,致其才力,用否在君而已,不可巧言令色,曲從茍合以求人之與己也。雖鄉(xiāng)黨親戚亦然。 子曰:君道以人心悅服為本。 子曰:君臣朋友之際,其合不正,未有久而不離者。故賢者順理而安行,智者知幾而固守。 子曰:君子有為于天下,惟義而已,不可則止,無茍為亦無必為。 子曰:止惡當(dāng)于其微,至盛而后禁,則勞而有傷矣。君惡既甚,雖以圣人救之,亦不免咈違也。民惡既甚,雖以圣人治之,亦不免于刑戮也。 子曰:人臣以忠信善道事其君者,必達(dá)其所蔽,而因其所明,乃能入矣。雖有所蔽,亦有所明,未有冥然而皆蔽者也。古之善諫者,必因君心所明而后見納。是故訐直強(qiáng)果者,其說多忤。溫厚明辨者,其說多行。愛戚姬,將易嫡庶,是其所蔽也。素重四老人之賢,而不能致,是其所明也。四老人之力,孰與夫公卿及天下之心?其言之切,孰與周昌、叔孫通也?高祖不從彼而從此者,留侯不攻其蔽而就其明也。趙王太后愛其少子長安君,不使為質(zhì)于齊,是其蔽也。愛之,欲其富貴久長于齊,是其所明也。左師觸龍所以導(dǎo)之者,亦因其明爾。故其受命如響。夫教人者,亦如此而已。 子曰:小人之于君,能深?yuàn)Z其志,未有顯明以道合者。 子曰:王者奉若天道,動(dòng)無非天者,故稱天王。命則天命也,討則天討也。盡天道者,王道也。后世以智力持天下者,霸道也。 子曰:人臣身居大位,功蓋天下,而民懷之,則危疑之地也。誠積于中,動(dòng)比違理,威福不自己出,人惟知有君而已,然后位極而無逼上之嫌,勢(shì)重而無專權(quán)之過,斯可謂明哲君子矣。周公、孔明其人也。郭子儀有再造社稷之功,威震人主而上不疑之也,亦其次歟? 張子厚再召如京師。過子曰:往終無補(bǔ)也,不如退而閑居,講明道義,以資后學(xué),猶之可也。子曰:何必然?義當(dāng)往則往,義當(dāng)來則來。 子曰:剛健之臣,事柔弱之君,而不為矯飾之行者,鮮矣!夫上下之交不誠,而以偽也,其能久相有乎? 或問:升卦有大臣之事乎?子曰:道何所不在? 曰:大臣而猶升也,則何之矣?子曰:上則升君于道,下則升賢于朝,己則止其分耳。分則當(dāng)止而德則當(dāng)升也。盡是道者,文王也。 子曰:士有志在朝廷而才不足者,有才可以濟(jì)而誠不足者。茍至焉,正色率下,則用之,天下治矣。 劉安節(jié)問:賜魯天子禮樂以祀周公,可乎?子曰:不可。人臣而用天子之所用,周公之法亂矣。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過也。王氏謂人臣有不能為之功,而周公能之,故賜以人臣不能用之禮樂,非也。人臣無不能為之功,周公亦盡其分耳。人臣所當(dāng)為者而不為,則誰為之也?事親若曾子,可也。其孝非過乎子之分也。亦免責(zé)而已。臣之于君,猶子之于父,茍不盡其責(zé)之所當(dāng)為,則事業(yè)何自而立?而謂人臣有不能為之功,是猶曰人子有不能為之孝也。而可乎?后世有恃功責(zé)報(bào)而怏怏于君者,必此之言夫! 子曰:當(dāng)為國為之時(shí),既盡其防慮之道矣,而猶不免,則命也。茍惟致其命,安其然,則危塞險(xiǎn)難無足動(dòng)其心者,行吾義而已,斯可謂之君子。 子曰:君子之處高位也,有拯而無隨焉。在下位也,則有當(dāng)拯有當(dāng)隨焉。 或問:為官僚而言事于長,理直則不見從也,則如之何?子曰:亦權(quán)其輕重而已。事重于去,則當(dāng)去。事輕于去,則當(dāng)留。事大于爭(zhēng),則當(dāng)爭(zhēng)。事小于爭(zhēng),則當(dāng)已。雖然,今之仕于官者,其有能去者,必有之矣,而吾未見之也。 范公為諫官,嘗諫上曰:今欲富國強(qiáng)兵,將何以為。子聞之曰:野哉!烏足以格其君?!吨芏Y》所記,亦有強(qiáng)富之術(shù),惟孟子為梁惠王言利之不可為。至于不奪不厭言兵之不可用,至于及其所愛也,庶乎其可矣。 足以:凡諫說于君,論辯于人,理勝則事明,氣忿則招拂。 子曰:臣賢于君則輔君以所不能,伊尹之于太甲,周公之于成王,孔明之于劉禪是也。臣不及君,則贊助之而已。 子曰:君子之事君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誠,以感發(fā)其志而已。誠積而動(dòng),則雖昏蒙可開也,雖柔弱可輔也,雖不正可正也。古之人事庸君常主而克行其道者,以己誠上達(dá)而其君信之之篤耳。管仲之相威公,孔明之輔后主是也。 或問:陳平當(dāng)王諸呂時(shí)何不諫?曰:王陵廷爭(zhēng)不從,則去其位,平自意復(fù)諫者未必不激呂氏之怒也。夫漢初君臣徒以智力相勝。勝者為君,其臣之者非心說而臣事之也。當(dāng)王諸呂時(shí)而責(zé)平等以死節(jié),庸肯茍死乎? 子曰:士方在下自進(jìn)而干君,未有信而用之者也。古之君子,必待上致敬盡禮而后往者,非欲崇己以為大也,蓋尊德樂道之誠心不如是,不足與有為耳。 或謂:屯之九五曰屯其膏,然則人君亦有屯乎?子曰:非謂其名位有損也,號(hào)令有所不行,德澤有所不下,威權(quán)去己而不識(shí),所收如魯昭公、高貴鄉(xiāng)公是也。或不勝其忿,起而驟正之,則致兇之道。其惟盤庚周宣乎!修德用賢,追先王之政,而諸侯復(fù)朝焉。蓋以道馴致,不以暴為之也。若唐之僖宗、昭宗是也,恬然不為,至于屯極,則有亡而已。 昔有典,選其子當(dāng)遷官,而固不之遷者,其心本自以為公,而不知乃所以為私也?;蛟唬汗耪咧钡蓝?,于嫌有所不避,后世人偽競(jìng)生,是以不免耳。 子曰:非無時(shí)也。時(shí)者,人之所為。蓋無其人耳。 子曰:擇才而用雖在君,以身許國則在己。道合而后進(jìn),得正則吉矣。汲汲以求遇者,終必自失,非君子自重之道也。故伊尹、武侯救世之心非不切,必待禮而后出者,以此。 子曰:事君者,知人主不當(dāng)自圣,則不為諂諛之言。知人臣義無私交,則不為阿黨之計(jì)。 或問:臣子加謚于君父,當(dāng)極其美,有諸?曰:正終,大事也。加君父以不正之謚,知忠孝者不為也。 子曰:人臣之義,位愈高而思所以報(bào)國者當(dāng)愈勤。饑則為用,飽則飛去,是以鷹犬自期也。曾是之謂愛身乎? 或謂:禮局設(shè)官,地清而職閑,可居也。子曰:朝廷舉動(dòng)一違禮,則禮官當(dāng)任其責(zé),安得謂之閑? 或曰:未有大臣如介甫得君者。子曰:介甫自知之。其求去自表于上曰:忠不足取信,事事待于自明。使君臣之契果深,而有是言乎? 子曰:君貴明,不貴察。臣貴正,不貴權(quán)。 子曰:君子不輕天下而重其身,不輕其身而重天下。凡為其所當(dāng)為,不為其所不可為者而已。 或問:孔子事君盡禮而人以為諂,異矣!諂何疑于盡禮?子曰:當(dāng)時(shí)事君者,于禮不能盡也。故以譏圣人,非孔子而言,必曰小人以為諂也??鬃釉唬喝艘詾檎~而已,圣人道大德宏,故其言如此。 子進(jìn)講,至南容三復(fù)白圭,中侍謂講至南字請(qǐng)隱之,子不聽。講畢,進(jìn)曰:人君居兆人之上,處天下之尊,只懼怕人過為崇奉,以生驕慢之心,此皆近習(xí)諂媚以養(yǎng)之耳。昔仁宗之世,宮嬪謂正月為初月,易蒸餅曰炊餅,皆此類。天下至今以為非嫌名、舊名,請(qǐng)勿復(fù)諱也。翌日,孫覺講曰:子畏于正。子曰:以諱之故,獨(dú)無地名可稱也。謂畏于正,此何義也? 司馬溫公、呂申公、韓康公上子行義于朝,遂命以官,典西都之教。子辭不聽,又辭曰:上嗣位之初,方圖大治,首拔一人于畝,畝之中宜得英材,使天下聳動(dòng),知朝廷之急賢也。今乃使庸常之人,則天下何望?后世何觀?朝廷之舉何為?臣之受也何義?臣雖至愚,敢貪寵祿以速戾于厥躬?是以罔虞刑威,而必盡其說,愿陛下廣知人之明,以照四方,充取臣之心,以求真賢。求之以其方,待之以其道。雖圣賢,亦將為陛下出矣。況如臣者,何足道哉? 又不聽,而召之,至京師,且使校讎館閣。子以布衣造朝也,則曰:草萊之臣,蒙召而至,未見君,先受命,非禮也。既見于庭,又命之陛對(duì),遂有講筵之除。 子退而上疏曰:知人則哲,堯舜所難。臣進(jìn)對(duì)于傾刻之間,陛下見臣,何者而遽加擢任也。今之用臣,蓋非常之舉,必將責(zé)其報(bào),效此天下之所觀聽也。茍或不然,則失望于今,而貽笑于后,可不謹(jǐn)哉?臣請(qǐng)有所言焉。古之人守成業(yè)而致盛治者,莫如周成王,其所以成德,則由乎周公。周公之輔成王也,幼而習(xí)之,所見必正事,所聞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習(xí)與性長,化與心成。今陛下春秋方富,輔養(yǎng)之道不可不至也。所謂輔養(yǎng)之道,非所謂告詔以言,過而后諫也。尤在涵養(yǎng)熏陶之而已矣。今夫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shí)多,親寺人宦官之時(shí)少,則氣質(zhì)自化,德器自成。臣欲謹(jǐn)選賢德之士,以侍勸講。講讀既罷,常留以備訪問,從容燕語,不獨(dú)漸磨德義,至于人情、物態(tài)、稼穡艱難,日積既久,自然通達(dá)。比之深處宮闈,為益多矣。夫傳德義者,在乎防聞見之非。節(jié)嗜欲之過,保身體者,在乎適起居之宜。存畏謹(jǐn)之心,故左右近侍,宜選老成重厚之人,服飾器用,皆須樸實(shí)之物。俾華巧靡麗不至于前,淺俗之言不入于耳。凡動(dòng)作言語,必使勸講者知之,庶幾隨事針規(guī),應(yīng)時(shí)諫正。調(diào)護(hù)圣躬,莫過乎此矣。人君居崇高之位,持威福之柄,百官畏懼,而莫敢仰視,萬方崇奉而所欲必得。茍非知道畏義,所養(yǎng)如此,其成則中常之君,無不驕肆英明之主,自然滿假。此古今同患,治亂所由也。所以周公告成王,稱前王之德,以寅畏祗懼為首云。夫儒者得以經(jīng)術(shù),進(jìn)說于人君,言聽則志行,自昔抱道之士,孰不愿之?顧恨弗獲。然自古君臣道合,靡不由至誠感通,信以發(fā)志。臣也,道未行于室家,善未孚于鄉(xiāng)黨,而何足以動(dòng)人主之心乎?茍不度其誠之未至,而姑善辭說于進(jìn)退之間,為一時(shí)之觀,則可矣。必欲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久而無斁,臣知其不可也。是以欲進(jìn)而思義,喜時(shí)以愧己。夫海宇至廣,賢俊非一人,愿博謀群臣,旁加收擇,期得出類之賢,置諸左右,輔成圣德,則為宗社生靈之福矣。 久之,意有不合,上書太后曰:臣鄙人也,少不喜進(jìn)取,以讀書求道為事,于茲幾三十年。昔在兩朝,累為當(dāng)涂者薦揚(yáng)臣,于是時(shí)自顧道學(xué)之不足,不愿仕也。及上嗣位,陛下臨朝,大臣仰體求賢,愿治之心,搜揚(yáng)巖穴。首及微臣,以為召而不往,子思孟軻則可。蓋二人者,處賓師之位不往,所以規(guī)其君也。如微臣賤食土之毛為王民,召而不至,則邦有常憲矣。是以奔走承命。甫至闕庭之外,又有館職之除。方且表辭,遂蒙賜對(duì)。臣于是時(shí),尚未有意于仕也。進(jìn)至簾陛,咫尺天光,未嘗一言及于朝政,陛下視臣,豈求進(jìn)者哉?既而親奉玉音,擢置經(jīng)筵,事出望外,惘然驚惕。臣于斯時(shí),雖以不才而辭,然許國之心已萌矣。辭不獲命,于是服勤厥職。夫性樸而言拙,臣之所短也。若夫愛上之心、事上之禮、告上之道,則不敢不盡也。陛下心存至公,躬行大道,開納忠言,委用耆德,直欲舉太平,不止于因循茍安而已。茍能日謹(jǐn)一日,天下之事,誠不足慮。而方今所謂至急,為長久之計(jì),則莫若輔養(yǎng)上德。歷觀前古成就幼主,莫備于周公,為萬世之法。愿陛下擴(kuò)高世之見,以圣人之言為必可信,以先王之道為必可行,勿狃滯于近規(guī),勿遷惑于眾口,然后知周公誠不我欺也。考之《立政》之書,其言常伯常任之尊,與綴衣虎賁之賤,同以為戒。要在得人以為知恤者,鮮也。終篇反復(fù),惟此一事而已。夫仆臣正,厥后克圣。左右侍御仆從,罔非正人,旦夕承弼,然后起居出入無違禮也。發(fā)號(hào)施令,無不善也。后世不復(fù)如此,知此以謂人主就學(xué),所以涉書史,覽古今也。夫此一端而已。茍?jiān)蝗缡嵌?,則能文。官人可以備,勸講知書,內(nèi)侍可以充輔導(dǎo)。又何必置官設(shè)職,求賢德之士哉?自古帝王才質(zhì)鮮不過人,然完德有道之君至少,其故何哉?皆輔養(yǎng)不得其道,而勢(shì)位使之然也。臣服職以來,六侍扆御,但見諸臣拱手默坐,當(dāng)講說者疏立案旁,解釋數(shù)行,則已肅退。如此,雖彌年積歲,所益幾何也?亦已異于周公輔成王之道矣?;蛞灾^上方?jīng)_幼,宜爾者。不知本之論也。古之人自能食能言而教之,是故大學(xué)之法,以豫為先。蓋人之幼也,智愚未有所主,則當(dāng)以格言至論,日陳于前,盈耳充腹,久自安習(xí),若固有之者。日復(fù)一日,雖有讒說搖惑,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慮偏好生于內(nèi),眾口辨言鑠于外,欲其純?nèi)?,不可得已。故所急在先,而不憂其太早也?;蛴衷唬菏ド咸熨Y至美,自無違道,則尤非也。莫圣于禹,而益以丹朱傲游慢虐為之戒,禹豈不知是也?以唐太宗之聰睿,躬?dú)v艱難,力平禍亂,年亦長矣,其始也,惡隋煬帝之侈麗,毀其層觀。未六七年,乃欲治干陽殿矣。人心奚常之有所以圣賢,處崇高之位,當(dāng)盛明之際,不忘規(guī)戒,為慮至深遠(yuǎn)也。況幼沖之君,而可懈于閑邪拂違之道乎?夫開發(fā)之道有方,而朋習(xí)之益至切。夫?qū)W,悅而后入,宜使上心泰而體舒,然后有所悅懌。今也,前對(duì)大臣,動(dòng)虞違謬,一言之出,史必書之。非所以遜人主之志而樂于學(xué)也。凡侍講讀,皆使兼視他職,比于輔導(dǎo),則弗專矣。夫告于人者,非積其誠意則不能感發(fā)。古人以蒲盧喻教,謂以誠化也。今夫鐘,怒而擊之,則聲武;悲而擊之,則聲哀。誠意之入也。其于人亦猶是矣。若使?fàn)I營于職事,紛紛于心思,及至上前,然后責(zé)功于簡冊(cè),望化于頰舌,不亦淺乎?道衰學(xué)廢,世不得聞此言也久矣。雖聞之,必笑之,以為迂且誕也。陛下高識(shí)遠(yuǎn)見,當(dāng)蒙鑒采。圣學(xué)不傳,臣幸得之于遺經(jīng),不自量度,方且區(qū)區(qū),駕其說于學(xué),以示天下。后世不虞,幸會(huì)得備,講說于人主之側(cè),誠使臣得以所學(xué)上沃帝聽,則圣人之道有可行之望,豈特臣之幸哉? 神宗首召伯淳,首訪致治之要。子對(duì)曰:君道稽古,正學(xué)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至正,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上曰:定志之道如何?子對(duì)曰:正心誠意,擇善而固執(zhí)之也。夫義理不先定,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必也以圣人之訓(xùn)我必當(dāng)從,以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后世駁雜之政所牽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改。信道極于篤,自知極于明。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必期致治如三代之隆而后已也。然患常生于忽微,而志亦戒乎漸習(xí)。故古之人君雖從容燕閑,必有誦訓(xùn)箴諫,左右前后罔匪正人,輔成德業(yè)。臣愿尊禮老成,訪求儒學(xué)之士,不必勞以官職,俾目親便座講論道義,又博延俊彥陪侍,法從朝夕,延見講磨治體,則睿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益偷薄,末俗嘵嘵,無復(fù)廉恥,蓋亦尊德樂義之風(fēng)未孚,而篤誠忠厚之化尚郁也。惟陛下稽圣人之訓(xùn),法先王之治,體干剛健而方行之,則天下之幸。上嘉納之。 明道告神宗曰:人主當(dāng)防未萌之欲。上拱手前坐,曰:當(dāng)為卿戒之。因論人才。上曰:朕未之見也。曰:陛下奈何輕天下之士?上聳然曰:朕不敢。 明道之未為臺(tái)諫也,察荊公已信用矣。明道每進(jìn)見,必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一言及功利。上始疑其迂闊而禮貌不少替也。一日,極論治道,上斂容謝曰:此堯舜之事也,朕何敢當(dāng)?明道愀然曰:陛下此言,非天下之福。上益敬之。荊公畫策寖行,子意多不合,令出有不便者,即論奏之,其尤有益則論大臣不同心,謂小臣預(yù)大計(jì),謂青苗收二分之息,謂鬻祠部度牒良民為僧,謂民情怨咨而公論壅遏,謂興利之臣日進(jìn)而尚德之風(fēng)寖衰。上不敢用,子遂以罪去。 明道補(bǔ)外官,入辭。上猶眷眷問政。他日,明道曰:當(dāng)是時(shí)吾不能感動(dòng)君心,顧吾學(xué)未至,德未成也。雖然,河濱之人捧土塞孟津,亦復(fù)可笑,人力不勝,以至于今,豈非命哉? 二程粹言卷九心性篇 劉安節(jié)問:心有限量乎?曰:天下無性外之物。以有限量之形氣,用之不以其道,安能廣大其心也?心則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所主為心,實(shí)一道也。通乎道,則何限量之有。必曰有限量,是性外有物也。 子曰:耳目能視聽,而不能遠(yuǎn)者,氣有限也。心無遠(yuǎn)近。 子曰:占出于自然之理,聲發(fā)于自然之氣。聽聲者知其資之善惡,善卜者知其人之姓氏。是一道也。 子曰:論性而不及氣,則不備。論氣而不及性,則不明。 子曰:沖漠無朕,而萬象森然。未應(yīng)不為先,已應(yīng)不為后,如百尋之木,本根枝葉則一氣也。若曰高明之極無形可見,必也。形諸軌轍之間,非也。高明之極,軌轍之間,皆一貫耳。 子曰:見聞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待于見聞。 子曰:告子言生之謂性,通人物而言之也。孟子道性善,極本原而語之也。生之謂性,其言是也。然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牛有牛之性,馬有馬之性,而告子一之,則不可也。使孟子不申問,告子不嗣說,烏知告子之未知義,孟子為知言。 子曰:凡物既散,則盡。未有能復(fù)歸本原之地也。造化不窮,蓋生氣也。近取諸身于出入息氣,見闔辟往來之理。呼氣既往,往則不返,非吸既往之氣而后為呼也。 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之可聞,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命在人則謂之性,其用無窮,則謂之神,一而已矣。 或問:性與天道是誠不可得而聞乎?子曰:可自得之而不可以言傳也。 他日,謝良佐曰:子貢即夫子之文章而知性與天道矣。使其不聞,又安能言之?夫子可謂善言,子貢可謂善聽。 子曰:人心必有所止。無止則聽于物。惟物之聽,何所往而不妄也?或曰:心在我。既已入于妄矣,將誰使之?子曰:心實(shí)使之。 子曰:視聽言動(dòng),身之用也。由中而應(yīng)乎外,制乎外所以養(yǎng)其中也。 子曰:心本至虛,必應(yīng)物無跡也。蔽交于前,其中則遷。故視聽言動(dòng),必復(fù)于禮,制于外,所以安其中也,久則誠矣。 張子曰:性通極于無。氣其一物爾。命同稟于性,遇其適然爾。力行不至,難以語性,可以言氣。行同報(bào)異,難以語命,可以言遇也。 或問:命與遇異乎?子曰:遇不遇即命也。 曰:長平死者四十萬,其命齊乎?子曰:遇白起則命也。有如四海九州島之人,同日而死也,則亦常事爾。世之人以為是駭然耳,所見少也。 或問:韓文公、楊雄言性如何?子曰:其所言者才耳。 或問:盡心之道,豈謂有惻隱之心而盡乎惻隱,有羞惡之心而盡乎羞惡也?子曰:盡則無不盡。茍一一而盡之,烏乎而能盡? 韓侍郎曰:凡人視聽言動(dòng),不免幻妄者,蓋性之本不善也。子哂之曰:謂性不善者,則求一善性而易之可。 子曰:君子慮及天下,后世不止乎一身者,窮理而不盡性也。小人以一朝之忿,曾身之不惶恤,非其性之盡也。 子曰:天人無二,不必以合言。性無內(nèi)外,不可以分。 子曰:理與心一而人不能會(huì)為一者,有己則喜自私,私則萬殊宜其難一也。 子曰:氣質(zhì)沉靜,于受學(xué)為易。 子曰:志御氣則治,氣役志則亂。人忿欲勝志者有矣,以義理勝氣者,鮮矣。 王介甫曰:因物之性而生之,直內(nèi)之敬也。成物之形而不可易,方外之義也。子曰:信斯言也,是物先有性然后坤因而生之,則可乎? 子曰:動(dòng)以人則妄,動(dòng)以天則無妄。 子曰:言愈多,于道未必明。故言以簡為貴。 子曰:不知性善不可以言學(xué),知性之善而以忠信為本,是曰先立乎其大者也。 或曰:窮理,智之事也。盡性,仁之事也。至于命,圣人之事也。子曰:不然也。誠窮理則性命皆在是,蓋立言之勢(shì)不得不云爾也。 子曰:有為不善于我之側(cè),而我不見;有言善事于我之側(cè)而我聞之者,敬也。心主于一也。 或曰:惟閉目靜坐,為可以養(yǎng)心。子曰:豈其然乎?有心于息慮則思慮不可息矣。 子曰:人之知識(shí)未嘗不全,其蒙者,猶寐也。呼而覺之,斯不蒙矣。 子曰:有得無得于其心氣驗(yàn)之。裕然而無不充悅者,實(shí)有得也。切切然心勞而氣耗,謂已有得,皆揣度而知之者也。 子曰:所守不約,則泛然而無功。約莫如敬。 子曰:守之必嚴(yán),執(zhí)之必定。少怠而縱之,則存者亡。 子曰:義理客氣相為消長者也。以其消長多寡而君子小人之分日以相遠(yuǎn)矣。 子曰:公則同,私則異。同者天心。 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可乎?子曰:恥不能而為之,可也。恥不能而隱之,不可也。至于疾人之能,又大不可也。若小道曲藝,雖不能,君子不恥也。 或問:君子存之,何所存也?子曰:存天理也。天理未嘗亡而庶民亡之者眾矣。 或問:志乎道而玩之不樂,居之不安,何也?子曰:無乃助之長歟? 子曰:人莫不知命之不可遷也。臨患難而不能懼,處貧賤而不能變,視富貴而不能慕者,吾未見其人也。 或問敬忠孚信之別。子曰:一心之謂敬,盡心之謂忠,存之于中之謂孚,見之于事之謂信。 子曰:日得而動(dòng)者,猶以手舉物,無不從也。慮而后動(dòng)者,猶以物取物,有中有不中矣。 或問:人情本明,其有蔽何也?子曰:性無不善,其偏蔽者由氣稟清濁之不齊也。 子曰:德性云者,言性可貴也。性之德,言性所有也。 張子曰:太虛至清,清則無礙,無礙故神。反清則濁,濁則有礙,礙則形窒矣。子曰:神氣相極,周而無余,謂氣外有神,神外有氣,是兩之也。清者為神,濁者何獨(dú)非神乎? 或問:獨(dú)處夜行而多懼心,何也?子曰:燭理不明也。明理則知所懼者皆妄,又何懼矣?知其妄而猶不免者,氣不充也,敬不足也。 子曰:以私己為心者,枉道,拂理,諂曲,邪佞,無所不至,不仁孰甚焉? 子曰:盡性至命必本于孝弟。窮神知化由通于禮樂。 劉安節(jié)問曰:孝弟之行何以能盡性至命也?子曰:世之言道者,以性命為高遠(yuǎn),孝弟為切近,而不知其一統(tǒng)。道無本末精粗之別,灑掃應(yīng)對(duì),形而上者在焉。世豈無孝弟之人,而不能盡心至命者,亦由之而弗知也。人見禮樂壞崩,則曰禮樂一日亡,可乎?禮樂無所不在,而未嘗亡也。則于窮神知化乎何有? 子曰:未有不能體道而能無思者。故坐忘則坐馳有忘之心,是則思而已矣。 或問:性之成,猶金之為器歟?子曰:氣比之金,可也,不可以比性。 子曰:泛乎其思之,不如守約。思則來,舍則去,思之弗熟也。 子曰:天德云者,謂所受于天者未嘗不全也,茍無污壞,則直行之耳。或有污壞,則敬以復(fù)之耳。其不必治而修,則不治而修義也。其必治而修則治而修亦義也。其全天德一也。 或問:性善而情不善乎?子曰:情者,性之動(dòng)也。要?dú)w之正而已,亦何得以不善名之? 子曰:受于天之謂性,稟于氣之謂才。才有善否,由氣稟有偏正也。性則無不善。能養(yǎng)其氣,以復(fù)其正,則才亦無不善矣。 或問:赤子之心與圣人之心何以異?子曰:赤子之心已發(fā)。發(fā)而去道未遠(yuǎn)也。圣人之心如明鏡,如止水。 或問志意之別。子曰:志自所存主言之,發(fā)則意也。發(fā)而理當(dāng)也,發(fā)而不當(dāng)私也。 子曰:弘而不毅,則雖立毅而不弘,則無以居之。 楊迪言于子曰:心跡,固夫子以為無可判之理,迪也疑焉。子曰:然則舜同象之憂喜,孟子不以為偽,即是宜精思以得之,而何易言也? 子曰:與叔昔者之學(xué)雜,故常以思慮紛擾為患。而今也求所以虛而靜之,遂以養(yǎng)氣為有助也。夫養(yǎng)氣之道,非槁形灰心之謂也。人者生物也,不能不動(dòng),而欲槁其形,不能不思;而欲灰其心。心灰而形槁,則是死而已也。其從事于敬以直內(nèi),所患則亡矣。 游酢曰:能戒謹(jǐn)于不睹不聞之中,則上天之載可循序而進(jìn)矣。子曰:是則然矣。雖然,其序如之何,循之又如何也?荀卿曰:始乎為士,終也為圣,其言是也。而曰性者惡也,禮者偽也,然則由士而圣人者,彼亦不知其所循之序矣。可不深思而謹(jǐn)擇乎? 子曰:有能全體此心,學(xué)雖未盡,但隨分以應(yīng)事物,雖不中,不遠(yuǎn)矣。 子曰:西北與東南人材不同,氣之厚薄異也。 或問:心有存亡乎?子曰:以心無形體也,自操舍言之耳。夫心之所存,一主乎事,則在此矣。子因以目視地曰:過則無聲無臭矣,其曰放心者,謂心未善而流于不善,是放心也。心則無存亡矣。 子曰:佛者平居高談,自謂見性得盡,至其應(yīng)物處事,則有惘然不知者,是實(shí)未盡所得也。 或問:有言求中于喜怒哀樂未發(fā)之前,可也?子曰:求則是有思也,思則是已發(fā)也。 然則何所據(jù)依,何以用功哉?子曰:存養(yǎng)而已矣。及其久也,喜怒哀樂之發(fā),不期而自中矣。 子曰:不欲則不惑,惑者由有所欲也。欲非必盤樂也,心有所向,無非欲也。 或曰:心未有所感之時(shí),何所寓也?子曰:莫知其鄉(xiāng)何為而求所寓,非所以言心也。惟敬以操之而已。 子曰:邪說雖熾,終不能勝正道。以人之秉彝,不可亡也。然亦惡其善,惑人心,是以孟子欲正人心,息邪說。 子曰:人必有仁義之心,然后仁義之氣睟然達(dá)于外。 子曰:善惡云云者,猶杞柳之論也。善惡混云者,猶湍水之說也。 子曰:人性果惡耶?則圣人何為能反其性以至于斯也? 子曰:受命于天,或者服餌致壽,是天命可增益也。 子曰:卜筮將以決疑也。今之人獨(dú)計(jì)其一身之窮通而已,非惑夫? 子曰:君子以識(shí)為本,行次焉。今有人力能行之,而識(shí)不足以知之,則有異端之惑,將流蕩而不知反,好惡失其宜,是非亂其真,雖有尾生之信、曾子之孝,吾弗貴也。 子厚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者,其入神之奧乎?學(xué)者欲以思慮求之,既以自累其心于不神矣,烏得而求之哉?子曰:有所事乃有思也,無思則無事矣。孟子于是論養(yǎng)氣之道,而未遽及夫神也。 子厚曰:勿忘者,亦不舍其靈明善應(yīng)之耳。子曰:存不舍之心,安得謂之靈明? 然則其能善乎?子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此學(xué)者所宜盡心也。 子曰: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茍擴(kuò)而充之,化日晝之所梏,為夜氣之所存,然后有以至于圣人也。 子曰:甚矣!欲之害人也!人為不善,欲誘之而不知?jiǎng)t至于滅天理而不知反。故目則欲色,耳則欲聲,鼻則欲香,口則欲味,體則欲安,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覺莫要于思。惟思為能窒欲。 子曰:自性得者,皆善也。而有仁義禮智之名者,以其所施之不同。合而言之,一道也。舍而行之,是悖理而違道也。而世言道與性者,必曰超然眇乎四端之外,是亦不學(xué)之過也。 子曰:聞見之知,非德性之知。德性所知,不假聞見。 子曰:世之人樂其所不當(dāng)樂,不樂其所當(dāng)樂;慕其所不當(dāng)慕,不慕其所當(dāng)慕;皆由不思輕重之分,不知求放心而求放雞犬者也。 子曰:有一物而相離者,如形無影,不害其形成;水無波,不害其為水。有兩物而必相須者,心無目不能視,目無心不能識(shí)也。 子曰:莫大于性。小人云者,非其性然也。自溺于小而已。是故圣人閔之。 子曰:人之性猶器,受光于日。佛氏言性,猶置器日下,傾此于彼爾,日固未嘗動(dòng)也。 子曰:心具天德。心有不盡,則于天德不盡。其于知天難矣。 子曰:真元之氣,氣所由生。外物之氣,不得以雜之。然必資物之氣,而后可以養(yǎng)元?dú)狻1疽粴庖?,人居天地一氣之中,猶魚之在水。飲食之真味,寒暑之節(jié)宜,皆外氣涵養(yǎng)之道也。 子曰:神與氣未嘗相離。不以生存,不以死亡。而佛言有一物不亡而常存,能盜胎奪蔭,則無是理也。 子曰:不誠不莊而曰盡性者,無之。性之德無偽,慢不免乎偽。慢者,未嘗知其性也。 子曰:體會(huì)必以心。謂體會(huì)非心,于是有心小性大之說。圣人之心與天為一,或者滯心于智識(shí)之間,故自見其小耳。 或問:克伐怨欲不行而非仁,何也?子曰:無是四者,非仁而何?原憲之問,在于止而不行,未免于有是心也。故曰:可以為難而已。蓋將以起原憲之問而進(jìn)之,而憲不能也。 或問:君子有之,如何其存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乃存之之道也。 子曰:無妄,天性也。萬物各得其性,一毫不加損矣。 子曰:感而遂通,感非自外也。 子曰:退藏于密者,用之源也。 子曰:人心私欲也,危而不安。道心天理也,微而難得。惟其如是,所以貴于精一也。精之一之,然后能執(zhí)其中。中者,極至之謂也。 子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此子思開示學(xué)者,切要之語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其意猶是也。有得于此者,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無得于此者,役役于見聞,知思為機(jī)變之巧而已。 子曰:知命者,達(dá)理也。受命者,得其應(yīng)也。天之應(yīng)若影響,然得其應(yīng)者,常理也。自微而觀之,未有不應(yīng)者。自淺狹之所見,則謂其有差矣。天命可易乎?然有可易者,惟其有德者能之。 韓康公曰:今有人頓然明盡者,子信諸?子曰:必生而知之。然未之見也。凡所貴乎學(xué)者不謂生而知之者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言其至也。佛氏于陰陽生死古今未之識(shí)也,而謂得夫形而上者,與吾圣人無二致,可乎?人才智愈明,其所陷溺愈深,可不戒乎? 子曰:學(xué)必知自傔之道。有一毫不自傔,則子厚所謂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也。 子曰:率氣在志,養(yǎng)氣在直。內(nèi)有私意,則餒。無不義,則浩然。 子曰:心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于一隅。 子曰:質(zhì)之美者,一明則既盡,濁滓混化,斯與天地同體矣。莊敬持養(yǎng),抑其次也。及其至,則一也。 或問:多怒多驚何也?子曰:主心不定也。 子曰:心盡乎,智周萬物。而不盡乎,如死灰。形盡乎動(dòng)容,周旋而不盡乎,如槁木。以寂滅湛靜為道者,其分遠(yuǎn)矣。 張子厚問伯淳曰:定性未能不動(dòng),猶累于外物,何也?足以:所謂定者,靜亦定,動(dòng)亦定,無將迎,無內(nèi)外。茍以物為外,牽己而從之,是以性為有內(nèi)外也。性為隨于外,則當(dāng)在外時(shí),何者在內(nèi)也?是有意于絕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內(nèi)外也。既以內(nèi)外為二本,則又烏可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xué)莫若廓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yīng)。茍規(guī)規(guī)于外誘之除,將見滅于東,生于西也。非其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其害在于內(nèi)而自私也,用智也。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yīng)跡。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與其非外而是內(nèi),不若內(nèi)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明,明則何物之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當(dāng)喜,怒以物之當(dāng)怒。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圣人未嘗絕物而不應(yīng)也。人之情易發(fā)而難制者,惟怒為甚。能以方怒之時(shí)遽忘怒心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于道亦思過半矣。 二程粹言卷十人物篇 子曰:萬物之始,氣化而已。既形,氣相禪,則形化長而氣化消。 子曰:人以累物為患,必以忘物為賢,其失一也。 子曰:物固有是理,因而充長之,不俟乎造為。故曰:益長裕而不設(shè),設(shè)則偽矣。 子曰:觀物理于察己之理明,則無往而不識(shí)矣。 子曰:君子循理,故常泰。小人役于物,故多憂戚。 子曰:時(shí)者,圣人之所不能為也,而人之智愚、世之治亂,圣人必示以可易之道者,豈徒為教哉?蓋有其理也。 子曰:物形有小大精粗之不同,神則一而已。 子曰:物相入則相說。說則相入。說以正為貴。君子之道致說于民,如天地之施焉。 子曰:君子自尚,蓋非一致。有抱道不偶,而高潔自守者焉;有知止足之戒,退而保身者焉;有量能度分,安于不求者焉;有清介遠(yuǎn)引,不屑世故者焉??鬃铀^志,則可者進(jìn)退合道者也。 子曰:二氣五行,剛?cè)崛f殊,圣人由一理,復(fù)其初也。 子曰:非仁,無以見天地。 子曰:感慨殺身,常人之所易處。死生之際,雍容就義,君子之所難。 子曰:觀物于靜中,皆有春意。 子曰:圣賢之處世,莫不于大同之中有不同焉。不能大同者,是亂常拂理而已。不能不同者,是隨俗習(xí)污而已。 子曰:一行,非所以名圣人。 子曰:有志之士,不以天下萬物撓己。己立矣,則運(yùn)天下,濟(jì)萬物,必有余裕。 或問:凡人辨論,自直其說,求勝人而無含容之氣,何也?子曰:識(shí)量狹也。圣人之有量,天資也。君子之有量,學(xué)識(shí)也。圣人與日月并照,故天地同量。下此者,猶之江海也,鐘鼎也,釜斛也,斗筲也。其涯雖異,其受也不齊,而未有不滿者也。惟道無限量,知道者,量必宏。學(xué)而充之,亦隨其知之所至而已。人有受一薦而滿者,有得一官而滿者。推而上之,至于為公輔而滿者,方其未滿,猶可蔽也。既不能承,則必盈溢不可掩也。鄧艾位登三公,年七十矣,其自處亦善,及破蜀有功,則心動(dòng)矣。謝安聞符堅(jiān)之?dāng)?,不形喜色。及折屐齒,則心動(dòng)矣。有飲酒既醉而執(zhí)禮愈恭者,雖賢于顛沛,而為酒所動(dòng)一也。富貴公子折身過于謙抑,視驕傲者亦賢矣。亦為富貴所動(dòng)也。 或問:視朋友之過,不告則不忠,告之不聽,則當(dāng)如何?子曰:誠意交孚于未言之前,雖不言,人信之矣。不信者,誠不至也。 子曰:匹夫悍卒見難而能死者多矣。惟妻孥之牽,情欲之愛,能斷而不惑者鮮矣哉! 子曰:勇一也,而用不同。勇于氣者,小人也。勇于義者,君子也。 劉安節(jié)問:人有少而勇,老而怯;少而廉,老而貪。何為其然也?子曰:志不立,為氣所使故也。志勝氣則一定而不可變也。曾子易簣之際,其氣微可知也。惟其志既堅(jiān),則雖死生之際,亦不為之動(dòng),況老少之異乎? 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 子曰:天下之聚,貴以正。聚不以正,于人則為茍合,于財(cái)則為悖人。 子曰:學(xué)者必識(shí)圣賢之體。圣人猶化工也,賢人猶巧工也。剪彩以為花,設(shè)色以畫之,非不宛然肖之,而欲觀生意之自然,則無也。 子曰:不以己待物而以物待物,是謂無我。 子曰:圣人之明,猶日月。不可過也。過則不明矣。 子曰:一介之士,茍存心于愛,物亦必有所濟(jì)。 子曰:氣之所鐘,有偏正。故有人物之殊;有清濁,故有智愚之等。 劉安節(jié)問:太古之時(shí),人物同生。子曰:然。 純氣為人,繁氣為物乎?子曰:然。 其所生也無從受則氣之所化乎?子曰:然。 物窮而不變,則無不易之理。易者,變而不窮也。 子曰:萬物始生也,郁節(jié)未通則實(shí)塞于天地之間。至于暢茂,則塞意亡矣。 子曰:哲人知幾,誠之于思乎!志士勵(lì)行,守之于為乎!順理則裕,而從欲則危乎! 子曰:君子之教人,或引之,或拒之,或各因所虧者成之而已。 張子曰:洪鐘未嘗有聲,由扣乃有聲。圣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子曰:謂圣人無知,則當(dāng)不問之時(shí),其猶木石乎? 張子曰:有不知?jiǎng)t有知,無不知?jiǎng)t無知。故曰:圣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也。 或問:天民與大人之道何以異?子曰:順天而行道者,天民也。順天而為政者,天吏也。大人則進(jìn)乎此矣。 子曰:君子處難貴守正,而不知其它也。守正而難不解,則命也。遇難而不固其守,以自放于邪濫,雖使茍免,斯亦惡德也。知義命不為也。 子曰:先儒母弟之說非也。禮云:立嫡子。母弟者,謂嫡也,非以同母為加親也。以同母為加親,是知母而不知父,非人道也。 子曰:圣人之德,無所不盛。古之稱圣人者,自其尤盛而言之。尤盛者,見于所遇也。而或以為圣人有能有不能,非知圣人者也。 子曰:厚責(zé)于吾所感,薄責(zé)于吾所應(yīng),惟君子能之。 子曰:圣人責(zé)人緩而不迫,事正則已矣。 或問:君子與小人處也,必有侵陵困辱之患,則如何?曰:于是而能反己,兢謹(jǐn)以遠(yuǎn)其禍,則德益進(jìn)矣。詩不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子曰:人各親其親,然后能不獨(dú)親其親。 子曰:君子常過于厚,小人常過于薄。君子常過于愛,小人常過于忍。 子曰:欲利己者,必?fù)p人。欲利財(cái)者,必?cái)吭埂?nbsp; 子曰:今之世稱曰善人者,豈如無惡可欲也哉?殆亦昏棄無立之異名。 子曰:圣人之心,未嘗有志,亦無不在,蓋其道合內(nèi)外,體萬物。 子曰:圣人之心,雖當(dāng)憂勞,未嘗不安靜,其在安靜,亦有至憂,而未嘗勞也。 子曰:萬物之理,皆至足,而人于君臣父子之間不能盡其分者多矣。 子曰:無物無理。惟格物可以盡理。 或問:圣人之道,其難知也?子曰:圣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阻人之進(jìn)。蓋曰:未之思也。夫何遠(yuǎn)之有是言也?涵蓄無窮之旨,學(xué)者宜深思也。 子曰:羈靮以御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羈靮之制在人,而不知羈靮之用本于馬也。圣人之化亦如是。 子曰:君子之道,貴乎有成,有濟(jì)物之用,而未及乎物,猶無有也。 子曰:天地萬物之理,無獨(dú)必有對(duì)。 子曰:圣人,天地之用也。 子曰:圣人盡道,以其身之所行者教人,是欲天下之人皆至于圣人之域也。佛氏逃父棄家,毀絕倫類,獨(dú)處山林之下,乃以所輕所賤者施諸人,豈圣人君子之心哉? 子曰:凡物有形,則聲色臭味具焉。四者之虛實(shí)均而實(shí)勝也。意言數(shù)象亦然。 子曰:夢(mèng)之所接,無形聲。而心所感通,則有形聲之理。物生者,氣聚也。物死者,氣散也。 子曰:君子在蹇,則有以處蹇;在困,則有以處困。道無時(shí)而不可行也,不以蹇而蹇,困而困也。 子曰:元者,物之先也,未有不善者。成而后有敗,興而后有衰,得而后有失。事無不然者。故孔子贊之曰:元者,善之長也。 子曰:凡人有己,必用才。圣人忘己,何才之足言? 或問:符瑞之事有諸?子曰:有之。 圣人不道焉,何也?曰:因?yàn)?zāi)異而修德,則無損。因禎祥而自恃則有害。是以不道也。 子曰:堯夫云:能物物則我為物之人也,不能物物則我為物之物也。夫人自人,物自物,其理昭矣。 子曰:合而生非來也,盡而死非往也。然而精氣歸于天,形魄歸于地,謂之往亦可矣。 子曰:與昧者語,如持掖醉人,左扶之則右仆,右扶之則左仆。欲其卓立中涂,不可得也。 子曰:莊周言神人者,非也。圣而不可知?jiǎng)t不可得而名,故以神稱之,非謂神人加于圣人一等也。 子嘗言:昔游乎雍華之間,關(guān)西學(xué)者六七人從予行。一日亡千錢,仆者曰:非晨裝遺,必涉水沉之矣。子曰:惜哉! 有謂子曰:是誠可惜也。又有曰:微哉!千錢又何足惜也?又有曰:水中、囊中,人亡,人得,可以一視,何嘆可惜也?子曰:人茍得之,則非亡矣。今乃墜諸水,則無用,吾是以嘆之。 及語呂與叔曰:人之器識(shí)乃如是之不同也。與叔曰:夫三子之言如何?子曰:最后者善。與叔曰:善則善矣,觀夫子之言,則見有體而無用也。予因善志之。既十有五年,閱故編,見之,思與叔不幸而蚤死,為之隕涕。 子曰:君子之學(xué)必日進(jìn),則日新。不日進(jìn),必日退。未有不進(jìn)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無進(jìn)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子曰:圣人之言,其遠(yuǎn)如天,若不可階而升也。其近若地,則亦可以履而行也。 子曰:有求為圣人之志,然后可以共學(xué)。學(xué)而善思,然后可以適道。 子曰:多權(quán)者害誠,好功者害義,取名者賊心。 子曰:君子好成物,故吉。小人好敗物,故兇。 子曰:萬物皆備于我。心與事過則內(nèi)之所重者更互而見。此一事重則此一事出。惟能物各付物,則無不可矣。 子曰:為有為而以無為為之,是乃有為耳。圣人無為異于是。 子曰:元?dú)鈺?huì)則生圣賢。 子曰:凡物參和交感則生離散,不和則死。 子曰:君子之于義,猶小人之于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篤好。 子曰:圣人濟(jì)物之心無窮,而力或有所不及。 子曰:聚為精氣,散為游魂。聚則為物,散則為變。觀聚散則鬼神之情狀著矣。萬物之始終,不越聚散而已。鬼神者,造化之功也。 子曰:才高者多過。過則一出焉,一入焉。才卑者多不及,不及者殆且弛矣。 或曰:凡物之出,各自其氣之所勝而化焉。子曰:何以見之? 曰:如木之生新根既大,則舊根化矣。子曰:是克也。 或曰:克則木化為土而何?子曰:非化也,克也。物無一定,盛衰相因。古之人以迭王言五行盡之矣。 或曰:五行一氣也,其本一物耳。子曰:五物也。五物備,然后生。猶五常一道也,無五則亦無道。然而既曰五矣,則不可渾而為一也。 子曰:物有本末,而本末非二道也。 子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曰致曰位,非圣人不能言。子思蓋得之云爾。 子曰:圣人無私無我,故功高天下,而無一介累其心。蓋有一介存焉,未免乎私己也。 子曰:圣人之心如天地之造生,養(yǎng)萬物而不尸其功,應(yīng)物而見于彼,復(fù)何存于此? 子曰:輕浮巧利之人去仁遠(yuǎn)矣。 子曰:天理無私,一入于私,雖欲善,其言行皆非禮。 子曰:不履圣賢之行,則亦不能入其閫奧。 子曰:不可為而為之,圣人無忘天下之心也。 子曰:隘與不恭,君子不由。拔本塞源之教也。 子曰:因是人有可喜則喜之。圣人之心本無喜也。因是人有可怒則怒之,圣人之心本無怒也。譬諸明鏡試懸,美物至則美,丑物至則丑。鏡何有美丑哉?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今人見可喜可怒之事,必容心其間,若不啻在己者,亦勞矣。 子曰:上下一于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所不至?此圣人修己以安百姓之道也。 子曰:為惡之人原于不知思。有思則心悟。 子曰:物未嘗不齊也。強(qiáng)欲齊之者,非物不齊也,汝自不齊耳。 子曰:上竿而戲者,自數(shù)尺至于百尺,習(xí)化其高也。況圣人至誠妙物之功乎! 子曰:圣人一言,即全體用,不期然而然也。 子曰:人之所以為人者,以有天理也。天理之不存,則與禽獸何異矣? 或問:于傳有言,太古之時(shí),人有牛頭蛇身者,信乎?子曰:謂之人,則無是矣?;蜓云滟x形之有肖焉,則可謂云爾已矣。 子曰:物我一理,明此則盡彼,盡則通。此合內(nèi)外之道也。語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高厚,語其小至于一草一木所以如此者,皆窮理之功也。 子曰:窮物理者,窮其所以然也。天之高、地之厚、鬼神之幽顯,必有所以然者。茍?jiān)惶煳└叨?,地惟厚耳,鬼神惟幽顯耳,是則辭而已,尚何有哉? 子曰:惟圣人凝然不動(dòng)。 子曰:惟圣人善通變。 子曰:五行在天地之間,有則具有,無生出先后之次也?;蛩鸾鹉就林逭?,為有序不可也。然則精神魂魄意之五者為序亦不可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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