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西江

為客南園，倏忽四載，今將遠辭，或不重來。集四年間詩詞，蓋敝帚自珍爾。

滿庭芳 絮

過影疑塵，回風逝水，隱入斜照紅疏。芳心休問，著月一時無。也逐芬菲開遍，天涯外，還傍青梧?？创簛恚创簹w去，去亦不同枯。

微徐。知慣否，乍寒天氣，零落窮途。但東風自碧，往日煙蕪。漸把殘霜痕跡，都飛作，繞指云舒。西園雨，向時清淚，一捧已成珠。

金縷曲 梧桐

四月芳菲又。記從前，門前閭巷，聽蟬人幼。衣上陰晴揮不去，一霎云翻風透。自南去，長安分手。燕薊重逢皆是客，隔輕塵、咫尺相識否。多少事，別離后。

年來爾更飄零久。到秋深，西窗夜雨，故人惟有。萬葉千聲說不盡，搖落霜枝欲叩。小樓外，而今回首。陌上攜春行漸遠。倩誰憐、誰解曾消瘦。清到骨，碧依舊。

喝火令 零九年三月十日夢

巷陌還依舊，回身各少年。暫相逢處暫相看，草草片時閑語，昔日不曾言。

覺后翻疑夢，忽忽憶笑顏。卷簾人對幾重簾。未問前塵，未問這些年，未問后來何似，說著晚涼天。

偶題

二十六日午晴可喜，室友皆睡，靜坐偶題

午晴人不起，留我夢中間。春向窗前憩，風從海上還。云高藏白羽，樓盡有青山。欲放飛花入，可能不掩關(guān)？

讀詩

一

其有激流過碧城，飛沙敗葉眼中清。一泓海水胸間蕩，萬世悲歡紙上輕。

射日仰天響菆矢，鑿山赴海濯冠纓?？v焚詩稿揚余燼，風起鏗然作韻聲。

二

其有云垂嶺壑陰，遙川暮雨獨登臨。蘸春橫筆關(guān)山碧，燭夜燃犀江水深。

塵海謀身耽蜃景，人間側(cè)耳辨哀音。素箋敢自承秋氣，萬葉凋飛霜影沉。

三

其有杜鵑啼遠蕪，玉城昨夜月輪孤。山行九轉(zhuǎn)溪聲在，花雨彌空鴻影無。

往事痕銷千里靄，相思淚盡一斛珠。春江愁與風波起，溯盡流光安可舒。

四

其有風來姑射東，畸人掌上色玲瓏。目容天地元無盡，筆幻滄桑詎有終。

夜采龍涎乘冷月，雷驚異代出焦桐。寒冰淬火同爐冶，補向玄天一帶虹。

五

其有蕭齋夜轉(zhuǎn)涼，北窗云氣涌南窗。夢回但見蝶衣去，月出空余煙水長。

疑幻疑真鏡中我，隨開隨謝筆端芳。三生露電悲欣里，半炷沉檀若有香。

六

冰塵玉屑一時傾，靜舍如聞流水聲。異代生涯客天地，孤燈影外即山瀛。

人間行遠舟難泊，嶺上望回云欲平。后日前朝皆似夢，五更夜氣轉(zhuǎn)澄清。

臨江仙 陰

能幾塵間寒與暑，尋常日淡云平。非晴非雨不分明。年光三百日，一半是無情。

事與鴻蒙難著影，新詞填罷誰聽。天光轉(zhuǎn)壁每無聲。臨窗人更淡，恐欲化清風。

浣溪沙 寄zy

相望渾如鏡里身，青衫有淚為知音。此生何處不逢君。

共坐應(yīng)憐衣上雨，持觴各笑鬢間塵。看花猶是昔年人。

定風波 廿一歲生日得zy贈書有寄

一帶俗塵各寄身，何妨舊雨不殷勤。卻似窗前逢遠岫，依舊，浮云淡處自逢君。

年少但知來日好，誰料，未成一事已如今。往昔荒唐頗可道，微笑，當時人是眼前人。

菊齋天龍游戲戲題美人幾個

燕子來時春色深，檐鈴風過響紛紛。望中柳暗花明處，翩然一抹碧羅裙。（阿碧）

江南煙雨久朦朧，誰見桃花照水紅。拚與春光焚作燼，不教開謝任東風。（阿朱）

何日凌波歸去來，經(jīng)年應(yīng)悔別瑤臺。當時池畔云深護，只向春風淡淡開。（王語嫣）

天教拋去逐風波，弄浪翻舟拍手歌。偏有溫柔兼有恨，蕭郎來世意如何。（阿紫）

紅塵一曲從頭誤，底事周郎終不顧。素手閑撥劫后灰，弦中只是黃鶯語。（康敏）

雜詩一堆

屏前猶自索新詩，蹤跡天涯問已遲。聞?wù)f嶺南春到早，者番棲穩(wěn)碧梧枝。

曉霜應(yīng)妒玉壺心，吟罷平湖寂寞深。歲歲南園風景淡，讀君故事到如今。

新風吹起舊埃塵，吹上眉間痕自深。冷暖誠知難問取，幾回欲勸酒傷身。

起坐難收九轉(zhuǎn)腸，關(guān)心依例報尋常。桐蔭近夏忽來雨，寫入家書細作行。

江上流波陌上塵，因循認取昔年春。長安回首斜陽外，綠樹門庭來故人。

橘分南北徒然似，衢自裴公去后昌。不上廬山最高處，恐識天道是炎涼。（某節(jié)專業(yè)課后有感，裴公即裴楷）

天下請從籌算知，浮云掃凈見須彌。人歌人哭東流水，不卷重帷習偃師。（讀某專業(yè)書有感）

浮生大夢莫能占，但挽雕弓射玉蟾。五百年來佛盡滅，武王寶相最莊嚴。（某課結(jié)課有題）

山自青青水自平，相看依舊是聞名。西湖遠在游人外，悔向平生夢里行。（西湖）

眼底樓臺畫欲工，僧衣遙去古槐東。無端忽被鶯啼破，已在江南煙雨中。（西園寺）

滄桑不到小園池，幾樹藤蘿傍水垂。再適新晴百年后，岸邊來者復(fù)為誰。（西園寺放生池中三百年老龜）

依稀七里舊笙歌，一路青磚傍小河。巷尾橋頭回首處，行人流水兩蹉跎。（蘇州山塘街）

夢斷層樓未及朝，誰傳青鳥到云霄。春風嶺外今何世，坐起憑窗辨斗杓。（以下四個為聽說高中同學本科畢業(yè)將結(jié)婚且赴西安有作）

知在江津在海津，良時或恐負芳樽。長安花好無勞寄，曾是春風舊主人。

一出鄉(xiāng)關(guān)行復(fù)行，文君較我卻多情。他年重過咸陽道，不請來聽琴瑟聲。

盛世風流不可尋，終南剩有嶺頭云。自游京洛長相憶，愿君亦是愛芹人。

海棠謝了石榴新，雀蹴霜枝亦可親。四十九年一回首，廢園草木又深春。（以下讀汪曾祺散文三個）

漫記青衫柳色新，他鄉(xiāng)渾似故鄉(xiāng)親。人間便更成陵谷，識得墻隅一樹春。

風物情懷半舊新，驚人何若與人親。因循晚市歸來后，遲坐燈前說暮春。

秋草斜陽歲歲同，百年誰過翠陰中。行人已不驚烏雀，未抵湖山一霎風。（頤和園仁壽堂北松徑）

一程市景一程槐，天末云霞錦向灰。街尾誰家飯新熟，懸燈待我夜歸來。（晚歸車上覺北京似故鄉(xiāng)西安）

二十年中南北東，往來行色漸匆匆。古城秋雨尋常爾，此日攜君略不同。（與人同游城中）

經(jīng)懷底事不分明，徑蘚盆花若有情。觸目煙波何限意，黃昏況是鮮人行。（鼓樓周邊到什剎海）

自愧凡夫成此行，拾階步步冷云生。當風小駐危崖頂，陡憶先人周總兵。（爬慕田峪長城）

蔚然林木尚參差，越陌度阡來已遲。自古長安居不易，只今辜負草離離。（訪風入松書店得知已倒閉）

夕陽只向遠窗明，坐近荷塘徹骨清。薄暮人歸風不定，滿園秋樹作濤聲。（傍晚游清華）

黃昏燈火近如何，舊雨而今白發(fā)多。世事門前漫倥傯，小樓尚在可蹉跎。（萬圣書園）

浣溪沙 新開湖

獨柳成蔭護小津，云天倒影百尋深。銀鷗飛沒又黃昏。

一片清風南北岸，兩行燈火去來人。連朝寒雨已無痕。

泊岸誰家未系船，生涯不必更楊帆。方塘半畝試回旋。

明月九洲魚弄浪，江湖一棹葉隨瀾。寧知咫尺有人間。

踏莎行 聽某歌旋律戲題落花

葉底新鶯，樓頭舊月，相識不過教相別。前塵夢盡雨聲中，生生來對揚花雪。

小院斜陽，暮春時節(jié)，阿誰笑蹴秋千索。依稀記得淡云天，蝶衣曾向柔荑落。

水調(diào)歌頭 雷雨夜

云翳壓欄黑，蟲響四圍多。寧知東去千里，滄海起洪波。底事蛟龍困久，看掣罡風驚電，抖擻入云羅。十萬逆鱗水，飛灑歷江河。

起復(fù)坐，坐復(fù)起，又蹉跎。劫余焦尾何處，滿眼舊枝柯。可奈腸中冰炭，一握柔毫細管，此意竟如何。天地孤檠外，為我久滂沱。

水調(diào)歌頭

寄小眉生日

三十六陂水，誰復(fù)采蓮來?？煽坝晡菜^，不待一時開。剩有月明夢沼，為灌芝蘭九畹，零墨染蒼苔。只恐君歸處，每踏舊紅埃。

凍云外，星漸轉(zhuǎn)，傍層臺。小城燈火，千里薄暮接江淮。算又冷香期近，知有前盟難負，更遠莫徘徊。且向紅爐畔，聽雪各年涯。

前調(diào) 寄zy

呼罷山無應(yīng)，偏子就山歸?？赡芩嘣茰綉浌嗜吮?。歷歷看花總角，轉(zhuǎn)眼天涯新雪，十載負襟期。我更懸帆去，山海阻清輝。

輕狂意，猶在否，向來癡。冰心綠鬢，千萬珍重歲寒時。前路文章魍魎，燈畔他鄉(xiāng)夜雨，冷暖與吾知。還愿臨歧后，歲歲寄芳菲。

前調(diào) 歲末寄連連

援筆沉吟久，書罷益蕭然。巴山客子何在，永夜稱清談。一室冰光瀉影，萬里山河絕籟，風露下微寒。知子同吾醒，燈火映星天。

惜花恨，填海愿，不能言。曉來簾外誰見，飛雪又移年。長似天風吹雁，安得促席杯酒，雙淚許輕彈。堪幸來時曠，一歲又平安。

寄連連

何須驛館寄春梅，兩地紛紛萬里埃。 脫使津門發(fā)皓月，清風一夜下秦淮。

慎從心硯譜新詞，句冷情多勞永思。 憶爾劇憐廲似鶴，商秋深矣記添衣。

甘州 夜雨寄連連

是關(guān)河、底處動風雷，蕭颯過前庭。將千崖云氣，萬江潮響，都付孤燈。宜向高樓作賦，今古兩關(guān)情?？县摪蜕娇停娋魄懊?。

憶昔伯牙曲罷，料余音猶在，水碧峰青。只風流少讓，叉手韻天成。卻何年，春衫盡改。待揮毫，怕減舊崢嶸。還聽徹，一簾淅瀝，到曉難停。

滿庭芳 故居

掃徑云生，鋤花露洗，歸攜一袖微寒?？v無人管，草木自清繁。綠靄先春冉冉，才幾日，遍覆烏檐。八千載，城郭何似，秋椏始撐天。

烏鳶，須占盡，殘陽苔院，霎雨空山。使車塵不到，林壑依然。還待京華倦客，越江湖，魂夢飛還。渾不記，當時去后，風雨已經(jīng)年。

滿庭芳·深夜讀書

燈下詩濃，更深墨冷，不語簾外疏星。蛩悄蝶倦，風露夜中清。漸有云鴻聲近，驚憶起，樓外滄冥。相逐去，靈犀照徹，天地數(shù)峰青。

多情。還記否，長安落葉，風雨杜陵。更九皋素羽，曾許華亭。此意經(jīng)年飄墮。西風久，吹冷芳汀。浮云外，千秋江月，猶向夢中明。

水調(diào)歌頭·廣東會館聽曲

翰墨俯高匾，往事半凋零。一堂百座無客，堂外有新晴。戶漏天光幽晦，弦促梨園夢好。春雨夜來聲，瀝瀝打蕉葉，豈必有人聽。

柱初罷，急弄索，瑟忽鳴。眸交微頷，彼此心意各分明。且共竹林杯酒，說甚江湖皓首。山水一相逢。潮落月出矣，回首幾云平。

回寄社長兩個

蕓閣清陰日以深，去年懷抱轉(zhuǎn)幽沉。春前索寞題花筆，燈下分明飲水心。數(shù)載淹留南與北，一回快議古而今。蒙君別后頻相寄，弱管微才敢自禁。

閭巷人家隔樹深，百年事與夕波沉。須疑累歲還鄉(xiāng)夢，并作茲辰吊古心。何計邇遐元是客，詎因陵谷不成今。當春楊柳隨風碧，宜賞宜吟興莫禁。

附社長原玉：

夜讀《時間之外的往事》寄月西江

永夜茫茫歲月深，洪荒幾度證星沉。誰將宇內(nèi)蒼生命，辜負云涯赤子心。一念枯榮終未死，十分甘苦到如今。溫言暫許相開后，獨立風前感不禁

百花風云后寄月西江

人間三月百花深，每向風云共陸沉。便有新詞須惠我，偏憐小恙最關(guān)心。春衫抖擻猶湖海，夜氣蒼茫自昔今。舊識于微不堪憶，一時無語若為禁。

三用三體韻寄月西江

名園蹊徑掩春深，書館逡巡到日沉。望里羅裙收素傘，偕來花氣洗塵心。欲矜門戶從知北，遍數(shù)衣冠不薄今。忽感登樓去國意，隨風絮語一時禁。

正裝答謝復(fù)用前韻

三載論交算未深，悲歡一季共浮沉。斜陽簫鼓橫汾路，芳草蒹葭在水心。異國月明能照爾，他年花好不如今。修持五蘊聊堪慰，到底人前許暫禁。

將別南園有作

世事人情取次新，南園節(jié)物但因循。秋池漠漠殘荷隱，冥雨茫茫萬綠勻。檠照長堪銷永夜，風光偶省客移旬。他時回首知何處，惜此青衿未著塵。

碧城曲（菊齋詩社作業(yè)）

東南形勢戰(zhàn)云霾，飛瓊此夜下瑤臺。海上狂濤接雨霧，江南深巷老莓苔。十載故國春風舊，吹教枝頭豆蔻開。

行人慣認閑紅紫，名士初驚掃眉才。天何錯贈龍泉劍，不及出匣已沉埋。談兵陡恨薛箋窄，登樓長向夕陽哀。

萬里逆氛身未寄，炎涼一旦迫人來。眼前虎豹昔兄弟，看引豺狼入堂室。急捉雙管墨潑箋，淋漓遙寄東南北，

連橫術(shù)就定風波，八方親故同聲氣。小楫劫海主浮沉，白眼青天更無淚。自近梅邊多雪露，纖手何況翻云雨。

惟將珍重語故人，此生無分焦家婦。塵海便今獨自飛，舉世何妨皆陌路。北赴海隅幾親疏，不慣低頭避檐戶。

容身何處有乾坤，日暮途窮一破釜。果然絕處風水生，劍光文采動京城。筆鋒旋掃慈寧殿，天下何人不知名。

一鼓填然聲未輟，女權(quán)平地起云旌。三千載非今欲是，后三千載賴中興。一飛一鳴碧霄上，湖海潮傳小鳳聲。

凌云曲意更誰同，豎子方今易成雄。平生除卻秋閨瑾，再無人可話深衷。獨借紅籌入帷幄，慨然一諾付袁公。

豈料竊國元司馬，子房翻致助紂兇。傷心頓欲南歸去，毋顧京華煙幾重。歸去來兮周道阻，悠悠濁世同囹圄。

彼岸或有蔚藍天，心徑往之身飛渡。重研曹墨開黃卷，捐盡長檠伴短檠。夜深萬象陪彤管，得識天籟死亦瞑。

可憐狷骨銷未易，行處猶有風云生。風漸成秋云漸冷，始覺紅塵徹骨清?；厥咨膸子?，投石驚破水中月。

汪洋重下跡飄然，云去潮來茫茫雪。晚逢凈土到枯禪，或向天心見月圓。一朝葉落蓬萊島，狎近白鷗與之還。

涇渭流長終到海，無復(fù)崢嶸葬青山。青山流水朝復(fù)暮，人間幾度晚秋天。此夕何夕蟲打焰，《曉珠》一卷案頭閑。

責編：任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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